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有心闪躲,可神经的反应仍然慢上了半拍,顷刻,她的肩头便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尚有一种焦黑的色泽在向外扩散。
少有的受伤,不算狼狈,却让夏洛蒂有了清楚的认知。
此刻正与华生借平凡之躯战胜非凡者时的情形相近,只是她如今的身体更为脆弱,感官更为迟钝,当然,欧肖小姐亦是有着自身的优势。
展示特殊方能引起重视,获得资源的倾斜。
没有听从Z女士的安排,她任由视觉与听觉向无垠远方延申而去,或许,常人无法承认痴邪的呓语,精神的污染,只觉在这封印物的影响下,任何事物都成了不可名状的存在。
可实际上,相比于迷失,夏洛蒂更多有些晕眩,那是大脑接受过量的色彩与音频,消耗太多糖分所致,仅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仿若无视了精神的污染,她只听浪潮的嘶哑愈渐平缓,海风的吹拂愈发和睦,那些过量的信息缓缓被自我逐渐接受,化作文字,有意识地向她诉说着深埋的秘密。
这不像常人理解世界的方式,倒像这方怪异的天地在主动向她介绍自己。
恭敬且礼貌。
这倒是不让人讨厌。
闭眼,自身的灵性海洋尚且缭绕风雨,波涛起伏,睁眼,风轻云淡,一切过甚的事物都回归常理,回归普通的物质世界。
双眼再睁再闭,佩德琳仍环抱乐器,仍紧咬唇齿,沉于梦境,泽莲娜则微颤指尖,似是即将挣脱影响,缓缓转醒,至于那三头‘怪物’已然失了畸形的丑态,作常人的模样,明明额间淌着血,却依旧呆板地向她扑来。
那封印物的作用很明显不分敌我,是区域性的覆盖。
然当失去了所谓怪物的加持,这些启明会的卒子亦只是脆弱的普通人,换个说法,脆弱不堪。
无视污染是她此身的特殊之处,而质疑自身从来都不是夏洛蒂的性格,她自是会去寻根溯源,却也不会出于忌惮,不去借用这份能力。
扬起木质的手杖,她拧腰摆肩,避开扑击的同时拉近身位,如拨弦般横扫出杖,将当先之人的脚踝轻轻一带,便让那人受之叠力,如断线纸鸢斜飞出去,撞在坚硬的砖墙上。
血液飞溅之间,夏洛蒂已然挪步越位,不染纤尘地仰面折腰,再而避过第三者的攻击。
那挥出的匕首堪堪划过鬓角,削落几缕金发,便遭她顺势以手一撑,侧身踢出左腿,重击对方的额角。
一仰一抑间,最末的人咧开嘴角,露出那渗黄参差的碎牙,好在夏洛蒂反应迅速,只上挑手杖,让前者先于肢体咬住她的杖尖。
同一刻,她站稳身形,将全身气力灌注在手杖的末端,只听骨裂的声响,一边的锥尖便贯穿怪物的喉舌,从另一边透体而出,这哪里是淑女手杖,分明是尖端裹着木鞘的细剑。
“呃......”
鲜血不住从被扎出空洞的后颈喷涌,男人发出低沉且惨痛的闷声嚎叫,有醒来的意识,却没有反抗的力气,那干柴般的身体浑然一抖,便彻底倒向大地。
这并不是夏洛蒂杀心太重,只是对方是位非凡者,虽说因认知污染,只知最原始的攻击,但如果不干脆地掐灭反抗的能力,或许会有趋向不好的可能。
世界得以清净,可精神的污染仍在影响她的同伴,即海螺姑娘与Z女士。
并不顾忌灵性遭受污染的可能,她走上前细致翻找,片刻后便在最先倒下的那人身上翻出了一面朴素的手镜。
通过自身的感知,她能确认这就是造成刚刚那番景象的封印物。
自马车上取来专门置放这类物件的提箱,将一切妥当后,泽莲娜早已挣离先前的幻境,目光中带着欣慰,亦有些自责。
“辛苦了,夏洛蒂,这次,是我的失职让你们陷入了危机。”
细细抚摸着佩德琳的秀发,Z女士只是驱散了认知污染的影响,却没有再行唤醒,只是让这满身伤痕的姑娘沉于美梦,得以继而安寝。
“就让这孩子好好休息一晚吧。”
屈身观察着已死的几具尸体,泽莲娜逐一将其衣袋内的物件取出,置放在马车的厢后。
纸花,手绢,镜面,书籍......
搜罗出的只是寻常事物,除此,哪怕是为首的两位非凡者,他们身上亦是没有携带任何有价值,或者说可以提供相应信息的事物。
好似线索毫无迹象的中断,想要再而循踪究底无疑难上加难。
“Z女士,我们该如何处置他们?”
