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安茹酵母,这种酵母发酵时会释放微量乙醛,能让面包芯产生丝绸般的层次感。”
一应一和,海螺姑娘总会给沉静的仲裁庭带去一份生机,一抹浅笑,无论何时何地。
“噗呼,她通过了,好姑娘。”上扬唇角,泽莲娜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温度与笑意,“从今天起,夏洛蒂将接受执剑者的特训。”
“真的?”少女蔚蓝的瞳眸骤然亮起,她猛地抓住夏洛蒂的手腕,满心满眼都是感同身受的喜悦。“我就知道,上次夏洛蒂帮我批注文件的时候,那些信息连我都一知半解的。”
毫无嫉妒,毫无算计,有感腕部传来的温度,纵是再怎么伪装,夏洛蒂的唇角仍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真实的弧度。
佩德琳的喜悦总是如此富有感染力,像一束阳光穿透阴霾。
“谢谢你的好意。”于是,她接过纸袋,任由蜂蜜的甜香萦绕在鼻尖,“但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分享这份庆祝。”
梅尔维斯轻哼一声,血色眼眸中却泛起微不可察的柔软,“看来今晚的巡逻报告要由我独自完成了。”
“我可以——”佩德琳刚要开口,就被前者用眼神制止。
“晋升者的特权。”梅尔维斯侧目转身,大衣的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不过明天开始,希尔瓦女士的特训会让你怀念文书工作的。”
随着脚步声远去,档案室忽然安静下来。泽莲娜注意到夏洛蒂凝视面包的专注神情,灰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你们聊,我去准备晋升需要的材料。”
当门扉轻轻合拢,佩德琳立刻凑近金发少女:“快尝尝看!我特意选的......”她突然顿住,发现夏洛蒂正用指尖轻触面包表面,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多谢......”
是垂下眼帘的致谢。
海风般活泼的少女突然安静下来。她犹豫片刻,突然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暗红色的发丝扫过那人的脸颊,带去海盐与阳光的气息。
“哼哼,不用担心,现在你有我们了,这点小零食往后也会有很多的。”佩德琳的声音闷在夏洛蒂的肩头,唯有温热的鼻息相吮。“仲裁庭的大家,还有我,还有......特别关心你的Z女士。”
夏洛蒂的身体微微僵硬,但最终放松了下来。即便是精于算计的自己,也无心去为难这样一位少女。
窗外最后一线暮光消失在地平线下,煤气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晕。佩德琳突然跳起来:“差点忘了!今天的码头区有节日的庆典!”她拽起夏洛蒂的手腕,"我们去看好不好?就当庆祝!”
尚未点头,她便被拽着跑过长廊,相随的光影在彩绘的玻璃上流转。远处传来泽莲娜和梅尔维斯的交谈声,隐约能听见‘灵性稳定性’、‘观测周期’之类的字眼,但在佩德琳欢快的脚步声里,这些声音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音。
“据说对着初绽的烟火许愿特别灵验!”东区的码头人声鼎沸,有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夏洛蒂仰头看着无数光点坠落,耳畔则环绕着少女雀跃的声音。“夏洛蒂,是你的话会许什么愿望?”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晋升的必然自始至终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下,可面对这样的笑脸,夏洛蒂还是微微颔首,或是顺从,或是溺爱,如是开口。
“希望......”
