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118章

作者:覆酒

  “不得不承认,您的话术水平相当高超,就两次的对话记录而言,您与我的契合度的确是为实例中的最佳,或许,我该换个词形容——”

  不再是黑廷斯盛行的字音,她用母语,用英文的词句描摹了这一刻的感受。

  “Made For Each Other(为彼此而生)。”

  “我无法再言说更多,因规则的束缚,作为一例意识形态,我身降的时间有限,所以,往后,我会以另外一种形式与你沟通。”

  话音未落,整座教堂的墙砖微微颤动,彩绘玻璃上的齿轮图案亦随之旋转,大主教的面容逐渐恢复成普通人类的模样。

  唯有哒、哒、哒......

  一枚蒸汽活塞正在夏洛蒂的掌心旋转,像个滑稽的陀螺。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关于培育菌株的事......”艾德琳的表情重新变得官方且疏离,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可丽人只是缓缓收紧五指,有感金属嗡鸣间传来的微弱脉动。

  她露出温和的微笑:“我很乐意与教会合作,毕竟——”

  “你我并非孜然一身。”

  ps:推一本朋友的书,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书名如下。

  《重返未来,我真的不是神秘学家啊》

  但过去了,也不要忘了我,不然会哭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叛者

  艾德琳之于夏洛蒂,不外乎莫大的惊喜。

  她本是在真相的迷雾中摸着墙根前进,却意外得到了灯光的照拂与引导,得以一窥未来的方向。

  这方土地或许并非她预想中任凭己身愉兴的游戏布景,而是属于记忆中那个世界的平行线,自己只是闭眼眨眼,便一梦千年既往。

  “伊莎贝拉小姐?”房东太太在门外的轻唤打断了思绪,“昨晚,有位绅士送来了这个。”

  自从孤身赴会与治理瘟疫的事迹由人们口说言传,由报纸刊登在册,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对她多了钦佩与尊敬,萨瓦琳女士亦是如此。

  自窗口接过物件,那是个精致的黄铜标本箱,表面蚀刻着蒸汽教会的齿轮徽记。箱内则整齐排列着十二支玻璃试管,每支都贴着标签:‘卡美洛村水样-东南象限’‘伊领湾土壤样本-第三巷道’......

  在结束那日的洽谈后,她便作为外聘人员,在蒸汽至上教会享有一定的特权,无论是借阅书库,还是委派任务。

  而这便是相关的实验材料,下层还嵌着一本小册子,《高压蒸汽灭菌操作指南》,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循序渐进。

  “这算是心忧我不懂实操吗?”

  唇角浅浅上扬,夏洛蒂的指尖指尖摩挲着齿轮内侧刻着的坐标数字,在这个连巴斯德灭菌法都尚未普及的世界,这本手册的价值不言而喻。

  她几乎能想象艾德琳是如何小心翼翼地编纂这些知识,既要确保科学性,又不能太过超前而触发某种‘修正’。

  “抵指,端坐,保持静止,这是您的休息方式吗?我注意到您的瞳孔正在发散,已至清晨,这本该是精力相对充沛的时分。”

  蒸汽的活塞在掌心转动,带去阵阵细微的瘙痒,由灵性书写的话语亦直接浮现在夏洛蒂的脑海。

  闻言,她轻轻合上标本箱的铜扣,在悉索中垂倾目光,看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桌面洒下细密的光斑。

  “我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挑起眉睫,棕发的丽人只在心中回应,“您是如何在保持机械思维的同时,学会人类式的幽默感?”

  铜皮微微发热,自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文字,“最快的学习方式是观察与模仿,就像您适应这个时代的言行举止。不过我必须承认,有些对话模式的确......令人感到费解。”

  无声的沟通,只在灵性海洋回荡的涟漪,这便是她们之间默契的沟通方式。

  虽说少了孤身作为的隐私,但有着这样一具外置大脑,夏洛蒂倒不觉烦恼扰心,毕竟,依附在她掌间的可是三大正教之一的序列尽头。

  该如何使用这股助力,合理化自身的需求,才是她应该考虑的重点。

  “用随同的视觉观察盟友是计嫌的行为,注意收敛视线才会让同行者感到应有的尊重。”

  轻浅的提及就能收获一连串聊以解闷的话语。

  “您是在用得体的言辞表达自身的不满吗?抱歉,我的数库无法分析人类的表情有多少含义,鉴于该状态下贫瘠的感观,或许,我该换种方式和您沟通。”

  如雾的铁屑自墙体与地板的缝隙向上汇聚,交织成一具翩然优雅、曲线柔美的身段,她抬起细长的指节,自无物的空处凝出一副细致的面容,再将之缓缓扣在光滑的头部。

  就此,一位倩丽的佳人油然而生。

  “根据您的个性化内容设置结果,我认为使用这种面容会更为妥当。当然,鉴于您在晨间表现出的慵懒,为表共情,我同样该露出困乏的神态。”

