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就仿佛，她曾经去过类似的地方一样。
“关于刚才那番话题的后续，我单方面地认为有必要探讨一番，所以才将青子小姐请了进来，那么，你的意下如何呢？”
“呃……”
这算什么？
来自学生的学生的请教吗？
态度好强硬的样子……
曾经给潘多拉上过课的青子老师稍微愣了愣神，短暂地思索之后，觉得还是要为人师表，把之前在信女那边丢的面子找回来，是故她正襟危坐，摆出正经的魔法使老师应有的样子，将朴素的咖啡杯捏在手里，开口问道。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成为魔法使之后的青子小姐，获得安心感与满足感所需付出的代价，比之从前，是变得多了，还是少了呢？”
方才的问题再一次被抛了过来，不过这一次，青子的意识要清醒得多。
“Emmmmmm，我这个人，在生活方面倒是不怎么挑剔，倒不如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依旧坚持着【武士当守清贫】的信条，所以能力的变强并没有在物质层面影响我获取满足感的难度，至于安心感……怎么说呢，反倒有一种因为责任变重了，拥有的知识变多之后，更加疲于奔命，难以安心的辛苦呢。”
“关于这一点，可以详细说明吗？”
“当然可以。”
……
第182章旅者的幸福理论（中）
“童年时代，只要吃到了想吃的美食就会感到幸福，只要家人陪伴就会感到安心，因为个人对物质需求的不热衷态度，直到成年之后，对于幸福感的获取依旧很简单……但安心感却截然相反。”
青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一种说教狂热似的状态，可这种感觉又仿佛是有那么一些话，憋在心底许久，乐于向某个人倾诉一样。
而眼前这个学生的学生自然是合适人选。
她竖起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比划道。
“在我时至今日的人生中，安心感的缺失，源于个人能力与认知世界之间存在的，彼此增长速度的不匹配。”
“越是学习，获得的知识便越多，知道得越多，便越来越难以感到安心，这种现象在我彻底接触魔道之后，愈发地不可收拾起来。”
“贫乏的个人能力，太晚的起步时间，严酷的家族使命，以及呈爆发性增长的，对于法律和现代文明所不能约束的神秘世界的认知，晚间睡觉时只要躲在厚实的被窝里，手脚搁置在床榻上便能美美入睡享受的安心感，早已成了留在童年时代的奢侈回忆。”
“这种情况在之后的人生里有所改善么？”
潘多拉放下咖啡杯，向青子提问。
“要说改善的话，也不是没有，但那只存在于极短的时间里，差不多就是刚刚上手魔道学会了几个粗暴又实用的魔术之后，个人能力的增长以及数次在保卫灵脉过程中取得的战果，这样踏实的成果让我获得了短暂的安心，直到我家那个不省心的老姐回来挑事。”
“是因为一度败给了自己的姐姐而感到挫败和对自己取得的魔道成果产生了怀疑么？”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或许还会安心一点，毕竟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将无法安心的根本缘由归罪于自身的能力不足，想着只要努力在魔道上取得造诣，早日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法使，便能将这种源于弱小的不安彻底驱散，直到我为了打败我的姐姐，直到我为了救下学生时代的一位友人而初次使用了【魔法】。”
回忆起久远到毫无实感的往昔，青子不禁叹了口气。
“童话中【魔法】不都是带来美好的事物么？从青子小姐的话音里完全感觉不到这一点呢。”
“如果真能跟童话里描绘的一样就好了，实际上，我的确依靠魔法救下了友人，依靠魔法打败了我的姐姐，但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失去了永恒的【安宁】。”
无垠的黄金花海之中，简单的“茶会”仍在继续。
茶会的一侧是手捧马克杯的安静听众，另一侧则是欲言又止的讲述者。
青子的话音一度止歇，她是在构思和斟酌语言，思考着该如何将某些天方夜谭般的知识告知面前的少女。
依稀记得，在不那么久远的过去，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少年，用一本哈姆雷特向同行的少女浅显地解答过部分要点，而她自己也碰巧在场。
青子回想起了这一段插曲，神色稍微舒缓了一些，随即，她轻声开口。
“潘多拉，如果我告诉你，在我们身处的此间之外，还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平行世界，你会相信么？”
