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110章

作者:覆酒

  “好像是关于什么......净化车间?”挠了挠头,驾车的男人悉索道,“今早的工人们都在传......”

  皮箱的锁扣突然弹开一条缝隙,暗绿色的液体渗出,滴落在默尔曼的鞋面上,他不动声色地合上箱子,镜片下的双眼已经变成了浑浊的灰白。

  “到了,先生。”

  马车停在医学委员会宏伟的建筑前。

  默尔曼下车时,正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同僚神色慌张地跑上台阶,他整理了下领结,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晚上好,诸位。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吗?”

  “默尔曼,你怎么会来这里?”讶然于前者的到来,他们的姿态一改方才的失措,有了显而易见的居高。

  妈的,又看不起我,就因为出身,因为那些狗屁不通的血统,来否认我的才华和实干。

  默尔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却浮现出谦逊的笑容:“我听闻瓦伦蒂女士有了新发现,我想或许能从中帮上些忙。”

  “就凭你?”站在最前的白大褂嗤笑一声,“一个乡下出身,才拿到执照不久的野医生?”

  呼吸渐沉,他微微低头,让厚重的眼镜遮住目中闪过的凶光。

  “确实,我的资历尚浅。”默尔曼按了按鼻梁,下沉的碎发遮住了双目翻涌的恶意,“但我在乡间行医时,就见过类似的病状。"

  他缓步上前,皮箱随步伐微微晃动。那些同僚不自觉地后退,却不知是出于轻蔑还是本能地感到危险。

  “随你便。”为首者不耐烦地挥手,“反正那份报告马上就要被归档了,瓦伦蒂这女人根本不懂什么是顾全大局,而像你这样......”

  话音未落,那密闭的皮箱裂开小缝,弥漫开无色的雾气,细密的孢子随之倾洒,方才出言的几人尚且不及惊呼,便僵在了原地——他们的皮肤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暗红斑纹。

  “现在,”默尔曼轻柔地合上箱子,从僵立的同僚间穿过,“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咳,咳......”掐住己身的喉咙,最先的发声者嘶哑着嗓音,连质询都已成奢望。“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你们和那位瓦伦蒂女士一样,成为医学进步的牺牲者。”目视这些丑陋的人形逐一倒下,默尔曼语中的讥讽再不掩饰。

  “你们不是渴望财富与声名吗?放心,人死后,总会被冠以各种遗憾与美称,像诸位这样症状最为显著的,一定能作为解尸台上最是宝贵的资源。”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默尔曼迅速合上皮箱,眉眼重新挂上谦卑的神色,当警卫赶到时,只看见他正在焦急地为倒地的医生们检查脉搏。

  “快去叫护理人员!”目见前人,他当即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突然就倒下了,身体上也出现了醒目的红斑......可能是潜伏的疫病发作!"

  是啊,没有任何目击者,灵性的气场也被自己搅乱,难以循迹,只需要一些牵引,他就能拨动这些凡人的性命,看他们似弃置的棋子般倾倒,合情且合理。

  疫病,多么完美的理由。

  医学委员会的大门在他的身前自动敞开,内里甚至还泛着激烈的争论,闻此,默尔曼整了整领带,嘴角勾起肆意的弧度。

  “夜安,诸位,不知,我能否参与进这场关乎未来的讨论。”

  询声出口,却惊得满座鸦雀无声,当前者自认满意地睁开双眼,却被目中的景象僵在原地。

  并没有满座的人潮,并没有喧嚷的争论,长桌的尽头,只坐着独一的丽人。

  她覆着半边假面,秀美的颜面抵靠着一侧手腕,偶有清风拂过,吹得那头长发翩然,揭出唇角的玩味。

  那是慵懒的本色,也是坐看笑话的了然。

  “夜安,莱恩斯医生,感谢你受邀到来,孤身持胆。”棕发的人儿挽起耳侧的一缕发丝,无心地缠绕指尖,氤氲的灯光下,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仿若捕食者的竖瞳。

  “我们的确该谈论未来,细致的,耐心的,只不过——”

  淡色的唇并不张扬,却处处流露着坐卧掌中的强势。

  她说,夏洛蒂说:

  “是我讲,你听,我说,你认。”

  由画家构建的布景褪去,空寂的议厅内,一者交叠双腿,谈笑风生,一者仓惶懵懂,不知几何。

  很明显,这是陷阱,独独针对前者的陷阱。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审判日

  时间倒回昨日的午夜。

  一场非凡聚会内,覆面的丽人终是自他人口中收获了她需求的事物。

  ——关于身作‘怪物’,向上攀登的晋升仪式。

  [序列七‘巢穴’,魔药配方。]

