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乏了,毁灭吧,瑟兰海姆。
来自远东的莱茵末裔,行走于荆棘丛中的救世圣女,背负鲜血宿命的皇女殿下——莎乐美·莱茵哈特,于此刻初尝摆烂的滋味。
……
于是,须臾之后,不应存于此世的庞然恶兽,裹挟着凌驾众生之上的高位气息,循着那缕稀薄的莱茵之血,顺利降临地下世界。
【觐见圣灵,为何不拜!】
……
第175章祭了
有点棘手啊……
信女低头俯视地面,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摩挲发间的冰凉手指所留下的触感痒痒的,梳理的节奏有条不紊,足见当事人心境平和,温文尔雅,绝无慌乱、烦躁之色。
再加上先前那段仿佛是铁了心要跟他风险对冲的负心汉抛弃妻女放浪在外多年未归的台词……
信女明白,这回是棋逢对手,一时瑜亮了。
不对劲啊,当初那只在冰下深渊里晃悠的,稍微逗一逗就吓得蜷缩成一团的,暗戳戳地龇牙咧嘴的模样与其说是在威吓倒不如说是卖乖的小蛇,怎么长成这副满嘴跑火车的没脸没皮模样……
唉,多好的丫头啊,如今也不知道是像谁……
不行,这样不行,这样不好,女孩子家家的果然还是要知书达理,文文静静,出落大方,就像小夏洛特那样,不可以这样野……嗯?
意识到悄悄碎碎念的余裕已经消失,自己的脸被捧起,信女被迫抬起头来,入目的是一副温暖和煦的,充满包容与疗愈感的微笑。
啊,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信女终于回想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源头,在另一边的那孩子,小夏洛特不知何时就开始用如此治愈如此温暖的笑容面对他。
可能是在他第一次放任那孩子替他打理指甲的之后,也可能是在他第一次昏迷在自家藏书室的椅子上大睡特睡了一宿次日清晨被那孩子用热毛巾擦拭着脸醒来之后,更有可能是那次他不慎说漏了嘴告诉那孩子那首他时常在她睡前轻哼的曲子名叫SnowGirl,起源于一位出生北国的科学魔女养育其义女时的睡前歌谣,而那位科学魔女的义女则在近二十年后以同样的形式将那首曲子教给了他……
说起来,刚刚在摆弄莎乐美的时候,克洛伊轻哼的调子,也是SnowGirl来着……
“神经病/亲爱的,你给我清醒一点,难道是个金发女人就是你妈么?”X2
啊,就是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副疗愈的微笑,硬要说的话就是要更加成熟一些,说出来的话却刻薄得仿佛终北的刺骨寒风一样,裹挟着冰渣子……
不过,为什么还有一道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赫恩先生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是故抬头回眸,往身后祭坛方向看了一眼。
一眼望过,赫恩先生只觉眼前一黑,随后毅然回头,选择双眼一闭,往那近在咫尺的温暖中再度埋了下去,只为寻求那风暴前夕的片刻宁静。
……
摆烂一念起,顿觉万路宽。
把自己给【祭】了的莎乐美小姐心中从未如此坦荡释怀过,虽然把责任全都扔给义人阁下有点过于任性,但是自古以来任性都是女孩子的专属特权,既然义人阁下能够游刃有余到在那传说中连诸神都为之战栗的那位神祇的神庙中跟乡下老鼠克洛伊小姐打情骂俏,那么按照他过往的德行、啊不,是过往的可靠业绩,想来是有足以排除万难的后备方案的。
有道是千军易揽一将难求,西行舰队浩浩荡荡何止数万人,但莎乐美心知其中可用之才寥寥无几。
瑟兰海姆建立之初的基础法则沿袭上界遗风,注定了单纯的数量在拜倒在极端个体伟力面前残酷现实。
海难夜里,义人阁下既能抬手救千万人于水火,那么反之,亦能翻手送这千万人下海喂鱼。
远东有古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
莎乐美之所以称这位生在西国的哥赞真龙为义人,一方面既是感激他这一路上不求回报的仁行义举,另一方面则是感念他尚且年少手握极权,却能隐于市井泰然处之的赤子之心。
莱茵哈特家的末裔于早年渡海暂居远东,抛开祖辈与哥赞立下的种种古契不谈,单以如今的现状而论,实质上是借地暂居的外姓藩王,既为外姓,自然远离哥赞的权力核心,当年立契的先人早已作古,后世的处境自然江河日下。
拜如此这般的环境所赐,生于远东他乡的莎乐美·莱茵哈特,本质上是一个不吃远东典籍中人之初,性本善那一套的性恶论者。
