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11章

作者:覆酒

  “那张箔纸是父亲被捕入狱前交付到我们手中的,他说,它能在危难关头创造生机,可直到今日,我们连上方的文字都看不懂,更别说进一步地理解其意。”

  瞧着这大姑娘的坦诚,听着那语中的无奈,夏洛蒂微微颤动鸦睫,显出几分呆愣。

  从面部的表情来看,前者确实没有撒谎,那些文字对于如今这个家庭来说同样陌生。

  只是有些意外诶,没想到她居然在苏芙比的心底有这么高的好感,能让对方信任到毫无隐瞒地悉数告知。

  这么一来,倒是可以改改自己对这只花孔雀的定位,比如,从花瓶变成方便??训教的花瓶。

  再次沉入思维的殿堂,从这张箔纸上显然得不到更多的信息,需要后续知识的补足,而根据那位妇人的描述,赛缪尔的失踪只在一个走神之间。

  这代表凶手拥有极佳的隐秘能力,或是变装手段,从这方面出发,他的形象应该与港口区的劳工区别不大,能混淆视听,不知不觉地靠至近处。

  基于连环作案的间期短暂,不过单个星期,再加上伯特兰一家从事浆洗,送还衣物的日子基本不定,夏洛蒂放弃了对方早有预谋、提前守候的猜测。

  从平民到贵族的变化,就像仪式的进行阶段,既然前者至今没有停手,那就影射着下一个受害的对象仍会出现。

  港口区的治安不佳,说人人自危也不妨多让,所以,是那种明晃晃地游荡在大街,确认目标后当即动手的蠢汉吗?

  手段虽说直白,却也侧面证明了他对己身能力的自信,如果掺上超凡的假设,这倒成了华生小姐现今难以处理的案件。

  也就是说,自己可能,大抵,应该是夸下了海口。

  气鼓鼓地抿住唇齿,她的心底已然生出了恼火,明明是最直白的行径,却没有办法追踪寻迹,这分明是对自己的嘲笑。

  兴许是见到少女思忖了良久,苏芙比也恰在这时附至身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华生小姐,你有线索了吗?”

  “当然。”

  毫不犹豫地撒了谎,倒不是强要面子,只是瞧见红发姑娘眼底的希冀,夏洛蒂有些于不忍心罢了。

  如是安慰自己,说没有思路实际还是有的,只不过——

  “这可能需要你作为人质。”

第十四章 沉郁的茉香

  “人质?”

  明艳的红眸微微睁大,淡色的唇瓣稍稍绽开,苏芙比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而夏洛蒂也心照不宜地收声静观,不做提醒,直到那姑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地捂住嘴巴。

  “约瑟芬!华生,小姐。”

  嗔怒的直呼不待道尽,便后知后觉地带上了谦称。

  噗,看来,自己之前的那番训教还是挺有效的。

  重新取出那本苔地新贵,夏洛蒂拂指摩挲着皱巴的封面,少有地摆正了态度。

  “在我看来,侦破失踪案件不外乎两个步骤。”

  向着对方,也向着自己,她一字一句地复述道。

  “确认凶手,以及带回受害者。”

  ——如果那女孩还活着的话。

  不愿语出残忍,也不愿挫伤苏芙比,可少女的确对失踪一事抱有悲观的态度。

  “通过二十分钟的步途,可以确认凶手大致的活动范围,综合此前十三起案件的共通性,港口区以西是发生频率最高的地块。”

  “体型相当健硕,背负成年女性轻而易举,穿着则偏向普通的劳工,混入人群也毫不起眼。”

  “犯案的时间在午后到晚间十时不等,证明他的作息较为正常。犯罪对象则从平民扩展到了贵族......”

  时间,地点,人物,有条不紊地讲明主次,夏洛蒂轻轻拨动书页,亦是借此整理着疏漏的细节。

  纸张翻过的悉索就此常伴,它细腻柔和,有声却不添躁扰。

  瞧着那银发的少女半倚墙沿,娓娓道来,瞧着那份沉着自若,张弛有度,一时之间,苏芙比竟有些看痴了,也下意识喃出了内心的想法。

  “......好厉害。”

  “这也说明,嫌疑者在港口区以西应有一处偏僻的临时居所,可供歇息与转移。嗯?”

