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魔女 第25章

　　我们什么时候成一起的了？

　　伊薇特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否定，沉默着看着大长老继续泡茶。

　　拿出粗糙的金属杯，放入霉变的茶叶和桶子里不太干净的冷水，这茶就算是泡好了。

　　看着推到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伊薇特没有动嘴，而是看了看旁边。

　　冰雨作为一个比较崭新的机械魔偶，看起来是具备饮水能力的，直接就把这发霉茶叶泡的冷水茶一口闷了。

　　这嘴不能要了……伊薇特想，又看向了对面的大长老。

　　和冰雨不同，大长老的头部只有摄像头，其余就是空荡荡的金属板，连扬声器都是在肩膀上的。

　　在伊薇特的注视下，大长老像个品茶大师般，庄重的双手端起杯子，对着头上一个什么都没有位置，把茶水猛得倒了下来——然后不出所料的全部都倒在胸板上了。

　　但大长老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将杯子放了下来，用回味无穷的口吻，满足的说：“哎，许久没喝了，这茶果然还是那么的甘甜可口，不愧是人类文明里最受欢迎的饮料之一。”

　　你到底喝到什么了，这甘甜可口说出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伊薇特面无表情的想，她要是个心理医生，现在应该可以当场给大长老确诊赛博精神病了，这也太离谱了。

　　但人家都这么努力了，为了保持礼仪，伊薇特还是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假装喝茶，实则在喝的一瞬间，在指尖探出了一根细小的白色触须，吞噬掉了杯中的绝大部分的诡异液体。

　　这触手也不能要了，她想。

第50章 圣堂

　　饮茶完毕后，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冰雨提出请求，要借用这里的圣堂来为自己的摩托车补能。

　　大长老很爽快的同意了，立马起身带路，而伊薇特对神秘的圣堂早就充满好奇，自然也跟在了后面，一起来到了魔偶小镇的另一个地方。

　　这次就不是集装箱公寓了，而是镇子上一个起源文明时期遗留下来的大教堂。

　　这里的墙面粗糙斑驳，局部坍塌，充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但整体框架在魔偶们的精心维护下，表现得倒是极为坚挺。教堂周围的草木被修剪得一丝不苟，连门口标志性的黑曜石方砖，都被擦拭得乌黑发亮，幽幽地反射着天光。

　　走入教堂，空旷的主厅格外静谧，光影从碎了大半的彩窗中滤下，每一粒浮尘都在闪闪发光。

　　中央的圆形神龛之上，巨大的像素立方体雕像静静矗立其上。看着这极具代表性的标志，伊薇特瞬间明白了这个昔日教堂的归属。

　　心智圣殿！

　　这是起源文明时期的知名宗教，发源自银镜洲，崇尚的教义之一就是“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在末日之后变成机械魔偶们膜拜机械之神的圣堂，在风格上倒是非常契合。

　　不过伊薇特对起源文明的宗教知之甚少，只知道心智圣殿和“天穹科技”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疑似前者是后者暗中资助出来的。如果再有一次入梦的机会，她或许会搜一搜相关讯息。

　　除了心智圣殿留下的立方体雕像之外，教堂内还有一个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女性机械魔偶，拟人度很高，只是相较于冰雨的少女风格，这个修女小姐气质更加成熟，修女袍下的胸部轮廓也更加明显。

　　虽然知道这轮廓下面肯定是白色的素体或金属胸甲，但伊薇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这么高拟人度、这么完好的机械魔偶肯定不是像大长老这种垃圾堆里捡的，她到底是怎么诞生的？

　　难道是机械之神掌握着某个过去的魔偶生产线，所以才能造出这种高拟人度的新魔偶出来？

　　“两位客人，这是我们圣堂的修女‘向日葵’小姐。向日葵小姐，这是伊薇特小姐和冰雨小姐，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想要借用圣堂，请求神为车子充能。”

　　“没有问题，机械之神在上，我会为你们提供帮助的。”向日葵小姐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转身去角落的房间里，拎了一个箱子出来。

