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在那些或妖艳或朴素的女性之中,她实为异类的典范,她从不表率千篇一律的顺从,而是忠于本心,张扬着小小的自在与贪婪——就像喝咖啡不再追求深烘的苦味,转投浅焙的酸涩果香。
这张居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明媚脸蛋正是夏洛蒂枯燥生活中的寥寥几笔兴趣。
所以——
“既然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澄澈的灰眸微微眯起,就像山猫狩猎前的预兆。“那你为何要提醒我海水的冰冷?一个合格的从者应当学会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
话音渐落,少女随之踢了一下水花,浪沫飞扬,打湿了裙摆,溅到了前人,可她却咯咯笑了起来,仿佛这场大雾不过是专为自己而设的帷幕。
活泼又恶劣。
安苏那的喉结微微滑动,但眼神却毫不躲闪。“因为老爷的手指已经开始泛白了,”她轻声说,“而明天您还要主持海军部的晚宴。”
“多么贴心的考虑,这么说来。”轻绵的嗓音并不温和,就像浸了蜜的毒药,“我该奖励你的细心,还是惩罚你的僭越?”
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拂过码头,将安苏那的鬓发吹得更乱。她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全凭老爷喜好。”
“全凭我喜好?”夏洛蒂缓缓起身,转而倾下腰肢,用冰凉的指尖抚上前者的脖颈,“那如果我喜欢看你惊慌失措的模样呢?”
安苏那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然而,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屈膝的姿势。“恐怕要让老爷失望了。”
她抬起眼,血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我曾在叛军的刑讯室待过三天,也受过饥饿和寒冷的折磨,相比之下,老爷的玩笑温柔得像情人间的暖昧。”
华生的手指顿住了,雾气在她周围盘旋,给她的灰发镀上一层浅色的光辉。
片刻后,她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惊起了不远处停歇的海鸥。
“听啊,安苏那,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留你在身边。”夏洛蒂收回指尖,毫不避讳一心的轻蔑,“那些庸人从不知道主子需要什么,或殷切得像条野狗舔舐,或胆怯得像是兔子盲从,我甚至还要费心思照顾她们的小心肝,而你......”
她侧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很懂得取悦我。”
“取悦您是我的荣幸,老爷。”安苏那直起身子,潮湿的西装下摆随着海风轻轻摆动。
她不动声色地抹去溅到脸上的海水,动作优雅且轻薄。“只是不知道,老爷更喜欢哪种取悦方式?”
并不答复,夏洛蒂只是轻嗤一声,随之向远处走去。她的赤足踩上潮湿的木板,留下一串翩然的脚印。
“您会着凉的。”安苏那轻声说,目光落在前者的脚踝。那抹白皙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红,似初冬的玫瑰。
“你总是如此?”没有回头,夏洛蒂的嗓音里带着玩味。“像个老嬷嬷似的絮絮叨叨?”
“只有在值得的人面前才会如此。”女孩的答复滴水不漏。
海港的尽头是一段陡峭的海崖,乱石嶙峋,被雾气笼罩得若隐若现。灰发少女像只灵巧的山猫般跃上岩石,裙摆被海风掀起,露出纤细的小腿。
“上来。”她居高临下地命令道,简短得像刀锋划过丝绸、
安苏那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皮靴,又看了看湿滑的岩石。没有一丝犹豫,她脱下鞋袜,置放在一旁,同样赤脚攀上了岩壁。
锋利的石棱划破她的脚底,溢流出斑驳的血水,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啊,流血了。"夏洛蒂蹲在岩石边缘,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孩脚上的割伤。“疼吗?”
“比起活着,这点疼痛微不足道。”安苏那终于爬上岩石,站在少女的身旁。从这个高度看去,整个海湾都笼罩在乳白色的雾气中,偶尔有海鸟的鸣叫刺破寂静。
不去迎合,夏洛蒂伸出指尖,沾了沾岩峰上残留的血迹,然后在前者的注视下,将染红的指尖含入唇间,细细品味。
“柑橘味。”她评价道,“和你这个人一样,又甜又苦又涩。”
安苏那的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平静。“老爷的品味一向独特。”
夏洛蒂站起身,裙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行至悬崖最边缘,脚尖几乎悬空。“如果我跳下去,你会怎么做?”
“我会跟着跳下去。”女孩的话语丝毫不见犹豫的气音。
“为什么?”这一次,夏洛蒂倒真的有了些许的好奇,“为了救我?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与价值?”
