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67章

作者:覆酒

  虽然只是一时的假想,但身兼目标永远比深陷迷蒙更具主动。

  至于,小鸟们会不会察觉端倪,寻上前者?

  死而复生可是所谓的奇迹,华生死在万众的注视,死在了她们的眼底,万分的心哀之下,又怎会轻易地再起疑心?

  毕竟,就连夏洛蒂自身都惊讶于生傀儡的自主复原,子弹确凿地击穿了心脏,可不经多时,华生其人就像可供缝补的布娃娃,重新填上了线绒,恢复了生机,代价只是身体的极度虚弱。

  很奇幻,但谁不喜欢,她可是相当珍惜华生这具傀儡,能便利地重复利用可比费尽心思的护理好上了太多太多。

  若是代价太过沉重,虽然对小鸟们太过残忍,但就此放弃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选择,谁让夏洛蒂是个再自私不过的人。

  沉入前身留足的记忆,修补生傀儡是为可行,却相当麻烦,鲜活的脏器,本体的血肉,比起隐秘超凡的手段,欧肖一家的传承更像是某种生物科技上的延展,类似于克隆。

  有些怪异呢,在这连电气设备都未普及的时代,怎么可能涉及到那么前沿的技术,要知道,哪怕是自己的前世,那先进却又讽刺的时代,也只有富人能享受到意识超频与体外移植的服务。

  莫非,是先史文明的遗泽,亦或是外星科技的施恩?

  挽唇一笑,联翩的浮想只是顷刻,便随眼睫的轻颤逝去,这些设想都是电影歌剧爱用的背景,不切实际,但可以作为供乐一笑的参考。

  也不需过度在意,世事浮沉,只需时间的沉淀就能逐渐接近答案,她恰恰有着这样的耐心。

  自己如今要做的不外乎两件事,理清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攀登非凡之途的顶峰。

  沉湎浑噩不是自己的作风,她一生为理性与利益左右,无知懵懂便是类如婴儿初出问世的脆弱,而夏洛蒂从不愿承认自己的软弱,所以,她能按捺感性带给己身的动容,能忍耐那份入骨的芬芳诱惑。

  虽然,失去了鸟儿们的陪伴,难免会让自己的生活少了乐趣,多了乏味,以至于眉眼不展,躁扰于心,但花儿枯了,总会再绽,春潮到了,环及绿野,何处不是娇艳的盛花。

  心绪如水,丝丝缕缕,名作夏洛蒂的姑娘如是慰藉己身,欺骗己心,但有别那所思所想,她真的毫不在乎吗?

  恐怕不然。

  手捉那未曾寄出的信纸,金发丽人回想起那日葬礼,苏芙比哀莫于死的默然,梅琳娜愈渐沉重的笔头,温妮揪紧不放的衣襟,莫名的,一份本不该有的后悔浮上心头。

  我是千风之中吹拂的春意,我是熟谷场上的阳光一缕,是稍纵即逝之物,是随风起兴之人,若是知晓那是至始至终的谎言,你们还会选择原谅我吗?

  一定做不到,一定会怀揣恨意,一定会哭着闹着,一定会用那难看得要死的脸质询我吧?

  自我的崇信终究拧不过经年累月形成的固执观点,这个问题,已回答不了,侦探小姐死在了中庭,死在了画展,她用逝去换来了自己的归来,现在,等候夏洛蒂的,是属于欧肖小姐的崭新人生。

  “小姐,弗恩那女爵士举办的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需要更衣粉面吗?”

  年轻的女佣曲下腰肢,恭敬地垂首询问。

  “不必。”

  不爱那修葺额面的膏粉,忧郁凄清的着色无需描摹,便是最好的妆容,这是夏洛蒂的自信。

  可怜的欧肖小姐虽然被巴托里一氏杀害了双亲,但那些过去的家业经由帝国的大手,经过深入的调查,已得到了重新的分配,这座她自小居住的庄园便被官方大度地施舍给了自己,连带着一地的狼藉与荒芜的花园。

  现在的她在那些所谓的贵人眼中,是蒙冤得救的苦命人,是拂去蒙尘的明珠,可远观,亦可亵玩。

  后退半步,任由脚根踩在天台的边沿,周围没有防护,仿佛一经失衡,便会坠入深渊,可夏洛蒂浑然不为危险动容。

  她听风声呼啸,听海浪拍岸,她踮起脚尖,翩然作舞,漆黑的高跟鞋折射出昏沉的光泽,仿佛童话中的公主,本就高挑的身材在高邦的衬托下更为挺拔,更为绮丽。

  她说:

