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103章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大家都很紧张，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危机一样。

　　“不用那么担心，我只是来查案而已。”

　　他不得不安抚情绪。

　　而雾雨葵和医生对峙，高桥警部则是对着浅川陆，说：

　　“我们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相信我，一旦看过作案现场，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

　　顺着目光看去……眼前冷冰冰的金属密封门。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证人席”上的医生和护士们，他们的表情此刻非常紧绷，或许主刀医生大村毅介在他们之中地位平时就很高，他的反抗给了他们一些不满的起爆点，这时便和周围靠过来的警察闹得很僵，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

　　倒不至于不配合或者造反，但在这个时候问问题，肯定不会得到什么理想的结果。

　　不如让他们先冷静冷静——

　　“请把他们分开吧，上面不是有很多诊室吧，让他们单独休息一会，有一位警察看着就好了，不要太多人围着。”

　　浅川陆思考过后，提出了建议：“我们先去看现场，如果提前听证词，可能会造成先入为主的观念，不如自己做个判断，之后再根据证词做出补充，这样会更加全面和客观一些。”

　　听到这个提议，高桥警部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吩咐着手下的刑警：

　　“按这位先生说的做。”

件之春 : 第十三章 受害人

　　最后进入手术室的人，就是浅川陆、雾雨葵两人，还有负责引路的高桥警部。

　　以及，两个手持平板的搜证人员，应该是为了随时提供现场情报的。

　　浅川陆和他们一样，戴上了白色的塑胶手套，紧紧包裹着双手，这种感觉说实话还挺新鲜的。

　　刚进去，一阵浓烈的血腥和尸体臭味就扑面而来，死亡的感觉无比充盈。

　　惨剧就在眼前发生。

　　高桥警部还瞄了一眼那两个年轻人，感到了惊讶：

　　“我做了二十年的刑警，遇到凄惨死相的死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些也是丧心病狂的变态杀人犯。但这次的情况，就连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感到胃里有些酸胀，你们这都能面无表情，不愧是部里派来的精英啊，我算是完全服气了。”

　　他说得一点都不夸张。

　　死者是一位女性，而现在别说女性了，几乎看不出身为“人类”的样子。

　　她的身体四肢都被切开，标准的分尸解体，在淡绿色的布上呈现六块的模样，切口平整，鲜血浸染了整张手术床。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算什么，更惊悚的是，她的腹部被整个破开，连同残缺的身体一样，内脏和肠道各种器官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胸腔的大出血导致几乎形成了一滩肉泥，各种模糊不清的形状、腐烂发臭的味道更是在考验人的承受极限。

　　四肢被割开，内脏被切碎，这还不算完，女人的脸也受伤刮花，鼻子和眼角处被剖开，脸颊似乎有针孔。

　　虽然还不至于无法辨认身份的状况，但还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样一具残忍的尸体，就摆在无影灯下，充足的光线照亮下所有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阴影，更显得恐怖异常。

　　“这个黑医院虽然资质不全，但基本的卫生条件搞得还行，手术室该有的无菌环境都能到位，也多亏了这个，尸体的保存情况还算良好，不然腐烂程度一上来，估计没有人能承受得住那种限制级的冲击景象了。”

　　高桥警部苦笑着说。

　　“但换句话说，这也给尸检增加了难度吧。”浅川陆说。

　　“嗯，你说得对。”高桥警部再次对这个少年的专业程度表示了惊讶，“的确，现代的尸检除了痕迹检验外，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判定死亡时间，但在手术室这样恒温无菌的环境里，没法根据腐败程度推测准确的时间，被破坏到如此地步，也给我们法医的工作带来了困难。不过，对于这次的作案时间已经有了定论，那就是昨晚10点，手术进行的过程中，大概10到10点半之间。”

　　“根据摄像头的时间来判断的？”

　　雾雨葵也插入话题。

　　“是的，晚上10点，他们推着患者进入手术室。10点半以后，能看到有几个人匆忙穿着手术服从地下室逃跑出来，衣服上沾满了血，惊魂不定，再过了十分钟，所有人基本都出来了，除了受害者没有人留在地下室里。11点，有人报了警。”

　　一旁的搜证人员根据高桥警部的指示，在平板上展示了几个监控录像截图。

　　右下角有时间，能清楚看到，和他说的一样，刚刚看到的那几个证人都出了镜，基本就是这个时间线。

　　“没有地下室和手术室的摄像头吗？”

