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12章

　　且不说在一个小时前，千代田区内一整个街区的警务系统突然瘫痪，当值警员集体被迫旷工。

　　光是上头压下来的临时任务都让他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白鸟任十三郎，今年28岁，单身，供职于东京都内的一名刑警，警衔为警部补，致力于一线犯罪的那种。

　　小时候曾经憧憬过成为正义伙伴，成年之后亦同样履行儿时的诺言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这一道路，可以说是言出必行的理想践行者。

　　然而践行理想的道路上偶尔也会力不从心，比如说现在。

　　“愚蠢的政客！”白鸟警官的心中无比愤懑。

　　连累他平安夜不能约心上人共聚晚餐深入发展一番的罪魁祸首是一位出身千叶县的议员。那位议员家的千金小姐翘家落跑已经超过24小时并至今未归，而在这24小时内念女心切的议员与议员夫人则不断透过自己的人脉网络向警务系统施压，以期望一线警员们能够尽早取得进展，将翘家大小姐“捉拿归案”。

　　照理说本身也是财团家族出身白鸟警官/少爷,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个翘家小姐抗拒森严父/母权家族遂翘家跑路的行径，毕竟他当年年少轻狂时也起过类似的心思。

　　但无论如何，那位大小姐如此轻率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她家人的恐慌与担忧，同时也是对自身生命安全的极度不负责。身为正义成年人，即使内心深处再怎样厌恶隔空施压的议员先生，白鸟警官也会出于天职地尽力搜寻那位大小姐的行踪。

　　不过现在的高中生真是生猛啊，难道我这种大学毕业六七年的老年人已经被彻底淘汰了么？

　　白鸟站在十字路口莫名地心生感慨。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人间蒸发，在成田机场堵了一整天的同事们很快改变思路将目标人物可能的跑路路线猜想拐到了东京方向。

　　而要想从东京这一带不声不响地出境，在白鸟警官的个人推理中，位于港区的那些鱼龙混杂之地，也就是大大小小的港口，是对方偷渡的必经之地。

　　以上推理其实都是白鸟俺寻思的结果，原因无他，白鸟少爷当年自己没能实践的逃跑路线之一也是规划的这条路。

　　颇有一种前人见后人的成就感。

　　但是，当白鸟将线索上报给上级部门并着手准备开展后续工作的时候，一纸文书令他的工作陷入了困境。

　　东京港，或者说日本首都商港，位于本州南部东京湾西北岸，是日本交通枢纽。在海上与千叶、川崎港相邻，距横滨港10海里，至名古屋港212海里，至神户港364海里，海空航线连接五大州。港区分布在市区东南的荒川与多摩川之间，有内外港之分。内港紧靠城市，自北而南，在入航道西侧有：竹芝和日出客货码头，芝浦内贸码头，品川杂货、集装箱码头，且以上码头后方都有铁路通达。

　　在2097年这个临近世纪末的年月里，货运码头与农牧产品生产基地这样的涉及实际产能及流通的，或许已是为数不多的未被电子之海取代其于现实地位的机构设施。

　　这就造成了东京港在现实中依旧车水马龙，而在电子之海中却门可罗雀的现状。

　　而真正令白鸟的搜寻工作陷入困境的，并不是如上所述那般的现状，也不是东京港的广阔面积和复杂环境所带来的搜寻难度提升。

　　而是

　　白鸟再次抬头仰望铅灰色的天空，平安夜前的冬雨以电子信号的方式寒彻骨髓。

　　彼方，有钟声响起。

　　那熟悉的放课铃将年方28岁的白鸟先生的意识短暂地拉回了激情燃烧的青春时代，不由神往。

　　他打着一把便利店买来的全透明伞，一身得体的黑西装，站在庆应义塾女子高等学校校门对面的街边，穿着冬季制服鱼贯而出的大小姐们悄悄地对着这位帅哥指指点点，猜测他是在等候哪位佳人。

