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可,温妮,我记得很清楚,你不是很需要这份工作吗,所以我才向辛格先生做了请求。”
鸟雀姑娘僵了一下,她看向远方驾车的男人,又看向目光温和的少女,心中的感激更甚,可愧疚也因此渐深。
“我已经承了太多华生小姐你的恩情,我没有办法接受做不出任何回报的自己、”
暂且收声,瞧着那卑怯中带着几分倔强的面容,夏洛蒂心念一转,随即放柔语气,连十指也缓缓扣紧。
“现在还不上,可不代表以后还不起,就比如,从好好完成我交给你的工作开始?”
假若放到后世,这绝对是职场上典型的言语诱导,然而,那傻姑娘单是听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很明显,她已经将之视作了真心的鼓励。
“谢,谢谢......”
瞳眸泛开水韵,紧紧握住衣角,温妮终是露出了少女想要看到的神情,连嘴上也只知软糯地支吾起谢语。
此后无话,唯有马蹄渐缓的声响,唯有红发姑娘停驻目光,愈发复杂地注视着夏洛蒂。
没有等候太久,稍稍的眯眼过后,透过窗槛,已经能看清事务所在外的招牌。
拉直缰绳,让马车逐渐减速,直至停稳在道路的一侧,辛格一边收拾着物件,一边招呼着内里的姑娘。
“姑娘们,我们到了。”
不作推诿,夏洛蒂提起手杖,步伐轻快地率先跳了下去。
站定平稳之后,也不忘倾身鞠躬,礼节性地向车厢内搭手,作绅士心甘的捧场。
“两位小姐,请。”
“呜,华生小姐,这也太......”
见此,温妮当即红了耳根,羞涩到连手都不知道放在何处,相较之下,苏芙比倒是干脆,只侧身跨过踏板,仿若无人。
向内走去,依旧是齐整的前厅,干净的地板,只不过去时她们还是贵族,来时就成了事务所的员工。
兴许是见得多了,身旁也有了娇艳的姑娘,夏洛蒂竟觉得这朴素冷调的装潢比起之前顺眼了不少。
“华生女士,关于克希亚小姐的事,我希望与你再做一番详谈。”
丝毫没不作休息,刚一来到办公桌,老侦探便拿出纸笔,有心向少女询问更多的事宜。
没有吝啬言辞,在这起连环的失踪案上,夏洛蒂与辛格的迫切如出一辙。
于是,细致的谈声与主次的梳理伴着笔尖摩挲油纸的悉索传遍前厅,使至陷入了一阵异样的和谐。
“嗯,不仅仅是生活的习惯,还有人际的往来,这次考验,你们的确完成得很好。”
并不只是口头的赞誉,辛格取出皮夹,按照原定的报酬再翻了一番,将相应的纸钞逐一递给每个姑娘。
三十苏勒。
接过镌刻大帝头像的纸钞,继而细细摩挲,夏洛蒂再次感到了富足的余裕。
好欸,美食,我又能来临幸你了~
与夏洛蒂不尽相同,无论是温妮,还是苏芙比都牢牢攥紧这份薪酬,前者怀有感激地看向少女,后者则默默咬住下唇,似有不甘。
“好了,姑娘们,今天的工作就到这了,既然你们真正加入了事务所,那就要按这里的规章行事。明天八点,我希望能尽可能看到你们的身影。”
穿好大衣,戴上毡帽,得到了关键线索,老侦探就像抑不住求真的欲望,当即推门而出,徒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首先告别的是鸟雀姑娘,天色渐晚,再等片刻,最廉价的公共列车就会停了班次,所以,在连声的致谢后,这女孩便蹒跚着离开了事务所,仿佛沉于美梦,不敢置信。
“我要回去了。”
没有前奏,当顾盼只剩彼此,苏芙比便淡去冷漠,直白地陈述道。
这嗓音,明明波澜不兴,可任谁都能听清其中的气恼与不满。
“的确是很晚了,好姑娘也该回去了。”
看了看窗外渐浓的黄昏,夏洛蒂没有回应前者的情绪,只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漫不经心地晃荡着双腿。
看着这番举止,红发姑娘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不少,失落的泛涌亦是压低了额首。
“但我不允许你走。”
