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我们负责堵截哪个区域?”
“呼,是玛黑区通向港口的那条小道。放心,逃往这一方位的人并不多,大半也都是普通人,而仅有的非凡者——”
或许是担心夏洛蒂因初次参与正式的行动而心生压力,佩德琳放缓语气,像是安慰,也像是于己的自语。
“我会负责。”
少女的言辞不在意料之外,梅丽桑德与她做过交易,也细说过其中的过程,在那女人的眼底,他者的生命不足为惜,仅有负有价值的对象值得留意。
通向这条小道的人员经由有心的布置,不但携带了封印物,还是偏向精神面的非凡者,仅靠海螺姑娘大抵是应付不来的,这是留给她的机会。
“不用担心,虽然我是文职人员,不擅长战斗,但也饮下过魔药,成为了序列九的非凡者,在Z女士的训练下,对付低序列的非凡者还是能做到拖延的。”
拍了拍身后繁重的乐器,佩德琳的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
“它是件非凡物品,我取之名为‘海风的低语’,虽然算不上封印物,但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情绪,进而削弱他人的战意与举止。仲裁庭的大家也都靠的很近,只要察觉到动静,就会尽快赶来,再说,那些人也不一定会往这个方向来。”
信息的不对等造成了态度的有别,夏洛蒂固然受用海螺姑娘的慰藉,但她很清楚,那批逃跑的人注定会往她们这个方向逃窜。
这是梅丽桑德身为‘蛇’的能力,就像过去,自己尚未成为非凡者时被命运的弦丝牵动,在前者的助推下,顺遂地献出生命,以杀死巴托里伯爵。
虽然不愿承认,但哪怕有着一众工民的支持,她也很难作为华生,在那时唤醒民智,于短期统合异议,扳倒那样一位大贵族,梅丽桑德的援手宛若雪崩前的那朵雪花,助她抹去了时间的不足,推进了大势的走向。
不知不觉迷离于时局,连被他人借势,以致命陨也浑然不觉,这无疑是骇人听闻的能力,似棋手落子,即便并非改变,仅是助推,即便限制诸多,也分外强大。
好在,自成就非凡者,能洞观自我之后,灵性的动荡与牵引都会在她心扉的海洋掀起浪潮,不再难以察觉,毫无踪迹。
恰比现在,自身的灵性海洋就泛起了涟漪,敏锐的感知与污染的抗性所致,她能寻根溯本,找到影响自身的源头,即梅丽桑德。
唯一的考虑是,那位坏坏女士是否值得可信,短期在利益相关下,倒是不担心交易破裂,但往后可就不好再论。
思绪暂缓,夏洛蒂微微咬唇,将左轮置入腰侧的枪套,佯装出一副压抑紧张的模样。
“出发吧。”
瞥了眼墙边的挂钟,佩德琳的语气多了份紧迫。
“梅尔维斯,这里就拜托你了。”
“嗯。”
只是轻允,那向来冷声的黑发姑娘倚靠门沿,目送着二人离去,却又在心中默默祈祷彼此的平安。
马车早已等候在外,只待她们落座,沉默的中年男子便挥动马鞭,驱使着马匹破开夜风,直往远方的街区而去。
厢内无声,夏洛蒂与佩德琳并肩而坐,皮制的座椅在颠簸中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抬眼向往望去,可见月色透过云翳,倾下斑驳的光影。
“害怕吗?”
出于担忧,哪怕自身也在微微发颤,佩德琳仍是细声问道。
“不会,在加入仲裁庭时,我就想过这一天。”
思绪浮沉,启明会近年来在黑廷斯的行迹愈发频繁,有别梅丽桑德所说的追求真理,他们在这片土地的宣传口号是光明与救赎,是破除蒙昧,但真正践行的却是些非法的活动,所以,在三大教会眼中,约束与清剿是必要的手段,仲裁庭的指令亦是不顾敌人的生死,自身的安危优先。
“到了。”马蹄声渐缓,车夫的嗓音自前方传来。
夏洛蒂睁开眼,与佩德琳一同走下马车。
眼前的街道狭窄且昏暗,两旁皆是低矮的砖石建筑,墙壁上则布满了年久的绿苔与海风蚀刻的痕迹。
“我们就在这里设伏。”取下身负的乐器,佩德琳拉响其中的三根弦丝。
低沉而悠扬的音律在空气中回荡,且随忽起的海风拂面,夏洛蒂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灵性缓缓被这股音律所牵引,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
“这是‘海风的低语’的另一种用法,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屏蔽他人的感知,以隐藏自身的存在。”
“嗯。”
没有再作开口,夏洛蒂只是拭摸着枪套的缝线,在她的灵性视野中,无数细如蛛丝的命运轨迹正在由远及近,向内游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浪花拍打暗礁的闷响沉如雷鸣,平静又酝着风雨,似乎诚如佩德琳所说,那些启明会的卒子并没有向她们这个方向逃窜。
轻舒了一口气,海螺姑娘正要放松神经,和身侧之人说道两声,就听纷乱的杂音从远处传来。