　　白鸟任十三郎先生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这副略显尴尬的处境。

　　在神游中缅怀青春以至于目空一切白鸟警官隐约觉得眼前有片恍惚的黑影停驻，他将发散到远方的神思收回，注意力重归眼前，随后意识到，在那里有一位将黑色应用到极致的女高中生正向他微微欠身行礼。

　　“您好，若事先收到的资料无误的话，我想您一定是白鸟任十三郎先生了。”女高中生抬起头来，面露礼貌性的微笑。

　　“正是在下，不过敬称就不用了，我想我还没老到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差辈的程度。”白鸟警官略显苦恼地挠了挠头，他职业因素使然地向面前的女高中生行了一个警务礼，“在下白鸟任十三郎，供职于东京都内警务系统，警衔为警部补，请多关照。”

　　“恕小女子有失礼数，”背着一只网球拍包的黑色系女高中生再次行礼，并伸出手自我介绍道，“谏山黄泉，庆应义塾女子高等学校高二级在读，另供职于【文部科学省·电子海研究推进局·异常事象覆写对策室】。”

　　“异常事象覆写是什么意思？”尽管有失礼数但是心中有万千槽点不吐不快的白鸟开口道。

　　“比如说白鸟先生您结束忙碌的一天回到电子之海的家中发现自己温馨的家变成了刚开早市的筑地鱼市一隅。”谏山小姐温和地解释道。

　　“先不说为什么现实中我花费重金装修的家会在电子海里变成鱼市，你所属部门的性质我差不多听懂了，就是专修bug的码农机关对吧？”白鸟觉得自己食道里有一股气血正在上涌，“我的上司究竟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我没睡醒？”

　　“您的意思是？”谏山小姐作不解状。

　　“我正在处理一起未成年女高中生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案件，眼见有所进展，可上司将我的提案给毙了，随后一纸公文指派我前来与谏山小姐你接头，按照公文的意思是，接下来的时间需要我配合你们...呃，异常事象覆写对策室开展进一步的搜寻工作。”

　　“嗯，我明白了，冒昧地问一下，白鸟先生上交的提案里是否有明确的关于那位失踪女高中生下落的猜想，我是指，位于【电子之海】中的地点。”

　　“东京港，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电子海里，我都认为那里值得深入搜查。”白鸟断定道。

　　“明白，东京港，准确地说是首都商港，我想我已经清楚白鸟先生的上级命令你前来配合我部继续开展搜查工作的理由了。”谏山小姐点点头道，“时间紧迫，请白鸟先生随我前往对策室与上级详谈。”

　　“是么？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开始？”白鸟跟随着谏山一步步离开女子高校的门口，向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现实中暂时没有大碍，值得庆幸的是，当前全球需要在现实中全天候不间断监管的【Hive】，日本本土仅占一个。”

　　“请问【Hive】是什么意思？蜂巢，我想不是吧？你们码农的术语外行真的听不懂。”

　　“【Hive】只是个代号，别国与我部类似的机构也对其有另外的称呼，白鸟先生可以将其理解成【门】、【巢穴】、【幽世】、【深渊】之类的东西。”

　　“所以说我根本听不懂你们码农的术语”白鸟头疼道。

　　“简而言之，”走在前方谏山小姐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正视着白鸟任十三郎的双眼，语气凝重而肃穆，“如果那个离家出走的少女是在现实中的东京港失踪的话，那么白鸟先生你们警务系统需要面对的仅仅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绑架案。”

　　“而若她是在电子之海里的东京港失踪的话，那么很遗憾，无论她的肉身现在身在何处——你们即使找到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那很大概率会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所以【Hive】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

　　“那是人类半个世纪前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后所不可避免地释放出来的罪孽。”

　　“???”

