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果然，她还是讨厌跟这种演技派打交道，自家的狗东西就算了，这个莎乐美，事了之后，得有多远撵多远。
两相比较之下，还是式小姐那种光明磊落的奇女子看着顺眼，讨人喜欢……
————
此番夜谈耗时颇久，三人回过神来时，已是夜半时分。
这毕竟是一个暧昧的时辰，莎乐美在意识到自己继续留宿的诸多不妥之处后，俏脸微红地向信女跟青子道了一声告辞，这才移步离去。
在送走了这位夜半访客之后，信女也为之神情放松，明快的颜色也随之浮生于面颊之上。
这由不得他不愉快。
先不说跟莎乐美这样一位末代皇女打交道本身就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这位皇女殿下此番夜访将诸多王室秘辛和盘托出——这些独一份的情报令诸多一度停滞的调查得以水落石出，北行的目的也前所未有地明朗起来。
对于信女来说，艰巨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问题，从来都是问题的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虽然偶尔横冲直撞也能解决问题，可这种纯属运气使然的巧合在如今的瑟兰海姆并不适用。
他将一部分希望寄托于被视作星之开拓者的莎乐美·莱茵哈特，而这种期望在北行途中的如今得以回报。
这颗星辰停滞已久的齿轮终究还是在蝴蝶翅膀所卷起的风暴推动下起承转合缓缓向前开去，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去迎接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所引起的狂风暴雨。
而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为迎接风暴做好全身心的准备。
是故，赫恩先生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滚出去。”
“……”
回过神来时，赫恩先生已经连人带枕头一起被扔出了本属于他的大副卧室。
青子倚在门沿边，神色纠结复杂而不悦。
“我敬爱的青子老师，亲爱的青子姐姐，已经过凌晨了，该休息了，咱们能别折腾了么？”
信女哪还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站起身来，哭丧着一张脸道。
“我不高兴，你自己找地方凑合一夜。”青子抱着胳膊下逐客令道。
“能够直率地说出【我不高兴】而不是【我没事】或者【你猜】也是青子你的优点之一呢。”
信女收敛起哭脸，长叹一声道。
“拍我马屁也没用，自己吹吹风反思一下，我要睡了，晚安。”
“不是，这里可没有旅社房顶给我凑合难不成你要我睡桅杆上……”
Duang！
大副舱室的房门应声而闭，徒留下信女对着活木门扉于海风中凌乱。
门神一样抱臂伫立于舰首的当代圣徒约书亚耳闻动静，远远地抛来一个你自讨苦吃的眼神。
察觉到那道眼神的信女头也不回地往船头方向竖了根中指。
“嗷——！”
晚风送来一声豹子吼。
“嘎呜——！”
信女回以一声恶龙咆哮。
“……”
“……”
本就在小事上互相看不顺眼的二人顿觉自讨没趣，索性各自回了岗位，恪尽职守。
————
嘎吱，嘎吱，嘎吱……
不存于世的幻听，信女缓步走下活木的台阶。
严格来说应是飘下，毕竟甲板之下的中层船舱还睡着一众船员，永琳等人都夜宿于此，饶是林精的船内部空间宽裕，能够让本就不算多的船员各领一间卧房安眠，信女也无心扰人清梦。
跟他这个不需要实质性睡眠的夜猫子不一样，凡世生灵若是匮乏睡眠，便会在白日的工作里出现纰漏。
依靠船员人工配合的帆船行于海上，本就是件考验技艺，耐性与运气的麻烦事，而他此间到访，便是为彻底解决这件麻烦事。
思念之间，信女一溜烟儿地飘然而下，一路径直行至了八方旅人号的底舱。
回想起来，当初为这艘活木船起名时还被一众人称赞寓意深远，事关诸位旅者来自四海八方，因共同的目标而携手共进之类云云……
可信女憋在心里没说的是他拿自家老姐收藏的古董游戏为这艘船命名纯粹是在腹诽它物美而价不廉。
