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意识到服软攻势以失败告终的潘多拉撇过头去,丝毫没有隐瞒意思地啧了一声,随后又变回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
心情大好的信女无意识地哼哼起过去母亲大人留下的睡前童谣,脚步不缓,中央大教区的影子已在不远处。
有似曾相识的调子唤起,信女微转视线,见是身旁同行的灰发少女口中无自觉地哼唱起如出一辙的童谣。
然而,信女并未出声追究对方是从何处学到的这调子,只是心领神会地无声一笑,未去戳破这一时兴起的“巧合”。
于是,就在这样令人安心的巧合之中,幽影弥散的街道终究是行至了尽头。
尽头之外,是主物质界对应的繁荣广场,按照莎乐美留下的线索,圣约书亚广场的正中央应立有圣徒弗拉基米尔·约书亚的大圣像,作为地标建筑,堪称醒目。
然而,暗影界中留下的,是经由幽影界消失前最后一瞬铭刻下的烙印,那烙印中不会有生灵留存,只有死物。
就像这座扭曲的圣城倒影一样。
信女站在圣约书亚广场的边缘,眺望其中,见黑与白交织的荒凉广场中央,并没有什么圣人雕像留存。
那里有的,只是一座宏伟的断头台,且高悬的铡刀已然落下。
……
第236章仿生小红帽会梦见电子大灰狼吗?(十三)
狗头铡……断头台这玩意儿嘛,咳,平心而论,赫恩先生对它一向是不予置评的。
古往今来,从爱尔兰到契丹,这玩意儿的架设点多为开阔地,至于后世是建成纪念广场还是一车水泥填了无事发生,纯粹取决于这玩意儿最后一次铡的那位的名声——是誉满天下还是妖魔鬼怪。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伎俩,无论用什么辞藻去掩饰,这都是事实。
断头台同理。
本是死物一件,信女厌烦其实是那些平白赋予这些死物意义的活人。
事凭对错论,人无善恶分。
有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屁股,有一千个屁股就需要一千把以上的板凳,毕竟有些屁股天生灵活多变,有些屁股又自小习惯坐两把甚至三把板凳。
一旦牵扯上立场,事情往往便没法再以善恶对错分论,就像公义永远不属于战争。
这也是信女自眺望萨雷斯城的那一刻起便浮生于心头厌倦的源头,爱尔奎特察觉到了,问过他,信女给了她明确的答复,得到的确是爱尔奎特感到不解和抱歉的,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所以他才称她作为本我怪物的光芒耀眼,而因为童年遇到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对的人而接受了教化,被后天的超我所妨碍的他才会显得不那么缺乏人情味儿,但着实活得没爱尔奎特纯粹利索。
若他是爱尔奎特,被儿时的亲近之人背叛,大可遵从本心地杀那人千万遍直至魂飞魄散,如此一来,尘归了尘,土归了土,似那飞沙般扬至脑后,往事如烟,好不痛快……何苦似他这般,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总觉得哪里膈应得慌,总还是想刨根问底论个清楚。
说起爱尔奎特,自从他提了一嘴“前妻”这个词汇,爱尔奎特就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沉寂当中,现在悄悄揭开苍月界域朝里望去,还能见那家伙背对着外侧依旧坐在苍白的花丛中叽叽咕咕自言自语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太吓人了,还是先把门关上吧。
只看了一眼,信女心里便有了定论,是故关门按下不表。
就在这分神的功夫,潘多拉已经走远了。
她比他更早一步地去往了圣约书亚广场的中心,待信女走近时,这姑娘正围绕着断头台取景。
她的手上把玩着一只很讨信女喜欢的小玩意儿——一只工业风浓厚,受限于技术而不那么袖珍的袖珍照相机,看样子应该还停留在使用胶卷的早期型号,这着实让喜欢老物件的信女上心。
“想逛街的话,其实我也可以陪你,回主物质界之后。”
信女慢悠悠地走近,打趣似地装糊涂道。
咔嚓。
快门轻启之后,潘多拉回以“别在那里冒傻气”的鄙夷眼神,信女随之心照不宣地吐了吐舌头。
稍微熟络点之后,潘多拉的情绪流露变得明朗起来。
这丫头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天然缺乏情感的面瘫或者厌世颜类型,纯粹只是懒得搭理蠢货和不想跟无关人士扯上关系。
甚至与其表面的文静气质截然相反,这丫头的内在实则极具攻击性,这一点从她随着日渐明朗的情绪流露而同样日渐刻薄的态度便能看出,至于实际行动方面,信女表示他已经不想再被清空弹夹了。
虽然凡世火器伤不得他,可那清空弹夹时的干净利落,总觉得有点伤心,他的。
既然装傻被拆穿,那么信女也懒得再演下去。
“收集萨雷斯的昨日之影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保持在镜头之外的信女为之问询道。
“当一片土地的住民集体记忆都出现了扭曲之后,要想揭示被埋没于尘埃中的历史,就必须去往那些能够留存真实的地方,哪怕为此不得不离开主物质界。”
潘多拉的答复有些许的谜语,不过结合永琳那边传回的线索,信女还是轻易领会了她的意思。
“潘多拉,既然所有人都被改写过记忆与认知,那为何你能独善其身?”