　　“异世不可名状之物以电子之海为跳板侵蚀现实的桥头堡。”

　　“好吧，请说人话，你就当做我已经充分理解【Hive】是什么玩意儿的前提下，请尽量以通俗一点地语言告诉麻瓜的我，电子之海中的东京港下面，有什么？”白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一个已被确认近二十年，沉沦深度为VI的【Hive】——代号【龙宫】。”谏山小姐简明扼要地答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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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乌托邦之下（下）

　　电子之海，东京都，港区，凌晨零点过后。

　　一袭白衣西装革履的赫恩先生骑着一辆可爱到爆炸的奶白色小绵羊电动车一脸幻灭地缓慢奔驰在大道上，小绵羊一路嗡嗡嗡地磕磕碰碰，时速最高也没超过过60km/h,性能安全至极，雪之下戴着头盔一声不吭地坐在后面。

　　随着红灯亮起，小绵羊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赫恩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请。”

　　“为什么有一个开玛莎拉蒂的女友的你自己却只能骑小绵羊赶路？”

　　“这个嘛...这里面就存在着非常非常悠久的历史原因了，另外事先声明她可不是我的女友,至少现在不是。”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生意谈妥，赫恩先生松开与雪之下相握的手，站起身，环视四周，朗声道。

　　“姑娘们，我需要一辆代步车载我去趟港区，那么请问是谁会那么幸运呢？”

　　他的视线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打麻将那一桌和沙发上瘫痪着的那一堆直接原地昏迷，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至极，很快整个酒吧里站着的就只剩下吧台后的Jill，沙发上的夏洛特，赫恩先生，以及雪之下小姐四人了。

　　“Jill？”赫恩先生来到吧台前，笑容灿烂。

　　女酒保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看他。

　　“赫恩先生，请稍等片刻。”小红帽远远地在背后沙发边招手提议道，“我这就联系东京这边的氏族让他们开辆车过来。”

　　“还是算了吧，夏洛特小姐。”Jill冷着一张脸回过头来，“成本太高了！”

　　“你们好像对我不是特别信任？”察觉到气氛逐渐微妙，信女有些不安四下环顾，四面八方投来数道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的视线。

　　Jill从吧台下面摸出一串钥匙随手甩在他面前，“酒吧后院有辆【车】，你自己去提吧。”

　　“谢谢你Jill，你真是个天使。”信女拿起车钥匙招呼雪之下跟上走人，二人很快从大厅里消失。

　　就在他们前脚迈出酒吧后门之后，大厅里装死的華扇原地蹦跶起来，开始吆喝，“开盘了开盘了！大家来赌他这次能不能完整地把Jill的车开回来，赔率1:1000。”

　　气氛逐渐热烈，Jill在吧台后面观望了一会儿后，随即走出吧台，在華扇那儿下注道，“我押他不能。”

　　“赔率这么低即使押中了也赚不了多少啊，为什么不试着押【能】呢？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哎。”華扇热诚地向Jill提议。

　　“不了，我早就对他的驾驶运不抱什么希望了，顺带那辆车其实是酒吧半个月前一位付不起酒钱的酗酒客拿来抵押的实物，坏了就坏了，我也不心疼。”Jill摆摆手示意免了。

　　“好大一笔钱呢，你真不心疼？”華扇还是有些不死心。

　　“一辆二手小绵羊电动车能值多少钱？”Jill翻了个白眼，冷冰冰地反问道。

　　回忆结束。

　　“总之，我一定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染上了交通工具诅咒，乘坐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但凡由我开车，不管是现实里还是电子海里基本没啥好下场，老朋友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全都不给我好脸色。”

　　绿灯亮起，信女蹬了一脚地面，小绵羊在油门轰鸣声中继续缓慢前进。

　　“这种旧式交通载具其实还好。”

　　“真是莫名其妙的诅咒呢”雪之下开始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并绷紧身体随时做好跳车准备。

