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47章

作者:覆酒

  白发苍苍的老侍者埋下头颅,恭谦至极。

  “荒唐。”

  嗤笑一声,克利夫轻拂黑髯,亦放开缰绳,??任由骏马奔腾远走,逝于绿野的深处。

  “我给他提供魔药,可不是叫一群不知感恩的贱民群起围之,真是无能,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还害得后续的进程耽搁一二。”

  理了理胸前的领巾,哪怕嘴中的说辞不甚友善,可男人的举止无不透着雅致与从容。

  “父亲,何必这么大火气呢?只是人死了,港口区有那么多拼了命也想往上钻营的蠢货,只需要我们招招手,他们就会欣然听命。”

  不比那在茶会上的飞扬跋扈,浅金发色的少女脚踩皮靴,身披夹克式的骑手服,话里话外尽是为父分忧,一副乖巧听命的模样。

  然而,克利夫只是瞥了一眼前者,随即便挪开目光,浑然与俯视灰尘别无二致。

  很明显,他的这位女儿根本不被其放在心上,就和看待那些贱民没什么区别。

  见此,少女的额间淌出汗水,连眼神也慌乱了起来,好在——

  “小丽奥娜,人自然可以死,可时间的珍贵却不是几条可悲的生命能挽回的。”

  沓及土壤的裙摆拭过花草,泛开高跟鞋踩过石路的轻响。

  哒,哒......

  并非侍者,也非爵士,且随那慵懒微沉的嗓音,一道倩丽的身影缓缓踏入视线,却又止步于阳光照拂的土壤。

  乌黑的蕾丝边,?漆黑的细绳带,?亮黑的纱质手丝,雪白的脖颈,腻白的双腿,乳白的丰盈谷峰,与光相隔,黑白相间,黑白分明。

  那是位仪态雍容的女士,单薄的纱裙似遮似掩,却在腰间修裁向下,衬出那臀腿的浅弧,再当抬眼,可见束身的黑纱在胸前留白,半露上方深沉的沟壑,诱得人根本挪不开眼。

  垂倾一头深蓝的发丝,顺滑地贴合腰身,随风轻起,她看所有人,所有人也都在看她。

  “梅丽桑德女士,您的美貌真是让人心醉。”

  微微垂首,克利夫上前一步,捧起丽人的纤手,在那戴着词痔椎恼票陈湎滦槲牵抗馊惹榍抑卑祝踩幻挥蟹讲诺馁瓢聊弧�

  “这就是黑廷斯的说话风格?”

  黯金的眼眸在阴影的伴衬下泛起微光,梅丽桑德扬起唇角,似是得幸于此,又似是嫌恶讽刺。

  “是,对于美丽的事物,我们从不吝啬赞美,若不是考虑到金雀花公国的风气,我更愿称呼你为我的天使。”

  如是的恭迎落于耳畔,可这位蓝发的丽人却没有领情,只是冷冽了嗓音。

  “承蒙你的赞语,只可惜,赞美并不能改变已然发生的事情,巴托里爵士,因由你的疏忽,启明会的计划被拖慢了。“

  “若是那些正神的教会窥出端倪,继而做出反应,我想,不仅是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连同你的头衔也该缚上锁链,兴许,下次见面,我们就不会在这光鲜亮丽的庭院之中了。”

  双手轻拍,送出富有韵律的掌声,梅丽桑德似笑非笑地再开了口。

  “当然,若命运如此,这样的结局于我而言也不坏,但对克利夫先生来说,应是最不想面对的处境吧?”

  “你苦心经营廷根的一切,借着连环案散播恐慌,操控因迪亚党加重剥削,意图制造混乱,好借题铲除那些分得利益的新旧贵族,好抛下那些弃子,名正言顺地站在道德的高点,审判善恶,巩固统治。如是这般,恐怕不仅无法借着平复暴乱的理由,完成仪式,晋升序列,还会面临一众教会的束缚与扣押,说不定,连那位陛下都会考虑到影响做出取舍。”

  “似乎,这么一想,还真是前途灰暗,和你合作,看起来颇为不智。”

  拨起耳侧的发丝,定睛一看,那缠发的头饰竟刺穿皮肤,深入丽人的颅间,向外渗着一丝一缕粘稠的黑血。

  “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不曾想,廷根竟有统计之外的非凡者,能杀死布莱特一众人。梅丽桑德女士,你能确认这座海城没有中高序列的非凡者了吗?”

  没有丝毫愠怒,也没有任何气弱,克利夫只是将缰绳交付与一旁的侍者,陈述着当下的实情。

  “莫桑·路德维希被命运纵笔支走,始源女神教会的注意亦被佛伦萨的事件牵扯,前进的道路本该是条坦途,却在其中泛开了一丝涟漪。”

  嗓音微微上扬,梅丽桑德似是从中觅到了新的兴致,连带胸前的丰盈也随踱步轻缠。

  “或许,在你的后花园,开出了朵烂漫的黑花也说不定,有兴趣带我去观赏一番吗?”

