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青子本质上还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倒不如说因为古早的原则问题让她在这方面有些矫枉过正。
至于眼前这位……
信女收敛起情绪,再次摆出那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锅——”
“锅?”
“锅——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公主,旧盖亚的掌上明珠,出身如此显赫的您在过去的古早岁月里想必也是不缺狗……裙下之臣的,如今这副孤家寡人无人簇拥的境遇属实是您前所未遇,难免心中欠安,在此,我个人表示非常能理解您这种无处排解的心情,但还请您谨记,你我之间不过是冰冷的生意关系——”
“我也要去看那头龙。”
“抱歉,技术条件不允许。”
“那明天记得按时来陪我聊天哦。”
“你是不是拿我当巴浦洛夫的狗?”
“怎么会?我又没有铃铛。”
“您对自我要求之严格委实令人赞叹。”
“是吗?嘿嘿……”
“……”
虽然锅炉小姐了无面容可言,可在信女的高维感官中依旧实质地感受到了对方情感波动中那股“唉嘿嘿~赫恩他又夸我了,怎么办?真不好意思啊……”的波段。
对于这种现状——
信女只觉得头大。
实不相瞒,这种在他看来堪称弱智的场合,他是真的没遇见过,从小到大什么大风大浪刀山火海都蹚过了,唯独在对付这方面经验稍欠。
坏女人千千万万,傻狍子独此一只。
算了,怎么想都觉得头大,个中缘由什么的,暂且搁一边去吧。
“总之,给我老实呆着,别再搞什么幺蛾子,要找我的话用这个信道给我来个消息就行,别再给我添乱,好吗?”
信女在秘而不宣的联络信道中给对方开了个席位,同时一字一顿地半命令半商量地强调道。
“好耶!那就这么说定了!”
“……哦,好的。”
压根儿没料到能如此轻易息事宁人的信女在顺势交代好些许细则后,随即半头雾水地离开了八方旅人号底舱。
逗留底舱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外面的一行人停船靠岸。
只是这海港不是海港,而是群峰之上的陷坑,而水脉亦不是水脉,而是沸腾的熔岩。
莎乐美率人引渡八方旅人号低空滞留于那熔岩湖心,就近勘察那头漂浮于熔岩之上的龙尸。
待到约书亚做完圣光中人微不足道的些许工作,确定这头古老的白龙已经彻底了无生迹之后,那铁塔般高峻的黑豹便虔诚地持剑于胸前,沉呼一声“吾主在此”!
刹那间便有精纯的圣光界域能量自星界降下,化身一颗颗令人心安的金色卵壳将众人包裹拱卫。
没人会质疑圣光界域之于守护的力量,约书亚以身作则一马当先地自半空中的八方旅人号船舷一跃而下,眨眼间已在那炽热的熔岩之上落足置身。
元素界域的高温能量根本就无法突破这来自更高界域的防护,落地之后,约书亚向上空船舷边的众人挥手示意。
青子回头看了一眼底舱方向,见无来人,随即跟随莎乐美等人一道临空降下。
十余米的距离瞬息而至,后发的众人在抵达熔岩湖面,那炽热沸腾的熔岩竟在转瞬间以数点为起始,扩散开来,无声地化为澄澈冰冽的清泉。
待到众人落足时,所见所触的,已然是一面世界屋脊之上的天湖明镜了。
青子跟莎乐美面面相觑,约书亚挠挠头有些状况之外,永琳“欢快”地扑煽着尾巴尽可能地翘高以防尾巴毛湿透,唯独亚蘭一头扎进湖里猝不及防呛了口水,随后踩水御风而起。
润物无声,那湖水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圣光的护卫,浸入了圣盾之内。
一道裂隙自湖面敞开,信女脱身而出。
“抱歉,锅炉出了点故障,稍微来晚了点。”
“你下次出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样二极管?”
青子拉进距离,没好气地悄声提醒道。
“我这不是把地貌改善回来了么?”
