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113章

作者:覆酒

  夏洛蒂尚且在回味那顷刻的触感,当生理性的兴奋上涌,汇成耳根的红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强吻了。

  巷口传来醉汉的哼唱声,不及多想,她下意识便将友人往阴影的深处带了带,以避免他人窥探自身的珍宝,白边的大褂亦在砖墙上蹭了道灰痕。

  “所以一回来就跟踪我?”

  “是偶遇。”Z女士从随身的皮箱抽出个油纸包,“十年前,我们在学院相识,也曾谈天说地,约定这,约定那。老亨利家的甜品店,是我们第一次共进午茶,尚且懵懂的回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老先生,还经营着店铺,就连招牌点心,依旧是某人最爱的柠檬挞。”

  甜腻的香气冲淡了巷子的霉味,也冲淡了此前的沉默,夏洛蒂咬了口酥皮,有感并不醇厚的甘意,这并非批评,而是与那如蜜的唇吻相比,它就显得逊色太多。

  “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有被心田的羞赫淡褪思绪,她们二人表达情绪的方式向来轻淡,只是眼神,举止的交错,浅尝辄止却又默契十分。

  “因为,当看到那篇报道,那覆着半边脸的假面,我才真正意识到,你或许会......”

  Z女士低沉着头,在额发的阴影下,那双眼睛已溢出水色,连带嗓音也哽塞了起来。

  “离我而去,再不相见。”

  柠檬的酸涩在舌尖蔓延,回味苦楚,那并非甜点的后劲,而是夏洛蒂主动倾身,用唇吻打断了苍白的词藻,直到两人的唇间尝到柠檬与铁锈混杂的味道,彼此方才退开。

  羞赫的红晕上浮,泽莲娜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她本能地想要推开,却又沉浸于这仅有一次的回馈。

  各自的情意得以用吻道尽,这本是幸福的所归,可后者的双眼却黯淡了下来。

  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最不愿意的那个答案。

  自己的友人,那温和的贝拉,从不会这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见(4k)

  路灯忽然亮起,昏黄的光晕刺破巷中暧昧的黑暗。Z女士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潮湿的砖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被吻过的粉唇。

  “泽莲娜,你打算在佛伦萨停留多久?”

  “默尔曼的身份敏感,涉及到四年前那场由其导师诱发的瘟疫,所以,我需要向教廷报备相关的信息。”

  谈声酝酿于唇间,可随话题的更进,一声否认终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出口。

  “你不是她。”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在狭窄的巷道里轻轻回荡。泽莲娜说完便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翻涌的哀伤。

  夏洛蒂的心猛地一沉,她看见Z女士的手指微微颤抖,看见她咬住下唇的细小动作——这些都是伊莎贝拉记忆里,友人极力克制情绪时的习惯。

  “泽莲娜,我......”

  实际上,她有想过身前的人可能从细枝末节处窥出端倪,所以,才有心远离廷根,脱离熟人的视线,以便挥霍自身的情调。

  如蜜般彼此守候的友人,怎么可能看不透相处时的细微参差呢?

  感觉,有些时候,总能快过理性,倾诉真相的既成。

  夏洛蒂的话语被一个轻柔的拥抱打断了。

  “嘘。”Z女士抬起头,嘴角扬着一抹温和的弧度,“让我说完。”

  她向前一步,轻轻握住夏洛蒂的手,“你的眼睛比之前更亮了,笑起来时右眼的弧度变了,少了温谦,多了油然而生的自信。”

  远处教堂的钟声恰好敲响,惊起栖息在屋檐下的白鸽。夏洛蒂感到肩头传来温热的湿意,她的友人明明身形发颤,却固执地不肯抬头。

  “但是......”继而将额头抵在夏洛蒂的肩窝,她的声音闷闷的,“当你看着那些病人时,眼神还是和从前一样。你仍然会在心忧时侧抚耳垂,仍然记得我的喜好与习惯,仍会在诊疗时为孩子们备上甘甜的糖果。”

  Z女士抬起头,眼眶微红却带着包容的笑意,“所以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知道......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值得我用同样的心意对待。”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在学院的实验楼下,雨声凄凄,淋溅着孤身的人,是你主动上前,为我撑开了头顶的沉云。像生人间无偿的施与援手,我们的初遇就是这么平淡且普通。”

  有感胸口的一阵酸胀,那属于贝拉医生的灵性似是影响着己身的情绪,她看见前者目中闪烁的泪光,看见她撑起笑容时的牵强——Z女士不是在求证,而是在用这些细碎的回忆筑起一道墙,一道隔绝真相的墙。

  “泽莲娜。”

  “嘘。”

  再一次的抵指止言,不同的是眼角未干的泪痕。

  “今夜的月色很美,不是吗?”

