作者:沐子休
「“对不起,直到最近,我才找回了它。也只有把它送回你身边,我的梦魇才能平息片刻。”镜流抬头看着仙舟蔚蓝的穹顶,“而你要我做的,我一定会做到,哪怕为此斩落天上的星星,我也绝不毁诺。”」
「镜流看着载着白珩遗物的星槎缓缓升空,化作一道微弱的光点,最终消失在玉界门之中。」
斩赤红之瞳。
“那个酒壶是应星雕琢的吧?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到名字都不愿意提起的地步了吗?”
“我记得,刃称呼镜流时用的也是……‘那个女人’。”玛茵回忆彦卿与刃的那场战斗,当时彦卿在使用那凭空凝作的巨大冰剑后,刃的表情很明显发生了变化。
……本来还只想简单会会彦卿,可自见到那招后,想刀他的心思就已经藏不住了。
这两人的恩怨,似乎远不止一场饮月之乱那么简单。
“你们原来在讨论这个吗?”娜杰塔从身后缓缓走来,“比起她和刃的恩怨,我倒更在意刃本身的变化呢。”
娜杰塔点点头:“根据罗刹的说法,作为云上五骁之一的刃本是一个短生种,不过百年寿命而已。但在历经饮月之乱后,他却变成了长生种,而且不老不死……生命力与恢复力都远超一般仙舟人。”
“变化的源头,不仅仅是丹枫的化龙妙法,而在于隐藏其中、某种影响更深远的东西……恐怕和那位丰饶的令使【倏忽】有关。”
「下一站是工造司,几人来到司部内,看着遍地的孽物,镜流倒想起了一位眼高于顶的故人。」
「“他要是目睹工造司这片狼藉,怕是要大笑仙舟人无能。”」
「镜流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又落到彦卿身上,“小弟弟,不如再来一次上回的比试如何?让我瞧瞧你引以为傲的剑术又有几分进展?”」
「彦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下了,两人约定在造化烘炉那儿碰头。在支开彦卿后,丹恒低声问道:“你特意支开那孩子,有何目的?”」
「镜流的想法也简单,只是想看看丹恒的一招一式,有多少故人的影子在里面。」
「两人以一路上的魔阴身练手,看着丹恒熟悉的枪法,镜流半晌才回过神来,平静地问道:“这杆枪,依旧认得你这个主人。饮月,你还记得为你打造它的人吗?”」
「“从我被放逐起,它就跟在我身边…我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挥舞它的。”」
「“你的枪术与饮月所用的技艺如出一辙。”镜流淡淡地开口,“‘战斗就像一次次锻冶,用烈焰熔去杂质,展露一个人的本性’——为你打造这杆击云的人曾这么对你说,还记得吗?”」
「“我们几人中,要说谁和他走得最近,那只能是你。真是奇怪,眼高于顶的家伙竟会和另一个拿鼻孔瞧人的家伙相谈甚欢。”」
「丹恒努力回想那段经历,镜流口中的那个人的名字如风中落叶般飞舞,卷起模糊的声音。」
「“宁如飞荧赴火,不作樗木长春。我会让所有仙舟人知道,应星刹那的一生比他们漫长无用的寿数更有价值。”」
“不作樗木长春……哼。”两面宿傩嘴角翘起,勾出一个带着些许欣赏的弧度,“真是不错的想法。”
仅仅只凭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宿傩几乎能想象到那个意气风发的白发男子,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当年的应星就是如今的刃,想到他已是不死之身,不仅拥有了仙舟人的无尽寿数,恢复力甚至比他的反转术式还要夸张……宿傩只感到莫名的讽刺。
“不错?”了鞑⒉蝗峡捎π堑墓勰睿崆嵋×艘⊥贰1绕鸲淘菁甘甑钠坦庖酰索更期待那漫长至千年,中途甚至可以说十分无聊的时光。
只要活得够久,时间就总会带来有趣的东西。他抬眼看向光幕中镜流那如剑般的身影:“要是我早在千年前就死了,错过这种有趣的东西,就算在地狱里我也会后悔吧?”