“赫恩先生,我在想,你的前妻应该是个很善良的人吧。”
“Emmmmmm……这不好说,有时候我也觉得她想杀了我。”
“你对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行径就没有半点自觉跟羞愧么?换作是我,我也会想杀了你。”
“Emmmmmm……其实我这人就是口花花一点。”
“你昨晚上下其手的时候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那熟练的手法想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Emmmmmm……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就是我的前妻只不过失了忆?”
“很遗憾,莱茵家的女人有一半都是怪物,萨雷斯地区的认知污染对我们无效,被蒙在鼓里的赫恩先生可真是幸福又不幸,每晚都毫无自知地跟一头神孽同床共寝。”
“莱茵的女儿有一半都是神孽,这段旧日秘辛,其实我是知道的。”
“……”
“潘多拉?”
“更正,幸福的应该是你那位前妻才对,赫恩先生。”
……
“所以,你也是运气不好的那一半?”
围着断头台绕了一圈,信女在铡刀一侧驻足,那正好是行刑者所立的位置,他低着头,端详起眼前一段暗影烙印。
“难道蒙受神恩的另一半会在暗影界这种阴沟里鬼鬼祟祟地穿行么?”
完成取景的潘多拉收起那只袖珍相机,视线飘了过来,平淡的话音里依旧流露着少许的刻薄,看样子她是真的讨厌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
“阴沟……我感觉受到了冒犯。”
信女没头没脑地碎碎念了一句,不过依旧没有转身。
“你找到了什么?”
他的举动引起了潘多拉的些许好奇。
“过来看不就知道了。”
“你最好别耍什么幼稚无聊的花招。”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拐你进屋然后拉上遮光窗帘关上房门再在被窝里得意洋洋地向你展示荧光怀表的神经病吗?”信女转头笑骂道。
“像。”潘多拉冷不丁地吐出了结论。
“……”
“所以这是什么?”
潘多拉登上平台,绕到了信女身侧,见他面前树立着一柄约莫到自己肩头的暗影烙印,包裹于其上的暗影能量过于致密,以至于连那物事的形态都产生了扭曲,光靠观测的话,难以确定其正体。
“如果你坚持认为这件造物对我们有所帮助的话,我可以解开上面的暗影烙印,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谈话间,潘多拉注意到了信女眼神中那抹沉凝,也深知这个男人洞察敏锐,作为一个同样道德底线灵活且人情练达的亡命之人,在先前的一次性计划失败后,为了往后延续盟约着想,她适时地表露出了自己的诚意。
“这个嘛……嗯,我来就行了。”
信女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会心一笑之余,伸手按住了那抹烙印顶端。
下一刻,暗影散尽,现出的是一柄古朴的长剑,圣痕烙印剑身,内敛流转。
这暗影界中,一抹圣光是何其耀眼,是故那剑只显露正体了一瞬,便被信女再度驱使暗影裹成了粽子。
“虽然从你的行事风格上已经有所察觉……赫恩先生,其实你是个【破誓圣徒】吧?”
