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也许,村民中的确有了解事实、真正清醒的人,但错误的传承导致根深蒂固的影响,即便后来者愿意正本清源,也会被羞于承认祖先错误的‘多数派’束口否认,只能拜服于曾经的盗贼,曾经的战犯,更篡改历史,美化形象,乃至将它们高悬在神龛中央,为万人崇敬。
第一百零六章 再会竹兰
“所以,你是因为那三只宝可梦的出现才急匆匆地下山吗?”
悉听往复,知晓真相之后,南音也明白了这小家伙意图下山的原因。
“波尼哦。”
微微点头,也晃荡着纤长的小腿,经由少女的慰藉,厄诡椪的面上不再有一早的怒意。
但那并非忽视与容忍,只是相遇太过突然,相处太过温馨,也若久别重逢的过去,比起争斗,它更喜欢和洽的陪伴。
是啊,不被理解,不被认同,试问,数百年的孤身一人,又有谁能安然接受?
在篝火中添上了些许柴薪,让那橙黄的光芒更为和煦,更为暖融。
没有太多的言辞,南音只是平摊五指,轻轻抚摸着小恶鬼的脑袋。
一遍又是一遍。
“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目光愈渐柔和,当真相呈现,少女的心底不免生出怜惜,也对村人的愚昧更为透彻。
再多的言辞都无法叫醒一群装睡的人,当他们固执己见,明知恶果而不认,就彻底失去了用字句沟通的必要。
“波尼哦~”
心念的共感频频给予花样的色彩,干涸的生活涌入甜醇的水滴,厄诡椪伸出小手,主动将南音的五指揽入了怀中,她想再多感受一下这份温暖,多回味一下这份细腻。
北上乡从古至今流传的传说,距今已经过去了几十上百年,对于小家伙来说,那段过往已是长久的往事。
久远的过去,丹瑜与乌栗的祖先曾经为它制作了四枚面具。
代表喜的础之假面,础石面具。
代表怒的灶之假面,火灶面具。
代表哀的井之假面,水井面具。
以及被厄诡碰持留至今,代表乐的碧之假面。
当面具被夺走的时候,小兽的心亦是破碎了大半,在经历长久的时光过后,它已再难感受到那些复杂的情绪。
喜也好,怒也罢。
曾经被人类误解排挤,失去同伴,背负长久恶名后盈满内心的怒火,如今难以再度升腾而起。
那些悲伤和泪水,在经由时光淘洗的当下,即便努力回想,最多不过是感到淡淡的忧伤,未褪的余韵。
厄诡碰早已习惯了躲藏和逃跑,虽然内心时常感到寂寞,但它更害怕和人类见面,招致他们嫌恶的目光。
每当带上象征着无上极乐的碧之面具,小兽都是将表情藏到了狂笑面具背后。
但今次的偶遇,和煦的展颜,围坐的篝火,却在小恶鬼的心中点落着前所未有的涟漪。
上百年的流浪,厄诡碰一直都很害怕寂寞的守候,但比及前者,它更畏惧伤却他人,伤却己心,所以,小家伙宁愿避开人群与宝可梦,独自孤零地生活。
直到鬼山再度有了人迹,直到长久的昏暗多了一道火光。
南音是为寻找真相才越过险道,踏上山林,哪怕有过眼缘,她不曾想过与恶鬼的恰逢,也非刻意的贴近。升起一堆篝火,熬煮一锅热汤,将秋日的冷彻与恶鬼的陈见驱散,这一切都只是她就着本心,自然而然做出的事。
也正是因为这纯粹的心境,平和的眼界,她才能与如数的传说缔结友谊,乃至于更进一步。
“今天,你打算回到鬼齿洞吗?”
摇了摇头,厄诡椪支起身子,挪步走近少女,也暗瞅着对方的面色。
见到南音毫无动容,更有鼓励的意味,欣喜的情绪便若清泉般在小兽的心底泛开。
比起清冷寒颤的溶洞,它无疑对这温暖的小家更为眷恋,更为憧憬。
“波尼,波尼哦?”
