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原来如此……”
一旁的青子将这一变故看在眼里，她当然明白莎乐美那番说辞的含义。
作为曾经的瑟兰海姆统治者的末裔，作为依靠白神神恩崛起的莱茵王族，莎乐美比这片大地上的绝大部分生灵都更为切身地理解【高维降临】这个词汇背后的含义，作为半个高维降临者，也就是白神的后人，存在形式本身便实属于神人的莎乐美·莱茵哈特，她清楚一个来意不明的高维降临者之于物质界的芸芸众生将是何其莫大的不稳定因素。
莱茵王族，显然是知道生命树的存在，而那位最初蒙受神血赐福的【莱茵】，毫无疑问是一位具备唯一性的个体。
对于信女，青子自然是毫不担心其安危。
事实如此，非她无情。
如果非要担心的话，还不如操心一下他有没有跟来路不明的野女人搅在一起更实在……
当初海边捡到【纯良小男孩】在经历了一段无法观测的野蛮生长历程之后，如今已然有往【喂不饱的狗】这种无可救药的深渊下滑的严重倾向，作为其最初的老师，青子觉得极有必要把这狗东西看紧点。
“约书亚先生按照约定做好护卫工作，剩下的人随机应变，我去底舱看看。”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或者单纯的就是心底的醋坛子作祟，青子结束了对现状的旁观之后，出言提醒，随后推开议事厅大门，前往底舱。
而与此同时的底舱……
“嗯……嗯……”
“原来如此……”
“还有这种展开么……”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她也有青春期呀……”
信女仿佛回到了过去短暂的私塾时代，敏而好学，他捏着具象所得的铅笔和小本本，象征性地写写画画，而真正的信息采集，则是通过视线观测获取，转而封装为长时效性的数据记录，存放于名为记忆的无垠沧海里。
而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子比正牌的青子小姐要高上约莫七八公分的青子小姐。
毫无疑问，此间正凭借空想具现化按照数据备份中的资料对少女时代的青子进行模拟的“青子小姐”，其正体是旧盖亚仅存的唯一代理人无疑，而作为继承了早已于生命树中泯灭的旧盖亚信息态遗产的唯一性统合个体，这位雷欧提斯此刻所实践的正是检索并展示数据库内容的行为。
青子作为信息态个体的数据截止于她第一次施展第五法并随之取得唯一性那一刻，此后，她作为唯一性个体的数据便交由给予其第五个权限的谐星小姐，也就是当初的根源予以收录。
而留在旧盖亚信息态数据库中的，自然是由其起源至其取得唯一性那一刻的个体记录。
信女对青子的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回溯至起源【破坏】没有任何兴趣，他所认识的所在乎的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当初在雨前黄昏的天空下，于海边遇到的异乡女高中生而已，哪怕她在彼时已然取得唯一性，是穿越时空的异世之人，他也对她的过去种种感到好奇。
而雷欧提斯在面对“做生意讲究互通有无”这一前提时采取的可能性解决方式，也就是凭借赫恩先生的波段检索数据库中可能存在的他最期望见到的个体记录，这一招最终歪打正着，将那段源于过去的属于青子信息态时期的记录给翻阅了出来。
而赫恩先生随之流露出的口是心非蒙眼睁眼的做派，则让本就有求于他的旧盖亚代理人看到了生意做成的曙光，二者就此一拍即合，开始了惨无人道、践踏少女隐私的黑暗交易……
……才怪。
正在批判国中时代堪称大和抚子般温顺端庄的青子小姐的信女，对于自己目前的行为有着充分的正确认识。
哪怕抛开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保持着仅止于远观而非亵玩的基本克制，他所面对的也不是一位纯良无辜的少女，而是——一台记录了泛盖亚信息态的统合超级电脑！
换而言之，他现在做的事就跟小时候在村口杂货屋里扒拉那些外来漂流物，从被当地人称作“式神”的古董电脑硬盘里查阅外界信息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区别！
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人对人的代餐品鉴大会！而是人对物（电脑）的信息检索！
“不过，该说真不愧是青子么？大大咧咧也得有个限度……”
信女自然是不会无的放矢的，更不会被几张青子少女时代的照片给轻易收买，他的所作所为从一开始就具备极强的目的性。
他真正的目的是从对方手里鉴定并交易这段信息态记录，而在鉴定过程中一饱眼福什么的，不过是附赠的小插曲。
最终，半蹲在底舱一隅通过特定角度结束最后一段信息态鉴定的信女站起身来，收起象征性的纸笔，回到办公桌后，入座，招呼代理人小姐回到客位。
