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送客时间已至。
这段意外的插曲终于要迎来尾声，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说是去找信女。
此间的主人，眼前这个形似潘多拉·莱茵哈特，又不是潘多拉·莱茵哈特的少女身上存在着种种谜团，青子暂时放弃了独自探寻的念头。
说到底，先抵达瑟兰海姆的是信女，如果没有她这一重意外的话，独自面对这一切的也只会是信女。
有些事情需要他来解决，而她只需要从旁辅助就行了。
不过，拜这段插曲所赐，青子再一次意识到，也更加坚定了不再在信女面前提及任何关乎黑神的讯息的念头。
仿佛就是在刻意将话题往那方面引导一样，青子认为这并非是错觉，而是对方有意而为之。
在谈话间提及了青子学生时代尾声的那段回忆，也提及了那种锚定他人的同时被更加高维的存在所锚定的不愉快体验。
思念至此，青子已经差不多能确定对方将她拉到这片异维度之中的缘由了。
是为提醒，也是为警告。
瑟兰海姆是物质界的顶点，是王国之环中的一隅，而笼罩在瑟兰海姆世界的之上的血海公约也更是隔绝了任何高维度存在直接降临干涉的可能。
这里一定还有一段旧事未了，这一曲残响必须在物质界的凡世众生手中了却。
而凡世众生，包括信女·赫恩，却不包括黑神。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那个故事……”
驻足于那扇淡金色的门扉之前，本着不吐不快的心思，以及或许再也不会见面的浅薄预感，青子回过身来，开口提问。
依旧落座于原处的紫罗兰小姐微微颔首，示意她在聆听。
“别看我这副样子，实际上我家的确是住在乡间的半山腰上的，种苹果树之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所以说那个果皮长出树的说法我也就不计较了，但即使如此——果核去哪里了？”
回应青子的是波澜不惊的微笑，也就是说她的疑问也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狭义的果皮埋入了土壤长成了树，广义的果实，实际上也是果皮的一部分，一分为十五，大半给了长子，余下的给了其余十四子……那么真正意义上的果实——也就是那颗苦涩的，难以下咽的，却能够培育出新的苹果树的果核，它去了哪里？”
“我想，你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青子小姐。”
“……”
……
第184章歧路
跨过淡金色的门扉，越过无形的境界线，一种熟悉到极点的感觉浮生而起。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对于青子来说。
自学生时代的尾声那一刻起，到后来二度邂逅信女的十余年时光中，青子曾不止一次亲手主导过这样的进程。
包括在那个夏末，于境界的彼方协助信女打通横亘于两界的壁垒，将式小姐送往那处两世交界的狭缝之中。
总而言之，青子确信，自踏出门扉第一步起，她已然跨越了不同的世界线，去往了另一种可能性存在的地方。
天高云淡，海阔天空，抬头遥望，有无名的素白海鸟排成一字，缓缓地飘荡于海色之上。
脚下是潮湿而略显松软的甲板地面，周遭是急得上蹿下跳跑来跑去的白狐狸永琳。
大猫约书亚独自抱剑伫立于舰首，尽职警戒，一个不知名的银发俊秀少年则立足于瞭望台顶，手持单孔望远镜眺望远方。
青子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明白自己已然处于一艘小号的远洋舰船之上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同步信息，这是轻易就能完成的工作，对于她这样一个老练的时空旅行者来说。
是了，最初的经历与先前无二，区别在于莎乐美·莱茵哈特未能在南大陆寻找到耶鲁研究所遗迹中留下的，关于终北大陆数个研究所的具体坐标，是故一行人没能通过林精的世界树枢纽折跃至极北之地的地下世界深处，更没有遇见那一群奇奇怪怪的灰精。
取而代之的是率领更为少量的精锐龙人队伍乘坐由林精提供的一艘活木帆船渡海北上，一路上取道遍地海鲜的海妖帝国疆域，避开风暴暗礁，越过无尽海，在跟临到头反水的海鲜们大打了一场之后，这才乘着这艘已经在拼尽全力自愈的活木帆船摸到了终北大陆的海岸线……的影子。
而赫恩先生……
赫恩先生在前些日子无尽海上那场跟海鲜们的大决战中直面十位海鲜之主，在麻溜地料理完其中九只海鲜之后头部遭到最后一只大八爪的钝器冲击，反手干挺最后一只漏网之鱼后昏迷至今。