　　“没有，手术室本来就很少安装摄像头吧，地下室本来也是他们想要隐藏的地方。如果有的话，我们就不用费力调查了。”

　　高桥警部苦笑回答。

　　浅川陆总感觉这其中存在漏洞，就算是这些人的表现，也不足以证明当时一定发生了杀人案件。

　　比如，很有可能受害者早就死了，医院有保存尸体的条件，加上手术室的环境可以一定程度上欺骗尸检，通过表演和某种替换，就能更换尸体，造成昨晚作案的假象，有可能特意把尸体弄得如此凌乱，甚至破坏脸部，也有这方面的考究……

　　他一下就想到了某种诡计。

　　“有没有确认过死者的身份，真的是被推进手术室的患者吗？”

　　面对浅川陆的问题，高桥警部表现得很自信：“当然，这是我们最开始就确认的了……其实也是因为，受害者是有名人士。”

　　“有名人士？”

　　浅川陆立刻联想到了外面围绕的媒体和记者们。

　　“是的。”

　　另一位搜证人员用平板展示了另一段视频：

　　“啜一口饮品，坠入放松的快乐！Chill Out新品苏打水，让你在今年燥热盛夏享受极致放松的感觉！”

　　那是一段电视广告，大概只有十五秒钟，身材优美的偶像穿着比基尼站在海滩上，展现着曼妙的肌肤和曲线，她手里拿着名为“Chill Out”的苏打水牌子，念完台词后一饮而尽，液体从唇边流出一些，沿着纤细的颈部和锁骨一路向下……

　　是个受众很明确、也很养眼的广告。

　　“这个人是……”浅川陆看着看着，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广告他好像在电视上看过。

　　第二，他好像不止在电视上看过这个人，她的脸，她的名字很熟悉。

　　“大塚莉香，她就是这次案件的受害人。”

　　高桥警部说道：“虽然我不太懂这种年轻人的喜好，但我儿子还是她粉丝呢，据说现在正当红，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说。”

　　这个名字，瞬间激发起了浅川陆的回忆。

　　是的，他见过她，还活着的她，就在几个月前京都，酒天馆，那个繁华奢靡的“圣诞聚会”上。当时的大塚莉香，正匍匐趴在东云宏介的脚边，谄媚的赔笑，身体都紧贴上去，她是那个土皇帝的情人，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换取演艺事业前途的新人偶像……！

　　浅川陆是在东云末月的讲述中，得知她的名字的，东云末月给那个导演逼问下药的时候，她就在现场！

　　往昔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看着广告里青春活力的笑容，再看一眼无影灯下那恐怖的死相……

　　如果不是脸部也被刮花损伤，浅川陆应该刚刚就能认出来了，的确，这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

　　……为什么，是这个人死在了这里？

　　真的有这么巧吗？

件之春 : 第十四章 分尸

　　“由于受害者关系敏感，我们不得不增派警员，就是为了防住那些讨厌的媒体们。说实话我们真的很不喜欢有名人士作为受害者……啊，当然，普通的市民也最好不要出事。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面对媒体，还要面对发泄不满的粉丝和关注，甚至视情况有时还得开新闻发布会，唉，会把普通的调查搞得很复杂，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尽量确认了大塚小姐的身份。”

　　高桥警部说：“大塚小姐的家人联系不上，查户籍似乎是孤儿出身。经纪人最近好像辞职了，但她所属的经纪公司派人来核对身份，确认是本人没错，法医检测血型、DNA和指纹，这些都和平时采集的记录对得上……对了，这些断肢也是她本人的没错。”

　　不愧是个老刑警，连这种方面都考虑到了，既然被切开四肢，或许有被替换的可能性。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基本可以确认，手术台上这凄惨的死者就是大塚莉香。

　　浅川陆对于这番话，只是随意听了过去，他脑海里在想别的事情。

　　大塚莉香……是东云宏介的情人，那么这起事件，是不是又和东云家有关？

　　非世监察部突然找到东云末月，要委托这个案子，是不是瞄准了这一层关系？

　　他们真的需要侦探帮忙查案吗？还是说这是一次试探？

　　刚开始浅川陆还认为这只是普通的一起凶杀案，确认了受害者身份的瞬间，他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眼见他突然沉默，于是一旁的雾雨葵接过话题：

　　“就是你们找来经纪公司的人，消息才会传出去啦。”

　　昨晚才发生的凶杀案，现在媒体已经虎视眈眈的守在门外了。

　　“你说得对……唉，也是我们不小心了，但确认尸体身份也是不得不做的环节。”

