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你,酗酒,还能每周都堆一大堆酒瓶子?”青子抱着胳膊面色不善盯着他道。
“……谢谢关心,我已经戒了,如今仅限于浅尝。”
信女会过意来,诚恳地双手合掌,微微颔首道,随而悄悄翻了个白眼。
看样子,他之前的决断是明智的,在蛾摩拉城摆大烂的那段日子里的诸多琐事,得烂在肚子里……
“回去之后,把你之前独居那段时间的事情逐一给我做个汇报。”
“?”
“少给我在那儿装糊涂。”
“……好。”
信女闻言只觉眼前一黑,不过随即又松了口气。
反正物证一样没有,人证……人证下来一个那地方就得大道天演再立地水火风,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到时候还不是凭他一张嘴现编……
总之都是毛毛雨啦,轻轻松松过关……
“我亲爱的老板,人家要给这艘破船做点改造工作,动静会有点大您看会不会耽误您办事……讨厌啦,你们怎么都穿着衣服呀?”
临近船尾的窗户外冷不丁地露出一张精灵脸来,是蒂德莉特,银屑般的月光之中这个银发的豆芽跟个鬼一样倒挂在船尾的外舷结构上,从窗框上沿往大副卧室内探头探脑,语气中尽是惊奇又惋惜的颜色。
“去去去,谈正事呢,我知道了。”
信女像赶小猫小狗似地挥手将这只倒挂在船尾偷听的小妖精撵走,之后又像是不放心般走上前去把窗户一关,直到那海上银月不再,这才施施然回到原位。
而经过这段插曲,青子和莎乐美都面色微妙。
“蒂德莉特小姐果然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古灵精怪让人捉摸不透呢。”莎乐美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深夜来访这一举措在船上旁人眼中是何种令人误解的意味,是故侧颜隐隐浮上一抹红霞。
而青子的反应则要利落得多。
“真是的,也不知道这个林精究竟是在什么鬼地方长大的,明明自己也是个十足的漂亮妞儿,怎么张口说话就尽是些让人误会的荤段子,要不然就是接地气过头……”
“怎么个过头法?”
信女打趣似地随口追问了一句,手上则捧起同为林精工艺的木杯,杯中皆是果酿。
这些都是当初离开树海北境的林精海港时从当地采购的补给,为的是给大部分船员补充航海所急需的维生素……
“接进地狱的那种接过头。”青子翻了翻白眼道。
咔!
房间里再度突兀地传出一声异响,两个女孩下意识地找寻起声源,随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正抿着……啃着果酿杯的赫恩阁下。
咔嚓咔嚓咔嚓……
赫恩先生神色如常地将嘴里的果酿连同嚼碎的木头杯壁一齐咽了下去,又随手一抹将手里缺了一个口的杯子复原。
“?”
“赫恩阁下您……”
“你又在发什么疯?”
“没事,我补充点粗纤维。”
“……”
“……”
“咳,刚刚我们说到哪了?”信女将善意的目光投向莎乐美。
“关于远东莱茵在我们这一代回归西土的缘由。”
“是的,自天泣之日后,居安远东横跨新旧纪元,是什么让你们在这一代选择了,或者说,被迫选择了回归西土?”
“您能说出被迫二字,说明您跟约书亚先生谈过。”
“我以为他在出狱后已经事无巨细地向你汇报了,毕竟殿下你可是莱茵正统。”
“约书亚先生有他的道义所在,况且在王姐身故之前,两位“约书亚”先生所立誓侍奉的,都是王姐,而非我。”
“原来如此。”
信女为之了然,如此说来,那只大猫诸多行为中的矛盾之处,以及北行路上,莎乐美多次私下授意他去做些脏活而非授意那只大猫的缘由,也就说得通了。
两代圣徒约书亚都是奥莉薇娅·莱茵哈特的侍王骑士,作为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最后圣徒,他们所侍奉的是也只会是继承了天使圣痕的莱茵后裔,而非继承了大罪诅咒的莱茵后裔。
“等等,等等,两位约书亚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跟那只大猫在我来之前谈了些什么?”