“都不是。”安苏那向前一步,站在少女身后极近的距离,“因为您不会做无意义的举动。如果您跳下去,那下面一定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历经世事的坏女人自然听惯了逢场作戏的好话,但若是那足够顺耳,倒也能搏得她的一丝欢心,于是,这恶质的人决定要掀开那道被隐瞒下的伤疤。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如您所愿,老爷。”
她没有抗拒的权力。
橘子为什么是苦的?是因为还未成熟便被采摘,是因为原本生长在南方却在运输时受冻,还是因为存储不当而在时间的催化下腐烂?
都是对的。
安苏那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与那些生来便注定不幸的命运相仿,生活的重担在她对世事懵懂时已然压在了其背上。
她的父母有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就像一堵坚硬的墙,墙内是一个庄稼人虔诚的一生。
可糟糕的出生,偏远的地域,注定所有外人都会歧视这样一个矮小的、低贱的女孩,没有一例特殊。
她理所当然地苟活着,就和那些城市的蛀虫,那些流浪汉一模一样,她徘徊于巷角,四处寻求、乃至于乞求一份工作无果时的绝望。
谁会招聘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孩呢?她没有学识,没有才华,她一无是处。
战火纷飞,刀兵交割,枪火摧残着城塞的高墙,饥饿与贫困侵扰了所有门庭,它腐蚀着理智,让人与人互相啃食。
安苏那不懂那些崇高的理想,不懂抛头颅、洒热血的牺牲,但她想活下去,哪怕活得狼狈不堪。便在那时,有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有一片瓦砾遮蔽了硝烟。
是位银发的,精致的少女。
她身着华贵的衣裙,踩着斑驳的血迹,一旁还站着位端庄美丽的女士,那时,安苏那以为她是华生的母亲,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启明会的首领,梅丽桑德。说是华生的母亲也不算错吧——梅丽桑德在名义上便是那少女的养母,而其本人在启明会也是犹如公主一样的存在。
公主的花边裙摆晃荡在她眼前,那一尘不染的短靴如镜面般倒映出她的脸。她的脸颊因营养不良而瘦弱。
公主收留了她。
她最初只不过跟许许多多走投无路的底层人一样,在极度的贫困与饥饿下胡乱找了份能填饱肚子的工作。
是帮派?是邪教?还是哪里来的恐怖组织?那都是活下去之后才会去思索的问题。
也正因如此,她对于收留自己的华生抱有相当的感激与庆幸。
这也造就了现在的安苏那,诱惑、妩媚、危险......在外人眼里她是带刺的红玫,是得宠的幸运儿,已然摆脱过去的窘迫,有了骄傲的心性,可在她自己心里,在对方面前,她仍是墙上的一抹微不足道的蚊子血。
她从不清楚教派的目标,亦不曾接触隐秘的知识,是被打上标签,定义为没有才能的庸人。
自卑、憧憬、感激、羡慕、向往......情感像红酒一样在一日一夜间愈发浓郁,也变得愈发香醇。
金钱、美酒、羽毛、更多的羽毛、母亲的爱和父亲的重视,主子的垂怜与他人的认可,安苏那从来都是个贪心的女孩,她从未有过一切,所以才欲求着所有,
但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
“你想要什么,安苏那?”谈声渐落,被这话题勾起兴致,银发的少女主动挑起前人秀气的下颔,釉色的唇瓣微微上扬,“告诉我。是自由?是尊严?还是——”
“我想要您,老爷。”
尾音消散在海风之中,远处突然传来汽笛的嗡鸣,与海鸥四散的扑翅声交织一处,叫夏洛蒂微微愣神。
那甜腻的嗓音依旧没有停下。
“我可以做您的刀,您的猎犬,您晚餐时佐酒的笑料。”微微踮起脚尖,她将唇齿凑向华生,红酒般醉人的眼眸将少女纳入其中。
多么贪心,多么不自知。
......
纪年的一笔,属于安苏那的故事开头。
国王的头颅垂落,理想的旗帜坍塌,新潮的思想交织,王权被宪法约束,法令在议会的口吻中进退,它的更迭并不彻底,却让民众从愚昧中瞥见了一线光明。
追崇着自由的风潮,有一艘艘船舶自海外而来,带来了属于他们的‘特产’——帮派如雨后的青苔,在金雀花的圃田里开得漫山遍野。
混乱是这一时代的主题,黑与白的界限在这里并不分明,枪火声也从未停止。有人为财富而来,有人追求着名望,而更多人只是想要活下去。所有人都在这个国家中辗转,企图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片来自偏远小岛的羽毛,穿过漫漫的大洋,轻飘飘地落在这里。
她努力地把自己伸展开来,身后是家族的亲人们。
头顶,屋檐摇摇欲坠。
而她会撑起一角天空。
图片:"安苏那",位置:"Images/1748227119-100417737-113399385.jpg"
ps:尾推一本朋友的书,是明日方舟的同人文,橘文。
简介如下:穿越到方舟,开始求生。
什么?你说我的金手指是被杀就能变强?
