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107章

　　“你不知道？”浅川陆大失所望，他有种明明都到临门一脚了，却铩羽而归的感觉：“那刚刚你说了那么多疑点……”

　　“那只是疑点而已，还没能拼凑出正确的未来，不是你搜查不力，这些人都藏着秘密。他们说了一部分真话，又说了一部分谎言，真假参半，无法分辨，真相夹杂在谎言之中，谎言又会蒙蔽关键的线索，我看到了好几个未来，不确定哪个是真的。”

　　末月把喝光了的咖啡杯放下，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头疼的样子。

　　记得说过，她的能力虽然强大，但也不稳定，尤其是预见未来，需要一定的前置条件，而且看到的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

　　就像是去年冬天的事情，她只看到了自己被暗杀的未来，但动手的人是谁，是采取了怎样的手法，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就先这样吧，你可别把自己眼睛弄瞎了。”

　　浅川陆制止了末月继续说下去，这说到底只是监察部的一个委托而已，没有必要让自己人为之受伤。

　　“反正警方现在也还在调查，距离案发也只过去了一天而已，后续还会有新的线索，破案不急于这一时。”

　　其实他也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侦探小姐刚刚说的那一大堆疑点，他还没完全将其理顺。

　　总感觉如果把那些疑点全部想出来的话，就能窥见事实的真相了……

　　“哦，那工作就到这里吧。”

　　末月意外的很听话，或者她对工作本来就没什么热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顺势滑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

　　她用白皙的脚趾抓起地上散落的手柄，一丢，丢到浅川陆面前，被他接住：

　　“用脚碰过的别人还怎么用啊。”

　　“别挑三拣四的了，来怪猎吧，你不是卡在最开始的小怪了吗，让我好好教教你。”

　　“谁说了卡在最开始的地方了啊，刚刚还夸你记忆力好呢。”

　　浅川陆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是他说的不谈工作，但这家伙也太没心没肺了，刚从这么惨烈的命案里出来，就开始打游戏。

　　单单是看了那些现场照片和记录还能保持冷静的，就不是一般的女性能做到的，不呕吐得精疲力竭都已经是厉害了。他注意到，昨天出现场的除了雾雨葵以外，就没有任何一个女性刑警，可能是因为受害者同为女性，而且死相的残忍超越了极限。

　　可东云末月和雾雨葵一样，没有任何恐惧和不适的表现，甚至更甚，她还在边喝咖啡边吃药，就像死的只是游戏人物一样。

　　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真不知道侦探小姐平时都在想什么。

　　如果千鹤子是可爱的羊皮伪装下藏着嗜血的凶狼的话，那么东云末月这个美人的外壳下藏着什么，还没能看透。

　　她就像是一个电波的无法理解的怪人，像是来自宇宙的外星人，她会说什么话，会做什么事，都无法预知出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浅川陆感到了好奇，被其吸引。

　　他抽了几张面巾纸，好好擦干净手柄，才打开了游戏。

　　“……昨天哪个，女人，大雨葵，她和你去做了什么？”

　　听到了这个问题。

　　浅川陆没想太多，公事公办回答：“查案啊，调查的情况告诉给你了，话说你不是能看到我的记忆嘛，直接看不就好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情绪”，浅川陆转头过去，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的东云末月。

　　两人的脸贴得很近，鼻梁几乎都要碰到一起，看到了很认真的一张脸，像猫那样的竖瞳，比刚刚查案的时候还要认真。

　　浅川陆放下手柄，微微笑了：

　　“哦，你对这个感兴趣吗，侦探小姐，自己推理一下，怎么样？”

件之春 : 第二十三章 专家咨询

　　他和雾雨葵当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不如说，他连雾雨葵的联系方式都没拿到，对方就无情的抛下了他。

　　从这个意义上，浅川陆甚至担心他能不能从监察部那里拿回委托的报酬。

　　也不知道这个是怎么被东云末月推理出来的，她说得分毫不差。

　　她说“侦探的方法是不能外传的，这次我可没有用超能力哦”，一边得意洋洋的发出大获全胜的欢呼。

　　下一秒游戏里她就用太刀狂砍浅川陆角色的膝盖。

　　浅川陆愈发觉得，这家伙可能没有什么内在的东西，就是个“顽童”而已。

　　从始至终，她甚至没有对受害者是自己父亲的情人发表任何意见。

　　她向来是无所谓的，一切只在乎有趣不有趣，对于没意思的工作，就懒得去在乎。

　　不由得怀疑起，把命案全部押宝给这个侦探是否正确……或者说，他还需要另一个帮手。

　　于是第二天的中午，周一，浅川陆结束完上午的课程以后，准时来到了推理社的活动室。

　　…

　　“不要和我说案件相关的事情。”