昏迷至今……
昏迷至今……
老实说，虽然眼前急得炸毛团团转拼尽全力找材料配制药物的白狐狸永琳让这种说法听上去更像是那么一回事了，但是心知那家伙底细的青子可不太相信这个理由。
是故，天蓝蓝小姐粗略地感知了一下信女安顿的房间位置之后，绕过依旧在团团转的永琳，径直走了过去。
……
靠近船尾，七转八折，在一间位于甲板线之上，紧邻船长室的客房里，青子找到了沉睡中的信女。
随着门扉的一开一合，近海的阳光一度落在他的脸上，当察觉到信女因为这一束日光而微微皱眉的时候，青子在心底些微地松了一口气，确信他是真的没事。
当她合上房门，落座于床前时，那双从很久以前就让她觉得讨喜的苍青色眸子于昏暗之中睁开。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快一点。”
像是为了彻底消除青子的不安一样，信女向她回以微笑，旋即懒洋洋地支起身来，在舒张身体的过程中不忘摸了摸脖子。
“嘶，真狠……”
“中途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所以耽误了些时间，你还好么？”
青子自然是注意到了他那个未曾掩饰的小动作。
“还好还好，不过是斩首而已，怎么样？潘多拉没有为难你吧？”
“你怎么知道我遇见了潘多拉，不，应该说果然如此么？你们之间存在着我所不知道的内情。”
被单独放置在外的体验让青子稍微有些不愉快，她气鼓鼓地嘟着嘴，佯怒似地举起了拳头，不过落在信女胸口时，已然如羽毛般轻巧。
“值得更正的一点是，同样也是我所不知道的内情。”
信女摇了摇头。
“如果是别的的话大概是听不懂你的哑谜的，我能理解为，你曾经在某条世界线上跟那孩子邂逅过，也发生过些什么，后来放任不管，最终再见面是已经长成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大怪兽之类的故事么？”
“哈哈，你是在影射我跟你时隔十二年后再次相逢时的桥段么？嘛，虽然有些细微的偏差，但大体上跟我的猜测无二，唯一不同的是，跟从头到尾都记得我的你不一样，我彻底忘记那时的我做过什么了。”
“失忆不是你过去最讨厌的桥段么？”青子像是在故意挑刺似地打趣道。
“我过去最讨厌的除了失忆之外还有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在朋友面前，还有将朋友卷入因我而起的血债之中，还有承认自己的软弱而向朋友求助……我以前讨厌的东西可多了，可现在我只想找个舒适又暖和的地方躺一下，天见可怜，这船上的枕头差点杀了我。”
信女先是自嘲似地旧事重提，其间又委屈巴巴地摸了摸后脑勺，最后用希冀的闪闪目光望着青子，视线不住地在她的脸上跟腿上打转。
咳！
青子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船舱里的光线很暗，可她脸颊上的些微绯红却依旧隐约可见，老实说自梦境花海之中二人互通心意之后，冷静下来重拾理性的青子在日常相处的时候依旧有些没回过神来，当初那个别扭到表露心意都难以做到的腼腆少年如今已然化作了一个坦率到没脸没皮的情场老手，节操早已跌至负数不说，占便宜的胆色跟心思更是与日俱增。
考虑到自己到底是已然揭开了最后的面纱，再扭扭捏捏的话一是会丢掉诸如前授业恩师兼知性大姐姐的先天优势，二是当着式小姐的面玩别有一番风味，是故久违地在高中毕业之后再度浮生出一肚子坏水的天蓝蓝小姐在纠结了一瞬之后便释然了，旋即颇为理性且大方地拍了拍大腿。
“过来吧，便宜你了，狗东西。”
“非常感谢，天蓝蓝老师。”
信女像只困倦的猫一样顺势往青子的腿上一倒，随而又露出了像是找到了窝的困狗狗似地幸福笑容——就差吐舌头了。
“还叫老师啊？不是都说了我已经卸下包袱享受生活了么？”
“我认为，我们的现在是由过去堆积而成的，卸下包袱固然是好事，可并不意味着就必须抛下某些特殊的符号，更何况那是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你说对么，青子？”
信女微眯着眼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油嘴滑舌，十八岁之前你有这十分之一的水准和坦诚，也不至于把那么多女孩活活熬成兄弟。”
青子娇嗔了一句，下手拧了拧这厚颜无耻的狗东西的狗耳朵，可她脸上挂着的那副淡淡笑容却证实着那句“只属于我们之间”的话语深得她心。
“狗东西，拿捏人心的本事也长进了，知道我喜欢跟式小姐争，所以故意投我所好是吧？”
“哪有的事？学生不骗老师，我在你面前说的话都发自真心。”