街道的尽头,几道黑影悄然出现,他们身披长袍,步伐急促而凌乱,显然是在逃遁。
目光环顾之间,夏洛蒂已经确认了对方的人数——五人,其中两者身上散发着微弱的灵性波动,显然是低序列的非凡者,而另外三个则只是遭受蛊惑的普通人。
“按照计划,我来牵制那两个非凡者,夏洛蒂你负责拦截其他人。”
压低嗓音,佩德琳努力按捺着自身的紧张,她虽想过会有正面的遭遇,但无论人数还是信息,自己一方都处在劣势,只能以期在短暂拖延后,Z女士能尽快赶来。
作为文职人员,她参与的正面行动很少,‘诗人’这一序列的能力也不是适合拳脚交锋。
“好。”
缓缓将击锤扳到待发位置,夏洛蒂自是看出了佩德琳压抑的情绪,毕竟,自己在仲裁庭上的登记信息,还只是个因突发事件,受迫接触非凡世界的家族嫡女,没有实战经验,很难在之后的交手中起到作用。
试问,一个序列九的‘诗人’,要如何面对两名未知的非凡者与可能存在的火器,哪怕他们如今状态不佳。
远在仲裁庭的老式打印机再而吸入纸张,任由墨带在纸面上留下清晰的字母印记,那是迟来的提醒——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行事,必要时,可舍弃任务,不再与目标纠缠。
“来了。”
视线倒回,数道黑影愈发逼近,那缓急的脚步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音律屏障范围的瞬间,佩德琳猛然拨动了手中的乐器。
“嗡——”
仿佛海风呼啸,精神面的波纹席卷而去,为首的两名非凡者身形一滞,似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行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茫然。
透过被气流吹起的兜帽,甚至还能看清他们惊惧与疲惫的神色,无比逼真,就像毫无外力影响,自然而然的流露。
入局者浑然不知自身已被视作抛掷的弃子。
“就是现在。”
枪声骤起,划破了夜的寂然。
拔出左轮,扣动扳机,从而击发,整个动作只在一念之间。
出膛的子弹呼啸而出,亦精准无误地击中目标,其裹挟的势能撕碎衣物,震裂骨肉,将为首者的小腿即刻洞穿,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倒地,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裤腿。
五人去其一,并未强调是否保留性命,但活着总能通过口舌问出更多信息,先行让敌方丧失移动力便是她们的打算。
与此同时,佩德琳的指尖在提琴上轻盈掠动,音律化作无形的枷锁,缠绕住其中一名非凡者的四肢。
敌在明,我在暗,感知优势的持有让先手归于她们,只是,人数的差距得以抹平这微不足道的代价。
知晓继续奔逃没有意义,为首一人怒而喝止,不仅喝退了底层成员的慌乱,更进而上前,循着那一簇枪响时的火光而来。
“夏洛蒂,不用在意我,优先解决那些受缚的人。”
额间渗出汗水,佩德琳低声喊道,维持音律屏障和束缚敌人的双重压力自是让她感到分外吃力。
追近的人显然不是易于对付的角色,他的身形即便在音律的束缚下略微迟缓,却也依旧蛮横地向前推进。那随迈步龟裂的路面与呼啸的狂风无不证明其人的肉体超于凡俗。
枪声再起,血花自前者的大腿溢流,却丝毫不见速度的减缓,甚至进一步激怒了对方。
那颗射入血肉的弹头被肌肉缓缓挤出,叮铃地落在石板的路面,仿佛讥讽着这些手段的无力。
过去的华生能凭借超然的感官一瞬清膛,可如今的夏洛蒂并没有超然的感官,做不到瞬发射击,击中一点,怪物与仲裁者的能力亦是出于隐瞒身份而不便使用。
不待思绪更进,那魁梧的男人已重重蹬踏,直冲海螺姑娘而去,能束缚他人,影响感知的非凡者自然是首选目标。
发丝被拳风荡开,佩德琳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音律束缚似乎对前者的效果有限。“他的序列.......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高。”
砰。
黄铜子弹继而刺向对方的胸膛,可肉体凡胎与金属的碰撞,却发出了铿锵的闷响。
以这样的力道,佩德琳若是受之一击,恐怕性命有恙。夏洛蒂固然是有着自身的目标,但要是失去这么个活泼的小海鸥,她难免也会伤怀些许。
所以——
猛然拔出手杖,她以进为退,主动横在佩德琳的身前,直刺那男人的眼瞳。
身子贫弱的夏洛蒂,自然没有与肉体侧非凡者硬碰硬的资本,但对战,或者说,杀戮的经验可非是如此。
迫开空气的厉响迭起,是人就有着下意识的反应,当视野内出现异物,难免会眨眼,会有片刻的退怯,而这一瞬间,她不会忽略,于是,枪声再起。
“呃。”