“很有趣的假设，或者说，这就是青子小姐在初次使用了魔法之后，通过爆发式的知识增长，所获得的新的世界认知么？”
很好，并没有出现抵触情绪，也没有出现对此嗤之以鼻的态度。
青子对潘多拉的提问予以认可，在她看来，这段临时教学还能顺利进行下去。
“潘多拉，当所谓的“世界”不存在唯一性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变得极其复杂了起来，就好比那时的我一样，我的确通过魔法战胜了我的姐姐，利用魔法蛮不讲理地拯救了我的友人，可在其他的平行时空之中，透过登临时间界域之后的俯瞰视角，我看到了早已惨死的我，看到了身首异处的友人，看到了许许多多在我的记忆中本应早已成为既成事实的事物被推翻，我甚至看到了，虽然没有继承魔法，却也依旧其乐融融地，跟我生活在一个家庭之中的姐姐。”
话音落下，青子稍微顿了顿，给了对方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事实。
她的等待并未持续多久。
彼方的潘多拉沉吟片刻，很快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也就是说，虽然我现在坐在这里，请青子小姐喝些不怎么可口的咖啡，可在那些存在的平行时空之中，潘多拉·莱茵哈特也许早已惨死，也许早已病死，也许早已寿终正寝，甚至，也许从未出生过？”
“也没必要这么悲观，但是这样的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着的。”
青子肃然地点了点头，随而尝试打消潘多拉的悲观情绪。
“那么我明白青子小姐所谓的——失去了永恒的安宁是什么意思了，从结果上来看，当时的青子小姐再一次被过度增长的认知所震慑，对自己的个人能力产生了怀疑，以至于产生了新的不安，那么青子小姐最终又是如何确保自己的成果的呢？我是指，救下友人，战胜姐姐这一结果。”
真是一点就通呢，该说真不愧是那家伙看上的学生么……
青子在心底小声嘀咕着，不过很快为之释然。
哪有嫌弃自己这一脉的学生聪颖的导师呢？
“潘多拉，使用魔法，使我在那时见识了近乎无限的可能，见证了存在着不同结果的平行世界，如果我没能依靠第五法踏入时间界域，那么我跟其他时空中的苍崎青子便没有任何区别，我们中没有任何一个拥有比彼此更高的优先权，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傲慢地否定除了自己之外的可能，但正因我掌握了第五法，这种平衡便被打破了。”
“换而言之，青子小姐成为了特别的一个。”
“不只是特别的一个，而是唯一的一个。”
“哦？”
“为了确保救下友人，战胜姐姐的结果，我整合了所有平行时空的苍崎青子，成为了唯一一个，而在这样做的过程中，我无可避免地将除此之外的所有“可能”都傲慢地否决掉了，从而作为【相对高维】的存在，于【世界】的上方锚定了我所认可的事实。”
“否决了无限，锚定了唯一？”
“是的，在完成锚定的那一刻，我便失去了永恒的安宁，只因我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中，我看到的是被生命树所分割的世界的冰山一角，以及仅仅是那一角之中，便浸透的真实血腥。”
……
第183章旅者的幸福理论（下）
“那时发生在我身上的，毫无疑问是异常。”
在回忆往昔的间许里，青子捧起旧式马克杯抿了一口咖啡，随而面露略显纠结的复杂神色。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毫无疑问，那时的我看到了根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青子小姐，是如何鉴别那条应该与不应该的分界线的呢？”
“用分界线来认知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唉，我该怎么告诉你呢，我的意思是……有了——这样跟你说吧，潘多拉，我在那时看到的东西，超越了那时的我所能触及的上限，是界限之外的知识，是让人永无安宁的见识。”
“嗯。”
这个说法显然乏善可陈，但前魔法使小姐的授课还在继续，安静的聆听着只是简短地应声予以回应，等候的是后续的说明。
“这就不得不提及一点已经算是过去式的知识了，在我的家乡，或者说信女的家乡，是有着一个共同的【神】存在的，从现在回过头去看，我跟他出生的地方，实际上是同属于一位【神】管理范围的狭义多元宇宙世界群落中的两块没接壤的地皮，所以说，按照如今的视角来看，说我跟他是同乡，其实也并非不可。”