  “此地禁行杂音。”

  于是,风便停了,雨便歇了。

  隐秘的余泽仍显赫在她的身上,仲裁的天平仍为她手持,华生析出了非凡的特性,夏洛蒂却依旧兼有这条途径的能力。

  前者确凿了侦探小姐的死亡,后者催那亵玩的可能化作一剂毒药,一剂任由她诱引把弄,决定何时落下卒子的罂迷粟芬。

  扬起雪白的脖颈,她缓缓抬起手臂,平摊五指,亦向后曲起单腿,呈出一线腻人的弧弯。

  很漂亮呀,夏洛蒂,你注定会成为舞会的中心。

  夜空的黑暗像黑纱一般盖住了丽人,芭蕾翩然的美惊心动魄,勒于悬崖的危动人心绪,就好似目睹纯黑的天鹅在晶莹的月湖下孤身独芳,饮醉赴死。

  她称那些姑娘为鸟儿,实际上,夏洛蒂其人也是只离群太久的雀儿,她从没有感受过人心的温暖,又或者,她无法相信那些曾有的关切。

  过去的伤痕太重,她早就成了一个病人,无法自救的病人。

  她说:

  “过去软弱的我已经死了。”

  此时是晚点七时,顶上星光璀璨,夜风吹得那头金发翻飞,那身裙摆飞扬,她的足尖旋起黑光,鞋跟不断击打着地面,如银铃快响。

  巴托里的威名一夜溃散,无论是哪一方的贵族,都身化饥饿的豺狼,疯狂啃食着鲸落后的膏脂,故而,姓作欧肖的小姐得以脱罪之身重归世事,往后,她亦将舍弃过去,在鲜花与掌声中重新获得一切,一如那时立下的目标。

  不再需要背着心意,只需要像夏洛蒂其人一般,做个清丽冷淡,神秘魅惑的美人。

  勒住高头的骏马,夏洛蒂落下软鞭,不留余力地驱使着这头牲畜,镶银的车辙碾过石路,在路人的仰慕声中渐行渐远。

  临行之际,她再而沉入思绪,考虑着此前所作的某个可能,即第二具傀儡的制作方向。

  成为非凡者之后,自己就有了富足的精神供以分划,只是,取材与择选的不便在那时难住了无法脱身的自己,而到了今时今日,自然可以再作妥善的规划。

  前身弥留的记忆中,伴生的傀儡所需的材料与步骤极为繁复,而除了这从无到有的精练,另一种方式则相对简单,只需要一具相性较好,保存完善的躯壳,与本体的血液相融相汇,通晓精神,就能以稍显晦涩的手法行其控制。

  嗯,廷根太小,虽然可以细致经营,但始终有着局限,华生的身份空白给自己带来了太多不便,她需要一个能在各个城市搜集信息,自行决定驻足与否的好身份,好职业。

  思绪渐远,雨丝也慢慢散了,天空的帷幕重新被凉薄的月色占据,树梢间的风声再度呼呼地吹响,带动门扉开合之际的风铃,叮铃作响。

  水从天上坠落人间,又从泥土的缝隙里逃脱出来、去往天上,熙熙攘攘的,好似眼底这一幕幕奢靡的油画。

  马车停稳,站定的侍者屈身为走近的人儿把住半开的门厅,向内望去,灯火通明,各种香水和酒液的味道伴随悠扬的旋律,向着每个角落扩散,夏洛蒂看到了一张张排列整齐的座椅,看到了一位位衣着不凡的宾客。

  绅士的德行,淑女的矜持,很明显,这是场上流的聚会,其中,女性的打扮大致分为两类,一类衣裙或艳丽或暗沉,皆大胆而开放,能看见胸前大片的白腻和两侧的胳膊,另一类服装色彩清新,相当保守,就连锁骨都只是隐约可见,甚至有被遮挡。

  据夏洛蒂所知,在黑廷斯帝国,这意味着已婚和未婚的区别,寡妇和离异的妇女则两种打扮都可以选择,只是前者的色调会尽量偏暗。

  余光微扫之间,她瞥见了一撮翠绿的羽毛,一张熟悉却消瘦了颇多的脸庞。

  是小鹦鹉,梅琳娜。

  在这样的聚会见到前者并不出奇,只是,意料之外的,那只小鸟竟穿了一身黑裙,一身保守紧致、不见活泼的穿着,这几乎是守寡的妇人才会选择的衣装,所以,这是因谁心伤至此呢?