“这倒是。”
单手抵着侧脸,两面宿傩不期然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毁灭的纳努克时,他内心涌现的万般情绪。
渺小、震撼、恐惧、共鸣……
还有无数他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东西。
那是千年岁月里他从未体会过的新奇。一瞬间压在他身上,几乎要碾碎他的骨头、灵魂。让他一瞬间心神恍惚,四肢百骸充斥着凉意。
千年里,有无数人说他是战斗的疯子,暴力的化身。但,两面宿傩自己明白,他只是想通过战斗来带给他强烈的刺激,让这无聊的生活变得不再乏味。
只是那些或强大的、或弱小的人类如水一般从他这副躯体穿行而过,化作腐朽,除了一身的血色,什么也没留下。
而那弥漫的血腥气,也会在天明之时,无声地消散在太阳之下。譬如蜉蝣,朝生暮死。等待他的依旧只有那得不到满足的空虚感。
可在与纳努克对视的那一刹那,如庞然大物、万丈深渊般的空虚感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满足。
真是……不可思议。
第212章 云无留迹(五)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一心要对孽物复仇,远渡星海来仙舟求艺。初见他时,脑袋还高不过我的剑,却夸口要以百岁之身,学尽工造司的万般匠艺。”」
「说到此处,镜流也不禁轻哼一声:“区区一只小狗,竟傲慢得和龙尊不相上下。”」
「“我本瞧不上他那狷狂的个性,不料再度相遇时,他所造兵器已令匠人师父望尘莫及。就连颁授工造司之首的【百冶】头衔也被他摘得。”」
「两人正说着,彦卿已经先行一步抵达了造化烘炉,从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姐姐,你该不会是故意放水,让我先到的吧?”」
「“怎么会,是你剑术精进神速,我赶不上了。”镜流抿唇一笑。」
「彦卿以为来工造司的目的是祭拜他们口中的短生种前辈,却不料镜流淡淡地反问道:“我几时说过他已不在人世了?”」
「丹恒目光震惊:“他转变成了长生种?”」
「“猜得不错,命运就是这般爱开玩笑。”镜流声音渐渐变得低沉阴郁,“有些人纵然天慧耀眼、智光昭昭,却总在命运转折时,做出最愚笨的选择。”」
「“聪明如他,竟妄想用那位丰饶令使倏忽的血肉,帮助饮月将阵亡入灭的挚友带回人世。”」
「镜流仰头望着面前缠绕着造化烘炉的建木根须,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愚行最终把自己变作了不死的怪物,魂消魄陨,堕为生前最鄙夷的恶孽——真是造化弄人啊……”」
「“以他的所作所为,本该永镇幽囚狱中。可我给了他另一种自由。”镜流冷冷一笑,“我带走他已成空壳的形骸,赐他百死,授他剑法,教他永远不忘前世业报。听说他重获新生后,还为自己取了个名字……”」
“百死……”
德川家的府邸内,花山熏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冲着刃对镜流的态度,不难猜到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杀死对方上百次什么的……还是超出了花山熏的想象。
但和他的冷汗直冒不同,一旁的烈海王却止不住地开始浑身颤抖,全身的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粗重。
“烈,你这是……”德川好奇烈海王的状态,难道是在害怕?
……不可能吧。
作为有着“海王”称号的拳法家,烈海王是哪怕死也不会退缩害怕的人。
烈海王终于开口,声音里混杂着渴望和羡慕,以及一丝难以压抑的兴奋:“以不死之躯无限复活……那岂不是能一直挑战这位镜流女士?一直亲身领受她的剑法?!”
他的脑海闪过自己被镜流一次次轻易斩死,却又一次次爬起来的画面……烈海王没有感到浑身发冷,相反,他只觉得血液几乎要沸腾燃烧起来。
“收获很大……而且可以无限活用于下一次!”
