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134章

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果然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么?】

  【没有的事……那么承蒙……姐姐……费心了。】

  ……

  【在妾身看来,青子你所顾虑疑惑之处,应皆出于对如今信女的诸多不解,此番不解,可以衍生为围绕着他所正在发生诸多异常之事,青子你的疑惑,或者说不安,正是出自这些异常,以及信女本身给予你的陌生感。】

  【不愧是慧眼如炬的辉夜小……姐姐,那么导致信女在外侧过得诸事不顺,以及他如今这些变化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呢?哪怕他隐藏得很好,可在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我依旧能够从他所采取态度与对策之中感觉到,他与过去那个我所认识的少年,已经有所区别了。】

  【嗯……也难怪青子你会为此疑惑不解,妾身犹记得青子你曾提起过,自己被封闭于一所恶魔事务所中的经历,那么也就是说,青子你,其实从未亲身涉足过那蛾摩拉城所处的外侧世界吧?】

  【那是自然。】

  【那么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说得通了?】

  【信女自离乡之后,身居外侧之时,之所以诸事不顺,乃是源于“不适应”。】

  【居然真是不适应,如果连他都难以适应了,那么换成我的话,该死,这么看的话,难不成他间接把我锁在077事务所里,反而是在保护我?】

  【这个问题,妾身也无法确切地回答你,青子若要追寻答案的话,不妨亲口去问他,我们言归正传,毫无疑问,信女最初是无法适应外侧世界的。】

  【真是难以置信呢,明明都已经飞到那么高的地方了……】

  【青子,你误会妾身的意思了,所谓的“不适应”,跟个体伟力,权能,存在形式等等皆无关系,想必在那幻梦境中亲耳听完那“画心”旧事之后,青子也明白信女过去身上那些类似人性的辉光,乃至于他最初的人格构成,皆是出于对你的描画,对吧?】

  【的确是出乎意料,但是,我已经亲身领会到这一点了,所以说?】

  【临摹仿效之物,空有其形而无自我,饶是外壳坚硬也抵不住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不知青子你是否认同妾身的看法。】

  【伪物的局限性,这是自然之理,我当然认同。】

  【那么,青子你觉得如今的信女如何?还似那般描形画心经不起风吹雨打的伪物么?】

  【毫无疑问,他的内核已经不再仿效我了,毫无疑问,他已经是个自成一体的真物了。】

  【慧眼如炬的不是妾身,而是青子你呢,是也,毫无疑问,妾身那不成器的弟弟,如今已然是无须再仿效任何人的真物了,而这种由伪至真的变化,以及对这种变化产生的因缘的不明,便是青子你如今……不,或许不止青子你,还有式小姐,你们诸多疑惑的缘由,皆出于此。】

  ……

  【辉夜姐姐,我能够听出你话里的意思,哪怕你说得不甚明朗,你是指,信女身上那些源自于我的人性,成为了他无法适应外侧世界的干扰因素,对么?】

  【其实不仅仅是青子小姐你,而是包括妾身在内的所有人,所有曾在他的童年,少年时代中出现过,与他产生过交集的人,实不相瞒,单纯从效率、得失的角度来评价,我们这些曾以温情待他的人,对他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竟然远不及当初那个折磨过他,造成他童年诸多不幸的金发女人,对他的诸多打磨,令他在外侧混得开……】

  【那个女人对他做的那些事哪里能称之为打磨……】

  【可事实却是如此,帮助信女最初于外侧立足的,反而几乎都是那个女人早年以恶行对他的成就。】

  【需要那种恶行打磨出的诸多素养乃至于观念才能立足的世界,那种地方,不是人间炼狱是什么!?】

  【青子,你自己不都说了么?那的确是人间炼狱,那是人间的炼狱,是人的炼狱,而对于非人来说,那样的世界,就是天堂。】

  【……】

  【其实有时候,妾身也会突发奇想,难不成当初那个女人,真是众生皆醉我独醒的绝世智者?难不成她早就冥冥之中有所感悟,明悟一切源自人世的思维回路都会成为信女日后居于外侧时的绊脚石,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以恶行泯灭掉他身上任何一丝关乎人性的色彩,无所不用其极。】

  【那种杞人忧天或者自寻烦恼的事后回想就算了吧,辉夜,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失败的阴谋家,一个异想天开的跳梁小丑,无论是她的千年夙愿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她自己最终沦落的凄惨下场,都证明了她不过是一个自己走进绝路的失败者而已,不要再谈她了,信女会不高兴的。】

  【说的也是,妾身明白。】

  ……

  【所以说,信女,是在去了外侧之后,遇到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情,最终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得能够适应那边的生活了么?】

