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同样,她也察觉到了前者眼中未消的困惑,于是,主动开口,“华生姑娘,你应该还有不解的地方,对吧?”
点了点头,夏洛蒂的语气不乏诚恳。
“正是因为莫桑女士您给了我机会,我才想在那之前,先问问各大教会之间除了教义的不同,在非凡途径方面,还有着怎样的区别?”
“......不同于野生的非凡者,每个教会上听神谕,有着相对完整的序列体系,他们虽然存在观点与习惯的冲突,但百年下來,彼此都相对克制,没有出现无法共存的情況。”
“始源女神立教极早,通过年代的积累,掌握有多条途径的上升渠道,大地之渊根植自然,天生伴有追崇的信众,他们的教义复古且温和,主张像大地那样包容世人,至于信奉蒸汽至上的新教,更多是通识渊博的学者,技艺精妙的工匠。”
“那,帝国的官方,应该也有类似的上升途径吧?”
是顺理成章的追问,也是包藏私心的提及。
“你说的没错,黑廷斯帝国一直掌握着两条途径,据我所知,其一是制定秩序的‘律师’。”
“其二便是规整律令的‘仲裁者’。”
第二十七章 前路已断?
果然,仲裁者就是帝国官方的非凡途径,也难怪小孔雀的父亲会留下那张银箔。
线索与实情串联,夏洛蒂对当下的处境亦是愈发清晰。
余下的时间让加入正神所在的教会没有意义,无论是虔诚信教,还是积累功劳,谋求进步,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当然,无法通过正规的手段获得魔药,并不代表不能踏入其中,了解更多有关非凡途径的信息。
莫桑女士固然是位知识渊博、待她极好的倾诉者,可单向的言辞往往会太过片面,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句古话,可是她此前行事一直遵循的道理。
况且,对于自己而言,长久地假饰正直的好姑娘,欺骗这位凄清丽人的情感,实则有些劳累,也让夏洛蒂隐隐有点愧疚。
只有,那么一丁点。
“莫桑女士,如果我想......”
“不,姑娘,我不建议向这条路径发展,军情干员与执政官长久由那些富有权势的贵族占据,他们笼络着大部分社会资源,普通人想要在此走远几乎毫无可能。”
否决了少女欲言的话语,莫桑女士目中的哀愁更甚。
“况且,仲裁者这条途径不太稳定,或者,用晦涩艰难来形容更为贴切。不像真神教会掌握的完整途径,哪怕尽可能地照仿该序列的核心象征,晋升的速度依旧非常缓慢,简直就像——”
“前路已断。”
咀嚼着这个词藻,瞥见丽人严肃的面色,夏洛蒂理应听信,可如今所得的信息却敏锐地互补,给出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猜想。
人类想要成为非凡者,就必须饮下魔药,完成仪式,重走古老神明的道路,正是有着真神的引导,踏足途径才变得容易起来,那假若前路无人开拓,山峰无人攀登,是否就会导致晋升的困难?
或许,从不是前路已断,而是无人踏足。
心中有感,而面色不改,就像听进家长劝诱的乖孩子,夏洛蒂轻轻点了点头,
“莫桑女士,我会郑重斟酌后,再做出选择。”
确如其言,她已经做好了选择,缓不济急,教会与官方是最先排除的选项,其余的非凡途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在时间的催促下,等待已成了最不能被接受的事物。
仲裁者,这一途径无论是能力的趋向,还是涉及的方面,都符合自己的大部分预期,比起粗俗的拳脚功夫,这类言出法随的超然总会让她感到卓尔不群的自得。
哪怕前路已是断绝,哪怕成就非凡,会耳闻低语呢喃,蒙受虚幻诱惑亦是无妨。
因为,不做决断,在陷入失控之前,死亡就会先一步地到来。
“你有清醒的思绪,这很好。”
抬头看了看渐沉的夜色,莫桑女士的嗓音罕见地失了冷淡,多了迫切。
“但好姑娘,你该回去休息了,天色已经很晚了。”
“可女士,我还有话想和您说,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没能和您分享。”
搭住丽人的衣袖,少女那银灰的眼眸已然流露出不舍的着色,睫微颤,唇轻启,半哽半说间微晃手臂,浑然一副乞怜的模样。
并非虚情假意的扮演,她的确想继续呆在这位丽人的身旁,毕竟,仅仅这一会儿功夫的交流,所得的信息已经超过了两天自行探索的总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作为约瑟芬·华生绝对不能承认的事实。
要是不能在这里说服莫桑女士收留自己,她今晚可能,大概,肯定是要睡大街了。
突然很想给那时慷慨解囊的自己一巴掌,就这么家底,还为了在小孔雀面前充大头,为了那么点深埋的善心,全花出去了。
这下得偿所愿,明天去事务所的车钱是够了,再想犒劳享受那都是天方夜谭了。
本就有心接近这位女士,再加上处境所致的无奈,只能——
“您知道吗,莫桑女士,我在辛格先生那翻到了一个好有意思的案子......”