  是轻飘飘的提议,似真似假,似谎似实。

  “梅丽桑德女士,玩笑并不能改善处境,你的登阶与唤念同样需要我的帮衬,不是吗?互利互惠的关系不改,我会重新整顿港口区,填上因迪亚党失势后的空缺,让计划继续下去。”

  拒绝了这形同调侃的言辞,克利夫的话音在这一刻分外坚定。

  “那还真是可惜,明明你之前可是殷切得很,那些好话哄得我都有些心跳砰砰,翻脸之快真叫人咋舌。”

  短叹一声,蓝发丽人倒像真切地为之感到了惋惜。

  “当然,繁花画展渐近,巴托里爵士,我更希望你能尽快促成条件,此外,你的那些鹰犬对昨晚的事了解太浅。”

  黑纱摩挲,打落一声响指,随着前者的言行,一道深黑的阴影凭空出现在阳光之下,与之相衬相映,构成黑白的相片。

  那是位年轻的女孩,没有具体的五官,但一头银发倾至颈间,身形纵是瘦削,可腰肢挺拔,宛若苍松。

  “你对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有印象吗?”

  “没有,这种气质,如果我遇见过,定然不会忘却。”

  “所以,去找吧,叫你的线人,叫那些帮派的獠牙和追金的猎犬去,她和昨晚那桩事脱不了干系。”

  微微颔首,克利夫心领神会地唤来管家,仿佛在贴耳诉说着什么。

  语罢,他便再清了清喉嗓,向前者继而问道:

  “如果要掀起纷乱,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处理听命赶来的女神之剑?”

  言下之意,是表明服软,表明自身无法与语中的丽人抗衡。

  “诱导,牵引,分散注意,办法何其之多,不过,这一次,便让我委身拦住那位希尔瓦女士吧,毕竟,长久的闻名不如亲自的见面。”

  “就这样吧,下次,希望能得到你的好消息,而不是一贯的扰人与无趣。”

  且随一阵寒风,那道倩丽的身影便化作黑絮的灰尘,散于目中的天地,独留下一滴黑血,浊化草壤,开出带刺的蓝蔷薇。

  “呵。”

  目送着梅丽桑德离去后,克利夫的脸色顷刻变得阴沉,仿佛刚刚的屈从与殷切只是伪装。

  “自视清高的女人,不过走运得到了非凡的垂倾,居然敢如此轻慢于我。既然你想观览我的后花园,那我自然会适时地邀请你,以阶下囚的身份。”

  是暗吐的心声。

  毕竟,仲裁者从来都只是伪装在外的途经,我即阴谋家,自无需审判和责令,窃取与欺骗才是仪式的必要,梅丽桑德,你那登阶的灵性与觉醒的意识便是最好的养料。

  从始至终,这就是场诱人踏及的骗局,我怎么可能会背离皇党,垂倾于邪崇的启明会。只需要澄明事理,以清扫邪教的名义宣称,将罪恶的行径推诿于前人,那即便死了些贱民,三大教会又有什么理由对我拘禁束缚?

  我可是,帮他们铲除了一个——

  心腹大患。

  暗道如此,可冷风再起,却将那朵弥留的蔷薇吹得不住摇曳,仿若洞穿心绪,悉数听闻。

  ......

  玛黑区,一家廉价的咖啡馆。

  窗扉的玻璃弥留着稀薄的水雾,方壳子的店面朴素窄小,却在装潢处分外地接合地气。

  初升的晨曦刺穿这层薄雾,给还没有多少人气的街道带去了些许朦胧感,也让夏洛蒂见到了早作等候的人。

  “坎普先生,几日不见。”

  正如语中的称呼,对方便是那位最早接受少女援助,让她印象深刻的流浪汉。

  “咳,女士,感谢您的慷慨。”

  依然穿着那身破夹克,发须斑白的男人尚且邋遢,可眉宇之间全然没了那时的颓废,脸色也不再那么发青吓人。

  “不需要感谢,毕竟,这次是我有求于你。”

  没有急于前往事务所,她对今日的时间早有安排,在枪杀伏恩的那天,夏洛蒂便雇佣了这位先生,让他在闲时替自己打探口风,于港口区搜罗各种各样的信息。

  或许前者只是个常人,可普通即是最好的伪装,它们往往能在不经意间听到一些仅在平民口中传咏的话语,也便于了解社会基层的实情。

  “近来,在港口区,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屈身坐下,稍硬的木凳让夏洛蒂微微蹙起了眉,好在不多时,店员就为她端来了温热的咖啡。

  “和之前一样,港口区依旧没什么变化,不过,布莱特死了,因迪亚党也解散了,哦,我该为此欢呼吗?”