“哦,差点忘了。”
信女这才回过神来,青子来到白银港都的时间是在西行舰队海难之后,所掌握的信息自然会有空白,当下,他简明扼要地将两代圣徒约书亚的传承与当初那只大猫在狱中回忆的那段往事向青子重提了一番,其中着重强调的还是那位虔诚的圣徒,用他的一生去对抗圣光,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在莎乐美到访之前,信女与青子也聊到过这番话题,不过因为那段到访插曲而戛然而止,如今旧事重提,正好请当事人为其解惑。
“赫恩阁下,青子小姐,你们应该都知道,如今船上的这位约书亚先生,他的本名其实叫做格鲁斯,参考他的双亲之一其实是位土之子来看,格鲁斯这个名讳在耶鲁的文化中与其说是名字,更像是一个姓氏,所以我们暂且将他称作格鲁斯先生,而格鲁斯先生的恩师,也就是多年前孤身一人西渡回到瑟兰海姆南方大陆考察的那位约书亚先生,他的身份,其实是侍奉于莱茵皇室的一位虔诚且忠诚的圣武士,在他接受圣徒传承之前,他的本名叫做弗拉基米尔·弗拉丁。”
“也就是说,约书亚所代指的并非仅是某一个人,而是一脉圣徒代代相传的名讳?”
青子略微思忖,领会了莎乐美话中的含义。
“是的,弗拉基米尔先生与先王……我的父亲是至交好友,他们的友谊能够追溯至少年时代,而当我的父亲继承远东王庭的王位之后,弗拉基尔米先生也因他的忠诚与他在圣光之道的造诣,成为了先王的左膀右臂。”
“在格鲁斯的回忆中,他是在复苏历185年2月,接过约书亚的衣钵与圣剑,启程前往的远东,同年1月,那位弗拉基米尔先生率领他的追随者一路北上,从此再无音讯。”信女抬眼看了看大副室墙壁上的航海历,随后继续补充道,“如今是复苏历198年12月,换而言之,那位弗拉基米尔先生已经失踪了13年了,而再往前追溯,格鲁斯追随弗拉基米尔花了七年时间踏遍整个南大陆,再加上两到三年西渡的海程,也就是说,弗拉基米尔·弗拉丁至少是在22年前就回到了南大陆,如果他的回归是由殿下你的父亲授意的话,那么殿下你们堪称是未雨绸缪,不过,这个时间,殿下你们两姐妹还没出生吧,他又是怎么成为奥莉薇娅殿下的侍王骑士的?”
“弗拉基米尔叔叔在远东留下了一个圣光分身,用以护卫莱茵皇室以及教导奥莉薇娅姐姐圣光之道。”
“原来如此。”
不愧是天授的圣徒,手腕果然够硬,横亘大洋留下个分身还能应对自如。
不过,弗拉基米尔·弗拉丁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
似曾相识的感觉随着这个名字第一次从莎乐美口中念出,便一直在信女的脑海里萦绕不散,却又云里雾里,无端地让人感到烦躁。
“弗拉基米尔叔叔的圣光分身,是在11年前,也就是复苏历187年11月的时候于远东消散的,那时我和姐姐才7岁,父王断定弗拉基尔米叔叔已在西土遭遇不测,当即便打算提前组织舰队西行,而恰好就在次月,格鲁斯先生带着弗拉基米尔叔叔的书信与佩剑抵达了远东,并前往莱茵王庭拜见,正是那封书信,暂且打消了父王11年前西行的念头。”
……
第197章莱茵困局
莎乐美逐一将破碎的往事拼凑起来,在这位末代皇女的讲述之中,诸多先前零碎的线索得以关联成型,回归本貌。
“殿下,我可以领会到弗拉基米尔与你父亲之间的深厚友谊,但仅凭如此,不足以成为一位人王做出举族西行这一举措的动机,你还有话没有说,远东王庭中的莱茵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位人王不仅远隔万里派出心腹回归故土,甚至于在心腹失踪后一度下如此大的决心。”
“绝嗣与长寿。”
莎乐美冷不丁地抛出这样一对词汇。
“哈?”
“哈?”
信女跟青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不明就里的疑问。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莱茵的男人越来越短命,莱茵的女人越来越长寿,新生儿的数量越来越少,且新生儿是王子的概率越来越小,到了我父亲那一代,他就是莱茵皇室里最后的男性,而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只剩下一对双胞胎姐妹——也就是我跟姐姐了。”
“这可真是邪门儿到极点的亡国灭种危机……”青子闻言只觉眼前一黑。
“殿下,在下有两个疑问。”
“赫恩阁下请直言,另外还请您不要再称呼我为殿下了,自王姐身故之后,莎乐美就已是孤身一人了。”皇女殿下先是一番苦笑,随而又神色黯淡道。
“孤身一人?你的父王他……”
“直至两年前西行舰队拔锚之际,远东已无莱茵血脉。”
“……抱歉。”
“无妨,赫恩阁下,你刚刚提及的两个疑问是?”