　　千鹤子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中午是用餐的时间，不是用来推理的。”

　　浅川陆已经吃完了他的那份，他特地把厚厚一迭的资料都带到学校里来了，谁知学姐居然看都不看。

　　“你还在生闷气？”

　　“生闷气的是你吧，浅川同学。”

　　千鹤子抛来一个幽怨的眼神：“我已经决定了，在毕业之前，不做推理的事情了，不是你说要好好冷静一下吗？”

　　升入高三，她胸前的蝴蝶结也换成了绿色，可惜的是身高却不见长，还是那个初中生体型的学姐。

　　“我已经决定好了志愿的学校，今年要为之努力一整年，按理说我都不该继续担任推理社社长的，可惜实在没有人接任。”

　　“学生会是履行了承诺，给了我们最好的宣传位。但连来个参观的新生都没有，可能还是听说了往年不好的的传闻吧。”

　　对于这个，浅川陆也很无奈，他希望有个新社员加入进来，或许可以打破他和千鹤子学姐之间如今尴尬的氛围。

　　不管怎么说，今年他们还是要单独呆在一起了，至少每个中午都是这样。

　　“那么，我换个说法，不是让你推理，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妖怪’的事情，可以吗？”

　　“……嗯？”千鹤子的眼神亮了亮。

　　这一瞬间，浅川陆意识到自己的计划生效了。

　　千鹤子学姐不仅是个阴阳师，她本人也是对“妖怪”极其痴迷的人，尤其热爱炫学，讲起相关的知识就滔滔不绝。

　　如果稍加引诱，她果然会上勾：

　　“嘛……如果只聊妖怪的话，倒是可以啦……”

　　“那我就说了。”

　　浅川陆把桌上的那迭资料收起，他把其中的内容换了个形态，当作故事，用化名和假设的方式说出来：

　　“假设，存在一个密室，在其中一共有七个人，受害者和另外六个嫌疑人，不存在暗道和外来者。受害者死的时候四肢被切开，可以排除自杀和意外死的情况。六个嫌疑人一口咬定是【有无形的妖怪】将受害者杀死，和他们无关——”

　　“凶手收买了另外五个人，或者这六个人都是共犯，共同作案。”

　　果然，千鹤子也理所当然的做出了这样的推理。

　　“我也是这样想的。”浅川陆把话题转向正题：“但今天来我是想问问前辈你，有没有‘真的是妖怪作案’的可能性？”

　　“基本不可能。”

　　“为什么？”

　　“浅川同学，要怎么和你形容妖怪的形态呢，没有灵感就是很不方便呀，感觉很难解释清楚。”

　　千鹤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她解释着：“简单来说，一般人平常的情况下是看不到妖怪的，就像阿菊时常会在学校里游荡，也没有人能够察觉一样，只有像我们这样的阴阳师，尤其是像我老爹那样有特殊眼睛的人，才能任何时候都观测到妖怪。”

　　她竖起一根手指，当然用的是左手：

　　“不过也存在一种特例情况，那就是——当妖怪对现实干预得越强烈，它们就越容易被普通人察觉。”

　　“干预？”浅川陆问道。

　　“比如阿菊只是在这里游荡、旁观，不会被察觉，但如果她突然搬起某位同学的一本书，或者直接去触摸人类的话，就有可能被察觉，这就是一般恐怖电影里的‘撞鬼’的情节吧，这个时候，人类察觉到了异常，就更容易发现隐藏的妖怪了。”

　　千鹤子解释道：“这其中还存在一种更极端的例子，那就是【伤害】。当妖怪伤害人类的话，这个效应会成倍增加。”

　　“伤害……”

　　浅川陆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第一次与妖怪产生联系的时候，也是在这间屋子里……

　　“是的，就比如浅川同学你最开始的时候，被我的山童咬住了手指。”