颇为自然地挽住莫桑女士的臂弯,夏洛蒂倾下脑袋,半倚着前者的肩膀,时而细说趣事,时而掺入一声轻笑。
神情一怔,黑发丽人的身体微微发颤,仿佛连那份寡淡也褪去了些许。
暖,很暖,是活人才有的温度,也是她许久没有再感受过的温度。
作为高序列的非凡者,被途径的特质影响,她的身体早已不近人类,厌光所以裹紧皮肤,体寒所以避免接触,伤及他人。
在昔时的密友过世后,莫桑就喜欢看那些具备生气的人与物,以淡忘内心的悲伤,不管是过去那个常来墓园帮助自己的女孩,还是如今这位活泼善良的华生姑娘。
可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他人这么亲昵地倚靠,被视作后辈的孩子搂抱,这竟让自己有些局促,有些无措。
“......我的体温,很冷,松开吧,好姑娘,这会冻着你的。”
没有推开少女,莫桑女士只是偏开头,努力不去看近处的人。
“不会呀,莫桑女士你可别妄自菲薄,你瞧,这雪花不是更过分吗,连融化了还要带去我们的体温。”
摊开五指,承下一片雪花,看它融作掌心的一缕凉意,夏洛蒂气鼓鼓地向丽人诉苦,仿佛是在为之打报不平。
“不聊这个了,莫桑女士有尝过玛黑区的薯条肉丁嘛,我老喜欢吃那个了,还有还有......”
轻快绵柔的嗓音不绝于耳,瞧着那随心的举止,看着那青涩的颜面,渐渐地,莫桑女士的唇瓣也不自禁地扬起。
但最终,她还是用空出的手抚了抚夏洛蒂的头,就像撸猫一样,白皙的手指浅没入银灰的发丝,一点一点地梳理着。
“华生姑娘,别让家人担心,回去吧。”
“可,回去的路好远,往来的人也很少。”
就像每个怕黑却又倔强的女孩,少女收紧挽住丽人的手,只在他人的追问下,在这无法遮掩,无法隐瞒的最末恰好流露出一丝惧色。
“我,我怕。”
直到这时,莫桑女士才想起这么一位正直勇敢的姑娘,同样是个十六七岁,不曾跨越非凡的孩子。
“墓园沉眠着逝者的灵魂,陪伴着它们,会感到荒凉与阴冷。”
“不会的,因为有着莫桑女士的相伴,我就——
“很安心。”
绘声绘色,不假雕琢。
第二十八章 心动与感激
次日的清晨。
夏洛蒂是听着窗外细碎的风声,闻着擦拭桌台的悉索,逐渐转醒的。
浅浅撑开眼睑,长梦初醒的余韵尚未淡去,粘得眉目稍稍滞重。
一股暖融的感触夹带淡淡的芳香,轻轻包裹着少女,她本能似的将自己往被窝里拱了拱,用软软的棉被裹紧脑袋,有心沉醉于这份和煦。
“嗯......”