  止住喉嗓,见到那双瑰丽的血珀略微涣散,夏洛蒂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书籍。

  “苏芙比。”

  少女的呼声平缓且直,没什么份量,却轻易拨回了红发姑娘的心弦。

  “抱歉,我走神了。”

  眼中掠过促狭,苏芙比掩下红晕,连声道了歉。

  “最先来找我寻求帮助的可是你自己,也不知在看什么,有必要这么专注吗?”

  “好了,虽然凭借既定的线索,我对嫌疑者有了大致的轮廓,但这仍不足以直接推论出真凶。”

  纤长的鸦睫随眨眼微颤,没有任何的隐瞒,夏洛蒂逐一为前者梳清条理。

  “之所以说需要你作为人质,是因为赛缪尔的失踪发生在三天前,而往期的作案间隔通常都在一周左右。嫌疑者应该不会在短期内再次作案,这段时间就是你我的缓冲期。”

  “与其等待下一起事件的发生,不如把受害者的范围局限在视线之内,让己方成为最为合适的人选,主动揭开出真凶的面貌,即自发为对方创造合适的作案环境。”

  “这是,刻意的诱导?”

  在少女细致的解释下,本就不算愚笨的苏芙比自是会意,也举一反三地归总了主干。

  “对,在满足贵族与少女的条件下,你我都是极为合适的人选。只是,这件事最先要看本人是否愿意,毕竟,哪怕有着预先的准备,提前通报了警署,那也依旧是涉身的危险。”

  如是过往,红发姑娘定然不愿颔首,可瞥见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剔透眼眸,一股勇气,想要证明的勇气油然而生。

  “我同意。”

  “勇气可嘉,苏芙比,我现在有些认可你了。”

  并指送去鼓掌,夏洛蒂并不吝啬自己的赞扬,或者,这本就是她的刻意为之。

  毕竟,一只经她指尖,重新扶上枝头的孔雀,总会让人生出些淡薄的成就感。

  “哼,你当我是谁,哪怕不是为了赛缪尔,我也不需要你的点头!”

  宛若重拾了自信,苏芙比昂起雪颈,挺起谷峰,却不再有曾经的骄纵。

  “你有这样的志气就好,当然,我们还需要做些别的准备。”

  “嗯哼?”

  虽起疑音,却也顺服地低下脑袋,红发姑娘不自觉地收紧双腿,做出了恭听的模样。

  “等待的时间是成事的基石,在这几天里,无论你我都要通过各自的方式,不断精确嫌疑者的形象。”

  “报纸,言传,街坊询问,考虑到文字的形式不够形象,识字的市民相对较少,一副素描往往能更立体地还原出实际的长相。”

  像是不经意地提及绘画,夏洛蒂并没有忘记之前自苏芙比身上嗅到的颜料味。

  如果,这位落魄千金的作画水平能够达到她的预期,那花瓶的定位或许还能加上有用二字。

  而对于有用的人,少女倒是愿意付上那么点真情流露的耐心与在意。

  “......其实,华生小姐,在离开佛伦萨之前,我有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或许,能在这方面提供一些助力。”

  在隐私与亲情间做出了取舍,苏芙比主动开口,也引得己身的面色发红,嗓音磕绊。

  她从未邀请过他人观看自己的画作,哪怕父母亦是如此,将爱好与成果展示与人,对于红发姑娘来说还是第一次。

  “那就恭不从命,让我欣赏一番你的工笔。”

  就此推门而出,苏芙比的房间离得不远,仅是毗邻,当如出一辙地打开隔板,油墨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弥散熏臭。

  按捺些许的不适,避免前者看出,夏洛蒂继而打量起内里的布置,比起隔壁,这间小室虽是同样狭窄,却细致地分化了区域,浑然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触。

  除了必要的床板与矮柜,周遭多是堆叠的衣物与风干的纸张,而稍远处则立着一个做工粗糙,支脚起皮的画架。

  拾起放置在最上方的画纸,那未干的油彩虽是色泽丰富,但也不显冗杂,光影的变化与笔锋的起落亦是相当细腻,映衬和谐。

  “怎么样?”