是怯生生的询问,询问今夜可否相伴,可否安寝。
浅浅地扬起唇角,南音放缓语气,一点点地道以柔声。
“我们当然欢迎你的到访,厄诡椪。”
“就像最早说的那样,这些时日,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们仍会在鬼山陪伴着你。”
“波尼哦~”
星状的眼瞳绽放光彩,心喜的涟漪不住激荡,没有别的动作,厄诡椪仅仅环紧了白发少女的纤手。
“布咿......”
本有怒意层生,但看到这孩童般的依偎与不舍,伊布便少有地按捺不满,只侧过脑袋,轻哼出气。
没有下次!
为这份醋意有感好笑,南音放平空出的手掌,唤着小家伙的名字,顷刻散去脾性,仙子伊布顺从地垂下脑袋,将那可人的小脸倾于少女的掌心,任由指尖发力搓揉出凹凸的软肉。
“我说过,你是永远的第一,也是这些孩子的大姐头。”屈下膝盖,以平齐的目光相视,并不局限于既往的举止,她再而俯身,将侧脸附在小兽的耳畔,如是呢喃。
“要耍小脾气的话,大可以在只有我们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倾泄哦。”
温湿的鼻息打落,为粉白的颜面酌上些微的红晕,也让那耳尖染指醒目的羞意。
“布咿!”
未待少女的后话出口,小家伙便窜入了一早搭好的帐篷,只为消去心中激起的涟漪,抚平颜面酌醉的桃红。
不再有更多的谈声,唯有深幽的虫鸣悉悉索索,长情相伴。
悉听着小家伙或多或少的鼾声,也看着它们模样各异的睡姿,宛若坚冰融化,南音一贯的平淡尽数消褪,只余下柔和的眉目。
不仅仅是天蝎王与小卡比,连那刚刚相识的小恶鬼也挽着她的手臂,几经合眼,便沉入了梦乡。
看的出来,它不舍于这份陪伴,也不愿其离去,只是——
“这可叫我怎么睡着。”
四肢被如数架设,或许,所谓幸福的困扰便是如此。
好在南音自身并没有那么困乏,仰起额首,她看向晚间的星夜,看那银色的辉光洒落在大小的石块,也看友人逐渐凑近的俏脸。
“厄诡椪的经历,真的......好可怜,那些村人怎么能这样做,那些宝伴也尽是些欺世盗名的混蛋。”
气愤,恼火,也只有到了独留彼此、不再打扰的时分,可尔妮才主动发声,为那孩子打抱不平,更为一路的遭遇道尽不满。
“真相与传说截然相反,南音,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纠正这些,为它,也为我们讨一个公道。”
顺理成章地发声,也难耐激昂的情绪,然而,少女的极言却迎来了前者的否决。
“不,只是我们,并不能为那孩子正名。”
回想踏入北上乡以来的见闻,忆起村人们鄙劣的嘴脸,南音已经猜到了告知真相的结果。
自省与承认?
当然不会,错误的历史沿革,让见识根深蒂固,哪怕真相大白,那些驽钝且固执的村人依旧不会承认错误,承认供奉的宝伴是为恶首。
他们会如旧将之列在神龛中央,甚至出于污蔑之名,转而质问他们,诘责作为少数的一方。
“为什么?”
社会见识的欠缺让可尔妮尚不能理解友人冷笑中掺杂的含义。
“因为,我们是少数派。而北上乡的大多数人,明显只愿相信他们所了解的历史,只会听到附和己见的声音。”
就事论事,就人论人,那些村人对待她们的态度就影射了结局的一角。
“宝伴拯救村庄的故事,早已是村民们固化的认知。如果他们在掩面祭举行的前夕,突然听说自己一直以来崇敬的宝伴其实是三个窃贼,是引发灾祸的根源,那么,这些人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们应该......不,他们绝对会束口否认。”
哪怕年龄尚浅,金发少女也非愚笨的人,经由友人的提醒,她很快认清了事实的必然。
“没错,他们一定会将之定义为谣言。掩面祭在即,如果这时候出了丑闻,无疑是对整个北上乡的重大打击。”
旅游业,最重视的就是名气,一旦评价偏向负面,再怎么样的宣传都只会招来他人的嫌恶。
“那我们......”