苏芙比错愕地抬起头,心中莫名欢呼起来,雀跃着,直到她发现夏洛蒂正扬用那银灰的细长眸子打量自己,嘴角亦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对吧?我和你应该还有未了的约定,拿上画板与纸张,完成篇幅后,再回去吧。”
这话一出,小孔雀哪能不知道少女一直在刻意冷漠自己。
心生委屈,更有些气愤,苏芙比攥紧指节,想要转过身,一走了之。
毕竟,受了冷淡,生了气,自然会有厚此薄彼的嗔怒,是谁也不例外。
“我不需要了,这点酬劳根本——”
话音将将出口,那秀窄的手便握住了她的腕部,随后在掌心轻轻揉搓。
痒,是淡淡的瘙痒,就像自己如今的内心。
“我做错了。”
是诚恳的道歉。
倾身贴近,附至耳畔,任由发丝覆在发丝,银灰的涓涓细流自橘红的布绸上淌下。
“苏芙比,我承认是我冷落了你。”
环住小孔雀的手臂,夏洛蒂轻轻摇曳,用着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
“你原谅我好不好?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怎么叫我好意思表露出对你的亲昵,会脸红,也会害羞。”
当然,都是假的,假得明明白白。
苏芙比本想抽手离去,让华生也好好体验被漠视的感受,可想起那声爱屋及乌,瞧着那惟妙惟肖的哀求,一时之间,她就心软了。
等回过神来,再想迁怒于少女,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气不起来,想要装作嗔怒,可目光刚刚侧过,瞥见夏洛蒂眼中的在意,复杂的情绪便悉数化作了绽放的心花。
寒风如洗,可心却暖暖的。
主动取下布伞,推开厚重的门扉,她不发一语,只是像昨日那样撑开伞面,静候着前者的到来。
虽是悄无声息,但尽显少女本色。
见此,夏洛蒂捂住唇瓣,压下浅弧,却怎么也捂不住心底的得意。
轻而易举嘛。
列车隆隆响动,就似昨夜的情形,她们又一次穿过街巷,来到了港口区,见到了如数贫苦的人们。
画板陈放,纸张铺底,墨色的铅芯继而谱写出一张张劳苦人民的面孔,他们依旧颓靡,依旧狼狈,却比昨日多了份光彩。
不再那般抵触,也不再无动于衷,这些衣着破烂蜷缩躺卧的人投来视线,那视线中带着希冀的光芒。
昨日,就是这位少女,为他们撑起了一晚雪夜,带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接过小孔雀手中的布伞,夏洛蒂拂去零零散散的雪花,自报童的手中买了数份报纸,也不细看,只放置就近的桶中,再擦亮火柴,将之燃作了冬日的一份暖意,燃作了温润彼此的一缕阳光。
面包,黄油,奶酪,不需要多少便士,甚至不超过个位的数字,这些事物就能够赋予一个可怜人生活的希望。
渐渐地,有流离失所的人就此驻足,融入其中,渐渐地,有迷茫困顿的人停下脚步,拥入那火光的附近,聚集在少女的周围。
没有发声,也不讲述,更不饰作高洁的天使,夏洛蒂知晓时机尚未成熟,只是来回于避风的角落与营业的商店,与那些苦难者同处一片大地,哪怕是肮脏的大地。
笔杆下压,目视着发生的一切,苏芙比的指尖更为沉重,画卷上的人们不再尽是愁苦的面孔,一位姑娘逐渐出现黑白的交错之间,从远处到近处,从阴暗到光亮。
心底的憧憬随落笔愈渐沉积,直至——
哒。
异样的脚步临近此地,湿漉的衣物拂过泥路,拉出一条狭长的水痕。
看不清其人的面孔,但身型魁梧,下肢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皮肤也没有外露。
这本不足为奇,可超然的感官却让夏洛蒂从那身衣袍下嗅到了淡淡的腥味,似腐烂的海鱼,也似其本身散发的气息。
诚然,这里是港口区的一角,但离最近的海面也有着遥遥数条街的距离,很难想象有人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裤,漫漫而行。
顺着前者弥留的痕迹望去,也拉住一位恰巧途经的行人,少女歉声询问道。
“先生,您知道那个方向通向哪里吗?”