  是期待认可的询问。

  “很不错,但在局部效果?上有些冲突。”

  选了折中的评价,夏洛蒂把握着尺度,让前者能够欣然接受,且不沾沾自喜,恰能维持那份期待。

  “接下来,我给出嫌疑者的形容,你负责速写出大致的轮廓。”

  “嗯。”

  早就议好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上好铅芯,苏芙比铺好泛黄的画纸,随少女的话音徐徐落笔,勾划纵斜。

  “衣着偏向常见的罩衫,眼神相对阴郁。”

  “身形瘦高,顾盼间应该再带着一些警惕,不时注意周遭的视线。”

  静静站在苏芙比的身后,看那纤长修窄的手指翩跹跃动,宛若起舞,不得不说,这是种赏心悦目的体验。

  不过,夏洛蒂很快就发现了这大姑娘的缺陷。

  她的确在画功上极具天赋,无论是线条的流畅,还是明暗的关系,但又很难理解气质的修葺,对自己的描述极为迟钝,匮乏想象的能力。

  见着几番提醒后仍未改变,依旧僵硬的空间层次,少女轻叹一声,主动倾下身子,贴到苏芙比的耳边,细语道。

  “这里不该勾得这么粗浅,在无法确凿面貌的详细特征下,整体的气质就显得格外重要。”

  “笔尖下压,往深处用力,注意敏感的区块......”

  温湿的吐息拂过雪颈,吹出暖融的气流,也带去了属于少女的体温与芳香。

  距离如此之近,再感皮肤间细腻的摩挲,苏芙比的耳根当即泛开红晕,连身体也不禁软了下来。

  哪怕长成了一株盛花,红发姑娘都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一时之间,她竟有些缺氧。

  兴许是发觉了那笔杆的停顿,夏洛蒂苦于词穷,只能好心地伸出指尖,覆在前者的素手之上,言传身教地指点起线条的排布与揉擦的手法。

  过去的职业经历赋予了她侧写的细致,如今的手眼协调更是让落笔通达顺畅,游刃有余,正是因此,她同样在作画上是位熟手,也能亲身授教与前者。

  直到目中的人像符合了一早的预期,直到那皙白的额间渗出了细汗,少女方才抽回手臂,随之带出一份沉郁的茉香。

  “现在,这幅素描就能很鲜明地表达出嫌疑者的特征。”

  “可,可,约瑟芬,你——”

  似有哭腔的呜咽尚未道尽,夏洛蒂已是收拾衣装,行至门旁,干脆利落地抬手轻挥,示意己身的告别。

  “赛缪尔的失踪我会继续调查,廷根的晚间并不太平,心急也只会糟蹋自己的身体。所以,在时候到来之前的每个深夜,无论你我,都该给彼此一份恬静的睡眠。”

  所言皆实,哪怕再怎么心切家人,孤身踏入黑夜也是无比危险的举措。

  这句话不仅是在安慰苏芙比心安入梦,也是在提醒自己谨慎前行。

  “明日,辛格事务所,我会如旧地等着你。”

  承着那道略显幽怨的视线,夏洛蒂拄握手杖,只此留下承诺,也无心候待应答,便踩在摇曳的烛光下渐行渐远。

  夜色已深,既满足了两份口腹之欲,那她也该寻家旅馆合眼睡去,慢慢消化。

  虽然这一日延续了不少纠葛,埋下了些许隐患,但至少现在夏洛蒂可以不去思考这些事。

  少女不是一个推崇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人,也不喜欢将希望全然寄托于临场的‘随机应变’。恰恰相反,在她人生成长的轨迹中,计划亦或者说是谋算,理性的思考才是她生命的主基调。

  但所有的计划总归要有逻辑和信息作为依托,凭借现在夏洛蒂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她暂且只能给自己规划两条道路。

  其一,继续走在侦探的路上,在刑侦之余尽可能地网罗信息,了解因迪亚党与克利夫伯爵,其二,通过阅读与请教,弥补神秘知识的不足,识别那张箔纸上的文字,以期推开超凡的大门。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日之谈,踏过旅馆的门槛,拧开房间的锁扣,她如今要做的仅是——

  放平毡帽,松开束发,让黑夜拥抱自己,让别语送出唇间。

  “今夜晚安,夏洛蒂。”

第十五章 讣告人

  次日清晨,旭日在廷根近港的海湾徐徐升起,离群的海鸥扑打着翅膀,顺着寒风落在一处陈旧的窗沿。

  向内望去,它见透明的玻璃倒映着根根白羽,不懂这是从何而来的同类,于是落下喙嘴,轻轻点啄。

  铛、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