“我能成为配得上这份眷顾的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兜售与威压
[隐秘研究笔记——维克多、默尔曼著]
指尖拨开薄本的扉页,在那日杀死瘟疫使者之后,夏洛蒂还没有好好统计她从对方身上收获的物件。
序列七的非凡特性不必多言,自析出的那一刻便作了她晋升巢穴的养料,余下的仅有这本笔记以及两百镑的纸币与一众零碎的单次道具,例如符咒,例如药剂。
轻轻摩挲着笔记粗糙的纸页,油灯的光晕在纸面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坐在书桌前,窗外的佛伦萨已陷入沉睡,唯有远处工厂的烟囱仍喷吐着灰白的雾气。伊莱莎正蜷缩在卧室的床榻上,呼吸均匀而绵长,黑发如瀑般散落在枕畔。
她本应陪伴在侧,但有些事,她必须先行确认。
笔记的前半部分多以那位维克多教授的口吻为主,后半部分则是截然不同的笔迹,显然,此时的默尔曼已经取代了‘恩师’,那些潦草的字句间夹杂着大量晦涩的符号与缩写。
敛起眉眼,夏洛蒂逐行辨认着这些被墨水晕染的字句。
[瘟疫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而死亡只是它的回响。]
[又一次失败了,在布斯小镇散播的瘟疫轻易就杀死了所有镇民,他们没有产生抗体,甚至对这新兴的菌株毫无抵抗。在灾祸面前,人类的生命力便是如此孱弱。]
[或许,我该减轻这一部分的剂量,淡化症状的轻重,好让人体有时间逐渐适应并抵抗。]
哗啦。
继而翻页,密密麻麻的公式与图表交织着繁复的手写注释,大部分内容涉及病原体的培育与变异,包括人体的异化反应,甚至自身的反省与懊悔。
[第七次接种实验再次无果而终,受试者出现全身性溃烂,需调整灵性配比。或许,世人会将我的作为视作恶魔,但我从没有杀害无辜的想法,我是那么期待人类能够战胜自古的天敌,即疾病。]
[通过过去数次大瘟疫的案例,我发现,存活下来的人类都对相似的菌株有了一定的抗性,所以,我不禁设想,我能否人工注射弱小的病株,让人类逐渐适应各类疾病并产生抗体。]
[医学史上没有关于这部分的著名与研究,但我想,假若它得以成功,或许就能被冠作‘疫苗’的称谓。]
从这里开始,工整有序的字迹逐渐潦草了起来,连笔锋也多了些许的急不可耐。
[在数次研究后,我从医学委员会的名单上选择了一位助手,他叫默尔曼,是个认真的孩子,总会默默替我收拾实验过后的狼藉。]
[但默尔曼似乎对我的研究有些误解,他总在记录本上涂鸦一些扭曲的人体,那些夸张的溃烂伤口和肿胀的肢体让我感到不安。我曾委婉地提醒他,可第二天,他的素描本上就出现了更多细节——那些溃烂的皮肤下蠕动的菌丝,那些从眼眶里钻出的孢子囊......]
[我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理解这项研究的初衷。最近,我同样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变了。当我背对着他调配药剂时,总能感到一道黏腻的视线黏在我的后颈上——就像蜘蛛注视着落入网中的飞蛾。]
[我早该发现的......]
笔记的下一页被大片褐色的污渍覆盖,纸张皱缩卷曲,像是被液体浸泡后又晾干。夏洛蒂用指甲轻轻刮擦着污渍边缘,嗅到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他篡改了实验数据。那些产生抗体的案例都是伪造的。真正的受试者早在第三阶段就全部死亡。当我质问时,这个疯子居然笑着说......]
“老师,您太温柔了。”潦草的笔迹突然变得癫狂,“弱化的病原体根本不能激发真正的进化!只有让瘟疫像野火般蔓延,才能筛选出最强大的免疫系统——”
接下来的几页被粗暴地撕去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当笔记再次出现连贯内容时,笔迹已经变成了默尔曼那特有的、带着神经质颤抖的线条:
[老师太保守了。他总说要循序渐进,要控制变量,可人类进化的脚步怎么能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
[我改良了菌株的培育方向,加入了一些从古老典籍中找到的配方。那些被缚于石柱上的受试者们开始长出美丽的菌斑,像绽放的蔷薇。当他们的尖叫声渐渐变成孢子喷发的沙沙声时,我知道我成功了。]
[第十一批受试者的存活时间比预期延长了47%,他们的肺部开始纤维化,但免疫系统却呈现出惊人的活性。这证明我的方向是正确的——唯有在生死边缘,人类的潜能才会被彻底激发。]
笔迹顿挫,在页脚晕开浓厚的墨迹,预兆着情绪的酝酿与世事的转折。
[老师终于发现了我的秘密实验。他站在培养舱前发抖的样子真可笑,就像看见毒蛇的兔子。我本想与他分享这个突破,可他却喊着要上报医学会......]
[现在,他永远都是我最完美的实验品了......]
下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边缘用胶水草草固定。照片上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半张脸已经变成了蜂窝状的菌类聚合体,空洞的眼窝里爬满白色菌丝。照片背面用红墨水写着:‘第14号标本,接种后存活63天’。
[那些蠢货居然鄙夷我的研究成果,那些无能的鼠辈胆敢瞧不起我!]