　　千鹤子与他的默契依旧准确无误，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猜到了在想什么：“被妖怪伤害到的瞬间，人类的疼痛会触发警觉的本能，这会成倍的增加灵感，寻找伤害自己的对象在哪里，这种情况下，几乎是会强迫注意到妖怪的存在。比如我请求阿菊帮我剪掉其他人的手指的时候，那些人也会注意到号哭的幽灵存在，至少也会听到凄惨的哭声。这种效应，就比如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平常注意不到，但当这个人突然捅了你一刀的时候，无论怎么样也无法继续忽视他的存在了，这是生命的保护机制。”

　　“可是当时我依然没有看到山童。”

　　浅川陆说。

　　“是的，也只有【灵感为零】的人，才能完全免疫这个效应，因为灵感无论怎么翻倍，零的倍数依旧是零。”

　　千鹤子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提到妖怪的事情，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也有可能是浅川同学你皮肤太硬了，山童咬不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浅川陆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表情严肃，渐渐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回到刚刚我举的那个例子，六个嫌疑人一口咬定是有【无形的妖怪】杀了受害者，但妖怪如果做出了这么残忍的杀害行为，一定会留下形象和印象在他们眼里，虽然他们不是直接受到伤害，但这么近距离接触危险，灵感肯定也会飙升，肯定能观察到妖怪的形象，不可能是【无形的】。就算他们之中存在灵感为零的人，也不可能六个人全都是，概率太低了。”

　　“所以，他们说谎了。”

件之春 : 第二十四章 动机

　　“所以，他们之中还是存在凶手，这个案件和妖怪无关。”

　　“也不能说和妖怪无关。”

　　“嗯？”

　　听着千鹤子学姐突然矛盾的发言，浅川陆感到了疑惑，不是刚刚才排除了妖怪作案的可能吗？

　　“只是排除了【无形的妖怪】而已，如果是【有形的妖怪】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说，有个妖怪堂而皇之的闯入手术室，把受害者杀了，然后那些医生护士都目击到了妖怪，却在笔录的时候集体避之不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难道给妖怪-作伪证掩护吗，反倒让他们自己成为了可疑的嫌疑人，为什么要这样？”

　　浅川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千鹤子温柔的笑了笑：“浅川同学，不怪你，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这个概念，现在告诉你吧——关于【附身妖怪】。”

　　“附身妖怪？”

　　这的确是个新名词。

　　“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浅川同学，你认为这起案件的【动机】是什么？”

　　千鹤子没有解释，而是突然问道。

　　不是说好了不聊案件的吗……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浅川陆当然没有说出来，他意识到千鹤子终于被引起了话题的兴趣。

　　“受害者在病床上被分尸，身体被糟蹋得不堪入目，说明凶手一定有相当的愤怒，他不是为了搬运隐藏尸体而分尸，应该是为了发泄情绪，犯人和受害者之间应该有仇恨。或者是单纯的愉快犯，那种享受残忍犯罪而快乐的精神病凶手，也有可能。”

　　他说出了比较合理的两种猜测。

　　“我觉得刚好相反。”

　　千鹤子却说出了和常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说法：“切割尸体时的精神状态恐怕是正常的，应该说犯人就是想从杀人时的【非正常状态】回到平时的状态——也就是日常世界，才会选择切割尸体的。通过切割尸体来使原本异常的精神状态恢复正常。”

　　浅川陆皱起眉，他感觉自己在被绕口令绕晕：

　　“不对吧，为什么切割尸体的残酷行为反而能恢复精神状态？分尸这种行为，比杀人更加残忍，更加异常不是吗？”

　　“但是，怎么区分正常和异常的？有人会【冲动杀人】，但有人会【冲动分尸】吗？”

　　千鹤子的问题把他给呛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都不正常了：

　　“这……”

　　“冲动之下一刀捅死了人，那种愤怒和丧失理智的状态，不就是异常吗。”

　　千鹤子平静的说，双手交迭垫在下巴：“因为杀人是风险很大的事情，被警察抓住的话，就会在牢里度过余生，甚至有可能直接死刑。如果不是有必须杀人的情感，从完全的理性来看，没有人会去犯下杀人罪行。”

　　感觉她在隐隐的说去年冬天的事情。

　　“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杀人行为都是【冲动】造成，就像是疾病一样突然发作——”

　　“也有计划杀人吧，比如做出精巧的布局，详细的计划，在关键时候收紧蛛网。”

　　既然如此，浅川陆也开始用那件事做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