  【非要这般解释的话,倒也合情合理,可是青子你了解自己,便能了解信女他的……坚韧……】

  【不需要用那么好听的词汇,辉夜,我明白你说的是其实是“顽固”和“冥顽不灵”,信女早年的性格很像我,而我也知道我学生时代是有多冥顽不灵,所以说,潜移默化地变得能够适应外侧世界的生活,这种事换了别人或许可以成立,但换成信女他的话,果然还是不可能吧……他一定,是经历了非常强烈,非常剧烈,非常猛烈的痛苦,才被击碎了源自于我的固执,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吧?辉夜,请你告诉我,信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是他的姐姐,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一个人他会向其倾诉心声的话,那么那一定会是你……】

  【……】

  【辉夜小姐,我请求你……】

  【嗯,妾身明白了,青子,那么容妾身再次确认一次,你真的要听那个缘由么?哪怕它会为你带来无法估量的影响,甚至于产生心结……】

  【我确定。】

  【嗯,好吧,那么请容妾身言简意赅地予以陈述,这也出于对青子你的保护。】

  【我可没有那么脆弱……】

  【信女他,最初是以找寻能够确切杀死自己的方法为目的,开始他的外侧生活的。】

  【什……!】

  【妾身已经提醒过你了……现在,稍安勿躁。】

  【好……】

  【我们这一家人呢,源于月上,无论生于何处,身居何方,总归,是与那月亮有缘,亦蒙受了它不少恩惠,妾身如此,信女,也是如此。】

  【信女之所以能够在他那至死方休的外侧之旅中浪子回头,乃至于如今还以如此正常的模样回到下界与我们重逢,此番反转,皆源于一位身系“死亡与月”之神职的死神公主的奉献。】

  【奉……献?】

  【觉得疑惑吗?妾身没有用“付出”这般寻常的词汇,而是用了“奉献”这个肃穆庄严的形容?】

  【是的,这个词汇,过于严肃,甚至有些沉重了。】

  【那是自然的,因为正如这个词汇背后的那般肃穆庄严一样,事实上,那位死神公主令妾身那不成器的弟弟停下他那自我毁灭的疯狂之旅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她自己的生命。】

  【是与另一个人邂逅,以及那个人的死亡,改变了他么?】

  【没有那么简单和俗套哦。】

  【难不成,还有我理解之外的事情吗?】

  【那不只是一次邂逅,或者一段短暂的时间,以及最后一场遗憾的落幕。那个女人不是你此刻脑子所想象的那种,类似于式小姐或者说别的不无鲜见的那种为了某个人而不惜一切的可怜而善良的孩子,妾身之所以称她是一个女人是因为经过两次人类的语言转录,最终传达到你的耳朵中的是“一个女人”。】

  【辉夜,我有点不理解你的意思。】

  【不理解才是正常的,因为那个救了信女的“人”的本质其实就是一个你无法理解的外侧生物,以你我为出发点对其试图产生的理解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妾身能够告知于你的如今也唯有三点。】

  【三点?】

  【其一,那位死神小姐,她费尽了以自己的余生为度量的时光,以及自己的生命,以如此沉重的代价,去停下了信女自我毁灭的道途,并在同时,最大限度地剔除掉了信女人格中源自于下界过往的绝大部分关于“人”的部分,也就是那些刚刚被你视作“伪物”的部分。】

  【其二,她的死亡,毫无疑问是信女最终于外侧的混沌之中打捞起“真我”的根源,自那以后,信女才真正意义上地独活于外侧,青子你在上次夜谈时向妾身展示的那个关于“弥赛亚”的葬礼的旧闻,其实那并不仅仅是一场引退仪式,同时也是信女为过去的自己和那位死神小姐所举行的葬礼。】

  【其三,妾身也是一个女人,所有很多方面其实都能与你感同身受,着眼点也为之相仿,青子你不是说过你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孩么?】

  【……没错,那的确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我能够感受到她对信女的在意,可却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对我的敌意,她甚至对我很友好。】

  【啊,那可真是,抽到了下下签啊。】

  【下下签?】

  【嗯,下下签,不过不是青子你抽到了,而是式小姐抽到了。】

  【关式小姐什么……】

  【那位死神小姐哪怕是在死后都没有停下她的征途,而是将战火一路烧进了时之海。】

  【那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式小姐去的?】

  【啊,作为女人,妾身也能够理解呢,爱屋及乌什么的果然是不可能的,谁能容忍自己深爱的男人心里住着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呢,想必妾身那愚蠢的弟弟也一直头疼至今吧……】