　　高桥警部一脸无奈的苦相，想必承接了这个重任，他压力一定很大。

　　雾雨葵慢慢走到手术台旁，端详着尸体的情况，正常的女孩子看到这样的景象恐怕马上就会吐出来，她却意外的冷静。

　　看样子果然不是什么一般人：

　　“你说法医来过了，为什么尸体还留在这里，没有运到检验中心去吗？”

　　“因为这里的保存条件不错，我就提议多留一会，反正该解剖的东西都解剖完了，该采集的内容物都带走了。我疑惑的是，尸体为什么要被分解成这样？为什么凶手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举动？我觉得一定有意义在内，摆在这，或许从中能侧写出某些东西。”

　　高桥警部的回答很专业。

　　——尸体被分尸的理由？

　　这个问题，迅速把浅川陆从偏题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他想起了《解体诸因》里关于各种各样奇怪的分尸案子。

　　当然，这世界上不存在那多匪夷所思的诡计，书里也写过，现实中绝大部分凶手分尸的原因只有一个——

　　方便搬运。

　　大家都知道，所谓完美犯罪的方法不存在，在现代刑侦技术的高超发展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抓住犯人的马脚，如果要实现完美犯罪的话，那就必须【让犯罪事实不被发现】，只要警察不来，没有展开调查，自然也就不存在风险了。

　　于是，很多人都会想到在杀人后毁尸灭迹，但一具尸体可没有那么容易搬运，臭味、重量、鲜血、外形，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在荒无人烟的乡下，那么随便挖个坑埋了就好，但如果杀人案发生在都市里，要怎么处理尸体就成了大问题。

　　如果背着一个大袋子出去，就算装进车里运送，也很容易被目击者发现异常，必须要减小体型和重量，分尸就成了很多凶手自然而然的选择，通过把尸体分解成几块，就能不被看出是人形的样子，还能分开几次抛尸，减轻被发现的风险。

　　但在这次的案子中，这个最一般性的结论并不适用，因为尸体就光明正大的摆在这里，分尸以后就再也没动过。

　　封闭的手术室里，不存在分解抛尸的可能，除非是当时的凶手还没来得及行动，警察就到达了现场……

　　于是浅川陆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相对较小的原因——

　　变态杀人魔的无理由虐杀。

　　“刀法很好呢。”

　　“什么？”

　　雾雨葵突然的发言，让高桥警部为之一愣。

　　“我只是根据自己的专业领域判断而已，当做你们破案的参考。”

　　她纤细的手指一笔一划，似乎在尸体身上切割着，试图还原出每一下分解用的顺序和力道。

　　在她的脑海中，或许已经把整个残虐的杀害过程都模拟出来了，然后说：

　　“不管凶手是谁，他的刀法都很好，人的骨头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切断的，能干脆利落的造成那么完整的创口，需要锋利的武器和强大的力道，还需要对人体肌肉组织的了解程度，别看肚子这里被搞得一团糟，其实每一刀都非常精准致命。”

　　在“刀剑”的专业领域上，浅川陆自认不如她，所以对她的判断，听的很认真。

　　他闭上眼睛，也在想象那个场景，多亏了尸体还摆在这里，可以通过伤口的角度仔细的判断：

　　“那么……凶器是……”

　　“我们认为是【手术刀】。”

　　高桥警部指向手术室里的器械推车，那上面摆放着除菌消毒过的钳子、剪刀、手术刀、镊子、缝针、吸引器等。

　　“在这些器具上，我们都检验到了死者的血液和组织结构。可以说，它们是完美的作案工具，手术室也是完美的作案地点。”

　　浅川陆看了一眼，他虽然叫不出那些器械的专业名称是什么，但他还看到了诸如锤子、凿子之类的东西，像是牙医用的玩意，看上去就很渗人，警察的推论很符合逻辑，如果是专门用来切割人体的工具，把受害者弄成这样，似乎也不难。

　　“那么……凶手是？”

　　“应该是那些医生和护士之中的某一个，不如说只能是这样。”

　　高桥警部表情冷峻下来：“或者，他们全都是共犯。”

件之春 : 第十五章 目击者笔录（一）

　　【第一位目击者的笔录节选：麻醉医生，福岛翠。】

　　高桥警部：请介绍一下你自己。

　　福岛翠：我……我叫福岛翠，今年42岁，长崎县生人，在这家医院担任麻醉医师，工作了15年，我有麻醉医生的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