指着仅剩的,陷入昏厥的一员,夏洛蒂有意向前者问道。
“死者安葬,生者看管,如果没有接触到非凡能力,可以在观察与纠错后模糊记忆,放他们离去,就职于正常的社会工作。”
并不像在非凡聚会时听闻的那样,仲裁庭的处理方式相当人道,甚至能称得上仁慈。
“他们都是启明会的成员?”
“嗯,前几日交付予你手中的译件就有这方面的信息,启明会始创于非凡兴盛的白银纪元,和当时的一位贤者有关。不过,如今,他们践行教义的方式过于偏激,甚至在有意挑拨民心,引起混乱,以达成目的。”
轻叹了口气,黑发丽人拍了拍夏洛蒂肩膀,语气愈发柔和。
“对于他们,我们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启明会在金雀花公国的势力盘较大。这次能度过危机,没有出现伤亡,也多亏了你出色的应对。”
“击败三名启明会的成员,尚有余力留下他们的性命,为审问提供便利,这是属于你的一份功劳,在考虑到可能潜在的风险,以及灵感提升后对你我的帮助。”
微微屈下腰肢,泽莲娜的视线与夏洛蒂的眉眼相吻,那目光相当复杂,有喜悦,亦有担忧。
她说:
“你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的机会?”
本就是为这一目的而促成交易,到了如今,夏洛蒂岂能不知前者表达的含义。
只是作为稚嫩的新人,作为欧肖小姐,她仍要多做询问,再慎重考虑。
“恩,我曾承诺,在立下功劳后,或有着出色的表现,就让你成为仲裁庭的正式成员,现在,我们不仅找到了混乱的根源,还阻止了启明会的预谋。”
“我有足够的理由,向教会言明你的贡献与天赋,静候他们的批复。当然,这一切都要由夏洛蒂你决定,想好了吗,是否成为一位非凡者?”
温和的笑意自唇角淡去,泽莲娜的神情庄重严肃,却没有一丝压迫。
她向来如此,就像位细心体贴,只为孩子操心的长母。
果然......
不急不缓,夏洛蒂没有表露任一的倾向,只是蹙起眉睫,顺理成章地问道。
“我能从哪些途径里做选择?”
接受与放弃,自是要看具体的内容,虽然,她早就为本体的去留做了打算。
“最先,自然是女神亲赐的途径,教会所掌握的完整序列,‘修士’。起始能力并不突出,只是能通过冥想迅速平复内心的波动,保持冷静和理智,对界的精神干扰有较强的抵抗。同时,在肉体与感知方面稍稍延展,能够提前察觉到潜在的恶意,如是精通符咒与术法,能借助仪式,施行简单的治疗与自愈。”
静静听着泽莲娜的叙述,夏洛蒂并非对‘修士’途径一无所知,相反,通过这些天与佩德琳的交谈,她对教会的诸多信息都有一定的了解。
没有打断泽莲娜的讲解,她只是耐心地等待对方说出其他选择。
“其二,是通向知识途径的序列,教会拥有自序列九直至序列五的魔药配方与晋升仪式。这一途径起始于‘学者’,在巫术、占卜、符咒等神秘知识上有着全面但初步的了解及掌握,懂得不少仪式魔法,也能窥探到常人无法察觉的隐秘信息,甚至能从古老的文献与遗迹中解读出失传的知识,但同样容易因过分旺盛的求知欲察觉到隐藏在事件背后的某些存在。”
“所以,必须谨小慎微,压抑非凡特性的影响,对未知存在抱有敬畏之心。”
是必要的提醒。
“感谢您的教诲,Z女士。”
听闻其一其二,了解知识与信息的方向,夏洛蒂自然清楚前两者都是起着辅助的作用,那其三理应是偏向于正面作战的途径。
“最后,这条途径,虽是教会正统,但考虑到条件特殊,很少有人能在这一道路上走得长远,它的起始是为‘眷者’,能力根据个人的不同多有变化,不便细说。”
“恰如,你我都认识的希尔瓦便是在这一途径的佼佼者,哪怕是在佛伦萨的总教堂,她也是其中天赋异禀的一例,年纪轻轻就踏足了序列五,‘戍卫’。”
温润的嗓音随海风渐远,显然,泽莲娜已言尽了话语,只是注视前人,将主动的权利交给了夏洛蒂。
这三条途径都是教会目前的主流,是有着较完整序列,不必担忧中道受阻的选择,这同样是自己能为身前姑娘做的最大争取。
思绪翻飞,即便不必要,夏洛蒂也难免在三者中定夺了片刻,她做不了苦修士,于深幽的教堂日夜祈祷,也不甘在后方,作为学者,置身于事件之外。
所以,选择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我希望,成为‘眷者’。”
没有犹豫,不该犹豫,更不必犹豫,夏洛蒂启唇莞尔,笑意如丝。
自然是‘眷者’,此身理应是被女神眷顾,被命运眷顾,被自我眷顾,事事皆成的受眷者。
这就是她为欧肖小姐定的身份。
......
