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拜过去做魔法使的经验所赐,青子是非常清楚这类节点的分量的。
能够引发世界线变迁的节点,无论是人也好,还是客观事实也罢,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的分量很重,很重,重到难以承受……
“不知道。”
信女的回答依旧很是干净利落,神色诚恳,不似作伪。
“……”
青子狐疑地盯着他无辜的脸看了好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息道。
“真的?”
“真的。”
“我相信你……可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
“这个的话,倒是无碍。”
似乎是认为这样躺着有失诚意,信女示意起身,与床前正坐,捋了捋略显凌乱的长发,随而只手抚心道。
“虽然事到如今才说明此事,或许为时已晚,但我相信凭借青子你那敏锐到不讲道理的直觉,应该早已隐约察觉到此身的正体。”
信女颇为慵懒地指了指自己。
“你是指……你用的其实是一具设置有人工认知限制的化身这件事么?”
青子稍作思考,比对起自己脱离077号营业厅后制作化身降临瑟兰海姆世界的亲身经历,以及先前的种种蛛丝马迹,尝试着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是也,不愧是青子,眼光还是很准的嘛。”
“我已经充分理解你如今的情商了,所以说少贫嘴,给我说正事呢。”
颇为受用的青子在回过神来时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
“当然,其一,正如你所知的那样,此身乃是一具经由【神明】精心调整过的化身,它的蓝本源于信女·赫恩十八岁生日当夜了却一切旧事,而截止于羽化之前的那段短暂时期,用通俗的说法,便是信女·赫恩作为凡世生灵在神秘一途所取得过的最高成就的集合——以此为基础,再往后发展约莫半年时间的水准。”
“果然是这样,也就是说,如果你当初没有孤身一人回去,而是选择带着式小姐跟我一起回我那边生活的话,那么你大概就会是此刻这种水准的神秘了。”
“说实在的,当初其实稍微有点忐忑呢,也不知道只有这种水准的神秘的话,在你家乡那边能不能混得独善其身?”
“……开什么玩笑?在列车站见面时你已经是能够让盖亚闭嘴的怪兽了,到我家那边来的话除非隐姓埋名否则只会成全民公敌吧。”
“好小气的人啊,你们那边的……”
“少贫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既然有其一,那么其二呢?”
“哈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信女摆摆手示意青子消消火,随而轻声解释道。
“其二的话你也很清楚了,拜【唯一性】所赐,此身虽为化身,亦为唯一,也就是说,同一时刻不会存在两个名为信女·赫恩的化身,无论哪一条线上的我,都是我。”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会不清楚之前那条世界线上最后发生了什么?”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除非……”
“除非?”
“除非我死了。”
“……”
“为什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啊?难道在你眼中十八岁的信女·赫恩是个天下无敌能够到处横着走的存在么?说到底那时的我也就堪堪抵达了能够百分百消化吸收掉一颗星辰的营养这样的水准,在我们的家乡或许算得上是登峰造极,在物质界的大千世界中可远远算不上顶峰,更不要说在那之上的形成界,创造界,乃至神性界了。”
眼见青子起疑,信女耐心而愉快地向她解释道。
“我……暂且接受这个说法,但是,我在游离于平行世界之间时也同样有过类似的经验,倒不如说在大方向的锚定稳固的前提下,平行世界的分身不过是一种战斗用的消耗品,所以说死亡并不会造成记忆上的断代,尤其是你这样的怪物,你这个说法无法令人信服。”
青子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了疑问。
“正是如此,想来,我应该是又一次,没能【正确地死去】了。”
“!”
“青子,以下是我的部分推测,根据则是我在这边搜集的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线索。”
“你先说,我脑子有点乱,但是我会仔细听下去的。”
“首先说结论吧——我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到瑟兰海姆,至少我在白银港都郊外误入你所在的魔鬼事务所,与你相遇的这一次,绝不是最初的那一次。”
“结合如今的现状来看,这一点的可信度很高,然后?”
“其次,通过直觉判断,如今摆在你面前的信女·赫恩,应该是第三份【材料】制作的化身。”
“材料?另外为什么会是第三份?”