“其一,这种类似遗传病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的征兆过于细微已无从考证,族中最早的记录始于第三纪末期,换算年月的话大约是四百余年前。”
“天泣之日以后,耶鲁灭国之前,也就是你们那一支移居远东后不久么?这段时间太过模糊了,很难提取到有效的信息,暂且搁置,那么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比前一个要重要些,请殿下如实回答。”
信女对此颇感遗憾,不过随之神色肃然。
“请赫恩阁下放心,莎乐美如今已是孑然一人,能够为您分忧解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过谦了,在下的第二个问题是,奥莉薇娅殿下的天赋与造诣,在过去有在你们这一支远东莱茵的先祖身上出现过么?”
“从未有过。”
“果然……”
“倒不如说,王姐那般天资造诣,出现在我们这一支莱茵后人的身上,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哦?”
“王国之环守护天使-以利亚的传承,纵观王庭秘史,只在耶鲁最鼎盛的黄金时代,出现在莱茵皇室直系的身上,最初的以利亚,正是那位先祖【莱茵】的长女,而远东莱茵的先祖,追溯至东渡前夕,其实是那一代耶鲁皇帝的晚辈,是那位皇帝亡故的堂兄之子,世袭其亡父之位,乃是一位耶鲁的王庭大公。”
【皇室贵族的谱系真是复杂得离谱,就像时钟塔那些君主的后人一样,我已经被绕晕了,要休息一下,你看着办吧。】
加密频道里传来了青子摆烂的知会声,信女撇了撇嘴,心道一声他也想休息,不过眼下正事要紧,还是耐下性子继续跟眼前这位莱茵的末裔继续翻历史的废纸堆,寄望于从中找出些线索来。
视野的余光则望见青子也美滋滋地捧着杯甜甜的果酿细品着,摆烂的快乐浮上眉梢。
“莎乐美,也就是说,远东的莱茵王庭本就是莱茵旁系,而旁系中出现过去只有黄金时代的直系血脉中才有可能出现的守护天使,这就是你认为匪夷所思的缘由对吧?”
“是的,赫恩阁下。”被信女直呼名字的莎乐美神色变得欢欣了许多,连先前那丝孤家寡人的阴霾都稍微消散了,作为最后一个莱茵后裔,她尽心尽力地为眼前的义人阁下解答着过去被封存于皇室之中诸多秘史,并不时地开口对一切错误的说法予以纠证。
“赫恩阁下,其实严格来说,莱茵皇室的直系早在我的祖先东渡前夕就已彻底断绝掉了,远东王庭的先祖大公——帮助尚且年少的他顺利继承公爵爵位的那位叔叔,就是最后一代莱茵直系的皇帝,那位皇帝在即位后不久,【天泣之日】就降临了,在他的有生之年,也竭尽全力推动了诸多改革,去维护我们那在神罚中风雨飘摇的帝国,其中就包括暗中授意将远东王庭以外交的形式送往哥赞,留下文明的火种,而在他竭尽心力正值壮年便早早驾崩之后,另一支势力仅次于直系的旁系莱茵在斗争之后夺得了皇位,至此,莱茵皇室的直系便就此断绝。”
【哼,贵族家特有的窝里横。】
青子不无鄙夷的评价从加密频道飘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遗产丰厚的家庭兄弟相残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更何况是一个统治行星的霸主帝国的帝王家,说句题外话,我记得你跟你姐姐相处得也不怎么愉快吧?你不是打得挺尽兴的……】
【你少给我翻旧账……】
被逮住小辫子的青子咬牙切齿地作示威状,见信女脑袋一转压根儿不吃这套之后颇感尴尬地开口,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算将这段插曲带过。
“那个,莎乐美。”
“嗯,青子小姐?”
“那个皇帝,我是说最后一代莱茵直系的那个皇帝,难道他自己就没有培养子嗣么?有一两个出色的皇子的话,怎么也不至于让亲戚夺了皇位啊,那样的话,他的孩子们不就会很惨么?”