只要死在特殊角色的面前,引起其情绪的波动,复活后就能获得更强的技能和力量。感受着每天刀枪剑影的生活,菲洛蒂娅表示:这还不简单?
于是——
“我要你,杀我一千遍,都不够!”
拦在拉普兰德身前,面对叙拉古的杀手,菲洛蒂娅怒吼道。
“如果你的计划非得杀死谁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是毫无理想的我呢?”
挡在德克萨斯的身前,质问道。
“如果神明真的无法战胜,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面对被称为神明的狼之主,菲洛蒂娅仍然毫不畏惧。
但是渐渐的,事情好像变得不对劲起来。
拉普兰德:“想以这种方式让我安分一些,还是说你也觉得游戏需要更多乐趣?...猜不透,难怪我喜欢你对我的信任!”
德克萨斯:“我曾想过逃避,但这一次,我更想守护你。”
斥罪:“有多少暴力假以秩序之名,我愿以余生守护你。”
书名如下——
《人在方舟,死后就能变强的我视死如归》
去了那里也别忘记我,哭唧唧┭┮﹏┭┮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今夜星光灿烂
一顶小巧的报童帽扣住刘海,一身靛蓝的外套内搭纯白的衬衣,朴素且干净,又恰能修饰来人的小小俏皮。
棕发翠瞳,清纯美丽,尤其当那本就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为格纹的丝巾半遮,那大而明亮的眼眸凝着书卷气,时而带有专注,时而流露好奇,便尤为显得这女孩的可爱。
且随轻缓的敲门声,那位客友的身份浮上水面。
是温妮。
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距离上次不欢而散不过半月,这只小麻雀竟然又飞回来了?
实际上,夏洛蒂没有料到对方会再来找自己。
或者说得再无情点,在那日的陈情与撇清过后,她就没有再把温妮放在心上。
毕竟,出于己身的恶趣味,她借信件的字句,用残忍的口吻揭开了华生的本质,于情于理,这女孩都没了寻找自己的理由。
谁让她对小麻雀本就没有强烈的渴求,或许哪天闲下来,无聊了,她才会纵容兴致,去主动挑逗一下温妮,但在各种事情接踵而来的这几个星期,自己几乎就要将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忘记了。
除非,那女孩仍然想玩什么交朋友的好好游戏。
放下手中的圆腹钢笔,丝绸手套与实木桌面相触发出轻微的闷响。夏洛蒂注视着门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今日是她难得的休憩日,而对方能准确在这一时段到访,显然对自己颇有关注。
“请进。”
当轻微的脚步及近时,站在门口的女孩已与半个月前仓皇逃走的模样判若两人。哪怕眉眼如旧,身段纤瘦,可那挺直的腰肢与微扬的下颔似乎都在说明——往日总是低眉顺眼的小麻雀不见了。
“早上好,夏洛蒂小姐。”温妮的声音轻柔却不再怯懦,“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
她直直地杵在玄关处,姿态仿若棵小小的白杨,连睫毛上沾的雨丝都透着股执拗。
“怎么会,雨天的拜访总是令人惊喜。”夏洛蒂示意女佣接过对方滴水的伞,“要来杯锡兰红茶吗?加两滴白兰地会暖和些。”
温妮摇了摇头,帽檐下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想请您看样东西。”
她从随身携带的牛皮纸袋里取出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纸张边缘还带着印刷厂特有的油墨味。
——《廷根工人互助协会章程草案》
扉页的这个标题让夏洛蒂睫毛微颤。她接过文件时,丝绸手套与对方冻得发红的指尖短暂相触。
温妮的手很冰,却稳得出奇。
“三十二页的铅字,全部用老式活字印刷机排版。”
女孩轻启唇瓣,那话音仿若落在玻璃上的雨滴,“每个字母都是我和排字工人们亲手拣选的,就像您说的——书要自己来翻页。”
下一篇:综漫:我机智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