　　伊薇特看了看，发现是一个手提式的金属箱，箱子上亮着幽光，且有明显的多功能接口，完全就是一个大型充电宝。

　　她想，难怪冰雨说每个王国都会有圣堂，除了向机械之神做各种各样的祈祷之外，圣堂最重要的功能，应该就是供能吧？约等于机械魔偶们的大饭堂。不然以这些魔偶小镇的规模和发展情况来看，根本没法独立获得生存能源。

　　但圣堂的能源又是哪儿来的？是有元素反应炉？有地下的魔导线？还是别的方法？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念头。

　　她要在这里久居一段时间，更加细致的观察和了解这个魔偶小镇的运作情况，以及了解那个神秘的机械之神。

　　……

　　在伊薇特提出了能否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申请后，大长老很高兴的同意了，但又表示这件事情它不能单独做主，需要召集其他王国议员们开个会。

　　冰雨也趁机提出了一模一样的请求，不过她的理由是，要探索不远处的废墟城市阿迦舍，有个安全又有稳定的魔偶王国作为据点再适合不过，况且来黑潮洲之前，她就已经向神明报备过此事。

　　于是，在王国议会上得到通过后，伊薇特和冰雨都可以在这里长期居住了，只是作为外来人员，她们不能在集装箱公寓里生活，要自己从小镇废墟里自寻适合居住的房间。

　　伊薇特对此当然没有异议，她可以直接住房车里，冰雨倒是腼着脸来问了问，能不能一起住车上，被无情拒绝后，只得怏怏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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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天幕呈现出深青色的过渡，尚未完全沉入墨蓝。

　　伊薇特正在废墟小镇中四处观察，而后，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带着低沉气旋声的引擎轰鸣。

　　她抬起头，在废墟建筑与浓密树冠切割得细碎的天空中，看到了一辆大型飞行载具，呼啸掠过，降落在了圣堂附近一小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

　　她立即走了过去，看到载具舱门打开，之前看到的修女小姐，正麻利地将几只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储能箱从飞船内部搬运下来，整齐地码放在脚边。同时，几个表面光芒黯淡、似乎耗尽能量的同款箱子被她小心地送回。

　　怎么和送快递似的……伊薇特走过去说：“我来帮你。”

　　“谢谢你，伊薇特小姐，但是不用了，这是我作为修女的职责。”向日葵小姐微笑婉拒道。

　　伊薇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在了这个巨大货运飞船上，发现上面还印着一个裂空集团的浮雕logo，银白的色泽如今已经明显发黄。

　　真是朴素的实现方式，她想，机械之神目前来看，应该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神，至少不是辉光大陆那种建立神国、拥有无上伟力的真神，反而更像是一个在末日后幸存的超级AI。

　　但大长老说，机械之神给予了机械魔偶们灵魂，这是怎么做到的？

　　它不仅解决了灵魂的来源，还解决了心智核心难以作为灵魂载体的问题？

　　别到时候打开这些机械魔偶的脑子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大脑……嗯，有点太惊悚了，但也不是没可能，不过自己可以在这里多观察一段时间，总归是有机会验证的……伊薇特大胆的猜测起来。

　　这时候，修女小姐已经将储能箱都搬运完毕了，而运输飞船居然也是一个会说话的非人形机械族。在打过招呼、一起赞美了伟大的机械之神后，运输飞船拔地而起，消失在了远处的天际线，修女小姐则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汗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伊薇特观察着她的笑靥，发现和她之前露出的那种带有营业气质的笑容不同，这次的笑容更加真挚一点，似乎真的很享受作为修女的职责。

　　“向日葵小姐，你看起来，很喜欢做修女的工作？”伊薇特静静的问。

　　“是啊，能服侍神，没有人会拒绝的。”修女小姐微笑点头。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伊薇特又问。

　　“什么问题？”

　　“为什么机械族们，都希望自己能变成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伊薇特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修女小姐会说，是因为人类文明太辉煌了，产生了崇拜，亦或是人类是造物主，模仿很正常之类。

　　“这好像是一种我们与生俱来的本能，如果想要答案的话，或许只有询问伟大的机械之神，才能知道吧。”修女小姐说。

　　“那你能问问神吗？”伊薇特又问。

　　“这个……”修女小姐露出为难的表情，“神也不是什么问题都会答复的，如果遇到困难了可以找神，但这种问题，最好不要打扰祂了，祂也不一定会回复你的……如果真的想知道，伊薇特小姐，你不如自己试着向神祈祷一下。”

