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铃风
丰川祥子失望地望着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几十秒之前的话。”
“......”
祥子的嘴唇一直在发抖，她拿起猎枪，颤抖地，缓慢地将枪口对准自己。
可是，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砰！
枪走火了，在祥子还没有将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便轰出了膛内的弹丸。
祥子被猛烈的枪声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猎枪从手里跌落，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第二次了。
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她失败了第二次了。
当初那个没有胆量打碎灵魂宝石的丰川祥子，到现在依旧不敢。
她失魂落魄地垂着脑袋，蓝色的头发被雨水浸润，像是海草一般贴着脸颊。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明明早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就连灯也是假的，你早就一无所有了，没有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了啊，为什么还那么......
祥子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软弱的，无力的双手。
为什么还那么执着地想活下来呢。
为什么！
“住口！到现在了还在自欺欺人吗？！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都知道是为什么！”
丰川祥子恨铁不成钢的怒吼在耳边回荡。
......我知道？
我是......知道为什么的？
祥子的瞳孔溃散了。
在溃散的瞳孔里，穿过那个小孔，进入后面那个漆黑的世界，进入祥子的体内。
漆黑的世界被一张张仿佛静态图片一般的回忆连接，这些静态的画面开始动了起来。
刷刷刷，刷刷刷地在扩散的瞳孔前掠过。
画面与画面之间的黑暗被每秒钟24张的速度掠过的静态图片驱散，化作鲜活的假象，过去的点点滴滴在记忆里放大。
“小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万圣节？”
“初华，你会唱绿袖子么？”
“灯，要不要试着和我组乐队？”
“我——也——想——成——为——人——类——！”
“这是什么？哇——！它喷出饮料了！睦你看到了吗！”
“因为那是你写的歌词，作者本人来唱肯定更好。”
“我明白了......春日影，就是我们的歌啊。”
......
对了......我是知道的。
我想要的，是回到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回到那个还能天真灿烂地走在阳光下的日子。
灿金色的瞳孔找回了焦距，眼睛里倒映出石膏一般洁白的双手。
脚下的地面变得无比渺小，身旁的高楼都只有自己的腰那么高。
什么松树林，什么灵魂宝石，什么不敢扣下的扳机，都已经渺小得......看不到了。
祥子眯起眼。
仅仅是眯起眼这个动作，就已经足够卷起一阵气流。
什么啊，原来我早就在不知不觉间.......
变成魔女了吗？
这不是已经，完全晚了吗......
【这不是已经，完全晚了吗————！】
纯白色的巨大人形捂住自己的双眼，发出无声又猛烈的恸哭，一阵冲击波以人形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扩散。
直到席卷整座芦苇原。
回卷的魔力将芦苇原包裹起来，魔女恸哭着，落下的眼泪化作了雨，落在这座城市上，雨滴每落在地上，溅起一道涟漪，便会有一部分的世界被改变，魔女以梦为原材料，重塑了一座城市。
重塑成梦里最美好的城市。
接着。
流泪的魔女摔倒了。
倒在地上，让大地都随着她一起哭泣。
在那双比人还高大许多的灿金色眼睛里，祥子窝成小小的一团，蜷缩在漆黑的世界之中。
“已经回不去了......”祥子低声地呜咽着。
过去的美好，甚至是曾经为人的时光，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甚至错过了杀死自己的机会，就走到了末路。
怎么会这样......
丰川祥子蹲在她身旁，用手指戳戳她的腰。
“你是来嘲笑我吗......”
祥子用沙哑地声音回应。
“也不是完全回不去，还有办法能回去，虽然只能回到你尚且为人的时候。”
丰川祥子好像有点变了，又没变。
她变得温柔了一点。
但还是那么果断，有主见，有方向。
因为无论她说多少的狠话，表现得多么恨铁不成钢也好，她始终是祥子眼里那个完美的“丰川祥子”，是为了祥子而生的......榜样。
她始终是为了祥子而活。
“......要怎么做。”
祥子擦掉眼角的泪水，抬起通红的双眼。
“只要你像刚才留下的录音一样，忘记自己是魔女，就能假装自己还是人类，继续苟活下去。”
“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祥子别过头，断断续续地抽泣。
“我不想死，我不想忘记。”
“只是忘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而已，很容易。”丰川祥子说。
祥子撑起身子，目光和丰川祥子齐平，随后又怯怯地垂下去。
“可是我不想......那么软弱地活下去。”
“这又不想，那又不想，你想怎么样。”丰川祥子皱起眉头。
“我想......变得像你一样，完美。”祥子低声说。
毕竟，丰川祥子就是她幻想出来的，最完美的那个自己。
祥子也想变得那么完美。
变得完美，才能帮她重新回到过去那段日子。
“......”
这一次轮到丰川祥子沉默了。
她垂着眼眸，仿佛对面前这个懦弱的自己失望透顶，却又无法割舍。
谁叫，自己是她的附属品呢。
祥子成为魔女之后，她还连带着一起，变成了使魔。
在这个逐渐扩大的结界里，她是最大的那个使魔，甚至比懦弱的魔女本身对结界的控制权都高。
“唉......。”
丰川祥子叹了口气。
“那我们俩换一下，你变成我，我变成你，满足你的愿望。”
丰川祥子挑起祥子的下巴，伸出手，轻轻擦拭掉祥子眼角的泪花。
“让我体验一下你的想法，让你感受一下所谓‘完美’。”
她温柔地说。
祥子幻想中的完美，真的是完美吗？
最起码作为被创造出来的丰川祥子自己不那么觉得。
她也有很多缺点。
她更有主见，但她更容不得别人的谏言。
她更有野心，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匹配得了野心的能力。
她虽然果断，但她也会后悔。
她后悔取代了那个用来哄祥子入睡的高松灯。
现在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单亲爹，那些祥子看到，却不觉得是缺点的性格特质，当放在一个成熟的角度来看，便成为了扎眼的刺。
她不想祥子把它们都学去，但只有祥子亲自体会过，才知道那并不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东西。
“我会让你的魔女态进入休眠的状态，只有意识能够附身在我身上，这个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只有两个月，等你慢慢醒来，等到那一天到来，你就会变成真正的魔女，遵循本能做事。”
瞳孔之外的世界，魔女的背后张开一双翅膀，一双能够将天空都遮盖的翅膀。
天使般的翅膀缓缓合拢，将蜷缩在地上的魔女笼罩，变成一颗比摩天大楼还高大的卵。
又或者说，是正在变化的茧。
“是成为魔女，还是找到回到过去的方法，亦或是自我了结，又或者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怎么样都好，这段时间，让我们都好好想想。”
丰川祥子掏出一盒磁带随身听，将一卷写着什么的磁带放进去。
丰川祥子按下播放键。
“让我暂时，一起欺骗一下这个世界。”
《Part A-The ManWho Sold The World》
开始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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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里的飞速掠过的画面定格在磁带的特写上，祥子呆愣的眼神重新找回了焦点。
她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Oblivionis，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做过的事情。
Oblivionis的眼神也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
显然，她也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是现在，她们都想起来了，想起了记忆里被模糊的所有。
Oblivionis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要把回忆起的记忆给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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