“把她的信息态记录转移给我，之后我们的交易便水到渠成。”
信女双手合十，兴致颇高。
“最初还好，现在总觉得你好那个啊，赫恩。”
代理人小姐回到原位后如是说道，话音略显羞涩而不失礼貌。
“哪个？”
心情很好的信女好奇一问。
“变态。”
“……”
“或者说鬼畜……咿呜！”
“严肃点。”
眼见自己的形象有如江河日下，在话题越聊越没谱之前信女随手赏了对方额头一记爆栗子。
后者随之传出一声惹人怜爱的悲呼。
“雷欧提斯小姐，请注意您的用词，在下有着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而想必以您作为唯一性个体诞生所具备的学识，您也明白在下此番的初衷吧？”
正襟危坐的信女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当然，正如赫恩你刚刚说的一样，这位青子小姐非常地不小心，作为一个凭借踏入时间界域的权能取得了唯一性的个体，她竟然没有带走或是抹去曾经属地的信息态记录，这段能够追溯到她的【破坏】起源的信息态记录，若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他人——就像赫恩你这样的人手里，将会对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咿呜！”
啊，真是愉快。
像欺负小动物一样欺负旧盖亚家的孩子，这种过去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如今得以实践的体验，让信女整个人都兴致高昂了起来，在有史可考的记忆中，上一次他这么high还是在上一次，这种弥足珍贵的体验让信女为之弥足珍贵了起来，虽然对方此刻嘴贱也是真的嘴贱，但是在又一次暴击对方额头的过程中，信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之后把祂从八亿份信息态碎片归一作为唯一性实体打捞起来之后转手关进小黑屋里日久天长青山不改细水长流慢慢欺负云云……
“呜……真是的，赫恩你太过分了，真的很痛唉，你下手太不知轻重了，以前肯定没什么朋友吧……”
捂着额头一副委屈模样的雷欧提斯小姐，值得一提现在的祂还保持着高中时代的青子外表，她望向信女的恨恨视线里又夹杂着山雨欲来的委屈，看起来真的要哭了……
“……只不过是普通的弹指而已，给我拿出旧盖亚原初之一的底气来啊，代理人小姐。”
信女被祂那道委屈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再加上青子的外表，本着先动手的人没道理的初心，总是是脸皮厚比天国大门的他不由得移开视线，避免与那道目光接触。
“可是真的很痛唉，被赫恩你打的。”
“……”
“呜……”
“……抱歉，我知道原因了，之后的生意里我会给你打折，顺便附赠……”
眼见面前的“青子”已经快被两记弹指给打哭了，再怎么缺乏信任如信女，也会过意来，意识到个中缘由。
这位旧盖亚的代理人小姐并不是在作戏，无论此刻的外在性格再怎么未经世事纯白如纸，仿佛真的是一位初次走出古堡大门看世界的深闺大小姐一般，其作为旧盖亚原初之一的唯一性实体的气度与实力也不会允许她在如此两记轻描淡写的弹指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问题出在信女自己身上。
抛开位于生命树顶的那位不论，单以人智之身，也就是原初的信女·赫恩为论。
按照青子家乡那边的理论说法，作为以让旧盖亚熄火重启而被培育出来的个体，信女本身，就具备着名为【对盖亚特攻】的固有特性。
说得再俗套再古董游戏一点，就是刀刀烈火加暴击……
回想起这一古早插曲，信女也理解了为何身为旧盖亚代理人的雷欧提斯小姐会被他两记轻描淡写的爆栗子给弹哭的缘由……
是故，他也顺势找了个台阶，以打折和赠品来平息这段失误引起的插曲。
效果不一般。
闻言之后，雷欧提斯小姐随之放下掩面之手，如雨过天晴，笑容灿烂得让信女一度怀疑自己的【对盖亚特攻】是假的。
“……”
不过，而今看来，就算当年最后对上的不是那位四季鲜花之主，而是眼前这位旧盖亚家的法理正统，就这傻狍子似的性格，要赢也不是多难的事吧，大不了再斩一次月……
信女将一些本该泯灭于风中的碎碎念抛之脑后，寻思着也该为这段意外插曲收收尾了。
“那么，关于交易的内容，由我们双方再行确认一番，介于当前我们都不具备履行主体合同内容所需的时间，关于解放您唯一性实体的工作将交由往后的数年，而今我们可以开始的早期项目，便包括提供这艘魔航船航行所需的燃料，以及主持魔航船飞行的相关事宜，而我这边所需收取的报酬，是关于【苍崎青子的一切信息态记录】，完整移交，不可备份，如何，理解了吗？”