对于这位自称白神圣徒的赫恩先生方才玩转暗影的熟练手法,潘多拉有了自己的结论。
与普通的白神信徒不同,能够踏入圣光界域,以白神代行之身行走于大地之上的圣徒,都有其受施洗时发誓践行终生的道途圣心,而破誓圣徒,则如字面意义那般,因为不同的缘由背弃了最初的誓言,圣心破碎,转而投身别的能量界域。
“胡扯,我对白神的信仰日月可鉴,另外,其实同时掌握圣光与暗影两种界域能量并不困难。”
随着信女的满口胡诌,他的一左一右升起了两团纯净而对立的界域能量,不过考虑到这里到底是暗影界,下一瞬他就把圣光给摁熄了。
“你自己高兴就好。”
潘多拉看向他的视线里少了些许敌意,话音里也浮生出些许关爱失足少年的怜悯。
随后她看向信女手中那柄被暗影包裹的剑,改口问道。
“你认识这把剑?”
“你怎么知道?”
“暗影界里留存着一柄圣剑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常人看见它会好奇会怀疑,可没多少人会像你一样黑着一张脸。”
“不错的洞察力,介意我联系下朋友么?”
“请便。”
待到潘多拉回应之后,信女便开始通过先前的信道联系莎乐美,这一次,另一头很快接通。
【赫恩阁下?】
【嗯,莎乐美,是我,你们那边还好么?】
【暂时没什么异常,我们目前正在城内走访,格鲁斯阁下建议我不要跟萨雷斯大圣堂接触,如果必要的话,他打算单独露面。】
【明智的判断,格鲁斯并不是一个盲信者,他的导师将他教育得很好,我这边有个消息,萨雷斯正在渴求莱茵之血,莎乐美你最好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渴求莱茵之血?】
【嗯,这方面我需要再调查一下,此外,我已经混进城内了,你跟格鲁斯知会一声,准备合流。】
【不愧是赫恩阁下。】
【都认识这么久了,恭维还是免了吧,莎乐美,有件事情我想确认一下。】
【什么事?】
【格鲁斯的佩剑,传承自上一代圣徒,弗拉基米尔·约书亚的圣剑拂晓,还在他手上么?】
【当然,拂晓是弗拉基米尔叔叔的遗物,格鲁斯他从来都是剑不离身。】
【原来如此,那么稍后再见,莎乐美。】
【稍后再见,赫恩阁下。】
……
结束联络,信女在稍微松了口气之余,神色又愈发凝重了起来。
他端详着手中那柄被暗影裹挟的圣剑,那柄与格鲁斯手中的拂晓别无二致的旧剑。
此刻被他握于手中的,正是拂晓无疑,跟格鲁斯打交道至今,动武上百次有余,他怎么会认不出这柄平时被裹尸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圣器。
暗影界中记录的是幽影界抹去那一刹那的过去,也就是说这柄拂晓在过去的某个瞬间是确实存在于主物质界的萨雷斯城中的,而眼前这柄圣剑更不是什么投影,而是存于主物质界中的拂晓本尊。
同一个世界里怎么会有两柄拂晓?
除非……
“潘多拉,我有个问题,你知道弗拉基米尔·约书亚这个人么?”
“当然,萨雷斯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否则也不会有圣约书亚广场这种地方。”
“那在萨雷斯人眼中,弗拉基米尔·约书亚是个什么样的人?”
“让我想想……萨雷斯之壁,十二王政骑士之首,行于人间的神罚,理想的王圣,以及,前萨雷斯女王玛利安·莱茵哈特的王夫,摄政王弗拉基米尔·约书亚。”
……
第237章仿生小红帽会梦见电子大灰狼吗?(十四)
玛丽安·莱茵哈特。
弗拉基米尔·约书亚。
在一段不算漫长的探索之后,信女于萨雷斯王城内驻足,初次得以观览那位传说中的圣徒尊容——在一副巨大的油画上。
暗影界中的扭曲几乎无处不在,而所幸尚未影响到此间的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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