  “不同眼动阶段的呼吸,胸腔随之的起伏,哦,或许我还应该先把眼睛闭上。”

  注视眼前这个正在模仿人类睡姿的机械生命体,夏洛蒂不自觉地上扬眉眼。

  艾德琳的睫毛轻颤得过分刻意,连打哈欠时嘴角的弧度都像是用圆规测量过的标准曲线。

  “您这演技......”她探出指尖,拂开额前的碎发,“放在王国的歌剧院中可是会被观众扔烂番茄的。”

  艾德琳的眼睫微微颤动,低头审视着己身新构筑的躯体,关节处的齿轮依旧若隐若现。

  “根据数据库显示,一七九四年,佛伦萨的皇家剧院的确发生过类似事件,或许我该注重细节?通过观察,人类女性在私人空间往往会放松姿态,而实例显示,87%的样本对象在意识到被注视后,会立即调整至社交状态。所以,我应该——”

  说着,她挺正腰肢,故意让一缕发丝垂落肩头,这个动作精准复刻了夏洛蒂方才整理头发的小习惯。

  “您这是在取笑我吗?”夏洛蒂端起茶杯,在热气升腾间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不,这是学习。”属于前者的声线忽然变得生动起来,连胸腔的起伏都模拟得惟妙惟肖,“您看,我现在连'假装喝水'都能做到了。”

  她凭空端起一个不存在的茶杯,金属手指弯曲的弧度与丽人分毫不差,那过于刻意的模仿终于让夏洛蒂忍俊不禁,致清晨的房间充满了生机。

  笑闹过后,艾德琳的姿态渐渐落回机械特有的沉静。她行至窗前,指尖轻点玻璃,外面的景色立刻如水面般朦胧起来。

  “今早送来的标本,我已经进行了预处理。第三巷道的水样中仍残留着大量病菌,这表明那位默尔曼先生不止在一处渠沟播撒瘟疫。”

  “有了您和那些同事的相助,我想过不了太久,这场疫病的影响就会彻底消褪。”

  “同事,这个称呼,我很喜欢,它表明着彼此在同一立场下共事。”

  “以分秒计时,您能维持这个状态多久?”

  是有心的质询。

  “理论上可以维持七十二个小时不间断,但考虑到能量损耗与灵性限制,不建议每次超过半个自然日。”

  “毕竟,这个时代并没有随处租赁的充电栓,水流推动与煤炭燃烧的功耗太过严重,效率也极为低下。”

  艾德琳的指尖落在窗槛,金属与木料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身错目,裙摆上的压力计纹路泛起微光。

  “您似乎对能源问题很感兴趣?”

  夏洛蒂将最后一支试管放入标本箱,随声解释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您为何选择以蒸汽作为教义核心。在您过去所处的时代,电力应该更为普及。”

  机械美人胸前的活塞蓦地加速,蒸汽自齿轮缝隙间渗出,在晨光中析成细碎的灰尘。

  “因为合理。”

  是下压的喉嗓。

  “电力系统在这个世界会引发不可控的异变。三年前那场失败的半导体实验后,我发现任何超越时代限制的科艺都会招致‘扭曲'。"

  夏洛蒂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窗外的云层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但蒸汽不同。”艾德琳抿唇继而道,“它足够原始,又恰好处于这个世界科技树的合理延伸线上。最重要的是——"

  “蒸汽机的工作原理与魔药体系的‘沸腾’概念存在着微妙共鸣。”

  “那么,现行推崇的电磁设施与那些报纸上刊登的学士教授?”

  回想起伊莱莎的癔症,以及西奥多冯所说的电疗方式,出于必要的关心,夏洛蒂还是负责地为那只小闪蝶作了询问。

  “我的数据库中没有相应的资料,如果延申人类的思维,它们应该是未经实例验证,没有理论支持的假设,只为搏得民众一时的关注与视线。”

  “当然,在那些没有营养、哗众取宠的报刊中,并不乏一些相关的信息,例如,普利特学士将会在几日后开办一场公开的诊疗会,以表明自身驯服了电力。”

  不知是否刻意而为,艾德琳的尾音拉长,虽是毫无起伏,却恰恰能显出前后的不同,以表其独具一格的讽刺。

  “例如,他大肆宣扬的噱头——迪克巴托夫家的小姐将作为患者出席了其的公共诊疗,这种新颖的医学理论一定可以令她早日康复,摆脱家族血脉的侵扰,不用再被这残酷的‘诅咒’折磨。嗯,这位名流学士甚至草拟了虚假的理论和文献,用花言巧语得到了医学协会的批准。”

  “哦,合理,而又合法,多么不贴切的形容词。”