  巷子外,残缺的月亮悬在蒸汽塔上方,被缭绕的烟雾切割成模糊的光斑。Z女士凝视着那片朦胧的月光,嘴角扬起一个脆弱的微笑。

  “曾经,我们无视家族的名誉,同居在一间小小的屋子,我看着你举刀勾画,你看着我着笔写字,宁静安好。”

  她转移话题的速度快得令人心疼。

  “那间屋子,之后被我买了下来,只为纪念彼此忘不了的时光。”

  “去年,你说,待到各自闲暇,去帝国的北域一见极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巷子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远处蒸汽管道的嗡鸣填补着空白。

  “对不起。”夏洛蒂低声道歉,却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

  泽莲娜摇摇头,伸手整理她凌乱的衣领:“你总是这样,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

  她牵起夏洛蒂的手向外走去,力道不轻不重,恰好是不会让人挣脱的程度。

  “走吧,只是一晚,陪着我回家,好吗?”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Z女士刻意放慢脚步,让影子看起来像是在拥抱。

  夜色已深,街道上行人渐稀。泽莲娜坚持要牵着手走回家,她的掌心微微出汗,却始终不肯松开。

  路过一家尚未打烊的花店时,丽人忽然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她小跑进店里,出来时捧着一束白色风信子,“那间房子的花很久没换了。”

  夏洛蒂接过花束,浓郁的香气中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草味——是安神的薰衣草,无论是Z女士,还是伊莎贝拉,都是如此,把关心藏在不经意的细节里。

  “为什么?”

  “因为,很像你。”她的话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像我们第一次作为挚友,同行时,那家花店的老板便说过.....有些人就像风信子,看似随风飘荡,实则......”

  “比谁都要坚贞。”夏洛蒂不自禁地接话,随即愣住了,这是记忆造就的本能。

  Z女士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她踮起脚尖,在夏洛蒂嘴角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你看,你其实都记得。”她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笃定,“只是太累了而已。”

  注视着她微微发抖的手指,夏洛蒂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外的动作——她倾身向前,吻去了泽莲娜眼角的泪水。

  咸涩的滋味在唇间蔓延,她尝到了比悲伤更复杂的情感。

  “别哭。”她轻声说,用拇指擦去Z女士脸上的泪水,“我在这里。”

  “嗯,回家吧。”微微颔首,唯有彼此轻缓的呼吸经久不散。

  公寓的灯亮起来时,夏洛蒂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两人同框的黑白相片。

  Z女士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解释:“很早刚洗出来的,只是那时你离开了佛伦萨,我也忙于仲裁庭的委任,......”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厨房传来水壶的鸣笛,她如获大赦般快步走去,“茶水烧开了。”

  耳闻忙音,就这么站在客厅中央,夏洛蒂环顾着这个充满生活痕迹的空间——书架上的医学典籍按照首字母排列,茶几下层放着绣有救济院的急救包,甚至连窗帘都是伊莎贝拉最爱的棕褐色......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她正在侵占别人的生活。

  她理应自责,理应愧疚,然而,那份恶质的心灵总爱在此作祟。当身份被暗暗地戳穿,当泽莲娜仍表己身的依赖,她竟有感愉悦的兴起。

  “加了一勺蜂蜜。”缓步端着茶走出来,杯沿尚且冒着袅袅热气,“你最近睡眠不好,我又放了些洋甘菊。”

  接过茶杯,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Z女士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又立刻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起沙发上的靠垫。

  “明天......”她背对着夏洛蒂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天,我想和你去昔日的学院看看。”

  她的肩膀微微发抖,暴露了这个简单要求背后的千言万语。夏洛蒂放下茶杯,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好。”她答应道,感受着怀中人急促的心跳。

  窗外,最后一盏霓虹灯也熄灭了。

  佛伦萨陷入沉睡,只有床头那盏小夜灯还亮着温柔的光。Z女士蜷缩在床的一侧,手指紧紧攥着被角,像是怕一松手梦就会醒。

  夏洛蒂轻轻躺在她身边,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

  “晚安,贝拉。”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的心脏。她伸手关掉台灯,在黑暗中回应:

  “晚安,泽莲娜。”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夏洛蒂凝视着那道细弱的光,突然明白了Z女士的选择——有些真相太过残忍,不如用温柔的谎言将它包裹,就像用丝绸包裹利刃,至少握在手里时不会那么痛。

  ......