“因为截止目前,此身明确的记忆断档有两次,所以才会说大概是第三个化身,至于制作化身的材料究竟是什么?抱歉,这一点也在我的知识储备之外。”
面对青子的好奇,信女只是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
“啧,好吧。”
轻微地啧了一声,青子清了清嗓子,再度将话题转进,语气也为之放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知道我之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跟我道歉是个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欠人什么……”
“……青子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坐在你面前的男人是你什么人了?”
“呃……刚刚我还真的忘了。”
“……咳,果然仅止于精神上的关系转变速度还是过于缓慢了么?干脆……”
“信女,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回家以后早上该几点起床。”
“这还需要考虑么?我们都不是以前那个少年时代各自为战的需要天天逼迫自己往前走连休息都只能保留最低限度,连赖床都会视为放纵而为之不齿的年纪了,这种事情当然是顺其自然就行了啊。”
“那行,你说服了我,这可是你说的啊,倒时候别可指望逃跑。”
“青子小姐的字典里就没有逃跑二字,话说你究竟在嘀咕些什么啊?我们真的在聊同一个话题吗?”
“大概吧,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信女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将这个话题驱散,随而正色补充道。
“总而言之,我不是第一次来到瑟兰海姆,有迹可循的,如今应该是第三次,而令人遗憾的是,这三次中每一次都没能使用同一具化身,是故从物质界的视角来看,我的记忆毫无例外都断代了,或许远在高处的【神明】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我相信【神明】不会,因为祂的意志就是世间极致的【锚定】,若是祂对此予以观测,投注意志的话,那么瑟兰海姆的终局只会如祂所思所想所愿一般落下帷幕,而这便与祂的某个目的相悖,所以我认为祂不会观测这里,更不会干涉这里。”
“目的?”
青子被信女话里的某个词汇吸引了注意力,黑神的目的,这的确是个令人费解且好奇的谜题。
“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毫无疑问黑神在等待一个结果,而为了这个结果的纯净性,祂宁可收束起自己的目光,于生命树的顶端安心静候那个结果抵达他的面前,无论那个结果本身是好是坏,祂期待的是一个答案,而这种期待是无关答案本身的好坏的——祂仅仅是在,等待着那个答案而已。”
“如果是好答案……”
“祂便欣然接受。”
“如果是坏答案……”
“祂便欣然毁灭。”
“而做题的人是……”
尽管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可事到临头,青子为之迟疑了。
迟疑,甚至于宁愿不要是那个名字。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黑神与白神后裔之间围绕苍穹之冠的游戏早已开始了不知几许,上一次记忆断档前与我同行的也是她,事到如今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想必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名为【信女·赫恩】的化身都没能正确的【死去】,而且被以别种方式【消耗】掉了,所以天上的【黑神】才会制作第二个,乃至第三个化身,笼罩在瑟兰海姆上空的迷雾从头到尾或许并不仅止于那位藏于暗处的魔王,也同样出自于我们那位狡猾而又可爱的小红帽后辈之手。”
当零碎的线索被逐一拼凑,在有限的条件下将事实的原貌进行一定程度的还原之后,信女略显自嘲地笑了起来。
“青子,你说,潘多拉她——该不会其实很讨厌我吧?”
……
第186章存续
“来吧,杀了我。”
整理好遗容的信女,微笑着抬手,向着身前的龙女邀请道。
回应祂的,并非果决,而是迟疑。
迟疑,不甘,犹豫,愤怒,以及怨毒……
诸多晦暗的色彩,于此刻尽数填充于这位末代的莱茵之女的感情之中,璀璨的巨龙之影于她的双翼之后浮现,剧烈的呼吸,起伏的感情,宛如空无的黑洞一般于这熔岩漫布的地下世界中唤起风暴。
当存粹的个体伟力上升至抚育祂的世界所能承载的上限时,一些本应为常识所不容的现象与论点开始土崩瓦解。
当呼吸间便能调律世界的恶龙也深陷绝境而无路可退无计可施时,源于世界之上的构成,那棵支撑起亿万星辰的生命树之无情也淋漓尽显。
“为什么……要让我亲手毁掉你?”