「而在另一边的鳞渊境内。」
「罗刹正询问将军如何平息丰饶带来的灾祸,景元对此的回答则十分标准:“联盟奉帝弓诰谕,除魔不止,为的正是有朝一日能铲除药师,令生死重回正轨。”」
「罗刹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此举虽令人钦佩,却未免狭隘。如今宇宙中想置药师于死地的并非巡猎一处势力,但真正想要除掉丰饶,实在是荒诞不堪,几近笑谈。」
「要彻底斩断药师的诅咒,还得从根源上另寻他法。」
「“令师得蒙天启,从魔阴中归来,又行遍诸界,已找到了解开这一死结的方法……”」
「“我听着。”景元冷冷地盯着他。」
「罗刹微微一笑,适时地掐断了话头:“抱歉,将军。看来下一步棋……要在虚陵落子了。”」
「“果然如我所料,认罪伏法只是手段。”景元对此并不意外,“利用十王敕令前往虚陵,直面六将军乃至元帅…这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
「“——而那棺中之物,正是为此准备的吧。”」
「哪怕被景元一语中的,罗刹依旧不慌不忙地笑着:“将军,方才你也说过,此事由不得你我。联盟法度如此,不容更改。”」
「这一次,连景元都不禁夸赞罗刹计划之严密周全,竟已经提前布局到联盟那里了。」
「“你真的变了,景元。”」
「说话间,鳞渊境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刃缓缓自显龙大雩殿外走来,目光在瞟了一眼身旁的金发男子后,又稳稳地落在景元身上,“如今的你,竟然会承认自己棋差一着。”」
实验室的灯光在午夜依旧明亮,特斯拉仰头看着罗刹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手指不安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从根源上杀死丰饶……这种事情真的能办到吗?”
瓦尔特沉默片刻,低声道:“星神往往代表着宇宙中的某种概念……或许,他根本不需要真正的杀死丰饶。”
“哈?什么意思?”
“星神死亡,对于【丰饶】命途、乃至于踏入其中的命途行者产生什么影响都仍未可知。”瓦尔特推了鼻梁上的眼镜,“我的猜想是:罗刹想要的不是丰饶的死亡,而是某种……更深远的变化。”
“比如……替代。”
特斯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
“你是说,这家伙可能是在利用仙舟联盟‘弑神’这个行为本身?然后替代药师成为新的丰饶星神?”特斯拉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这个猜想太不着边际了……”
“但黑塔已经说明,有些星神的起源是人类,对吧?”
瓦尔特换了一个问题,“那你认为,药师的起源又是什么呢?在《千手慈怀药王救世品》中,曾有文献记录药师与令使倏忽的对话,那是一种人格化的发言……虽然不排除是药王秘传伪作的可能,但你也无法证明祂的起源不是人类吧?”