困恹恹的信女哼哼唧唧着，借着被拧耳朵的势头顺势翻了个身，看似颇为坦荡地把耳朵让出来随便给她揪，实则是把脸往里一藏，再不闻窗外事。
就像小夏洛特时常悄悄地在他身上补充老师能量一样，他自己也热衷于干同样的事。
“……”
明知道这狗东西藏起脸来是在占自己便宜，但是事到如今总不能因为一时的羞恼而把自家狗男人踹出去便宜别家的野猫。
在捋清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后，青子选择了习惯这种她实际上也乐见其成的场合。
毕竟，无论怎么说，虽然中途是出了些偏差，但终究是逆光源氏养成大成功，青子小姐大胜利！
……吧。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青子摩挲着着信女颀长的发丝，询问其关于未来的话题。
“找出魔王，干掉它，带着公主远走高飞，回家过圣诞。”
信女给出的答复言简意赅。
“公主啊……”
青子回想起方才那片黄金花海中邂逅那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存在，心有所念地提及道。
“果然，是小潘多拉对吧？”
“大概。”
“大概？”
“是，也不是。”
“又在打什么哑谜？”
“因为事物都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改变，人也一样，而且，像我们这类的人，因为过于擅长逼迫自己的缘故，变得总会比别人要快很多。”
“说人话。”
“呼……青子，被关在湖底的我，是公主么？”
“是。”
“那么在那座车站里与你的重逢的我，又是什么？”
“一头挣脱了锁链的大怪兽，一头过于懂人心以至于有点婆妈的恶龙。”
“哼，我就不计较你话里的小心思了，不过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
“我刚刚在甲板上没有看到潘多拉，在这一条世界线上，你们并没有相遇么？”
“并没有，这很奇怪。”
“奇怪？”
“黑神曾向那孩子许下过一个承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那孩子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抵达白风之外的土地，我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然而，事实证明，我或许只有最初的那一次，以及先前的那一次，与那孩子重逢了。”
“信女，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你们相遇？”
“是的，如我们共同的知识中所论述的那样——一个正体不明高维存在出于某种目的，透过自身的锚定在阻止着流落瑟兰海姆的信女·赫恩与潘多拉·莱茵哈特两个凡世生灵的重逢。”
“是那个未知的魔王么？”青子下意识地问道。
“也许吧。”信女只是些微地叹息着。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吧？”
“嗯，我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有一些猜测，但无法确定，此外，用你家乡的话来说，莎乐美·莱茵哈特便是瑟兰海姆这个时代的星之开拓者，跟着她自然就能抵达魔王的城池，或者让魔王自己跳到我们的面前，所以，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可真不像是你的风格啊，过去的。”
“以逸待劳也不失为良策。”
“所以，你不去找小潘多拉么？”
“会，但还不是时候，在我搞清楚另一个问题之前。”
“？”
“青子，你记得我们有多久，没有再遇见过械族了吗？”
……
第185章拨云
“所以说，你们去离开灰精的城市深入地底荒野中调查时，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寒暄之后，青子将话题转入正题。
这是绝对无法轻易忽略过去的问题。
在告别之后，信女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激发出足以导致世界线变动这样庞大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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