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135章

作者:覆酒

  起先的应和顿挫,梅琳娜的叹息为后话覆盖,她用力抓握羽毛笔,墨水瓶在剧烈的动作中翻倒。

  “飞涨的物价,贫富的差距,民族的矛盾......所有能看见的,听见的,都在走向不可调解的终点。”

  “宣传,流言,鼓动,这就像刻意的纵容,有心的塑造。”

  “医生,我从教会中听闻了您新授的职权,或许,您和我一样,是拥有些许绵薄之力的非凡者。可在大势面前,我却觉得自己仍然是个普通人。”

  笔尖划破纸面的声响如同刀剑出鞘,“在那些诗词篇幅中,战争的硝烟总是从这一刻开始燃烧。”

  “医生,你说,我们能做出选择吗?”

  明目的小鹦鹉或许没有清晰的目标,但她总能最先发觉端倪,也从来都会为了理想的远方踏出脚步,做出努力。

第二百零二章 孰是孰非

  “选择,从不是非此即彼的单行道,战争,亦不会因一人的意志而改弦更张。”

  望着小鹦鹉眉间凝结的困惑,夏洛蒂没有倾身走近,只是垂眸将散落的稿纸逐页拾起。

  伴随轻微的簌簌声响,那些写满字迹的纸张在她掌心堆叠成方正的一摞,边缘齐整得如同列队的士兵。

  “但,你所思虑的,所盼望的,并非......毫无意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稿纸的最后一处卷角亦为之抚平。

  “满怀理想,渴望能施以拯救与反抗,在蒙昧的时代,这是少部分人蕴育的光辉。或许微不足道,或许偏颇尖锐,但,明辨是非的本心与甘愿奉献的勇气,却是迈向变革的第一步。”

  医者的指尖轻轻点在梅琳娜的额前,那里正因焦虑而微微发烫。

  “姑娘,也许,你想借着这次偶然,从我的口中得到认可,亦或否定。但一个人的言辞又怎么能代表普罗大众,代表芸芸民生,哪怕这个人才德兼备,享誉声名。”

  “即便是圣贤的箴言,同样也代表不了万民的齐声,自身的寄予与诉求,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动摇?”

  抵按眉心的动作稍稍停留,忽然轻轻一弹。

  “善良是好的品德,无私亦然如是。梅琳娜,你是笔者,是非凡者,也是个好姑娘,理想需要尝试,才能一探实现的可能。”

  “廷根的那场画展,一位来自金雀花的少女用生命诠释了自我,用鲜血与质询寻回了工人本应享有的公平,哪怕付出所有,义无反顾。你可曾听她说过值得与否?”

  是有心的提及。

  “你是说,华生?!”

  惊声出口,小鹦鹉正要追问,却又吃痛地捂住额头,只听丽人的轻笑混着晚风拂过耳畔:“好了,与其纠结这些,倒不如先解决你房间里更迫切的灾难。”

  她转身走向被纸团淹没的垃圾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满地狼藉:“三天没倒的垃圾,临近发霉的咖啡杯,还有——”修长的手指挑起窗帘一角,“躲在暗处偷吃面包屑的小小邻居。”

  鼠类与蝇虫总爱聚集在脏乱的边角。

  梅琳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手忙脚乱地跳起来,睡裙带倒了一摞参考书,泛黄的《大陆战争史》哗啦啦翻到插图页——版画上,高举利剑的男人正统帅浩荡的军队,屹立于山巅之上。

  “我、我马上收拾!”羽毛笔从指间滑落,墨水瓶在桌板上微微摇晃。当她伸手去扶正时,却发现夏洛蒂正凝视着那幅战争插图,琥珀色的瞳孔里浮动着黄昏特有的、介于光暗之间的暧昧。

  是。或许,这场战争的诱发出于夏洛蒂的推动与纵容,出于她为求晋升的一己之欲,出于恶女人的自私自利。

  站在启明会的肩膀,站在梅丽桑德的身侧,她的确有权利提改,但,即便没有她的干预,金雀花与黑廷斯世代累积的仇恨就会烟消云散吗?那些钢铁巨舰就会停止在他国的疆界前,不再耀武扬威吗?

  答案在报童撕裂暮色的叫卖声中昭然若揭——“号外!号外!东海岸的工厂爆炸!三十名童工遇难!”紧接着是更嘹亮的第二声:“帝国海军的司令部声明——这次事件纯属意外事故!”

  多么可笑,历经动荡,将将平复的新朝自然可以拜倒在帝国的足下,用人民身上的膏脂与血肉,用从前的尊严与仪态,用卑躬屈膝换来一时的和平。

  可这,又与无声的杀害有何区别?大国之间的利益交锋,落到世人身上,终究会化作压垮脊梁的稻草,沉重且深厚,碾得他们喘不过气。

  ......