是轻缓的吐息,也是仿若撒娇的梦呓。
“华生姑娘,你看上去还没睡醒,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清冷的女声由远及近,不带人情,却又蕴着几分溺爱。
“不,不用了,莫桑女士。”
揉了揉眼角,伸了伸懒腰,夏洛蒂掀开被褥,从床榻上艰难地挣离。
倒不是困意使然,这具身体鲜少疲乏,她只是眷恋冬日严寒时蜷身被窝的温暖与惬意,从前如此,而今亦是如此。
在频繁的奔波中寻得一隅静谧,总会心生不舍,何况睡醒时下意识的举措,更易让人信服,也易于修葺少女的单纯可人。
环顾四周,简朴的家具陈列齐整,严丝合缝,在昨日的软磨硬泡下,莫桑女士终究是一时心软,带她来到了这间暂居的屋子,供她休息。
所以,夏洛蒂也有幸避免了睡大街的命运。
“晨间,应该定时起早,准点用餐,我准备一份燕麦粥和白面包,就放在那边的茶几。”
黑裙黑帽,肃穆端庄,那丽人依旧冷淡,却比昨日少了疏离,多了亲昵。
“感谢您,昨晚真的很不好意思......”
面上浮起红晕,夏洛蒂低垂着脑袋,佯装惭愧。
羞赧,乖巧,无辜,可惜就是怎么都挤不出眼泪。
“不用这样,你奔走了一天,为那些孩子挥洒汗水,轻松惬意的夜晚本就该属于你们。”
轻轻抚摸着少女被床枕压乱的碎发,莫桑女士的眼神分外温柔。
因由失眠的常态,她昨夜并没有入睡,也就这么坐在床头,静静看着夏洛蒂合眼安眠的倦态。
呼吸绵长,浑然不惊,就像只在夜深时撤去坚强,喃出眷恋的小刺猬,这姑娘真的很特殊,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隐隐吸引到自己。
“莫桑女士,或许,我今天不能再陪您一起,辛格先生那有着必要的事务。”
小口饮下稠密的燕麦粥,热汤的暖意逐渐淡去了雪天的寒意,让夏洛蒂不禁舒开了眉。
“去吧,好姑娘,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但切记,凡事都要注意安全。”
从身侧的立柜取出少女的衣物,看得出来,那雪水浸湿的痕迹已被这位丽人在夜深时细致地拭去。
“......”
略显呆愣地接过衣裤,夏洛蒂睁大眼眸,一时有些失语。
生活中的细节往往更能触动人心,这一刻,她的确心生了欺瞒所致的内疚。
默然戴上毡帽,少女翕动唇瓣,有所欲言,但最后,她只是轻轻抱了这位女士一下,随后转身离去。
抱歉,莫桑女士,至少,在那之前,我还做不到。
挺立的苍松频频逝于列车的窗扉,些许的颠簸过后,缭绕黄雾的城市再次淡入了夏洛蒂的眼中。
从玛黑区前往中心区需要多久?没有闲情估算,但几经眨眼,事务所的招牌已是置于身前,静候踏足。
就此推门而入,今天她来得不算太早,老侦探已经用完了早餐,正卧躺于藤椅,萎靡不振地打着哈欠。
“早上好,辛格先生。”
“嗯,看你的样子,应该休息得不错。”
放下油黄的报纸,瞥了眼自己的助手,瞧见那帽檐处的积雪,辛格微微皱起了眉。
“赶紧进来吧,记得把门捎上,外面还挺冷的。”
是隐晦的关心。
“嗯,自从昨日那场落雪过后,我就感觉廷根冷了不少。”
拉开临近的凳子,屈身坐下,夏洛蒂亦是应景地回答着这番问候。
“今年的寒潮倒是提前了。”
“所以,我们还需要应邀前往旭日中庭吗?”
指明原定在今日的冬临茶会,少女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着。
“当然,不过那场茶会午后才正式开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你可以选择去那边的躺椅坐会儿,毕竟,还有位姑娘没有到。”
顺着老侦探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前厅的一处角落,除了搁置的雕花木桌外,还坐着一位眼熟的姑娘。
黑褐的短发,苍翠的眼瞳,穿着虽是朴素,却分外修葺了青涩的气质。
或许是被冬日的寒冷酌冻,又或许是内心的不安所致,她娇小的身体微微发颤,连衣角都攥得紧紧的。
哦,是昔日的那只小鸟雀呀。
见着对方尚在出神,夏洛蒂快步走至近处,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温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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