忍气吞声从来不是两人的风格,而南音却全无忧虑,更有作壁上观的想法。
“不用担心,可尔妮,你也听到了村人们抱怨收成的话语,而那三只宝可梦生性贪婪,好吃懒做,根本不符合世人对英雄的定义。”
翻出洛托姆图鉴,如今的头条已尽数被宝伴复活的字句霸占。
“那些村民在宝伴复苏的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大肆的宣传,事到如今,大多数的一方已不再是他们,那些不了解真相、只因好奇投注目光的人们会凭借自我的见知去评判真伪,分辨善恶。”
“当宝伴的举止呈现在清晰的荧幕之上,当它们与传说相驳的形象落于大众的眼中,那么,村人们的宣传便只会变成一把刺向自身的利刃,将丑态尽数揭露。”
一如少女的话语,当村民们大张旗鼓,将三宝伴迎入大殿,往后的一幕幕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而无论是南音,还是小恶鬼,都只需要静观事态的演变,看那村人的嘴脸不再高傲,看那宝伴的名声跌落泥潭。
说实话,她全然没有纠正这些愚人的想法,也不想劳心劳力去教训那些宝伴,同个池塘的臭鱼烂虾,欺负起来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和成就感。
贪婪可以变成动力,愚昧可以通过教育引导,但那并非她的本职,世人的眼界与社会的洗刷会代替任何言语,揭开表层的面纱,让真相大白,也让村人认清事实。
“感觉,南音你......好厉害,看什么都那么透彻。”
为友人自若的姿态感叹,可尔妮目中的憧憬愈渐浓重,然而,一记弹指却再次止住了她欲生的失落,也让轻微的痛楚蔓延。
“呜。”
“注重眼前的事,脚踏实地去看,去想,就能做出相应的判断。”
敦敦的教诲常伴耳畔,柔和的月光倾洒入怀,与那双堇紫的眼瞳一同布施恬然。
不自禁的,可尔妮就哽住了喉嗓,轻轻点头。
往后无话,唯有默默的相伴,及少女枕靠单臂,绵绵不散的思忖。
......
次日之初,清晨的微光透过帘布,洒入帐篷,也洒入沉绵的眼睑。
纤长的鸦睫带着些许水色,更随眼眸的张合微微颤抖,予人懒困。
“唔......”
长梦初醒后的片刻,总会让少女稍有些滞愣。
取出木制的梳子,早早转醒的粉白小兽挥动缎带,为前者自发打理起睡乱的发丝,这已是她们的一种习惯,也是彼此之间的照拂。
只不过,今日旁观的小兽却多了一位。
环抱膝盖,那翠色的小恶鬼正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两者默契的举止。也伴随其呼吸的起伏,柑橘味的清香逐渐弥漫在这不算宽敞的帐篷。
它同样渴望这样的相处,憧憬心意相通的默契。
晨间的斜阳偏向正中,小室的暖意愈渐沉积,而南音也从长眠后的余韵彻底挣离。
提指别紧伊布头像的发卡,她扬起双臂,任凭腰肢舒展,勾画有致的曲线。
不曾忽视厄诡椪的目光,却不作过多的贴近,少女只是拢开帘布,再环抱小腿,倚着睡袋,与之坐在同一寸角落,被晨光照拂的角落。
“今天,我打算回翠绿镇一趟,厄诡椪你介意吗?”
是轻缓的询问。
“波尼?”
歪了歪头,半露小巧的犬牙,片刻的思考过后,小恶鬼便将那副碧色的面具从身后取出。
它不想这久别的温馨散去,也不想再待在干冷的鬼山,更不想和那日一般等来对方的不测。
“那好,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
并非对那座小镇存有留念,这单是因为部分行李还放在旅馆,没有在昨日打定主意前携带。
唤醒酣眠的友人,也借着空暇整顿起衣装,不多时,她们便收拢好帐篷,顺着山道向下。
晨间的微风携有凉意,如数的宝可梦也都沉浸于梦乡,不愿面对这份冷冽。
穿过石子铺就的小路,再次来到人类的村庄,无疑,这熟知的景观与绰绰的人影让小恶鬼心生怯畏,更有感昔日未褪的伤情。
没有再用言辞慰藉,南音只是稍稍握紧了前者的小手,更垂倾目光,道尽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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