  [非凡材料:一份囚灵鸟的胃袋,两根神经藤的主根系。]

  [辅助材料:三百毫升腐败之血,六片黑曼陀罗花瓣,三滴自身的指尖浓血。]

  [晋升仪式:依靠自身的能力与谋划,猎杀一名序列八及以上非凡者,剖开其躯体,蚕食其生机,将未析出的非凡特性吞入口腹,容纳兼容,以完成晋升。]

  多么形象的方式,恰好吻合当下的情局。

  纤长的指节划过羊皮纸上的文字,夏洛蒂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那位瘟疫使者,那位默尔曼既是对她表露过恶意,又恰恰站在自身的对立面,作为享誉名望的阻碍,善良的医生自然要为佛伦萨杀菌消毒。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抵近的烛火将这份禁忌的知识烧成灰烬,烟雾缭绕间,她错身离去,不带任何眷恋。

  “命运的足迹总是顺遂,仿若一早的既定。”

  轻声自语,清平的嗓音在空荡的厅室内回荡,澄明着她的思虑。

  久历半生的艰涩苦楚,享受半生的及时行乐,夏洛蒂自然看得清己身的处境,巧合的交会看似偶然,实则为多方的计量,在不知情的当局之下,她需要做的只是明悟且自强。

  靠着这些流经指缝的养分迅速成长,跳出既定的棋盘。

  ......

  次日暮间,救济院的顶楼阳台。

  曾经福韦尔享乐恣意的坐席,如今已换了新的主人。

  侧倚墙沿,背靠灯火,夏洛蒂居高临下,静静俯瞰着这座陷在迷雾中的城市。

  “贝拉医生,你确定要这么做?”苏芙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红发少女的眼中带着罕见的忧虑。“能引发传播如此广泛的瘟疫,他至少也是序列七的非凡者。”

  哪怕佐证了眼前人与那道身影并无关联,小孔雀仍是在短暂的相处中滋生了敬佩的情绪。

  对敢于为理想献身,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善者,她总是抱有本能的怜悯,华生是如此,贝拉医生亦是如此。

  “如果你诉说的信息确切,瘟疫使者这一途径在肉体上并不强盛,而是着重于灵性的腐蚀与同化,那么,只要透过伪装,贴近距离,一颗子弹同样可以洞穿其人的头颅。”

  夏洛蒂微微后仰脖颈,单手撑握半边假面,任之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一如她平和的喉嗓。

  “如果不去消弭灾祸的源头,这场疫病就永远不会结束,世人们也会饱受伤痛的苦与丧亲的哀。”

  “可你?”

  “我已是赴死之身,何必对这具躯体再做留恋,作为诱饵,坦然接受其人的反扑便是最好的命运。”

  她伸手轻抚苏芙比发间的蔷薇头花,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况且,我不是还有你这位临时‘助手’吗?”

  “假若计划成功,你这好姑娘也能得到晋升,去追逐梦寐的事物,如是失败,那后至的你同样能置身事外,不被牵连,这样对彼此都好,也算是还清那时相见之缘,受援之恩。”

  微微睁大双眼,小孔雀呆愣在原地,许久无法合上唇瓣。

  在佛伦萨这座繁华却冷漠的城市,她从未受过他人无偿的好意,好像经历的所有事,都在教导自己如何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认,可眼前的丽人,却像一朵端庄典雅的牡丹,静静含香绽放,予以世事温良,却不求一丝回报。

  她与那道灰发的身影不同,她没有俏皮与狡猾的面容,只有温和与耐心的面孔,总是将最危险的部分留给己身,孤身独往而不并蒂。

  “不,我......”

  握住丽人的手腕,苏芙比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还有别的方法,只要......”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肉体触地的闷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门厅的方向腾起一团无色的雾气,在灵性的视野中显出生机的流逝。

  “看来,那位先生已经到了。”齿尖叼住丝质手套的边缘,她干脆利落地将之褪去,弃掷于低处的灌木,“记住你我约定的信号——当他孤身进来,我会摘下假面。”

  苏芙比还想说什么,便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嘴唇,唯见夏洛蒂微微摇头,倾身细语着。

  “好姑娘,就听我的吧,一次就好。”

  夜风凛冽,吹散她鬓角的栗色发丝,夏洛蒂错身走下楼梯,落座于那长桌的尽头。

  她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又带着赴死之人特有的决绝。

  门页开合,身形消瘦的男人一扫入室前的温谦,自信且倨傲地宣告己身的到来。

  “夜安,诸位,不知,我能否参与进这场关乎疫情未来的讨论。”

  默尔曼的声音在空荡的会议厅内回荡。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冷光,遮住了眼中闪烁的阴鸷。

  长桌的尽头,戴着半边假面的夏洛蒂缓缓扬颈。烛火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片平静的寒意。

  “当然可以,莱恩斯医生。”她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毕竟,这场瘟疫的终局,总归要由始作俑者亲眼见证。”

  “你,在说什么?”