谩骂的话语不值得夏洛蒂驻留目光,笔记的后半部分已经逐渐转向神秘学领域,默尔曼似乎发现瘟疫与灵性存在特殊的共鸣。大量复杂符文旁标注着——‘痛苦是催化剂’、‘绝望会增强传染性’等字句。
最令人在意的是关于‘瘟疫使者’晋升仪式的记载:
[必须在一座喧嚷的城市引发瘟疫,让至少数万人在极度痛苦中死亡。当哀嚎形成的灵性共振达到峰值时,服用以受难者脑垂体提炼的药剂......]
[从而成为瘟疫本身,成为灾难本身。]
字句中断,可如上的信息已告知了医者一切,默尔曼不过是个贪心不足的人,他侵吞了恩师的财产,却眼高于顶,因些许的不同便鄙蔑同僚,毫不收敛欲望。
这样的蠢货,即便没有自己,也注定会死在正神教会的裁决之刃下。
当然,翻阅这本笔记,倒是给夏洛蒂带来了不浅的收获,包括自序列九到瘟疫使者的魔药配方,甚至于直至序列六的晋升仪式。
这已经涉及中序列的范畴,成系统的晋升途径足以在非凡聚会中获得更高的报价。
是的,她并没有踏上这一途径的想法,瘟疫使者乃至于天灾信徒的能力更多作用于群体,无法随性地置身事外,不露行踪。
披上深灰的斗篷,下搭剪裁利落的衣裤,银质面具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涂着暗色唇膏的薄唇。
这便是她的伪装。
“医生,您今晚要出诊吗?”大抵是这阵悉悉索索持唤醒了睡梦的精灵,伊莱莎朦胧的询声自卧室传来,带着刚刚醒来的慵懒。
夏洛蒂的手指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瞬,回头时已经换上了医者特有的温和微笑。“一个特殊的病例,可能需要很晚。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她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一例特殊的‘诊疗’——只不过病人是那些渴求非凡力量的贪婪之徒,而她则是提供‘药物’的供应商。
踩上棉鞋,伊莱莎侧倚着门框,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自然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打扮,可最后,那姑娘只是绵柔地送上祝福,“注意安全,贝拉。我等你回来。”
“感谢你的理解,伊莱莎。”
那一日的相处,已让彼此不再隔阂,不再立于两侧,让情感得以流经唇齿,流经指尖,流经共寝的长夜。
重新走回卧室,夏洛蒂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俯身在少女的额间落下一瓣轻吻,鼻尖萦绕着晚香玉的芬芳。
“这是保证。”
或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放弃今晚的计划——就这样留在伊莱莎身边,做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医者。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她轻轻带上门,将那份温暖关在了身后。
踏入黑暗,佛伦萨的夜色总是裹挟着潮湿的雾气,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在暗处滋长。她下压帽檐,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脚步亦轻盈得像猫,避开了如数醉汉与巡警的视线。
‘黑山羊’的招牌在巷尾若隐若现,锈蚀的铁门紧闭着,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只倒悬的山羊头颅。地下非凡者的聚会地点每月都会更换,这次选在了旧城区这家废弃的钟表店地下室。
夏洛蒂沿着潮湿的石阶向下,耳边是怀表指针的滴答声,手中提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煤气灯。
暗号是三长两短的敲门声,随后铁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
“口令。”门内传来沙哑的男声。
“午夜的钟声敲响十二下时,就连女神也不再睁眼。”
铁门完全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熏香、酒精与某种腐败气味的暖风。地下室的穹顶很低,悬挂着几盏煤气灯,光线被刻意调暗,照出一张张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孔。长桌周围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的戴着面具,有的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容貌——在这个圈子里,有时候暴露身份反而是种保护与威慑。