“那一位【神】在管理祂所下辖的世界群时，采用的模式大相径庭，称之为偷懒也说得过去，在祂的世界中，存在着五个凌驾于凡世之上的特殊权限，这差不多就已经是凡世生灵个体所能触及的顶点了，再往上的话还有两个位置，不过那都不是给灵长类个体准备的，这里姑且不谈，而在我的学生时代尾声里，我通过来源于祖父的传承和一点运气，成功地抵达了第五个权限的位置，我跟信女的闲谈中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及过，所以我想你也应该想到了，是的，那个权限被我们称之为【第五法】。”
“有第五，那么自然也就会有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吧？”
“没错，但这第一二三四五之间也存在着决定性的不同，并非是功能性的不同，而是来源上的不同。”
“来源？”
“因为第一和第五是结果，而第二第三第四是过程。”
“哦？”
“用通俗一点来说，第一和第五，是我们抵达了某个地方之后拿到的，由【神】早已设定好的，封装完成的，无法再由个人进行任何优化修改的奖品，也就是说所谓的结果。”
“那么与之相对的，第二第三第四就是通过个人钻研所最终完成的成果？”
“具体是不是个人钻研完成的成果这一点我也没什么说服力啦，毕竟我是一个直接拿到结果的人，不过我想说明也就是，在学生时代的尾声，拿到了这一份【第五】的我，是没有能力在这份【第五】上做出任何修改的，它很【强】，我很【幸运】，但它不容【修改】，它的上下限早已被【神】规划得明明白白，这就是我对那时的我的认知。”
“所以，结论呢？”
“所以说，学生时代尾声的苍崎青子，绝对不应该在驱使第五法的时候，看到那些超越了设定好第五法的【神】的事物，绝不应该看到那棵辉煌到让人绝望的生命树——因为在看到那棵树的瞬间，本应作为【神】之下仅有的五个特殊权限之一的所有者而傲慢地存在于凡世之上的我，获得了原来我们魔术师所追逐的【神】，不过是那棵树的一片叶子上一个棱角，一缕脉络的知识。”
“哈……”
再度捧起马克杯咕噜咕噜了一通的青子在放下杯子的时候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是那副五味杂陈的神色。
“一个生灵再怎么修行，最终的极限差不多也就是抵达自己的造物主面前而已，可能有个别的能够超越自己的造物主的，但祂们做到这一步的时候也就跟他们之前所属的种群说再见了，反正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啦，像我这样靠着早已设定好的特权凌驾于众生之上，将无数个比我更努力更狠毒更不计代价地钻研的魔术师甩到几万光年开外的走后门的好运家伙，余生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给那位【神】当打工仔了，在享受【特权】的同时履行【义务】，然后孤老终生成为传说，我在那时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的，所以说，如果非要说我们当中有谁有可能超越我们的【神】看到【神】之上的景色的话，另一个靠钻研抵达第二的吸血鬼老爷爷无论怎么想都比年纪轻轻的我概率要高太多不是吗？”
“从客观角度来看，忽略运气这种不确定因素的话，或许是这样没错。”
潘多拉适时地回以自己的观点。
“运气……如果是运气……唉，归结于运气似乎也并非不可，总之，现在我其实是有点眉目的啦，倒不如说事实就摆在眼前板板上钉，我时常以一个努力家自居，让我接受这样的事实老实说最初还是有点膈应的，不过现在的话就完全无所谓了，反正底线啊，节操啊之类的东西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总之，都是那家伙的错。”
“那家伙……是指，赫恩先生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在见识了超出界限的认知之后，在否定了无限而成为唯一之后，我对世界的构成和认知上升到了新的层次，我明白了会决定我【现在】的不再仅仅只有【过去】，而是还有【未来】，所以那时的我就在想，大概，或许，应该是我在未来邂逅了什么，跟某个存在扯上了关系，而那个存在最终做了什么，或者抵达了什么，在那样的过程中，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将尚处于学生时代尾声的我给锚定了，就像我抵达了第五而将我姐姐的失败，友人的死而复生，自己的成功给锚定了一样。”
“明白了，抵达了高处的青子小姐锚定了位于低处的姐姐和友人，而又在那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个存在于未来的更高处的存在所锚定，以至于取得了远远超出原来极限的认知，这就是青子小姐在那时所遭遇的事实，同时也是青子小姐失去【安宁】的缘由。”
“是啊，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会说那棵树残忍到令人发指。”