特斯拉低头思索了片刻,却也答不上来。但她提出一个新的疑问:“那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考虑到他是奥托的同位体,不能排除他的世界存在‘卡莲’的可能性。如果他的执念是复活卡莲的话,大概是想利用星神的力量来达成这层目的吧。”
第213章 云无留迹(六)
「丹鼎司内,镜流打算到白露这儿,像个普通人一样求医问药,看个门诊。」
「镜流对自己的症况很清楚,来此也只是想求一道安神的法子。」
「白露点点头道:“好啊,大姐姐,请您把手伸出来,咱们先从诊脉开始。待会儿服下些透影虫,让我仔细瞧瞧。”」
「镜流伸出手,可白露在她手腕的刹那便迅速抽回,惊讶不已:“好、好冷的手!”」
「白露赶紧把丹恒叫到一边,将事情的严重性一一相告。镜流虽然表象体征栩栩如生,可丹腑和脉络之间又像是暗河流转,搏动不休……简直是可以录进医经中的奇症。」
「虽然她很想将镜流留在丹鼎司观察一番,但在得知她明日就要离开罗浮后,也只能遗憾的低下头,给她开了一道养护元气的方子。」
「但镜流没有接过丹方,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就算龙女大人医术通神,对长生种的宿命也是无可奈何吧?”」
「提到魔阴身,白露又多打量了镜流两眼,只表示她完全不像那些语无伦次、神志失常的家伙,而且样貌上也完全没有变异的表现。」
「“我做了一笔交易,侥幸苟延性命。虽然眼下尚有思考的余力,但我很清楚……我的心识已到了极限。”镜流淡淡道,“话虽如此……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夙愿,和尚未理清的仇怨。”」
「如今的她,全凭心中的恨意在全然支撑,只有握紧剑和恨意,她才能维持自己的存在。如果连这些都放弃的话,她恐怕就会彻底堕入虚无。」
蛇岐八家,犬山家。
午夜的露台上,希尔伯特·让·昂热静静地站立,银白色的头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他那双如同熔金般的眼睛正注视着光幕——每次当镜流出现时,他都看得格外聚精会神。
“校长,你已经看了她快一个小时了。”犬山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屐在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昂热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阿贺,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的作息了?”
犬山贺皱了皱眉头,虽然自己早年在昂热门下求学过,但扪心自问,他对自己的这位老师并不算多了解。身为秘党的传奇,谁也猜不透这位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在想什么。
完全放着他不管……作为曾经日本分部的首任分部长,他还没心大到这种程度。
“这个镜流女士,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犬山贺轻声说。
“哦?”昂热终于转过头,眼中难得闪过一丝兴趣,“说说看。”
犬山贺直视着校长的眼睛:“她让我想起了您,校长。”
一阵沉默。夜风卷起了几片落叶,在天幕的光芒下如同飞舞的蝴蝶。昂热突然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犬山贺的肩膀:“是因为什么?”
“欲望,复仇的欲望。”犬山贺找了一张椅子,扶着扶手缓缓地坐下来,“我是您的学生,可六十多年过去,我都快要老死啦,您还跃跃欲试像个年轻人。即使是龙族血统,也显得不可理喻。”
“那位镜流女士活了一千多岁了,和她同时期的仙舟人估计都变成魔阴身了吧?而她还能保持这么年轻,挥剑杀人不在话下。支撑她意志的是仇恨,支撑您一百多岁依旧生龙活虎的……也是仇恨。难道你们不像么?”
“呵呵……是啊,仇恨是我走到今天的理由。”昂热点燃一支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我不想死在病床上,喉咙里插着氧气管,也不想等到器官衰竭的时候,在床上行将就木地看着学生们出生入死,那对我简直是……酷刑。”
“所以我很欣赏她,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了。在临死前还想带走一位星神什么的……你不觉得这想法很酷么?”昂热喷出一口烟,笑着摊了摊手。
“确实很酷。”犬山贺淡淡道,“您也是。”
「三人来到显龙大雩殿前,果不其然……镜流在这里见到了刃。」
「罗刹在冲着镜流点了点头后,她看向景元,淡淡道:“将这个男人先带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
「景元向彦卿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带着剩余的云骑和罗刹一并离开了这里。」
「在确认无关之人都离开后,镜流缓缓走到三人中间,意味深长地开口:“…这样,人便到齐了。没想到阔别数百年后,云上五骁还能再度聚首。”」
「“如果我所记不差,七百年前,我们五人便是在这儿立下誓言,无论间关迢迢,都要相聚在此共饮一杯。”」
「“可惜鳞渊空悬,世事蓬转。我们五人有的在世重生,有的求死不能,有的人沦为罪囚,而有的人……再也没法赴约了。彼此情谊也荡然无存。”」
「如今她马上就要负枷受审,此去或是永别。所以她在离开前将众人邀请到这最初的相聚之地。」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镜流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祸首饮月,擅行化龙妙法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致大祸,有辱战士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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