捂着血流如注,已然呈现空洞的眼孔,那人正要按捺痛意,强行更进,余下的子弹便悉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备弹归零,只是失去了超然感官,夏洛蒂的枪法只能维持在基础的水平线上,无法做到击发至一处,顺着伤口废去前者的行动力。
危险的直觉亦是未从脑海剥离,同一刻,自远方而来的流矢亦滑破皮肤,在她们的身上相继留下血痕。
是那些持着火器同行的普通人。
情况已然不利,而随着意识回流,那怒极的男人便身形大变,不仅于肢体上增生数片鳞甲,连脸庞也趋向非人的面孔。
“他失控了,夏洛蒂,小心——”
心忧的字句尚未道尽,一道倩丽的身影便显于她们的身前,她抬臂轻易便抵挡了继而的重拳,仿佛将夜风的薄凉也一并遮去。
及颈的黑发,沉稳的气质,慰藉的笑容,她回首看向二人,目中有欣慰,也有怪罪,自然是泽莲娜,也只会是她。
“辛苦了,明明不需要逞强,我说过,你们的安危永远放在第一。”
只是一个响指,方才陷入失控的男人便化作一张纸片,歪歪斜斜地落在Z女士的指间。
在她唇角的弧弯下,危机似是解除,也不再有什么能威胁到彼此,可这不是夏洛蒂想要的结果,也不是梅丽桑德欲求的目的。
那被携带的封印物正是颠覆局势的关键。
一阵窃窃私语的怪声不知从何处钻入耳畔,愈演愈烈,愈发嘈嚷,每一处灯光似乎都在抖动,每一张面孔似乎都藏着恶意,连居高的星辰也淡去清辉,无比污浊。
咔擦。
声起,从上而下,整条熟知的街道像是风化的油漆般悉数剥落,显露出背后荒废了百年的腐烂景象。
指尖,足底,不愉快的感触传来,那是大量黏腻的青苔。
世界在一瞬间,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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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选择与眷恋(4k
漫天的群星淡去辉光,黯然匿迹,只有一轮怪笑的圆月高悬于天穹。
灯影绰绰,烛火摇曳,单薄的墙沿透出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并非人形,而是蛇、鼠、狼的尖嘴猴腮。
嘣——
是琴弦崩断的声响。
腐朽的藤壶盘根结错,絮乱的海草裹覆乐器,海螺姑娘的瞳孔逐渐涣散,耳后亦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那是灵性过载的前兆。
“是认知污染,收束感官,摒弃思绪,切勿去注视这些事物!”
海风阵阵,不止拍岸,浪潮裹挟声声寂寥悠长的鸣响泛于耳畔,似呼唤,也似诱惑。
纵然是泽莲娜,亦是受之影响,不由得握住臂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封印物......他们携带了封印物。”
佩德琳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从那紧皱的眉眼与渗血的耳孔已然能看出她的状态极差,不仅无法维系抚平心绪的弦音,连身形也摇摇欲坠。
失控非凡者化作的纸片脱离指间,蓦地自燃,再而从灰烬中腾起焦灼腐烂的气息,远处本是受缚的三人僵硬地支起身体,似扦插的草木,在衣物的破口蔓延出肉芽,呆板地向她们扑来。
砰——
举枪,射击。
如旧的动作,夏洛蒂扣发击锤,枪膛余下的子弹精准地命中额头,穿颅而出,却只是让那三头失控的怪物僵硬片刻,便以扯拽骨肉的怪异姿势步步紧逼。
物理攻击的作用并不显著,重新装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当下的处境这无疑不切实际,而她的同伴亦是有些自身难保。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此前只是在乐器上蔓延的藤壶已然攀上海螺姑娘的皮肤,在那皙白的脖颈滴落黄稠的胶质物,这样的变化似乎并未惊醒佩德琳,她阖上眼皮,似是沉入了无垠的梦境,唯有不断从五孔溢出的血液述说着生命的消逝。
也不仅仅是前者,即便Z女士依旧留有神智,尚未陷入深眠,可那紧皱的眉宇与灰化的肢体都在描摹其人的受制。
她口中低声呢喃着‘贝拉’二字,眼角同样淌下了泪花,似乎沉入一桩噩梦,难以转醒,友人逝去的噩梦。
挪回目光,直视眼前的三头怪物,夏洛蒂不禁嗤笑了一声。
看来,现在只有她没有在这认知污染中深陷迷失,丧失思考与行动的能力。
所以,要以一具常人的身体应对多数出笼的怪物吗?
虽说知晓这是梅丽桑德给自己设计的危局,但夏洛蒂还是在心底抱怨了一句那坏坏女士。
适时后仰脖颈,避开那破风的拳脚,却不晓街旁的大树轰然压倒,向她伸出掉光枝叶,似枯瘦魔爪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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