身体微微颤抖,男人从牙缝间挤出了字句。
“渔人酒吧。”
第三十九章 杀戮的艺术
生活的乱麻苍白平淡,不寻常的现象却像一缕贯串其中的暗红丝线。
在知晓非凡能力的存在后,夏洛蒂便不会忽视任何异于常态的状况,因为,它们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拨动未来的一根弦丝。
距离,鱼腥味,渔人酒吧,因迪亚党......
线索串联,假设树立,观察与等待本该作为一名侦探的职业习惯,可时间的紧迫却让少女不得不抛去些许顾虑,当机立断于实情。
以庸人之身试险看起来很危险,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安全,不过,莫桑女士曾说过,低序列的非凡者只在某些方面超出常人,但于肉体上多数仍比不上枪械,更别说火炮,被正面击中要害,同样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而恰好,夏洛蒂不仅有游走于刀尖,纵身起舞的胆识,生傀儡的特殊更让她兼具挥洒自如,以弱胜强的自信与底气。
苟且偷安的庸碌与劈荆斩棘的风采,少女永远只会选择后者。
将购置的食物和被褥分发给周遭的流浪汉们,夏洛蒂重新走回自家小雀的身旁,轻拍她的肩头,细语道。
“辛苦了,苏芙比。今天到这里就足够了,那些完成的画你先替我保管好。”
顿住笔尖,为未了的素描勾上最后一笔,在那张画纸上,衣着朴素的银发少女正敞开一臂,向众人施予援手,仿若将深陷苦难的他们悉数护在了身后。
纵然身形纤瘦,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高大。
“......约瑟芬,你不打算回去吗?”
是不解的呢喃。
目及苏芙比困惑的眼神,夏洛蒂浅浅扬起眉睫,比起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
“是秘密哦。淑女因秘密而美丽,而秘密使淑女更为动人。”
瞧着夏洛蒂似笑非笑的面色,苏芙比有感气恼,正要开口却听少女先且出声,仿佛早有预料。
“放心吧,苏芙比,往后还长,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你。”
合上卡扣,递还布伞与前者,就此,她步伐轻快地向远方走去,徒留红发姑娘思绪万千。
如果往后成功破局,那携着这些依傍自己的小鸟雀触碰非凡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投资与助力,只是,现在还不行。
假若没有富足的钱财与特异的物件,即便前往非凡者聚会也得不到阶段性的提升,交易的真谛是交换价值,她总归需要一个撬动天平的筹码。
咔嘶,咔嘶。
公共的列车一弛一急,颠簸起伏,怀抱着崭新的画板与如数的画作,苏芙比倚靠长椅,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渐远的身影。
她有很多话向对华生想说,但每每涌到喉间,却都失了力气。明明说是将她当作朋友,却总能那么随性地漠然离去,明明只是相识不过两日的生人,却总能恰到好处地照顾到自己,让她有感若即若离的扯拽。
如果那份帮衬并非出自善意与好心,那自己又该付出什么代价?
频频的落差点燃心火,挠弄得女孩躁动不安。
正如夏洛蒂所说,神秘即是淑女的魅力,当满心皆是探寻的欲望,那就离最末的沦陷为期不远。
离开了这处避风的巷角,夏洛蒂本打算沿着前者残留的湿痕追去,可其中一位受她恩惠的劳工却出言劝阻道:
“女士,不要往那里走,那个方向被因迪亚党把控着,他们很凶恶,完全不讲道理。”
因迪亚党?那不正是明确与欧肖一家破落有干系的党派吗?不仅取缔了酒行的产业,还煽动小规模的罢工,将矛头指向了原身的父母。
“可,因迪亚党不是港口区工人的工会组织吗?”
是有心的挑开话题。
“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起初,他们的确为我们发声,为我们申诉,可渐渐地,他们变了,变得陌生,变得趾高气扬。”
“他们摆起架子,时而出入奢靡的场所,时而说着一些难懂的话,就像......那些老爷们的传声筒。”
“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尝试统合异议,将背离工人的因迪亚党解散?”
就着内心的疑虑,夏洛蒂斟酌言辞,继而问道。
“......做不到的,他们总会收买部分领头的人,得利的工头也多数都会听命作罢,女士,你应该知道,我们光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经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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