  夏洛蒂所说的,所做的不过代弱者发声,代黎民反抗,以控诉不公,用鲜血与枪鸣改写矛盾的调解方式。

  历史需要催化剂,战争同样需要刺开黎明的枪声。

  窗外的晚霞蓦然被探照灯刺破,数艘装甲飞艇正掠过贫民窟上空,投下的阴影如同巨鲸游过深海。

  “当你说出‘征兆’这个词时......”夏洛蒂的皮鞋跟碾碎了一只试图逃窜的蟑螂,甲壳碎裂声清脆得令人牙酸,“就已经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

  远处传来蒸汽机车急刹的尖啸,接着是玻璃橱窗的爆裂声。梅琳娜扑到窗前,目见戴着袖章的宪兵正押送着一众面容蜡黄的男女老少,自车厢上阔步离去。他们的影子在煤灯下拖得很长,像一串断裂的锁链蜿蜒在石板路上。

  他们本是来自异国他乡的平民,是本应有着家庭,有着幸福的人,而不是被俘虏,被压迫,失去尊严的奴隶与商品。

  “的确,那些编纂者盗用了你描写贫民窟的段落。”医者翻开一页边角,随呼吸拂动前人耳际的碎发,“把‘他们蜷缩在漏雨的棚屋里像被丢弃的器具'改成了‘这些懒惰的蛀虫活该在阴沟里腐烂'。”

  闻此,小鹦鹉沉默着低下头,唯有纤长的指节缓缓攥紧,连木屑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她呢喃着,轻浅无助,却足够坚定。

  “现在的社会不应该如此。在民族问题上应该有更平等的制度。同样......在关于贫富差距和工人工作环境等问题上,国家也应该有所改变。”

  “没有哪个民族生来卑贱,没有哪种职业理应蒙尘,更不该有人高踞云端。”

  “这个社会需要一次变革,人们需要,这个时代也需要,需要一次改变,但不该是战争,不应该是生命......”

  “有些事情无法避免,好姑娘。方便,由我提笔写上一句,作为回应吗?”

  梅琳娜怔怔望着那只手接过钢笔,在指尖相触的顷刻送来暖意。

  她落笔时指尖微顿,墨色在纸上晕染出坚定的线条,不多不少,不辩不争,只凝铸一句掷地有声的回应。

  是的,善良的医者只写了这么一句——

  我们,不是历史的注脚。

第二百零三章 再相见

  治安署的一角厅室,面容朴素的红发少女正修葺着脸妆,为那白皙的皮肤重新涂上浊色。

  这是必要的过程,为了掩饰己身负罪的姓氏,骄傲的红雀只能遮蔽明媚,做个平庸寻常的姑娘。

  是,她此身名为露娜,却也是过去在这座城市闻名遐迩的苏芙比·迪尔。

  “呼。”

  点缀细小的雀斑,对着洗浴室的半身镜丈量许久,苏芙比方才轻缓地舒了口气。

  自从与贝拉医生互作帮忖,得以涉身掺入半月前的那场瘟疫,她便不再局限于一份偏向文职的岗位。

  即便有着鲁莽冒进、知情不报的名头,可世事的结果终究是好的,在这场本该为祸苍生的疫疾中,她与前者一并逮捕了默尔曼,控制了播撒病株的真凶,让其对世人的伤害仅限于此。

  数千数万人的生命获悉拯救,于情于理,在舆论与道德的标准之上,露娜,这个打破常规,孤身涉险的姑娘都应得到嘉奖。

  实情也的确如此,哪怕因冒进被克扣功勋,被上司稍稍的口诛笔伐,她依旧获得了奖酬。

  职位的提拔只是其一,在非凡途径上的攀升更为主要,序列八‘花匠’的能力如果以方向分类,可以简单地划为花种培育与天气勘测。

  当然,花种不仅仅局限于现实中的植株,精神与思想同样可以被花匠捕捉,杂糅成特殊的种子,它们既可以用物理方法种植,也可以扎根在他人的‘潜意识海洋’。

  它们是画家,是艺术家对想象力的扩展,作为实体,它们足以影响精神,作为臆想,它们同样能反哺原身。即便作为序列八,花种影响的程度有限,可在真正的交手之间,片刻的失神便足以致命,更妄谈花种的植入无声无息,唯有灵觉敏锐的非凡者才能察觉一二。

  至于,天气勘测,这二相性的延展也并非广义上的预知,花种不止于种子,浇灌的不止是水,那勘测的当然亦不止是天气。

  不需要占卜仪式和占卜物,而是像勘测天气一样,可以通过一些发生的‘微小预兆’来判断接下来的行动是否危险,但也仅限于此,不管多努力也不会像占卜一样出现具体的画面。

  提起裁刀,苏芙比细细修剪着治安署摆放在阳台边的植物,数日的适应后,她已经熟悉了这一序列的能力。

  用诗情画意的段落编谱,大抵可以如此描述——

  将美好的想象种植在一切可以被称之为‘土壤’的地方,再用自己的行动去灌溉,等待创造出全新的‘花朵’,既然那天马行空的幻想已经成真,就肩负起整理它的责任,这便是所谓花匠。

  “思想的盛放,风向的更迭......”