取自树海世界树种新芽，由林精和罗塞塔两族大德鲁伊共同催生构造而成，又施以诸多自然界域加护的这艘活木船自然是件不得多得的逸品，可……这船又不是空手套白狼套来的，回忆中的莎乐美与江雪所率领的哥赞龙人们可是花了血本才从那群豆芽精灵手里搞到这一枝新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非信女是从别的世界线跳过来，正常情况下对既成事实也只能通过回忆了解，否则真让他全程参与的话，非得让那群张口神谕闭口原则的抠门豆芽大出血一通才算念头通达……
“不过说到底，也无怪人家林精抠门，毕竟在莎乐美当时公开的情报之中，树海两族从这笔在他们看来跟送死无异的生意中看不到任何一丁点长线回报，也无怪人家兴致缺缺赚笔快钱就走——这艘船上也是，除却那几个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哥赞龙人之外，剩下有名有姓的家伙都有不得不留在船上的理由……”
信女在落至底舱后边自言自语似地轻声开口，他走过那一道道镌刻于底舱之中的，亘古久远而玄奥晦涩的奥术秘纹，终于那被魔纹辉光照亮的法阵深处，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约书亚所为道义，莎乐美是为宿命，永琳则干脆就是走投无路无处可去……抛开我自己不谈，你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船上，为了一个土之子的末代皇女去终北大陆送死呢？蒂德莉特。”
像是在回应他的轻声询问一般，于那奥术光辉照亮的幽影深处，银发的林精站起身来，手中捏着一把有模有样的秘纹刻刀。
“啊咧？我亲爱的老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是被老板娘们赶出来了么？”
熟悉的恶趣味笑容爬上了林精的侧颜，这个从来不嫌事大的乐子精的话音一如往常在他面前兴风作浪一般，不可谓不谄媚，同行如永琳等人，私下里都向信女抱怨过，也不知道是在哪儿霍霍长大的贵物，这天崩地裂的糟糕性格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对此，信女深以为然。
不过，那都是以前。
“们”删掉，我跟莎乐美之间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暂时也没别的想法。”
信女找了处舒坦地儿靠着，不咸不淡地纠正道。
“这样啊……可人家之前过来打报告的时候，老板您那副表情就像是要把那位皇女殿下字面意义上地【生吞活剥】了一样哦。”
乐子精蒂德莉特捏着刻刀小步跳过那一道道已经开始活化生效的奥术魔纹，来到信女面前，身姿俊敏。
信女的视线于来时一路扫过那些奥术魔纹，心里早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你要把这艘船改造成魔航船？”
“老板明见。”
“什么水准的？”
“魔改的瓦尔迪克球帆船术，从舢板到全自动星界飞船只需要一点点的准备和一分钟的施法时间，行星重力场内巡航时速为540公里，星界巡航则是3.2亿公里/天，当然，它依旧无须施法者持续供魔，本质还是靠从高维生物的神国中【偷电】，有这样一艘魔航船的话，终北大陆区区数日便可行至尽头，船员们也不用下船跋山涉水，蒙遭险难……不知老板您满意与否？”
银发的林精仿佛职业推销员一般煞有介事地为信女介绍起这艘正在脱胎换骨的魔航船的林林总总，而信女则摆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死人脸，倚着舱室看她表演。
“啊咧？老板您是感到不满意么？”
乐子精一番推销戛然而止，只因信女那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没，我只是在想，你连演都懒得演了么？”
“哈？”
“蒂德莉特虽是佣兵行当里的一把好手，可她一个连传奇门槛都没摸到的剑咏者拿头施展这种超九环的传奇法术。”
“老板，这就是您不对了，我就不能学您一样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咿呀！”
林精调侃似的辩解戛然而止——是信女拽住她握刻刀的手顺势往怀里一拉，又回身将她按在方才倚靠的舱壁上。
“啊啦，老板您可真是的，半夜悄悄跑来这里幽会，老板娘她们会不高兴的。”
在那咫尺之间的距离，林精的调侃依旧，那游刃有余的话音，仿佛先前短促的惊呼只是戏言。
“嗯，其实我是完全不介意的，你要继续演的话，我可以奉陪到底。”