　　“好吧。”伊薇特在心中微微一叹。

　　她肯定不会去联系机械之神的，谁知道机械之神对人类幸存者是什么态度……万一暴露后，遭到了猛烈的火力打击呢？

　　而且她强烈怀疑，机械之神或许是有办法复活人类的，毕竟在末日到来之前，连“文明存续会”这样的组织都有，肯定也会有别的私人的、官方的渡劫手段，比如藏在地下的人类基因库之类。但它什么都没做，这件事本身，或许就暗含了它的态度。

第51章 线索

　　晚些的时候，伊薇特看到有机械魔偶来圣堂祈祷，想要向神倾诉一些问题。

　　修女小姐此时正在把储能箱运到仓库，让它先等一下，它就很配合的在教堂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长条物。

　　伊薇特对祈祷这件事充满好奇，又不想让机械之神注意到，便打算在旁边远远围观，但在看到这个机械魔偶手上的东西后，又忍不住走了过来，问：“你有什么问题，能告诉我吗？”

　　“咦，你是那个外来的旅行者小姐？”机械魔偶注意到了伊薇特酷似人类的外表，顿时用惊异的语气说。

　　“嗯，你还没见过我？”

　　“是啊，之前你和另一位小姐到来的时候，我正在做考古研究，没来得及到场。”机械魔偶做了个鞠躬的动作，“我叫‘胶卷’，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伊薇特·洛希维娅。”伊薇特点头还礼。

　　这个叫“胶卷”的机械魔偶和村里的绝大部分机器都差不多，都像是从伊什市黑水区的废铁大道垃圾山里挖出来的，身体并不灵活，且充满缝合的痕迹，所以在做一些仿人类的动作，比如弯腰鞠躬的时候，看起来会有点吃力。

　　“回到你刚刚的问题，我想问的其实是，这个从遗迹里发现的像棍子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胶卷给伊薇特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虽然黑不溜秋，但通过构造，伊薇特大概看出了这是什么了。

　　这应该是一个牙刷，材料大概率是“菌质塑”，也就是麟蜕生物开发的有机合成材料。

　　胶卷继续说：“其实我基本知道这是什么了，但我的邻居‘毛球’在看到这个东西后，非说这一定是人类的‘门钥匙’，用来打开门锁。但我说，这怎么可能呢？人类的门锁锁孔都很小，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塞得进去。毛球非说能塞进去，差点把东西都弄坏了。”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伊薇特问。

　　“我猜这肯定是传说中的‘掏耳勺’！我看过人类的画像，是一位艺术家画的，我发现人类的耳朵洞大小，就刚好可以容纳这个东西塞进去！而且你看这个小棍子，它有一点细细的毛对不对？肯定也是为了清洁耳朵而准备的！”

　　胶卷的语气中多了些许得意，它邀功似的问：“怎么样，伊薇特小姐，是不是觉得我的观点比毛球对多了？”

　　“很棒的猜想，我想神明也会站在你这边的。”伊薇特忍不住笑了笑，眼波柔和。

　　“是吧是吧！”胶卷很高兴，接着似乎是被伊薇特美丽的笑容魅惑了，它愣了一会儿后说，“说起来，伊薇特小姐，您真是名不虚传啊，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人呢？那个，斗胆问一问，您有没有什么修行经验，可以传授与我……”

　　双方谈话之间，修女小姐已经缓缓走近了。

　　听到二人的对话后，修女小姐对胶卷说：“不可以这样，胶卷先生，您忘记了吗？修行需要的是自己领悟，靠别人教，永远没法成为真正的人类的。”