“明明,明明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咆哮的恶龙此刻只余下哀鸣,宛如任何一个寻常的凡世生灵一般悲泣。
而神子则彻底安宁了下来,安静得像个孩子,仿佛是睡着了,仿佛已然不存于此世。
恶龙的悲泣,终究是没能得到任何一丝回应。
她颤抖地伸出手,试图去触碰那张她记忆中已然模糊的脸,去触碰那张素描画上随着时光日渐褪色的容颜。
在过去的短暂时光里,她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保持着应有机械应有的克制,保持着机械应有的空白,站在一个她找寻了不知多久的过去的人身侧,旁观他周遭的人间烟火,旁观他与故人悲喜重逢。
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一定是哪一步走错了……
明明已经抵达终北,抵达这片最初邂逅的大地,只要回到那片被白风笼罩的深渊,只要将那头该死的畜生灭绝,纠缠于莱茵的女儿们身上的亘古宿命就会戛然而止,而她也将重获自由。
事到如今,她的梦想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离开那片被白风笼罩的冰冷角落,去往一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平原,而是在了却这段萦绕于瑟兰海姆之上的古老残响以后,放下一切,随后……
一阵细碎的轻响。
落座于铁石座上信女,于沉睡之中,咕噜噜地,滚下头来。
噗——
宛如苍青的喷泉一般,血雾于无首的胸腔之上弥散。
苍青的血雾之下,浑噩的龙女于须臾间失去了思考。
“真是不解风情的小姑娘啊,当男人为你做出牺牲,而你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唯一能做的,难道不是成全么?”
无声的门扉于熔岩之上洞开,黄金的花海转瞬将末日般的熔岩地幔侵蚀殆尽,金发金眸的赫菲斯托斯之女踏花而来,话音里尽显从容,如若忽视掉她那只染血的右手的话……
意识到眼前故人的死亡尽皆出自来者之手后,思维再度流转起来的恶龙向那痛下杀手的外来者展露出利爪与獠牙,放声咆哮。
“克洛伊!”
“阿尔法/1,如果你的意识还清醒的话,那么你应该还记得,我是乐见于【你们】杀死我的。”
恶龙的爪牙距离那位杀死神子的不速之客仅于一线之隔,在接触的终末到来之前,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驱散了恶龙最后一丝余力。
如同失去了支撑着一切的意志一般,龙女放下了本应刺破对方瞳孔的利爪,向下滑落,最终跪在了花海之中,跪在了信女无首的尸体旁,跪在了这片花海的主人面前。
“1,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这位前脚送走了苍崎青子的不速之客从花海之中捡起信女的头颅,将其小心翼翼地拼凑于他那本落座于石座之上的尸体上,中途不断地做细微调整,似乎是在尽力将其还原。
而就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她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漫不经心的语气,向着跪在一旁的龙女轻言细语道。
“我知道,因为我失败了。”
“是也,因为你失败了,所以我来了。”
两个外表早已超出了形貌相仿,而是完全一致的少女就那样在这片花海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而小小的天使则在半空中依旧定格,再看向那具花海之中的正在被拼凑的尸体,这幅画面不可谓不诡异。
拼凑好尸体之后,来自彼方的赫菲斯托斯之女拍了拍手,左右观摩了一番自己的作品,似乎还算满意,她面带微笑地回过身来,与依旧跪坐于花海之中的龙女对视。
“那么,让我们长话短说。”
“我明白,你是来收回你的一切的。”
龙女抬起头来,坦然地正视道。
“那得视情况而定,姐妹。”
“我不是你的姐妹,你也不要用那种怜悯的词汇来称呼我这样一个失败者。”
“姐妹,不要心灰意冷,哪怕你此刻暂时地遭遇了失败,可依旧不代表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事实上,这样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总而言之,我的提议依旧与过去一样。”
不详的赫菲斯托斯之女于掌心向龙女出示着一枚纯金的铸币,头尾相衔的怪蛇构成了这枚金币的正反两面,连同金币的轮廓也如蛇鳞一般细密,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展示于龙女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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