“新面孔?”穿着深色马甲的男人推来一杯琥珀色液体,孔雀面具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是这里的‘公证人’。”
“感谢您的好意,但不必了。”
提指将酒杯推回阴影里,自丽人袖口滑出的金币在木质台面上旋转出嗡鸣。
金币停转的刹那,整个地下室蓦然陷入寂静,悬挂在中央的青铜鸟笼无风摇曳,栅栏中的机械夜莺开始用嘶哑的声音报时:“午夜零时——”
“各位,时间到了。”起先的那位公证人行至场中,用指节轻敲桌台,指明聚会的开始。“开始今晚的第一项交易吧。”
没有拖沓,戴着鸦嘴面具的瘦高男人率而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玻璃瓶。瓶内漂浮着一团暗绿色的物质,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序列8‘药剂师’的非凡特性,不问出处,起价三百镑。”
竞价很快开始。夏洛蒂静静用余光观望着,这些买家中有几个她认识——或者说,‘瓦伦蒂女士’认识。那位总是咳嗽的绅士是市政厅的官员;角落里裹着头巾的女人在码头区开着一家红馆;而正出价到四百五十镑的年轻人,则是某位伯爵的子嗣。
最终,非凡特性以五百二十镑的价格成交。夏洛蒂在心里记下这个数字——比她预期的要低。看来佛伦萨的非凡者们最近手头都不宽裕。
“下一件。”黑袍男人环视四周,“有人要出售或求购什么吗?武器、知识、相应的材料皆可。”
不再犹豫,夏洛蒂挺起腰肢,轻叩桌板,作为这次聚会的新人,她自然应该掷出足以惊座的售品,好汇聚诸多耳目,如若等待与会众人的热情消散,可就少了竞拍的价码。
随声渐落,如针似的目光相继刺在己身的皮肤上,可她只是不急不缓地从衣袋中取出铅制的盒子,放在众人的眼底。
“序列七,瘟疫使者。”清丽的嗓音固然温润,却将整个大厅震得安静了下来。
“完整配方,包括自序列九至序列六的晋升仪式。”
空气当即凝滞,远处正在验货的几人同时转头,某个角落传来玻璃杯跌碎的脆响。
这种涉及大规模杀伤的非凡途径极少在常规聚会出现,更何况还带着教会严密封锁的仪式内容。
“这,女士,您......”公证人的语气陡然恭敬,“您验证过吗?”
“几天前刚回收的特性。”暗色的唇瓣微微上扬,她只是轻声说——
“来自某位不知趣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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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平平安安
公证人孔雀面具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侍者合力端来黄铜制的天平。
它的左侧托盘放着七根纯银蜡烛,右侧则空置无物,显然是用来衡量置放物的真伪。
“按照规矩,我们需要验证知识的真实性。”点燃蜡烛,青白火焰映照着众人紧绷的面容,“请将您的手稿放在右侧托盘。”
提指自铅盒中取出一页泛着菌斑的羊皮纸,当天平接触纸面的刹那,七根蜡烛同时扭曲成病态的墨绿色,火苗中浮现出无数挣扎的微小身影——这正是瘟疫途径特有的灵性表征。
“真实无误!”角落传来倒抽冷气的声响,在这层次并不算高的非凡聚会,序列六已是足以令多数人仰望的强大存在。
而眼观那位医者温雅沉静的举止,明显有别于瘟疫使者的癫狂痴态,这足可见前者并非该途径的非凡者,而是通过某种手段获取了这份珍贵的知识,好比杀戮,好比囚困。
公证人清了清嗓子,嗓音已然因兴奋而颤抖:“起拍价八百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镑。”
如是的报价几乎抵得上佛伦萨中产阶层数年的收入,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完整的晋升途径在野生非凡者的聚会中根本有价无市。
“八百五十。”裹着头巾的红馆女人率先开口,那布满刺青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焦躁的节奏。
“九百镑。”咳嗽的市政厅官员掏出手帕,擦了擦额间渗出的细汗。
“一千镑。”此前戴着鸦嘴面具的瘦高男人再而哄抬价位,方才购买‘药剂师’特性的举动此刻看来像是某种另行的铺垫。
竞价声此起彼伏,夏洛蒂却依旧不发一言,只是从容地收回羊皮纸,垂眸把玩着袖口的釉色纽扣。
这是她思考过后最适合的方案,‘瘟疫使者’这一灾祸途径的晋升注定会造成屠戮,也必然会引起正神教会的盯梢,被视线环伺,明目张胆地暴露在视野之下,涉身危险而不自知,因而,相应的非凡者很少出现在佛伦萨这样的大都市,可作为商品,完整直至中序列的它却是分外稀少的一例。
至于‘巢穴’途径的魔药关于伊莎贝拉这位医者本身,她当然不愿意将信息外渗,暴露自己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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