　　“啊，我忘记了。”胶卷呆呆的说。

　　“好了，我已经打开了‘门扉’，您可以去向神祷告了。”修女小姐说。

　　顺着修女小姐的视线，伊薇特看向了中央的立方体雕像下面的神龛。此时神龛是一个启动的状态，两个金属小门左右分开，露出了里面斑驳老旧的机器的冰山一角。

　　伊薇特盯着那个东西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这是什么了。

　　好家伙，好几个世纪前的信号基站，既然还能用，应该是有得到过修理维护。

　　同时神龛的旁边还有多功能的线头，将其中一个数据管线与自己进行了物理连接后，胶卷立马低下头，双手合十，进入了一动不动的祈祷状态，宛若一尊雕像。

　　五分钟后，这个过程就结束了，伊薇特犹豫了一下，放弃了动用自己骇客能力的想法。这固然可以顺着网络逮到那个机械之神的位置，但也会暴露自身，在对机械族有足够了解之前，她不会做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

　　接着，看胶卷将身上的数据线拔下来，伊薇特问：“神怎么回答你的？”

　　“神说，这需要自己探索……”胶卷的语气依然充满迷茫，它思索了一会儿，疑惑的看向身边的二人，“伊薇特小姐，向日葵小姐，你们都比我境界高，你们觉得，神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呢？”

　　“神不直接告诉你，一定有它的深意，也许它更希望你专注于寻找答案的过程，这比结果更珍贵。”修女小姐想了想说。

　　“原来如此，不愧是神。”胶卷立即相信了。

　　我觉得机械之神只是懒得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伊薇特完全不这么认为。

　　可能因为她内在依然是那个跑众包的叫李游的外卖小哥，此时她脑袋里浮现出来的机械之神，是一个每天需要处理各种弱智问题的心力憔悴的网络客服。

　　感觉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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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时候，魔偶小镇里亮起了灯，看起来颇有几分灯火通明的烟火气息。

　　伊薇特正准备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就看到一头冰蓝短发、面容精致可爱的魔偶少女冰雨从旁边的小巷子里钻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说：“哎，好心人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害我找你半天了。”

　　伊薇特看着她喘息的动作，强烈怀疑这是人类修行的一部分，然后问：“什么事？”

　　“大长老先生请我们去它家里吃晚饭。”冰雨说。

　　伊薇特顿时想到了上午在集装箱公寓时，那一杯用发霉茶叶和脏水泡出来的茶。

　　但终究还是没拒绝，因为她这会儿，也有事情想要委托大长老帮忙。

　　过了一会儿，来到了集装箱公寓，在属于大长老的那一间集装箱内，伊薇特看到了已经摆好桌子的大长老，桌上有一些碟子，碟子上意外的有不少浆果，其中有的明显坏了，但也有一些，像是今天刚采摘的。

　　不过对于机械魔偶来说，主食肯定不是这个，因此在扫了几眼后，伊薇特就看到了藏在小桌子下面的那个储能箱，大概懂大长老的意思了。

　　桌子下用魔导线充能，桌子上模拟人类吃饭，物质精神两不误了属于是。

　　等落座后，“吃饭”途中，伊薇特忽然说：“大长老，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伊薇特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老朽必然知无不答。”大长老立即说。

　　“在过去的一两百年里，你是否见过一个金发的女孩？”伊薇特问。

　　在几番交谈中，她已经知晓了，大长老是大概170年前，在某处废墟中苏醒过来的。

　　它最初在银镜洲的黑潮王国生活，浑浑噩噩了120年，突发奇想，想要去外面那个充满畸变生物、凶险却又神秘的广阔世界闯荡一番，就像现在的冰雨一样。

　　毕竟和天穹、烬痕、裂空三大王国不同，四国之中，唯有黑潮王国是起源于黑潮洲的，后来因为神谕，才把母王国搬到了银镜洲。所以相较于其他王国，黑潮王国的国民会更有外出旅行的欲望。

　　然后，年轻的大长老带着简单的防身武器，以三块大陆上零星分布的王国们为安全点，就这么出发了。

　　它走南闯北了20多年，从银镜洲到翡翠洲，最后回到了祖地黑潮洲，建立了如今的黑潮王国阿迦舍分国。

　　有了这样漫长的人生经历，伊薇特想，如果罗莎琳曾经回到过终焉之地，大长老或许会有所耳闻。

　　“金发女孩？”大长老困惑的说，“要说金发女孩，老朽这辈子，确实是见过一些，不知道伊薇特小姐您想打听的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