青子揉着额角碎碎念道。
“真是的，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啊，这样的话那么凡人的努力究竟还有任何意义啊，所有结果到头来所有人不都是生活在一个个小小的泡沫里吗，就像海的女儿一样，也许哪一天朝阳升起了，泡泡也就碎掉了，我也好，那家伙也好……不，我的话其实无所谓，那家伙才是，真是的，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家乡】去到【外侧】的……”
“为什么青子会说自己无所谓呢？”
“哈……因为对我来说，所谓的【神】，无论是以前的【根源】，还是现在的那什么鬼东西，其实区别都不大，都是非常遥远又难以理解所以懒得去理解的事物，反正我是没什么心情去计较这些的，倒不如说是被强拉上那个位置有背负上了一大堆本就不想背负的责任和义务，本来就遥远而不可知的东西变得更加遥远和更加不可知了，这就是我如今的认识，连同学生时代尾声时的那场家庭纠纷，倒不如说最后还是拜【神】所赐的【特权】而取得了便利，达成了自己所希望的结果，但那家伙不一样，信女他不一样，虽然在他的少年时代里，他周遭的一切，所有的野心家也都为了争夺【神】而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神】产生任何的兴趣，也从未受过【神】的任何恩惠，反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神】所累，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所有人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了那个化为虚无的角落，不知去向，我真的很好奇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家乡，但却不忍心再去揭开他的旧伤疤，哪怕是现在，我都……不了解那段时间的他究竟是怎样独自一人活着的。”
青子的话音里浸透着淡淡的忧愁，一种亦有亦无的，稀薄的负罪感也浮现于她的话音之中。
而就像是要驱散这种负罪感一般，落座于她对侧的潘多拉轻轻拍了拍手，合掌，开口道。
“我能够领会青子小姐复杂的心情，也明白青子小姐还有许许多多裹挟在复杂心情之中还未能言明的话，但是时间快到了，在最后的间许里，作为聆听这番往事的回报，让我也为青子小姐讲述一个简短的故事吧。”
“故事？”
“嗯，一个更加久远，来自于最初的故事，它或许能够解答青子小姐的一部分疑惑。”
“潘多拉？”
“一个神，一颗苹果。”
“……”
“在久远的过去，神用祂仅有的一颗苹果创造了如今的一切，祂将无味的果皮削下，埋入土壤，日后长成了你所厌恶的那棵无情的辉树。”
“随后，祂将甘甜的果实一分为二，将其一半喂给了自己的长子，又将剩下的一半分割为大小不一的十四份，喂给了剩下的十四个子嗣。”
“最终，失去了苹果的神归于沉寂，归于永眠，而祂的孩子们则开始治理祂所遗留下的一切……”
“嗯……然后呢？”
“没了。”
“没了？”
“对啊，最初就说过了，这是一个很简短的故事。”
“……”
呼……
青子努力地强压下胸中那股斗槽的欲望，在尽力平复心绪之后才开口问道。
“考虑到你用的不过是代指所以我就不去计较那个果皮种下去长出树的说法了……但是，那个劳什子的神究竟偏心到了什么程度？！其实只有长子是亲生的，后面十四个都是买苹果时送的才对吧？祂在分苹果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剩下十四个孩子联合起来收拾独吞了半个苹果的老大这种家庭纠纷的后果吗？”
“因为是全知全能全视的神，所以自然是考虑到了这种后果的，也相应地采取了措施。”
“这还差不多，悄悄拿点别的好处补偿一下剩下的孩子们吧，真是的，光顾着宠长子长女的父母太差劲了。”
作为家中幺女的青子小姐对这个故事表达出了强烈的不满。
“嗯，作为对应的措施，神在将苹果一分为二的时候稍微地给长子那一半多切了一点点，这样的话吃到剩下少切了一点点的一半的十四个孩子们就算是在日后联合到一起也无法跟长子抗衡。”
“收回前言，果然这种父母已经差劲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说的也是。”
……
花海之上绽放开来一处淡金色的门扉，就如这片金耀的世界一样。
青子望着那扇门扉，和不再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彼方，心下了然。
上一篇：mygo，你们疑似有点沉重了
下一篇：鸣佐不作为，我和斑爷给打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