  如是自喃,她收起工具,重新提握画笔,在自己的心房植入花种。

  精神的暗示类同于自我施加的催眠,作用不大,却能在受制于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时给予自身一份外力,以打破平衡,破开高序列的控制。

  假若无法动摇高位存在,那便主动刺激自我,这是她仅有的手段。

  走廊尽头传来皮靴匆忙踏过的声响,苏芙比精准地将花盆转向东南一方——这个角度能让阳光把来人的影子提前投在磨砂的玻璃上。

  “露娜小姐!”档案室的文员推门而入时,目见红发姑娘正踮脚给绿萝浇水。

  阳光透过她耳际的碎发,将那些精心描绘的雀斑照得几近透亮。

  “怎么了,玛姬?不用那么慌张。”

  眼前这位女孩算是她同僚中最为纯善熟络的一位。

  “呜,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最近,大家之间都有在传。”

  绞着手指,玛姬的脸颊早已因小跑而泛红。

  “今早我整理档案时,也看到了署长签发的调令草案......我们治安署可能要并入帝国宪兵的后勤部门,受地区总督统一管理。”

  “后勤部门?”并拢的剪刀在绿萝的茎秆上悬停数秒,苏芙比佯装好奇地侧目。花匠的能力让她捕捉到玛姬潜意识里漂浮的焦虑种子——像蒲公英般蓬松透明,正随呼吸轻微震颤。

  “据说是要集中所有涉及非凡事件的警力,我也不知道这算平调还是提拔。或许是受时局影响,但好像......报刊上并没有登记相关的大事,一切也都风平浪静的。”

  悉听着女孩的疑音,苏芙比并没有声张宣扬。

  实际上,又有谁能料得清当下的时局,历史的步伐总是来之轻缓,逝之沉重,置身其中的人们往往都没有亲历它的感觉,大部分人甚至对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准备。

  或许,唯有持续数年之殇的暴雨倾盆,后人才会自知身处何方,才会将这伤痛的脉络归纳为——世界大战。

  “风平浪静?”

  小孔雀自然不是如此驽钝的呆头鸟,她轻声重复,裁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线。

  风雨欲来的征兆在大气间徘徊,作为花匠,苏芙比理应有所感知,提前为自身的植株做预防。

  “我、我是说从表面上来看......”压低嗓音,玛姬不自觉地凑近半步。“最近的档案室收到太多加密文件了,连老杰克都说没见过这么多的火漆印。”她用手指在太阳穴旁画了个圈,“都是这个级别的保密等级。”

  “还有就是,这种跨部门的重组,按流程至少需要两周的审议期,可只是一个中午,那份草案就变成了正式的调令。”

  往后的话语听得不甚清楚,那女孩也讲得云里雾里,多数只是推敲臆想,缺少有效的信息。

  无心再听,简单地做了告别后,苏芙比便不再停留在治安署内,转而摒别周遭的耳目,独自一人拜访了她在佛伦萨仅有的友人。

  伊莎贝拉·瓦伦蒂。

  当指尖抚上门轴,微微施力,便有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诊所内传来。

  “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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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那里也别忘了我,会一直写到完结的,┭┮﹏┭┮。

第二百零四章 崇高的死去

  “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更早。”

  将将推门而入,苏芙比便目见那道倩丽的身影正背对自己,提笔落下,连贯地书写着字句。

  “您早就料到我会来?”红发少女反手带上门,指尖在门锁上轻轻一扣——一粒无形的花种悄然落在锁芯处,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

  心道了然,在本体继而晋升为序列八后,夏洛蒂已足以立身于灵性海洋,窥视那些被她影响,受她牵连的鸟雀。

  嗯,说是随时随地的监控也不为过。

  虽说无论是温妮,还是苏芙比,都尚不能赶上己身的晋升速度,但有华生的牺牲在前,那些此前所做的诱导已化作了既定的目标,让两者发狠地向上攀爬,成为她如今可供借取的助力。

  故而,在前者赶来的途中,她便早有了察觉,也做足了准备。

  “并非,只是作为友人,不论你何时拜访,我自然都会欢迎。”

  钢笔尖在病历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伊莎贝拉用尾指轻轻抹去那处晕染,平和且温吞。

  “友人......”

  细细呢喃着,苏芙比的思绪不自禁地回到了过去。

  春夏交替,风霜雨雪,严寒冷冽似乎都离她而去,不再带去冬日的气息,可属于她的记忆却难以忘却。

  那时,她也有一位活泼且狡黠的友人,她叫华生。

  属于她们的初遇并不平和,甚至还蕴着尖锐的矛盾,直到那道身影强求平等的待遇,提携着自己脱离困境。

  贵族宴会的照拂,遥远伟大的理想,为带回舍妹的倾身负伤,还有如今踏上非凡之路的机遇。

  苏芙比,注定是欠着那个人的,哪怕被欺骗,被诱导,这个结果依旧不改,更何况,在日夜的相处中,她早有了一份别样的情感。

  它绝不仅限于友情,它集眷恋、依赖、需求、感恩于一身,是注定深刻的情思。

  “露娜小姐,你在想什么?既然今日来访,想必也有紧要的事宜,又或是单纯的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