  只会是那位侦探小姐。

  扬起唇角,夏洛蒂露出了温和的浅笑,这是愉快之情的自然流露。

  就此走上前,她从手捧的槲寄生丛中取出一截烧焦的枝干,轻轻将之插放在那位大姑娘的发间。

  没有更进一步的举措,夏洛蒂只是放柔嗓音,轻声说:

  “在黑廷斯历史最危险的日子里,人们会戴上花楸编成的项圈与手环,她能护佑住最后的生机,寓意为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女士,这是赠礼,不要将悲伤流露在外。”

  朱赤的唇瓣轻轻张开,露出雪白的贝齿,梅琳娜的惊讶情绪维持数秒后,她连忙捂住嘴巴,为自己的愣神之举鞠以歉意一躬,也诚恳地出声感谢。

  只是生人之间出于礼节性的感谢。

  提琴奏响,和声响起,夏洛蒂正要脱身走向舞会的中心,就见一抹黑绸随迈步翩跹,一朵紫郁的蔷薇行至了她的身前。

  乌黑的蕾丝边,?漆黑的细绳带,负毒的圣诞紫薇,妩媚的恶美人,仪态雍容的女士向她挽手,向她邀约。

  记忆重回,她是梅丽桑德,那位本欲栽赃华生的女人。

  瞳眸相对,视线相交,如确凿了人心。

  眼睫轻颤,她笑得明媚如花,似久别重逢的惊喜,她温情脉脉,她吐息如丝,她说:

  “欧肖小姐,数日不见。”

第九十一章 启明会的邀请与真相

  数日不见?

  这是个暖昧的词,不算许久,不算近期,它任凭受问者自行的猜忌。

  无疑,作为夏洛蒂·欧肖,被囚禁在后花园的金丝雀,她从未与梅丽桑德有过会面,所以,这声问候,只能是透过假面,道与曾经的华生,道与幕后的自己。

  心涌涟漪,但面色如旧,她微微欠身,让相隔的距离失去亲昵,让彼此的交酬归于生疏。

  “梅丽桑德女士,您的盛名与绝芳,即便处在受缚之时,我亦听明。”

  眼眸相对,翠色的碧玉与黯金的月轮交汇。

  “欧肖小姐,这算是恭维吗?”

  捂住朱色的唇,不待前者作答,梅丽桑德便顿挫嗓音,浅笑着予了应声。

  “不过,我很喜欢。”

  挽起夏洛蒂细嫩的手,蓝发丽人转而看向与会的众人,转而踏上居高的舞台。

  踩着合拍的节奏,那束身且长的裙摆里泛开鞋跟落在大理石的脆响。

  “先生们,女士们,何其荣幸,今日,在春潮愈近的时节,我们迎来了一位真正的淑女,一位挣离苦难,优雅得体的好姑娘。”

  葡萄美酒,琉璃夜光,窗边,沙发,拉着帷幕的隔间,与会的贵人们无不看向梅丽桑德,看向这位艳压群芳的来客,她们轻言细语,悉索着讨论那语中指代是为谁人。

  见到众人的目光齐聚,蓝发的丽人启唇莞尔,不知是有心还是刻意,她屈身在夏洛蒂的掌背轻轻落下了一吻。

  让出身位,亦呈出前人,梅丽桑德优雅且自豪地扬起嗓音,就像至深的友人,亲近的母亲。

  “相信大家对她并不陌生,夏洛蒂·欧肖,举家为巴托里所害的苦命人儿,一颗蒙尘的珍珠,一株凄郁的丁香,所幸,悲哀的着色并没能掩盖她的丽质,我们得以在繁花盛开的春季再见这位淑芳。”

  廷根的土壤纵然失去了一位爵士,可取而代之者不计其数,新贵族的地位与尊卑依旧轻薄,为那些迂腐刻板的权贵们所鄙夷,若没有身前这位佳人的盛赞,即便脱困,欧肖一氏仍会受那些倨傲的目光,更妄言照拂些许的薄面。

  某种意义上,梅丽桑德向众人介绍自己的举措的确有利于夏洛蒂,只是,这位向来强势的主儿心情有些不爽。

  陷于被动不是她的作风,但缺少信息却让试探的步骤尚需斟酌。

  看着身旁明媚如花的丽人,看着落在己身的诸多视线,夏洛蒂眸中的清冷更甚从前。

  既然早有混迹社交场的打算,既然舞台正立于足下,那她便受了梅丽桑德的好意,揭开归来记的第一幕。

  抿动唇瓣,她说:

  “春生新芽,伤痕依旧,她将享有一半憔悴的颓态,与另一半笔直的站姿。我是夏洛蒂·欧肖,很高兴能与诸位重圆。”

  碧色的苍眸倒映出一张张面孔,夏洛蒂挺正腰肢,不作躬身,只是轻浅的颔首,只是微微的蹙眉。

  一缕浅色的金发恰恰倾至下颔,搭于锁骨,衬出纤细,泛起慵懒凄婉的温雅。

  “哦,多么有幸,您能走出过去的阴霾,欧肖小姐,光是倾听您的遭遇,我就擦不干那汩汩的泪。”

  “女士,我曾有幸读过一篇吟游诗人的手稿,他所描述的‘芬芳’与‘忧愁’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您的美貌简直就像从扬葩振藻的不朽诗篇中走出来一样,我是在‘爱丽丝梦游仙境’吗?”

  ......

  锦绣衣袍,珠光宝气,经由此番介绍,经由前者引荐,归来的人儿站稳脚跟,女士们无不持握手帕,拭着假泪,诉说着同情与怜悯,男士们亦不移目光,道着句句诙谐的玩笑,熟练地拉近着相处的距离。

  一朵无主独芳的兰花,谁人都心甘捧在手心。

  熏香如雾,且随舒缓的乐曲奏响,佣人们继而在走廊中穿行,面貌不一,模样却相同,几位门房簇拥着聚会的举办者,簇拥着弗恩那女士走向舞厅的二楼。

  每年的春日时节,随气候的渐暖,黑廷斯帝国的贵族们便会相继举办各类宴会、舞会和沙龙,在这缺失娱乐活动的时代,话说家常吹嘘体面方是贵族的常态,很多事情都将在这几个月内敲定,随着一年又一年的过去,这种传统逐渐有了固定的名称,译作‘美好的社交季’。

  “感谢各位赏脸,能在春熙的时日来到我的庄园,今日无题,只求聊得畅意,舞得随性,交际的晚会便在此刻正式开始。”

  一如东道主的述情,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摇响铃铛,伴着悦耳的叮铃,此前一直在不停演奏的乐队亦为自己的乐章收了尾,顿了顿,重新演奏起一手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曲目。

  它是那么欢快,从二楼飘到下面,人们都自觉地空出舞厅中央的场地,像潮水一般退到了四周不同的角落。

  夏洛蒂同样顺着人群退了下去,她今日要做的只是露面,只是告知自身的归来,既目的达成,也不急于寻人攀谈。

  两指夹起餐盘中的葡萄递入唇间,静候那酸甜的滋味涌于喉嗓,她再饮一杯红艳的酒水,送微醺的霞彩落在脸庞,点酌魅态。

  音乐的前奏逐渐昂扬,一对心怀勇气的男女相视一笑,握住彼此的手顺着音乐踏进了舞池。

  他们是一个开端,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许多人都踏着舞步入了场。黑皮鞋与白高跟在光洁的地板上踩出乐章,黑西装与白裙子交相呼应,他们舞姿优美,心怀默契地走出同样的步形,时而矩形,时而圆形,身穿裙装的淑女们起舞在中央,将蕾丝边的礼裙旋转成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

  社交的辞令在此化作了翩然的步态与漫漫的情话。

  金发的丽人低眉垂眼,静静观望,她在欣赏这份许久未曾入目的绚烂。夏洛蒂从不吝啬夸奖他人的魅力,她热衷于端详世人的百态,然不可忘却,知其本身也是位极具魅力的女士。

  与那朵神秘而高不可攀的蓝蔷薇不同,失了依仗,孤身一人的欧肖小姐已然收到了许多男士的邀请,他们渴望与这位清丽绝伦的佳人发生些什么,或许是一夜的恋情,或许是一段热火朝天的感情。

  谈不上不厌其烦,可重复的言辞总归让夏洛蒂多了郁气,她的确需要一个舞伴用以应付,于是,夏洛蒂看向小鹦鹉,见她落寞地窝在边角,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去挽起她,可行至一半,她却顿住脚步,愣在了原地。

  是啊,自己不再是华生,也没有邀请一位生人的理由,若再去亲密地贴近,何尝不是种对过去的背叛与否认。

  睫羽随黛青的瞳眸微微颤动,曾有的甘甜化作了逝去的绮梦春光,莫名的,夏洛蒂生出了单一而枯燥的哀伤。

  啧。

  她瞥向依旧坐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蓝发丽人,不由得冷哼一声,将手再放入前者腻白的掌心。

  “合了你的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