　　小绵羊发出drrrrrrrrrrr的声音，在雨夜的街道上向着东京港方向飞驰而去，霓虹灯投下的光影照亮了整条街道。

　　“等等，赫恩先生，现在的汽车除了追求实感的驾员还在采用手动驾驶之外，大部分寻常家庭已经采用个人终端搭载的【AI】来实现无人驾驶了不是么？如果你在驾驶技术方面存在缺陷的话，为什么不考虑通过【AI】来完成驾驶呢？”雪之下侧首遥望着雨夜的霓虹灯们，看全息广告牌上闪过一层又一层的影像，当广告轮换到最近很受欢迎的某个紫发女路人活跃版的AI广告时，雪之下如梦初醒地察觉到了盲点。

　　“啊，你说那个啊？”信女·赫恩透过视野余光和传进耳朵里的广告台词，意识到了后座上的乘客说出这样一席话的缘由。

　　有些时候实践比语言更容易说明问题。

　　他腾出一只手在身侧空中虚点了几下，一串loading条就那样随着面板出现在雪之下的视野里。

　　“【资料载入100%

　　正在加载个人终端辅助AI

　　AI人格模块搭载中

　　OK!B.Bchannel~欢迎回到电子之海！前...wua！！！】。”

　　在雪之下的视野里，当AI搭载读条至100%之后，那个活泼的紫发大胸小恶魔式的后辈转着圈从页面一角冒出头来的瞬间，就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可抗力作用下发出一声怪叫后直接飞到了窗口的另一侧，就此不见踪迹。

　　整个AI装载界面在她消失之后很快转变为一片杂乱模糊的雪花点，信号不定，人像在经过数度扭曲之后终于彻底归于了黑屏。

　　“”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从我出生第一次戴上个人终端那一刻开始就无法在个人终端里下载任何【AI】类程序这一点是板板上钉的事实，所以，关于智能驾驶，我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信女有些无奈地苦笑道。

　　“没有想过更换硬件么？”雪之下想了想，反问道。

　　“换过，不过很显然，并没有起到作用。”

　　信女·赫恩先生忧伤地继续驾驶着小绵羊在雨夜中风驰电掣着。

　　事已至此，雪之下小姐也知道不该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也许这种事情，真的得归结于【运气】这个范畴内吧，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

　　雪之下的视线出神地停留在左前方，刚刚赫恩先生示范给她看时开启的黑屏上，那是他刚刚忘记关闭的窗口，现在已随着AI程序再一次的安装失败而归于沉寂。

　　然而就在她产生如此那般的念头的同一瞬间

　　“！”

　　漆黑的电子页面上，有血红的纹章一闪而逝，复杂的不规则几何纹样呈环形分布，由内至外十二层圆环中有一种未知的文字如同咒怨一般顺着圆环蔓延铭刻。

　　从它出现到消失几乎仅占用了雪之下小姐一次眨眼的时间，可光是任由那亵渎的纹章映照于视网膜上，仅仅如此，就令雪之下回想起了之前小巷中遭遇异种时的那种头疼欲裂视野扭曲浑噩的痛苦，这一次比那时要强烈上何止成千上万倍，那是一种寒彻骨髓的冰冷，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歇斯里地的疯狂！

　　幸而，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纹章的消失转瞬即逝。

　　“你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信女认认真真地盯着前方路况一面驾驶小绵羊一面向后座问道。

　　“没事，是我看错了。”雪之下雪乃揉了揉眼，再次确认那尚未关闭的虚像页面上依旧漆黑一片后，应声回复道。

　　“哦。”

　　小绵羊继续drrrrrrrrrrrrrr着，载着二人驶向远方。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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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龙宫

　　“要咖啡么？”黑色系的女高中生从一旁路过，询问。

　　“要...我是说谢谢。”白鸟则有些心绪不宁。

　　这里是间休息室，位于东京都内港区的一座看上去再平平无奇不过的甲级写字楼里，不同的楼层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企业，在平安夜这样的日子里，鲜有地没有灯火通明。

　　这里，也是所谓的【文部科学省·电子海研究推进局·异常事象覆写对策室】的办公地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