信女的话音里也浸透着没来由的愉快，那种愉快的情感真实而纯粹，连带着先前莎乐美·莱茵哈特所给予他的那种些微的，需要些许理智去克服的焦躁感，如今也随风散去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不是你给我打的暗号嘛？”
“嗯？”
“世界树种的新芽催生出的活木船，哪怕再离经叛道的林精也不会骂它是艘破船，你在窗户边露头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反应过来了，再次声明，我对莎乐美·莱茵哈特没有别的意思。”
“原来如此，不愧是赫恩先生。”
“克洛伊，这只是恭维话，真心话呢？”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曲指将信女越凑越近的脸止住，随之又按住他那只胡来的左手，如今被信女右手揽着腰堵在墙角的，哪里还有蒂德莉特那个娇小的银发林精半点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周身游离着暗金色械力的，灰发黑衣的械族少女。
……
第200章神奇辉夜
【抱歉，深夜叨扰……】
【啊啦？妾身还道是何人夜访，原来是青子小姐。】
【是……总之，打扰了，辉夜小姐。】
……
【原来如此，青子小姐，是对愚弟身居外侧之时的经历心生好奇啊……嗯，此乃人之常情。】
【是这样……没错，最近，我经历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女孩，而令我感到焦虑的是，关于她和那段琐事的印象，正在以我无法遏制的趋势褪色，我想，等到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或许我便不会再有相关的回忆，所以……】
【妾身能够理解你的顾虑，青子小姐，可这与你此般前来与妾身夜谈，问询愚弟的前尘旧事，又有何关系呢？】
【大概是因为，自那晚花海夜谈之后，我才发现——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理解过他，而他却早已在少年时代彻底理解了我……】
【原来如此，那么提前声明的是，妾身也无法以完全客观的角度重述愚弟独居于外侧时的诸多过往，还望青子小姐见谅，毕竟妾身所知晓的，皆来自于我们姐弟二人重逢之后的对酌中的言传口述，而非亲眼目睹，如此，也可以吗？】
【那家伙可不会对你撒谎……如此一来，便足够了。】
……
【果然，最关心的还是，信女他……在外侧过得好么？】
【青子小姐，这个“好”字，可就太过宽泛了。】
【呃，也是，那么再简化一点，他过得开心么？】
【嗯……】
【嗯？】
【无事，妾身只是在思考。】
【那么……】
【果然，还是应该称之为“不如意”吧。】
【不如意么……可以具体细化一番？关于哪些方面的？】
【诸事不顺，妾身认为这个形容较为中肯。】
【竟然会是这样，可是，辉夜小姐，像信女那样自小在绝境之中成长，最终了却仇恨，走出荆棘的人，原来也会在新环境中诸事不顺吗？我一直认为，他的适应力应该是我的百千倍不止。】
【呼呼，答案不就在青子小姐你自己的话里么？】
【话里？】
【青子小姐自己都说他是一个走出荆棘的“人”了，那么“人”又怎么可能在外侧那般混沌的世界中诸事顺遂，念头通达呢？】
【……】
……
【信女离开家乡，独居外侧的那段岁月，并非是我们二人在此一番夜谈便能缕清的细碎琐事，所以，妾身这个做姐姐的，凭借自己的一厢情愿，来甄选几出细则，为青子小姐你答疑解惑，你看如何？】
【以辉夜小姐的阅历与对那家伙的了解，哪里会有什么一厢情愿一说。】
【可是妾身并不像了解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一样，了解青子小姐你啊。】
【呃……】
【呼呼，无妨无妨，来日方长，这次回来之后，妾身会当面与青子小姐你促膝长谈几番的，那么，当下便容妾身失礼了。】
【没有的事，倒不如说是我连自己究竟是在烦恼些什么都搞不清，反倒还要劳烦……总之，谢谢了，辉夜……】
【自家人何须道谢，不过，唤妾身一声“姐姐”的话，妾身会更加高兴哦。】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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