在这位同样年轻的末代皇女眼中,世上诸多伪善者之所以行善举仅因能力不足或时候未到,非是平凡的善经不起考验而是考验的代价过于高昂,古往今来有多少出身微末的善人一朝得道被权柄造化扭曲成鬼,作为一个时间有限的结果论者,莎乐美无力见证一颗善种开花结出善实,所以单从节省时间的功利角度来讲,眼前这位除了不知男德为何物之外几乎毫无污点的义人阁下属实是一良配。
不过,正如莎乐美自己曾于那青纱帐中所言那般——归隐山林也好,浪迹天涯也罢,都是她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留有命在才会去考虑的事情了。
西行一途,拜义人阁下所赐,伤亡寥寥无几,此为幸事,而同胞姐妹,卒于那远洋之上,此为不幸。
奥莉薇亚死前曾直言祈求她不要再一意孤行只身北上,可如今她还是这样做了。
甩下所有跟随她们一路西行的芸芸众生,徒留下其中不属于芸芸众生的那么几个。
不为别的,只因莎乐美心知数量没用,或者说连数量都没得比。
那远海之上自苍穹降下的天灾何止数以亿计。
莎乐美曾走访过白银港内的市井之间,知晓这些异族将如今这莱茵王朝土崩瓦解的新历称之为复苏历。
复苏历,万物复苏,休养生息,欣欣向荣。
唉……
躺在祭祀台上的莎乐美,或许是因为难得开摆,心情放松的缘故,她少有地叹了口气。
复苏什么呀……
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好复苏的……
不过该说是逃避现实虽然可耻但也行之有效,还是说通过这种自我矮化的过程寻得了心理上的长足安慰呢……
无论如何,信仰,真是方便呢……
以己身作祭品的末代皇女,初次体会了瑟兰海姆芸芸众生的心境。
原因无他,莱茵王朝作为过去站得最高的那一个,自然也是知道得最多的那一个。
而知道得越多,余裕就越少,也就越是难以寻得安宁。
义人阁下他先前也提过了,时候已到,等剩下的队伍整合到一起,就将大部分事情和盘托出吧。
至少,跟随她一路抵达此处的人们,有权知晓他们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将星空比作幻海,那么莱茵的血就是滴落于海中的珍馐,而鲜血于海中弥散,引来的只会是嗜血的鲨鱼群。
【觐见圣灵,为何不拜!】
古老的祭坛之上,有沟通天外的门户洞开,无明的黑雾于门扉之后弥散开来,亵渎的低语宛如咒怨般诅咒常世,头角狰狞却又莫名神圣的古老存在于那黑雾之后缓缓展露祂的真容。
啊,祂来了,那藏匿于星界之中的怪物,这可是那一位的神庙,那位瑟兰海姆的芸芸众生连认知其存在都无法做到,只能通过不知不视不听不闻,将其视作根本就不存在的异闻空想,才能寻得片刻安宁沉溺于复苏的虚妄幻象中的古老神祇——用莱茵之血在那一位的神庙之中生祭,召之而来的将会是何等可畏可怖而不可知的……
莎乐美·莱茵哈特注视着那位于黑雾之后缓缓展露真容的古老存在以同样缓缓地步调低下头,贪婪而饱偿欲念的目光宛如要生吞活剥一只纯白羔羊一般牢牢地盯死在她的身上,个中意图溢于言表……
义人阁下,接下来就看您的发挥,莎乐美会从旁支援,希望您依旧一如过去那般可……
皇女殿下的余光一撇,见义人阁下依旧是那副不守男德、游刃有余的模样,在这种邪神降临的危机关头,竟然依旧执着于跟那位灰狼小姐抬杠。
哐当!
嗤————
不愧是义人阁下,真是沉得住气,也就是说时机未到……等等,他好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又回头继续抬杠去了,这样的举动之中究竟有何深意?
现状万分危急,莎乐美甚至觉得耳旁似乎都出现了幻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先发制人……
嗯?
这些游弋于星界的古老存在们难道都是头部和身躯脱离生长的神秘生命体么?
漫天血雨之下,莎乐美愣愣地注视着那颗咕噜噜地滚到神庙墙角才停下的邪神之首,以及那具血如泉涌只剩下半截胸腔的邪神之躯,又回味起那句戛然而止的降临宣告,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是故,莎乐美从祭坛上坐起身来,左顾右盼,先是瞅了瞅那边与其说是在蛰伏待机倒不如说是在装鸵鸟的义人阁下,又瞅了瞅一脸嫌恶但却手上摸摸个不停的灰狼小姐,最后才将目光投向那黑雾之上的,色彩鲜艳的外来者。
那是一个留着少见的,宛如虹彩般长发的小丫头,正扛着一把相较于她的个头委实有些过于庞大的黑镰,大咧咧地站在高处,而她的脚下,来自星界的古老邪神,徒留无头之尸,血如泉涌,漫天洒落。
“神经病,你给我清醒一点,难道是个金发女人就是你妈么?”