“你……算了。”
反正老娘又没被淋个透。
眼见这厮对自己的能级毫无自觉的模样,青子也懒得再跟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另一边,虽然对这段小插曲感到意外,不过当赫仙师冒头之后一切的意外都不算意外了,总之把锅扔他头上去就行了。
在漫长的旅途中掌握了正确的解释权的旅团众们已然麻溜地开始了实地勘察,勘察对象不是这片赫仙师搞出来的天湖而是天湖湖心那头漂着的白龙。
当青子拽着赫仙师走近的时候,初步的采样已然有了结果。
“殿下,的确是圣光的残留。”
约书亚将龙角斩下一缕,于掌心碾碎之后,逸散的界域能量与他自身的圣光爆发出高纯度的共鸣,整个人跟个小太阳似的杵在那里。
待到圣光散尽,圣武士默然抬首,面色沉凝。
“是的,约书亚,这头龙,它并非在生前驾驭了圣光,而是被圣光杀死,于死后为圣光洗礼,进而产生了不完全的圣化。”
莎乐美于白龙尸首旁站起,结束查验,为这段风波画下了句号。
……
第214章今于古老边狱之底(四)
“约书亚先生,您认为圣光真的能做到那种事么?”
八方旅人号之上,船舷,约书亚抱剑伫立,俯瞰着天湖中那龙人邪术师对白龙尸首的诸番作为。
莎乐美回船之后便归去翻阅上代约书亚与远东先王的书信,他这位侍卫总管自然也回岗恪守。
只是不多时,黑豹圣徒的身侧便有这般询问响起。
来者是那个唯一从南大陆跟随北行旅团至今的土之子少年,过去在西行舰队中担任船团御风术士一职,跟莎乐美殿下似乎颇有渊源,是个果敢且有勇气的年轻人。
记得是叫……
亚蘭。
“亚蘭·诺亚。”
年轻的土之子行至圣武士身侧,见圣徒的脸上闪过略微思索的神色,当即下意识地自我介绍道。
黑豹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未忘记如今为数不多的旅团同伴名讳。
“年轻人,我只是在想,你有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名讳。”
约书亚沉声开口,解释自己的迟疑。
“那只不过是俺爹没读过什么诗书,在给我起名时从古时候传唱的歌谣里绉来的名。”
“……”
约书亚被这个金发蓝眼的纯血土之子少年张嘴那股厚重的远东哥赞腔给梗了一下,转头回想起对方自述家中乃是远东玉清城外为权贵世代放牧的牧羊人之后,便觉得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啊,抱歉,口音和措辞又忘了斟酌,约书亚先生您听起来应该无碍吧?”
少年后知后觉地回神道。
“无妨。”
圣徒摇了摇头,将这段插曲一笔带过,他的目光随着抬手指向再度回到了天湖之中,也将少年的注意力引向彼方。
“亚蘭阁下。”约书亚遥指那湖中的龙尸,反问道,“刚才的问题,是否意味着你仍对殿下关于那头龙的判断心存疑惑?”
“是的,殿下她说,那头白龙是在被圣光杀死之后转而圣化,进而持续活动至与我们的魔航船相撞的,可是,能够让死者不归于冥土,转而以亡骸的形式活动于世上,这种事情,不都是使役亡灵的暗影魔法才能做到的事情么?”
亚蘭的疑问自然在圣徒的意料之中,然而纵使如此,这个问题也依旧让约书亚沉吟了片刻。
这位末代圣徒并非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可作为年长者,作为这条道途上的前辈,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无关篇幅,却足够客观,合乎公理的解释。
在短暂沉默之后,黑豹将话题和指引都落在了天湖之中那个优哉游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在忙活办事的人影身上。
“亚蘭,你认为赫恩是个邪恶的人么?”