“没问题，我这边将【苍崎青子的信息态记录】交给赫恩你，随后负责这艘魔航船的航行事宜，而赫恩你则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负责替我收集那八亿份信息态碎片，并确保最后化整为一，在合适的地点将我从创造界时间流外的解放出来。”
“正是如此，那么，这是契约，签字吧。”
“OK！”
信女将手边早已拟好的契约书于桌面轻推至对方面前，那是入乡随俗的丝绸似的介质，介质一隅，已留下他的名讳落书。
“……”
“……有什么问题吗？”
眼见客户小姐在兴致高昂地拿到契约书后不久便如木头人般如遭雷击，随后又消沉了下去，信女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原因无他，在面对一份来自于魔鬼的契约书时，感到彷徨无措，犹豫，乃至于放弃，实属常态，只有各种意义上走投无路的人才会签下魔鬼的契约书，当然，因野心与欲望将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也归属于这一范畴。
“如果对条款心存疑问，可以出言咨询。”
“如果对契约心存怀疑，可以选择放弃。”
“前方即是地狱，而如今抽身，还为时未晚。”
“那个，赫恩，信女·赫恩……”
“嗯哼？”
“……我不知道该怎样签名，毕竟，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爱尔奎特·布伦史塔德。”
“！”
“尊敬的客人，您的名字是爱尔奎特·布伦史塔德，旧盖亚的唯一代理人，本应成为的原初之一，拜某些机缘巧合所赐，未能守护盖亚直至最后一刻，也因此得以避免与旧盖亚一同泯灭的不幸结局——此为本店从别的唯一性实体数据库中打捞起来的记录，也是方才承诺的【赠品】之一，借此，望您原谅本店方才的过失之举。”
……
第210章子非鱼
拨云见日，了却旧事。
在送走了那位来自过去的访客之后，信女施然起身，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襟，挥手遣散具现之物，走出八方旅人号底舱。
然后，在登上甲板的阶梯中间转角，遇见了倚靠舱壁而立的青子。
天蓝蓝小姐看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有点难捉摸。
信女则向着青子展颜一笑。
“谢谢。”
“谢什么？”
“感谢你的理解。”
“有什么好感谢的？”
“感谢夫人您的理解，让我在外人面前免于丢丑。”
“咕……”
信女的笑容愈发和煦愈发灿烂起来，令观者如沐春风。
而此间的青子则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来，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她缓了好久，途中则调转脚步，移步往甲板方向，似是示意，回上头再说。
笑容不变的信女跟着她那逃也似的脚步，回到空气清新的甲板之上。
随后，青子于舰首部站定，回头，脸颊有余绯未消，再度开口，话音里确是略显无可奈何的颜色。
“真是的，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女人，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冲进来，演一出家暴闹剧给外人看？”
“所以我才说……”
“缓一下，让我缓一下，以后别在大庭广众下那么叫我，暂时的……我还没缓过来。”
“你竟然是那种脸皮薄的类型？”
信女大惊失色。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跟日常琐事外事一概而论嘛？话说，难道在你眼里日常的我是一个脸皮很厚的女人吗？”
“啊哈哈哈……呃……”
信女笑得很干，很轻，视线移向辽阔的海空，然后腿侧挨了青子一脚。
“呼，总之……”
踏实的接触感，信女没有刻意去躲这一脚，这让青子心情为之平复，她的话音也从羞恼再度变得有些纠结且无奈起来。
“总之……老实说，哪怕是在认知到旧盖亚的唯一性实体存在方式之后的现今，我也没有回过头去想过——你跟那家伙会是宿敌，不过，在捋清了大部分因果关系之后，回看过去，当初双方的立场一目了然，或者说本就该如此。”
“你自己也说是过去的事情了，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现今，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信女释然地开解道。
“况且那家伙似乎还认识你，至少叫出了你过去在业界留下的绰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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