  【……】

  【青子,暂时忘掉普普通通的恋爱那一套东西吧,妾身刚刚说过了,过去那位死神小姐,是一个你无法理解其正体的,纯粹的外层生物,不要试图用人之常情那一套来理解信女在外侧打交道的那些存在,哪怕以妾身的观念耳闻祂们的行事,都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若以青子你那套出世而又入世的人世准则来面对祂们的话,你大概不会容忍祂们和自己存活于同一个世界里,妾身不知道你所遭遇的究竟是一位正体为何的存在,但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妾身,如今接近信女的,极有可能又是一位与那死神小姐相仿的存在,你最好不要把祂单纯地当做一个感情方面的竞争对手看待,因为在此之外,祂或许有别的目的。】

  ……

第201章直面往昔(上)

  “嘶……”

  “?”

  “真冷。”

  “……”

  北洋的晚风与温润怡人无缘,裹挟的尽是些刀割般的凉意。

  信女到底是没有如青子所愿那般去桅杆上凑合一夜,如今,他正迈步于月与海之间。

  自进入终北大陆南方近海之后,旅团诸人经过商议,并未鲁莽地择地登陆,而是继续乘船沿海岸线北上。

  莱茵一脉手握耶鲁遗产,自然拥有完整的瑟兰海姆地图,是故免去了偏航一类的顾虑。

  不过沿着海岸线北上,到底免不了绕路,而这一问题,如今已迎刃而解。

  诚然,信女承认自己有些懈怠,在对旅团的行程改善上未曾尽心尽力。

  将林精催化的八方旅人号改造成魔航船于他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只是他这个人天性使然,在有些方面,总归是不想尽十分的力。

  “赫恩先生,您对【跳关】这种事情就如此厌恶么?”

  提问的,是此刻正随信女一道漫步于月海狭间的意外访客,克洛伊。

  自揭下兜帽形式的伪装后,小红帽小姐已无过去那番惹人怜爱的怯弱乖巧模样,亦无先前那番歇斯底里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信女感到似曾相识的淡然。

  信女的视线随着晚风的轨迹拂过她那白金色的发丝,最终落在那双古井无波的紫眸上,二人视线交织,互相侧目片刻,随而不约而同地面露苦笑。

  克洛伊是为信女之于那个问题的沉默,沉默似乎总是能与默认关联对等。

  信女则是为那女孩的淡漠从容,那些仿佛还犹在眼前的,关于过去那个悄悄溜进他后花园里的小贼的,种种纯真可爱惹人作弄之处,如今终究是如烟般散去了。

  他自然是知晓那种似曾相识的从容淡漠是出自何处的。

  他自己。

  严格来说,是身居罪城之后的他。

  换而言之,这个初逢之时尚且怯懦的姑娘,如今已然有了属于她的【自我】。

  “克洛伊,是什么改变了你?是【死亡】么?”

  思念至此,信女不由得提出了他的疑问,同时面露随和的微笑。

  “赫恩先生,在提问之前,先回答别人的问题,难道不是最基础的礼仪么?”

  回敬他的是不咸不淡的话语,附赠的是相形相仿的笑容。

  有些许的温度,却没什么人情味。

  这是信女自己一贯的笑。

  “原来如此。”

  “所以呢?”

  “是的,如非必要的话,我不喜欢【跳关】。”

  “理由呢?”

  “因为那样很无聊。”

  “……”

  “明明会飞,却习惯于行走,明明可以轻易改造座驾,却对旅团的航船无动于衷,明明可以一步去往星间的任何角落,却鲜少以空间界域的权能代步,明明……”

  “明明可以回到过去,却从未以此救过任何一个人。”

  “……嗯,我原以为,你不会这么早跟我摊牌这个话题的。”

  闻言,信女停下脚步,驻足于海面之上。

  “已经不早了,赫恩先生,事实上,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对于他言辞中的某一部分,克洛伊予以反驳,不过二人的语气都很轻,与理念上的冲突无关,更像是两位阔别多年的老友,一夕重逢,寒暄片刻,便要启程,各奔东西。

  “你,真的要走了吗?”

  起初,信女的面色的确略微有些惊奇,不过随后尽数化作了释怀。

  “嗯,用您当初的话来讲,如今的我,已行完应行之路,守完应守之道。”

  “那么,克洛伊,你认为你此行的终点/尽头,会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么?”

  “那种东西,从未在在潘多拉·莱茵哈特的人生中存在过。”

  “太早结束做梦年纪的小姑娘,总是蛮可怜的。”

  “承蒙您的怜悯与仁慈,赫恩先生,现在,我能得到我所追寻的那个答案么?”

  “可以,不过克洛伊,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你知道的,我喜欢【等价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