日夜交替,天将拂晓,枪弹的硝烟过后,湿润的雾气再次弥漫了佛伦萨的街巷。
伊莎贝拉醒了,好好医生该为他人奔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孔雀的行踪
晨雾中,佛伦萨的钟楼敲响六下,伊莎贝拉拢开窗纱,看工厂升腾的浓烟,听器械轰鸣的巨响。
她纤细的手指在玻璃上划过,留下一道蜿蜒向下的水痕。
醒来即过去,风吹日散,往事如烟。
不同躯体的感知虽是互相的影响极小,但也仍会给夏洛蒂带去些许的不真切,让她在身份的交替中微微迷失,如主体尚在安寝,傀儡却半睁着眼,迎接今日的晨曦。
“若是经历得久了,或许,连带我自己都该被送入精神分裂的院室?”
轻浅一笑,夏洛蒂梳散发丝,让那头栗发淡去深眠后的絮乱,只是,在放下梳子的时候,她愣了片刻——那梳齿上缠着几根枯槁的发丝。
“看来,弥留给好好医生的时间比预期的更短。”
昔日误服的毒药早就让此身的器官坏死,即便被制作为傀儡,也只是延缓了这一过程,让死亡到来的脚步稍稍迟缓。
再作估算,一年大概就是极限。
侧身走向梳妆台,无论是夏洛蒂,还是伊莎贝拉,都没有化妆的习惯,只是,她要为这愈发苍白的肤色做些伪装,至少,在那些好姑娘面前显得健康一些。
平摊五指,镜面之下,她的指尖愈发尖锐,再被透如黑绸的甲壳覆盖,化作致命却又不失美观的利爪。
序列八‘怪物’,拥有肉体改造的能力,但谈及程度,却也只是在皮肉上的些微变动,所以,它无法在源头根治体内那坏死的器官。
如果要做具体的形容,这一序列只是把钥匙,堪堪打开人体密藏,诱发继而的欲望,却没有气力推开门页,进一步深造。
撇去思绪,夏洛蒂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
她昨日租下的是个小巧而精致的房屋,进门有一个小会客厅,内置壁炉与软软的沙发,顺着会客厅往里则有一间起居室,起居室附带浴室,浴缸很大,足够两个自己泡进去。
此外,客厅还链接有厨房和阳台,厨房是类似于酒吧柜台的设计,窄小但有效地利用了空间,阳台则恰恰相反,从客厅的左侧突出一直连接到起居室,就像另一条走廊,又大又宽敞。
除开厨具以外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方便快捷,又不失雅致,这便是夏洛蒂选中这里的主要原因。
点起壁炉,静静享受晨间的凉薄被暖意驱散,实际上,那位萨瓦琳女士本是建议自己再租一个女仆用来打点家里,清洁扫除,但出于安全与隐秘考虑,她自是拒绝了这一提议。
毕竟,伊莎贝拉可是个节俭自强,更多将精力放在医者之职上的好姑娘。
披上深色的大衣,没有为外表作过多的妆饰,温柔清平便是她在外戴上的面具。
拿起份量不轻的提箱,内里置备着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包括镊子与刀具,以及几本厚重的医典,虽然,它们充其量只是用来装样子的。
推门而出,清晨的冷风灌入衣角,带着一丝湿润的泥土气,往来的街道上已有零散的行人,但在疫病严重的当下,众人也都呈行色匆匆的模样,不愿与人深谈,唯恐互相的传染。
当然,因由这里处在较好的地段,倒没有太多流浪汉。
如旧乘上马车,不多时,她就踏过路障,抵达了那日去过的救济院。
“瓦伦蒂女士,您来了。”
话音透着喜悦,那日见过的护士快步走来,可过于厚重的面具遮掩了五官,让笑容与敬重也少有外渗。
“早安,佩尔小姐。”
自是记得这最初领着自己了解救济院的姑娘,夏洛蒂向着她颔首,亦柔声道。
“莱安那孩子怎么样了?”
正是因由这语中的少年,其人的弟弟,那长相甜美的小护士才甘于冒着传染的风险,在这遍布病患的院内奔波。
“咳,他的状况......很糟,咳嗽与发烧几乎让他难以入睡。”
正要再说些什么,喉间的瘙痒便让佩尔口中一甜,不由得干咳了两声。
“我会多关照他的,同样,你也要在班次后好好休息。”
轻轻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夏洛蒂的嗓音平和,没什么起伏,却恰恰能使人沉静,有感信心。
“谢谢您,瓦伦蒂女士。”
小护士勉强挤出笑容,可眼中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分内之事,但,不必以女士尊称,叫我贝拉医生就好。”
没有多说什么,夏洛蒂只是负身依次前往救济院分配给自己的区域。
因为是特殊时期,再加上人手的严重不足,有着瓦伦蒂一氏的她自然得到了美其名曰的照顾,即大半身份稍好些的病患。
能者多劳,大抵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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