“赫恩阁下是在下所见过的最无畏,洒脱,逍遥且正直的人。”
“你称他为正直,可他却是暗影道途的集大成者。”
“呃……”
“亚蘭,在我们的神尚在的纪元,一切力量界域的践行者都必须遵循其道途阵营,你可以放心地信任任何一位圣徒,也可以专心地提防任何一个黑巫师,界域能量所裁定的阵营不会欺骗你,在那个时代,哪怕是虚空中的大魔,只要他使役圣光之力,也会化身为牺牲救世的圣徒……可如今不一样,在二元论崩溃的现今,力量界域对使役者本身的约束已然不复存在,就像赫恩之前在议事厅里说过的那样——他敬重一个人仅因那个人的品行,而非因那人所从事何等崇高的圣职……”
圣徒沧桑的嗓音将少年的思想引向了另一种可能,然而未等这颗思绪的种子生根发芽,便因一阵来自八方旅人号船体的暴动而戛然而止。
……
【这边清场完毕了,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开始吧,3,2,1——】
【OK!赫恩,我开始咯!】
随着信女于加密频道中轻声念下,八方旅人号的船体毫无征兆间开始产生一种令观者似曾相识的异动,这种异动源于最初建造这艘活木船的时候,由林精与罗塞塔两族的大德鲁伊联手,以一截初裁的世界树新芽催生出这艘乘风破浪横渡无尽北洋的活木方舟。
如今,这艘活木方舟再一次地活了过来,没有任何德鲁伊职业者对其作法,而是仿佛拥有了真正的生命一般,行使其生命应有的权利——绽放开来的船底仿佛生灵的血盆大口,而蔓延开去的翠绿根须则如同北海巨妖的腕足一般蛮横地裹挟起那头漂浮于天湖镜面的太古白龙。
它当然是在行使生灵应有的权利——捕食的权利。
乘坐在八方旅人号上的众人在回过神来后尽数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包括永琳这个自然界域的德鲁伊在内。
不过幸而赫仙师这个终极解答者还优哉游哉地站在湖面上仰望魔航船大快朵颐龙尸之举,这种时候,北行旅团众长期形成的解释权共性再一次起到了作用——看见什么让人心惊胆战但却好像又没什么害处的异象,只要赫仙师还在旁边蹦跶,那么肯定是他在作妖——法。
跟船上一片群魔乱舞鬼哭狼嚎而又逐渐归于平静的骚乱截然相反,站在船下湖面,仰头眺望魔航船捕食白龙尸首的信女,望见那些眼熟的根须,只觉得有些怀念。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旧盖亚的触须,曾经被各方水土之上的生灵敬奉为龙、龙脉、龙神……之类云云的造物,他了却少年时代旧事的最后一夜所针锋相对的繁复事象,如今却已如此平和的形式重现于眼前。
这何尝不是一种……
算了。
眼见傻狍子将那头太古白龙回收得差不多了,信女摇摇头,驱散那些无端的联想,随着船体重归于静,扶摇而上,登船。
空手走人是不可能的,作为活得越久就越是强悍的代表物种,一头太古龙的尸首之宝贵可想而知,奈何信女暂时也没想明白要拿它的零件做些什么,索性就先填进船体,扔给爱尔奎特回收消化。
先强化一番这艘木头船的基础结构,再做些微小的工作予以改良,剩下的材料打几把趁手的家伙给旅团里的莽夫,敲几件奇效神异的漂亮首饰给旅团里的姑娘们,岂不美哉?
毕竟不是每次都有约书亚的圣盾来保这艘木头架子船的,他们二人也不可能永远都留在船上。
赫恩先生觉得自己为这个临时凑活出来的救世团队操尽了心。
“看什么看,杵在洛菲安屋脊之上吹风是件很舒坦的事么?要不我把控制温室的结界给撤了?”
踏上船舷,见此间唯一的德鲁伊永琳先生一脸“赫恩你他妈竟然还会大德鲁伊的手艺活”的恍惚表情,信女下意识地,习惯性地要伸手去拽一把这厮的大尾巴让他清醒做狐,不过一想到船底还有个会因为他跟这公狐狸精高强度互动而闷头撒气的星球精,这种念头也就在冒头之余便没了影。
闻言,永琳的狐狸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天湖的水是何其冰冷,光是沾点就差点冻掉他的尾巴尖,迟迟未结冰纯粹是因为仙师作法,若是现在撤了这船上的温室结界,那还得了!
……
接下来几天的航程,再没有什么死而未僵的太古龙种半空袭击这种意外发生,连稍微大型一点的幻想种都鲜见,航程平静得出奇。
越过最高峰后,八方旅人号维持着可观测地表的距离,平稳地沿着洛菲安山脉东麓航行。
山脉西麓,是千剑般参差的刃壁绝峰。
山脉东麓,却出乎意料的平缓,雪山连绵起伏,以肉眼可见却又不甚突兀的弧度平稳地降低海拔,除了依旧为冰雪覆盖之外。
在飞跃洛菲安峰顶的第三天清晨,也就是北行旅团抵达终北的第十日,当北境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洒落于八方旅人号甲板之上时。
刚刚结束了深夜【锅炉维护】工作的信女打着哈欠走上甲板,思量着回去睡个回笼觉。
这几日的航程平平无奇,可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比如说青子终于允许他晚上进屋过夜了。
不过还是得打地铺。
真是可喜可贺。
甲板上已有人影。
“哟。”
连日的【锅炉维护】工作,让信女问候旁人的口吻也变得简略随和甚至稍有一丝活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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