  是顺应语境的感叹。

  “迪克巴托夫家的小姐......”指尖轻叩桌台,夏洛蒂的脑海不自禁地浮现出那双带着忧郁,孕着水光的蓝眼睛。

  “是的。”艾德琳微微颔首,仿若在真切地思考电学理疗的可能性,“普利特学士并不专精于电磁的方向,他的论文通篇灌着水分,履历的多处都有造假的嫌疑,其所推崇的‘电疗理论’亦不具备任何科学依据,甚至可能对患者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

  “但他得到了医学协会的批准。这意味着,至少在表面上,他的理论被认可了。”

  “医学协会的审核标准并不严谨,又或者,现行的制度本就有着诸多漏洞。”铜色的指尖轻轻划过空气,金属颗粒在丽人的身前凝聚成一份虚拟的档案,“普利特学士的背后有贵族支持,而迪克巴托夫家族近年来在政治与财富上的影响力逐渐衰退,这使得他的‘实验’得以顺利推进。”

  “结合所有的线索,作为今时家主的西奥多冯先生,应是默许,或主动推动了这场诊疗会的公开。”

  沉默片刻后,夏洛蒂抬起眼眸,看向了艾德琳。

  “这场公开诊疗会,具体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正午,在皇家医学院的中央礼堂。”艾德琳简言作答,亦再起询声,“您打算介入?”

  “如果他的治疗方法只是哗众取宠,只是投机者的追名逐利,甚至会伤害到我曾负责的患者,以及我的友人——”

  纤长的眉羽浑然竖起,善良的医者毫不掩盖己身的锋芒,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我不会坐视不管,哪怕,这是那姑娘自身的意愿。”

  “您的道德感令人钦佩。”艾德琳的声音依旧平稳,“可究其根本,是死去的游灵因天生的亲和混淆伊莱莎小姐的感官,再有悲剧频出的经历,癔症与混乱交织着摧毁了理性。”

  “即便,您制止了这一次,伊莱莎小姐仍会饱受精神错乱的痛苦,在悔恨与恐惧的情绪中受尽折磨,除非——”

  “除非。”

  “她能像您那样,兼并灵性,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非凡者,足以自控己身的理智。”

  闻言,棕发的丽人理正衣摆,提握皮箱,用渐远的背影应和那出口的话语与决心。

  “我相信她,一如自己。”

  “我亦不会弃置,一如曾经。”

  ......

  迪克巴托夫家族是佛伦萨歌剧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她们的血脉中同时流淌着令人折服的歌剧天赋和难以逃脱的悲惨命运,两只妖精齐齐拨弄着世人的心弦,让他们为迪克巴托夫的女演员们深深痴迷......

  这不是一扇难以寻找的门。

  当马蹄越过绿茵与花圃,当车辙碾过街边与巷角,谁人都可以在晚风中拾起一份油黄的报纸。

  《曾令人惊艳的七重纱》

  厚重的笔墨在这桩头版上染开,那是一首出道的成名曲。

  自亲爱的伊卡莱娜逝世,自其大女儿碧翠丝葬于火场,迪塔斯多夫仅剩的独苗,伊莱莎便成了佛伦萨人们无不关切的心尖尖。正如压在她身上的沉重期待,这位迪克巴托夫的女演员如期兑现了天赋与才情,续写了家族不断的史诗,更迈向了注定悲剧的命运。

  那次演出是她的首演,同时也是她的社交首秀。

  在那之后,这扇门便不再难寻找,寻着肉香而至的记者,狂热不能自拔的影迷,这样那样的人影时常盘踞在门厅的周围,只为一睹芳容。

  一扇高贵的门。

  一扇悲伤的门。

  迈过草壤,她伸出手,亦推开了门。

  迪克巴托夫家比往日更加冷清,路过的佣人行色匆忙,似乎唯恐粘连其中不幸的运气。

  夏洛蒂的靴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出清脆的声响,回荡于空旷的厅堂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同样落在肩头,却照不亮那些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在独居的卧室,在整洁的房间内,她再而见到了伊莱莎。

  一如往常,她端庄而挺拔地站立着,身形纤细,面色苍白,眼下带有乌青。

  “抱歉,伊莱莎,没能在那场聚会中提前看出你的失态。”

  是低沉的嗓音,是真挚的歉意。

  “感谢您的关心,医生。我......我会没事的,我能坚持得住,请您相信我,也请您继续为我诊疗。”

  停顿片刻,伊莱莎缓慢地垂下眼睫,流露挣扎与苦楚的泪痕。

  “长兄的产业,政治的资源,家族的荣誉......此刻的迪克巴托夫比往日更加需要我,我的名誉与身份唯独能在当下起到作用。”

  “所以,抱歉,贝拉......我已经下定决心,接受普利特医生的治疗。”

  “一次就好,哪怕没有效果也好。”

  小声啜泣着,她认为这是对眼前人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