  没有真的笑出来,但从那眉目的弧度来看,坎普的确挺高兴的。

  “当然,我听说,有人在重新创立工会组织,且由码头的工人们自行投票择出人选。”

  “是,我也投了一票,这可真是让人欢欣鼓舞的事。”

  有心提及那桩事,见到男人面上蕴着的喜色,夏洛蒂微微挺胸,彰显自身的小小自得。

  开心吧,我做的。

  心中有喜,可一眼望去,却是平平无奇的胸怀。

  “对了。”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少女,坎普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说,“今早,有不少帮派成员和赏金猎人都在找一位女士。”

  瞧着这副神情,夏洛蒂大致知晓了答案,只是,没有迫切开口,她先是抿了口杯中的劣质咖啡——即便廉价,可这浓郁且微苦的口味同样让她欲罢不能。

  “是谁呢?”

  上扬尾音,是略带风趣的口吻。

  “银灰的短发,不算高个的身高,就和,女士您一模一样。”

  果然,昨日为求晋升,为立旗帜,杀死布莱特一众人哪怕几经处理,依旧留下了难抹的痕迹。

  那么,会是谁在调查自己?不必沉思太久,理所应当,应是那位身居幕后,操掌因迪亚党的巴托里爵士。

  “麻烦你之后,再为我打听一下,是谁发布的这个悬赏任务,以及具体的价格。”

  继而握住杯柄,饮了一口,她决定了,要在这次谈话结束前将这杯咖啡喝得干干净净。

  三便士也是钱,今天攒一点,明天攒一点,就能为她的钱包再添些数字了。

  不当家的人哪知柴米油盐贵,虽然有些小钱,但触及了非凡的世界后,夏洛蒂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仍是那个贫穷的,柔弱的小女孩。

  “没有问题。”

  坎普并不觉得夏洛蒂的重视有什么不对,近乎涉及己身的事怎能不牵动忧愁。

  等到男人讲完别的见闻,夏洛蒂便交付与对方几苏勒,亦按照前世所受的训练,简单地教导了一些套话的技巧,以及个别场景中应急处理的方式。

  “我该去港口区工作了,感谢您的指点,女士,是您让我有了如今美好的生活。”

  认真地听着,语罢,坎普拿起置放的软帽,真心诚意地道了声谢,再渐远于目中的视线。

  美好的生活......只是艰难地生存下去,就算得上美好吗?

  这不过,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

  有感内心的复杂,真切地多了份怜悯,夏洛蒂没有开口,只饮尽余下的咖啡,任由喉间起伏,咕噜咕噜,干干净净。

  致人上瘾的咖啡因自舌尖涌入喉咙,分外香甜。

  似恍惚,似真心,迷蒙的情欲就此醺醉了身心,酌红了脸颊。

  马蹄声如旧地落在砂石路,少女的思绪亦千丝万缕地飘扬起伏。

  时日愈发短暂,危机逐渐迫近,名作约瑟芬的女孩也该行至生命的尽头......既然所有人都期望着,那她自然会被深埋的善良动摇,心甘于化作照拂彼此的红莲烈火。

  好心肠的华生小姐,最爱遂人心愿了,哪怕牺牲自己亦是无妨,毕竟,这并不出离她的规划,只不过是在歌剧的尾声填上颤音,渲染悲色。

  这可能有些残忍,可兴致在此,不由分说,夏洛蒂几时在意他人,他人又与我何干。

  作为小夜莺的老师,作为小孔雀的施恩者,作为小鹦鹉的忠实读者,也作为群众的领导者,作为点燃初火的柴薪。

  我自然要给你们一个好结局,哪怕不像你们期望的那样,但一定会比过去更好......

  只是,到那时,我要你们流下眼泪,一滴,一片,一汪,流得怎么都止不住,流得心中除了悔恨与不舍外别无他物。

  嘻,我要你们永远活在愧疚与自责的余韵之中,我要你们永远都忘不了那道身影,他人若有半分相似,便会因此慌了神。

  从此,我会置身事外,看那泪眼婆娑,听那嘤嘤泣声,然后——

  乐此不疲。

第六十七章 我要她(4K)

  抹去墓碑沾染的尘灰,铲去甘蓝周遭的杂草,银发的少女不辞辛苦,往复于拉维斯墓园的每个角落。

  那是夏洛蒂答应过的事,是她向莫桑女士所做的承诺,即,在对方暂离时照料这些逝去的灵魂。

  擦拭额间的细汗,看那大日东升,洒下渐亮的阳曦,少女也知八时将至,有昔人在远方守候自己的到来。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