“亲爱的,你给我清醒一点,难道是个金发女人就是你妈么?”
莎乐美听闻那灰狼小姐与那虹发小丫头各自以或嫌弃或哀伤的语气说着相似而又不相同的话。
以及,她注意到了,义人阁下于暗中看向她的那种眼神。
在此之前,义人阁下从未用那种微妙的眼神注视过她,那种微妙的感情,叫幽怨……
……
第176章拯救世界(上)
遛完一群没安好心的灰豆芽菜,时间已至入寝时分。
青子自然是没有在敌营大咧咧地独自入寝这般粗线条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喝退左右,在神人起居的寝殿里寻个清净。
也不知道信女那边怎么样了……
就在心中浮生起这般思绪之时,一道幽蓝的裂隙毫无征兆地于寝宫内洞开,衣决飘飘的少年从中走出,随手将臂弯里宛如猫咪般夹带着的皇女殿下扔到了最近的软塌上。
“出了什么事,信女?”
眼见莎乐美昏了过去,青子快步走近,伸手试探了她的鼻息,见无紊乱之色后,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有点棘手,帮我看好她。”
信女略简要地提了一句,旋即回身走向那道来时的幽邃裂隙。
他的话音很短,脚步不慢,青子转瞬会过意来。
这是个不知危险为何物的男人,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当他口中说出“有点棘手”这样的词汇时,真实情况往往要比所谓的“有点”恶劣得多。
“你要去哪?去干什么?”
“刀山火海,顺道拯救世界。”
“那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
“上一次,你也是这样,把一个女人扔给我,然后独自一人回去,甚至还一度死在了那里……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啊?专门替你处理身后事的么……”
前一刻,青子拒绝得有多么果决,这一刻,她的话音便有多么不忍。
因为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在不那么久远,却又仿佛异常久远的过去,在那座油画般的,被时光遗忘的列车站里,在同样的一扇幽蓝色裂隙之前,这个男人曾背对着她,说过相似的话,做过相同的事。
【青子,我要去清扫垃圾了,顺带拯救这个被式所深爱着的世界,那么,就这样,后会无期。】
一样的背影,一样的听似风轻云淡的道别话,不同的是那时的他直到最后都未曾回头。
仿佛是要刻意藏匿起自己眼中的不甘与不舍,仿佛是一旦回头,镌刻于心中的最后一刀——决心就会轻易间土崩瓦解一样。
那时的他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
那时的他眼中依旧藏不住愤怒与怨憎。
那时的他除了仇恨一无所有。
那时的他风华正茂,尚且少年。
那时的她,一度为他所说服,放开了本该紧握的手……
如今,命运的车轮仿佛刻意作弄一般将二人推到了相似相仿甚至相同的风口浪尖,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又一次的大是大非,又一次的“拿起”与“放下”……
而青子的心中也早已有了觉悟,无论如何,这一次,她决不会再放手……
回过神来时,青子发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毫无情欲感,并不温柔,却足够有力,比起情人之间的拥抱,更像是在索取关于觉悟、决心之类的无形事物。
在意识到这个曾经为了复仇而放下一切的男人在这次选择了回头之后,青子紧绷的心弦,也为之放松了。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这样做,可我不能,因为那时的我,认为这种行为会让我变得软弱。”
在几度深沉的呼吸之后,信女于青子暗红的发间微微抬头,本可谓不顾一切的拥抱,力量也为之放松到不会引起不适的合理程度。
“要学会依靠身边人啊,独自逞强的笨蛋,哪怕是对月咆哮的怪物,也会有在人后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
青子伸出手去,将这个如今早已比自己要高得多的坏学生的脑袋按向自己肩头,侧脸贴着侧脸,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心境也变得安宁下来。
这种无关情欲的拥抱,是独属于青子的宝物,也是先前她在式小姐面前提及的,只有活人能做的某些事情的正体。
虽然早些时候,青子已然在口头上提及自己终于可以放下“老师”这重身份,安安心心地享受压榨他这个“学生”的愉快生活了。
可青子心知肚明,她所承担着的“踩刹车”使命。
在久远的过去,的确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
但时至今日,仍存于世的,活着的,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剩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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