  晨光透过纱帘时,夏洛蒂发现身侧床铺早已冰凉。枕头上放着一枚银质书签,边缘雕刻着细小的蒲公英花纹——这是昨晚别在她衣领上的那枚胸针。

  床头柜上的热牛奶早已冷却,杯底压着一张字迹工整的便签:

  [学院后门的悬铃木开花了,我去摘些回来,就像那时的光景。]

  字条边缘有被揉皱又展平的痕迹,像是写字的人曾将它攥在手心许久。

  夏洛蒂披衣起身,发现公寓里安静得可怕——没有煎蛋的滋滋声,没有Z女士清和的呼吸,甚至连她最爱的茉莉香薰都熄灭了。

  厨房的料理台上摆着两人份的早餐,煎蛋边缘焦黄得恰到好处,正是昨晚承诺的模样。但餐刀摆放的角度出卖了主人——泽莲娜切面包时总是将刀刃朝内,而此刻它正空置于灶台的一角。

  书房的留声机缓缓转动,时代独有的唱片循环播放着熟悉的饯别曲。

  夏洛蒂走近时,发现唱针悬在唱片边缘——一张泛黄的车票静静躺在唱盘上:佛伦萨至廷根,7:15发车。

  座钟的指针指向6:50。

  指尖轻轻划过车票边缘的齿痕,棕发的丽人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早该想到的——昨晚那个吻太过温柔,温柔得不像是告别,倒像是......某种纵容。

  衣帽间的景象让她眯起了眼睛,Z女士常穿的深色风衣不见了,但更令人在意的是所有双人合照都被取出了相框。

  那些空相框整齐排列在梳妆台上,像一个个等待填满的空白承诺。

  梳妆镜上静静置放着第二张便签。

  [请原谅我的懦弱。]

  字迹末尾拖出一道长长的湿痕,仿佛写字的人突然被什么打断了。夏洛蒂的指尖抚过那抹水色,展开被折叠的部分。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回归廷根的列车上。请不要来找我,至少现在不要。]

  [我可以蒙骗自己,但却不能坦然接受一张相近的面孔,一份相近的嗓音,即便,贝拉,你和她很像,很像。]

  [诚然,我的感性会告诉这只是你变了,世人皆会因自身的经历与处境的更迭变化,可我的理性却始终在说,是我连累了你,将你带入了那危险的世界,才导致了如今的苦果。]

  [说来可笑——我明明发现了你的伪装,却还是为你准备了早餐,整理了资料。]

  [因为当你看着那些患病的孩子时,眼中的温柔和她如出一辙。灵性的视野告诉我,你有她的一部分,直觉的纵容否认我,你终不是她,可我总会忍不住去想:或许不分前后,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窗台上的风信子记得每天浇水,书架第三层的医学期刊需要按日期整理,你穿的那件白大褂我补好了袖口的裂痕......]

  [这些琐事,就当作是我最后的任性。]

  [抱歉,今早的煎蛋故意煎焦了边,如果是真正的贝拉,一定会微笑着原谅我吧。]

  最末的口吻像是活泼的少女轻笑着作出调笑,可夏洛蒂的指尖却挪到了那个皱缩的墨点上——是滴落又干涸的泪痕。

  往后的内容不再是陈述情思,而是四年前那场瘟疫的调查结果,最后一页则盖着鲜红的教会印章,象征信息的权威。

  多么温柔,即便明知此非故人,却依旧为之提供佐证,给予线索,以抹平事后的隐患。

  看着看着,夏洛蒂突然笑出了声。

  从轻笑到大笑,从微若蚊鸣到振聋发聩。

  “明明根本放不下,却说得这么煽情,渴望拥吻,渴望相伴,泽莲娜,你的内心依旧寂寞,依旧有着空窗。”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落在床头那杯尚且温热的牛奶。

  夏洛蒂端起杯子,将那散着热气的液体悉数倒进插上风信子的花盆。

  娇嫩的花朵在滚烫液体的浇灌下迅速萎靡,花瓣边缘卷曲发黑,如同被火焰灼烧般蜷缩起来。

  夏洛蒂俯身轻嗅,指尖亦拨弄着垂死的花蕊。“多可怜啊,泽莲娜......”

  她低语着,将枯萎的花茎连根拔起,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