“这一点,在远东王庭流传的内史之中其实也有记载,不过那段时间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复杂了,所以有价值的记录也没多少,只知道那位皇帝的几个子嗣都死于天泣之日后平定叛乱的战争中了,当然有没有亲戚们在暗中推波助澜这一点我们也无从得知……唉,从结果来看,那位对远东莱茵一脉有恩的先皇,他殒命驾崩时已然是孤家寡人了。”
“末代皇帝真是难做……等等,也不算是末代,只能说是王朝走下坡路……总之,时也命也,谁让他在位期间正好赶上【天泣之日】降临呢,你说是不是啊,信女?”
青子意有所指地盯着某人,而被她盯着的赫恩先生则像只松鼠似地捧着一块从亚空间里摸出来的西瓜解渴,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只吃瓜的小松鼠】似的无辜表情。
“其实那位先皇,赫恩阁下应该也并不陌生。”
“不不不,陌生,怎么能不陌生?我一个第四纪出生年方十七的哥赞龙人小辈何德何能跟一位第三纪元耶鲁帝国的莱茵皇帝相熟?”
信女捧着西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您忘了么?在白银城时我们就曾聊到过,那时的您向我展示了一些您梦醒时通过素描留下的,关于梦境的记录,哥赞人是讲究缘分的,从那时起,我一直都深信赫恩阁下您与我们莱茵一族有缘,因为您画中所描绘的,毫无疑问是一位莱茵的女儿,而那时我们也玩笑般地聊起过一个天马行空般的可能,说那位被冰冻的莱茵皇女没准儿能够熬过横跨两个纪元的颠沛流离,像睡美人一样于沉眠中等待王子将她唤醒呢。”
莎乐美望着松鼠似的信女盈盈一笑。
“解释一下,我又有点听不懂了,说起来你们两个究竟还有多少事情藏着没让我知道?”
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似的陌生感让青子倍感不悦,她瞅了瞅仿佛打定主意松鼠装到黑的信女,心知这家伙装起蒜来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随即将问询的视线投向莎乐美。
“呼呼呼~。”
青子有些不悦的颜色尽入莎乐美眼中,抛开旁观者所思所想不谈,单从目的出发,她今晚夜访义人阁下的举止本就别有用心,被天蓝蓝小姐撞破以至于功亏一篑,要说心底没点失落和小脾气那是不可能的,而今能见到天蓝蓝小姐露出如此的神情,当下亦有一种掰回一局小小得意。
如此一来,便算是扯平了吧,
天蓝蓝小姐,来日方长。
“青子小姐,你误会了,请不要将那个睡美人的玩笑当真,那只是我跟赫恩阁下初次商谈北行事宜时,趁兴开的一个小玩笑,毕竟那时的赫恩阁下,对于是否要随旅团北行一事,还心存迟疑,小女子势单力薄,只能不惜一切去留下赫恩阁下这位良才,而自古少年郎便执着于命运二字,那时的我以为赫恩阁下也是那般相信命运,相信因缘,年少轻狂的游侠儿,这才编织了那番天马行空的笑谈,还望两位见谅。”
“所以说,你跟他讲的那个故事,关那位末代直系的莱茵皇帝什么事?”
青子抱着胳膊,愈发地不耐烦起来,严格来说,莎乐美也是她不擅长打交道的类型,这些谜语人讲起故事来云里雾里的,而编织一个谎言般的故事对于她们来说所需花费的时间远比听者缭散上一个故事的云雾要短。
“简而言之,赫恩阁下当初寻我解梦时,我趁兴引用了一番王庭秘史中关于那位皇帝的小女儿的典故,编织了一个亦真亦假,令人惋惜的故事,想引赫恩阁下上钩,加入北行旅团,不过那个故事早就被赫恩阁下识破搁置了,所以青子小姐无须再挂心。”
莎乐美善意地解释道,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引得面前两人不和,那样的话她在赫恩阁下眼中的形象不就真成了那求取圣徒头颅的蛇蝎王女了么?
这样不好,不利于日久天长。
“看不出你对人家莎乐美的祖先也有兴趣?那都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古人了,上个纪元啊,到现在最少都得有个几千载岁月了吧,要不要以后我陪你去南大陆耶鲁皇城考考古,没准儿还能找到那位小公主的陵寝呢,让你遂个心愿跟她的遗骨见见面?要是真尘归尘土归土了,也留个念想,带点陪葬品什么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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