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郊野。
休息的棚子。
衣着奇特、赤着双足的娇小少女。
这样的词组合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
靳雪衣坐在马车上，没有乱动。
放在过去，她大概率会以为这个少女是刚从太清道场里走出来的信徒，然后一脸关切地上去询问少女是否需要帮忙。
但在经历了父母双亡，尤其是和安晴晚同行了数日后，她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天真。
“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安晴晚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来。
靳雪衣知道安晴晚这是在考她。
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细细思量起来。
她想到一件事。
“我们在破庙避雨时，那个陈师傅说过，行走江湖，要学会看和听。看，就是看手脚，看步态，听，就是听呼吸，听脚步。”
安晴晚点头：“那你看出什么了，又听出什么了？”
靳雪衣的视线首先落在少女的双脚上。
“寻常人的脚，在鞋袜的包裹下，加之常年走动，难免会有一些形变和粗糙。”
“但这双脚，脚踝纤美，足弓销魂，肥瘦适中，柔嫩白皙好似羊脂玉，堪称珍品中的珍品。”
“就连我的脚与之相比，也逊色远矣。”
“我迄今所见……呃，只有那天晚上你捆绑我时匆匆露出的那一双更值得人回味。”
说到这里，靳雪衣偷偷看了安晴晚几眼。
我只是在描述事实，可不是在挂念着什么，你可别误会！
安晴晚依旧淡然：“这个角度有意思。”
见安晴晚没有露出异色，靳雪衣才松了口气。
“我想，这样的脚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甚至不是寻常大家闺秀所能拥有的。她要不就是出身豪门贵胄，要不就是和你一样的高手！”
安晴晚道：“所以，你的结论是？”
靳雪衣道：“她的脚上看不见半点泥垢，不仅是脚，裙摆、内衬也没有，所以我认为她是个高手。”
扳了半天脸的安晴晚在这一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靳姑娘，你终于有几分江湖人的模样了。”
安晴晚笑了，靳雪衣也跟着笑。
这是她第一次被安晴晚主动称赞吧？
她不禁想起娘亲教她读书写字时称赞她的场景了。
那时，她心中涌出的暖流与现在一模一样。
坐在马车角落里的阿红一脸懵逼地看着安晴晚和靳雪衣。
这两个姐姐在说什么？
片刻后，安晴晚起身。
“阿红姑娘，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会会客。”
阿红乖巧地哦了一声。
她不懂江湖事，只觉得安晴晚是个靠谱的大姐姐，听安晴晚的就对。
雨后，凌晨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安晴晚走到棚子里，在少女对面坐下。
“你来杀我？”
少女道：“没错，我来杀你。”
安晴晚道：“你不该来的。”
少女道：“不来又怎知该不该来？”
安晴晚道：“也是。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少女的眼睛里流淌着清澈的光：“是，我一直对自己很自信。”
安晴晚道：“自信是一种好品质。”
少女道：“但在看见你之后我没有那么自信了。”
安晴晚道：“这就是你一直没动手的原因？”
少女道：“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安晴晚道：“还有什么原因。”
少女道：“我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杀好人，你在太清道道场做了些事，看着像个好人。”
安晴晚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少女摇头：“为了找到你，我走了六百里路，直到听见太清道场的动静，才遇见你。但来都来了，我想试试你的深浅。”
“你不怕死？”
“怕，但赢了你，我能拿到很多钱。”
“有人雇佣你来杀我？”
“没有人雇佣我，你身上有《奇门八方刀》，可以卖很多钱。”
哦。
安晴晚点头。
毒道人杀了吴青城，而她又杀了毒道人的影响终于来了。
在旁边听了半天谜语的靳雪衣这时坐不住了。
“《奇门八方刀》不在她身上。”
少女懒得去搭理靳雪衣。
这把靳雪衣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这家伙怎么比安晴晚还要神气得多啊。
安晴晚问道：“你是苗人？”
少女道：“汉人，但是出生在苗疆。”
安晴晚道：“多大年纪了，有十六岁了吗？”
少女道：“你要是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好。”
安晴晚笑着伸出了右手。
少女也跟着伸出右手。
两只挑不出任何瑕疵来的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
这一幕让本就糊涂的靳雪衣更加糊涂了。
说好打架呢，你们怎么一副要掰手腕的样子？
安晴晚和少女就这样静静地对坐着，一动不动，便连呼吸声都被风声完全淹没。
要不是两人的眼皮偶尔还会眨一下，靳雪衣都要以为她们变成雕像了。
“喂，你们……”
“嘘！”
安晴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打扰她，让她分心。”
靳雪衣挠了挠头，那你这边就可以随便打扰吗？
她再次看向少女。
这回，她终于发现了异变。
少女的脸色变了，从白里透红变成了异样的紫色，又从紫色变成了灰白色，渐渐的，她的嘴唇、睫毛、眉毛，全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与之相对的，安晴晚的身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我……”
少女嘴唇翕张，没来得及说话，血痕顺着嘴角淌了出来。
“我输了。”
她主动松开了手。
在松手的瞬间，她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但表情再也不复刚才的桀骜不驯。
“我听说你只有十八岁，而且只练了两年武功。”
“是。”安晴晚如实答道。
少女长叹：“和你生在一个时代真是一种悲哀。”
安晴晚道：“倒也不见得，很多人说过和我在一起很有趣。”
靳雪衣立刻跳出来帮嘴。
“就是就是，我就觉得和安大小姐在一起很有趣，待上一天比我之前自己玩一年还有趣。”
少女别过头，静静地看着靳雪衣，并不说话。
靳雪衣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少女扭头问安晴晚：“你喜欢养女儿？”
安晴晚和靳雪衣头顶同时冒出了问号。
“何出此言？”
少女道：“如果不是喜欢养女儿那种感觉，为什么要带着这个蠢笨的大小姐一起出行？”
“啊？”
刚才打了一架，大晚上又要驾车，靳雪衣原本是有些困的，但听到少女这话她彻底被整清醒了。
“说谁蠢笨呢，啊？啊！”
安晴晚也笑着维护靳雪衣：“此言差矣，靳姑娘是个聪明人，而且她是我的眼睛，没有她，我走不到这里。”
就是就是。
靳雪衣骄傲地挺了挺胸。
“眼睛？”
少女看了看安晴晚脸上蒙着的布，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过。”
少女冲着靳雪衣摇起了头。
“她实力太差，脑子也不灵光，就算当眼睛也不是一双好眼睛。如若让我来，一定能当的比她好百倍。”
靳雪衣快要被气炸了。
她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
“我？”
少女侧过身，玉足轻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搭了个高傲的二郎腿，轻飘飘道。
“我就是天下第三杀手，绛雪阎罗蓝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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