  即便有过设想,默尔曼也不曾思虑己身彻底暴露的可能。

  他告知与那些蠢人的信息莫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事物,怎么可能从中推论出身处幕后的自己?伊莎贝拉·瓦伦蒂,仅仅是个凡俗之身,何尝有能力看穿非凡的隐秘?

  “瓦伦蒂女士,您似乎对在下有些误解。”

  错愕与后怕的情绪上涌,默尔曼攥紧指间的提箱,甚至在口吻中不自禁地带上了敬称。

  “误会?只要我不会目盲到漠过这些在净化车间无辜死去的工人,不会耳鸣到听不清四年前在廷根一处村落大火的熊熊,就不会认定它是无足轻重的——”

  “真相。”

第一百六十七章 序列七

  从身侧的柜台中取出一早制备的试管,夏洛蒂轻轻摇晃内里的培养液,只是陈述。

  “四年前,在廷根爆发的那场瘟疫,无论是你,还是维克多教授,用的都是这一同源菌株吧?”

  “通过控制净化车间的水源系统,让工人们漠不知情地成为帮凶——真是精妙的设计。”

  默尔曼的喉结滚动,细汗浸湿了衬衫领口。

  他从未想过,身前这看似只会写社论,道辩驳的女人,竟然能通过蛛丝马迹追溯到四年前的旧案。

  寂然无声,再无对谈,空荡的议会厅内,气氛愈渐凝固。

  默尔曼的皮箱坠地,暗绿的液体自缝隙中不断渗出,在地毯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看来你调查得很仔细。”他的嗓音逐渐变得沙哑,仿佛喉咙里充斥了粘稠的菌液,“但你知道吗?凡俗与非凡之间的差距究竟几何,你连隐秘的世界都未曾接触,却妄图来诘责我,逮捕我?知道太多的人往往都——”

  皮箱彻底撕裂,墨绿的菌毯如活物般铺满木板,攀上墙壁。

  默尔曼的皮肤寸寸龟裂,数十条生满倒刺的肉须自胸前破体而出,将纯白的大褂扯碎,每一根的末端都裂开布满利齿的口器,共起尖利的咆哮,嘶哑着,“都活不过今晚!”

  毫无动容,夏洛蒂只手掀翻长桌,橡木桌面顿时被迎面的肉须抽得木屑纷飞。

  她旋身后撤时假面脱落,露出半边溃烂的面容——暗红的斑纹已蔓延至眼睑,将眼白也染成瘆人的血色。

  “四年前那场瘟疫的幸存者,他们哭诉着家破人亡的凄苦,肝肠寸断于亲友的逝世,而原因只是你和维克多的贪婪。”

  “为了一己的私心为祸民众,你们根本不配被称之为医者。”

  善者的言辞清冷平淡,却若穿心的匕首,刺得前人心腑发痛,像是被这冠冕的字句惊怒,非人的咆哮当即震得穹顶的吊灯不住摇晃。

  “既然你乐意做救世主,那我就再送你一程。”

  只是顷刻,粘稠的液块就像负有生命的菌落般,将整个厅室的缝隙封死,似藤壶的块状集群不住层生,自中心的缺口翻腾出块块腐烂的血肉,扭曲的螺旋顶角与淌着脓液的肢体放肆地生长在各个部位。

  那是畸变,是扭曲的繁盛与创生。

  呼吸渐沉,肺腑的异物感上浮,夏洛蒂本能地捂住唇瓣,抑制着从五脏延伸,刺破骨肉,探出喉管的触须。

  紧随灵性的暴乱,那些覆面的红斑宛若一只只蚊蚁,活化,成体,在她的皮肉上钉咬,吮血,蚕食着本就濒临尽头的生机。

  “咳,咳......”

  立足不稳,夏洛蒂五孔溢血,浑身的感官也被痛觉淹没,只能呛出痛苦的咳嗽。

  “愚蠢,你本就不理解凡俗与我等的差距,不理解我等毕生追求的进化,那是跨越生物阶梯的蜕变,是真正能拯救世人的——”

  虚伪的辩驳不待道尽,便有震耳的枪响回应。

  镀银的子弹撕裂夜幕,破开琉璃,精准击中默尔曼的右肩,他的嚎声变成重叠的嘶吼,伤口处亦喷溅出乌黑的黏液。

  “谁?!”暴怒转身,数十条肉须如鞭子般抽向子弹袭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