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由夏尔德雷提供的萨雷斯历史记录却与之截然不同,在那段拥有暗影界记录作证的历史中,莱茵王室累计统治萨雷斯超过六千年时间,直到十余年前才过渡至教权统治,而兽化诅咒则是在教权统治开始之后,才逐渐出现在萨雷斯人身上的异状。
光是一种来路不明的诅咒并不能成为萨雷斯王国决策层渴求莱茵之血的理由,真正的缘由在于,近年以来,萨雷斯大圣堂维持合法统治的根基正在被动摇。
何谓合法统治的根基?
放在世俗社会,这里面的学问能刨出一大堆浸透血污的弯弯绕绕。
可在萨雷斯,准确地说,是在这片奇迹般的沃野国度,这个问题,变得出乎意料的简单。
【赋予事物正确运转下去的法则。】
并非是圣堂教会手眼通天到能够干扰所谓法则的运作,而是更为朴实的——圣光,能够让生活如过去一般延续下去。
再说得朴素一点,在这片奇迹般的土地上,没有经过圣光祝福的种子,哪怕种入土中,悉心呵护,也不会发芽结果。
种子只是其中一个极为细小的方面,而类似的还有很多。
整理到这里时,信女不禁回想起他在白银港时从莎乐美处得到的部分秘辛。
是了,因为终北大陆实质上是传说中神明终战之地的缘故,这片土地上的法则早就被大战的余波撕扯得不成模样,后续就算被有心人整理修补,会落下如今这套需要圣光界域的能量加持才能继续运转,也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萨雷斯渴求莱茵之血的缘由也正是如此。
大圣堂快撑不住了,凡世的信仰和圣徒的奉献根本不足以长期支撑一个城邦王国在这片法则破碎的土地上继续运转。
然而萨雷斯在最初,是拥有最优良的支柱的。
能够作为信标,将那传说中的白神天冠与人智之世连接起来的,莱茵的女儿。
思虑至此,信女忽然明白了当年耶鲁二十七支流亡旅团之所以能力刻天灾般的恶劣环境的缘由——每一支旅团中的莱茵之女,都是潜在的苍冠信标,当苍穹之冠的界域能量辐射至地表后,保护莱茵旅团免受异常法则侵害的移动保护伞也随之成型。
“如此看来,萨雷斯如今的困局在于,他们把自己的保护伞弄丢了,现在急于寻找一个新的。”信女结束了思考,抛出了他的结论。
“是的,但并不仅止于此。”驾车的潘多拉适时地予以更正道,“大圣堂并不满足于回到过去,有过这一次危机,是谁都想拥有应对措施,而巧合的是,越来越多的风言开始流传于萨雷斯王国的民间,那样的风言风语使人相信,在萨雷斯外海的大洋深处,世界尽头的地方,有着通天彻地的白金塔,而在那白金塔的塔顶,便是那古老神谕中所流传的,永恒不灭的净土伊甸。”
“所以,这也是你试图登上那座白塔的原因之一?”
“我不否认,但是实话实说,我对那个传言的真实性并不看好。”
“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那座塔呢?总不能告诉我【因为山就在那里】吧?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有登山爱好的姑娘。”
“事实上,我是户内派,比起登山,我热衷于阅读。”
难得的,潘多拉没有对信女的话语嗤之以鼻,而是用类似的,玩笑性质的口吻回应。
这种良好的改善,让信女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的,有一种……种下去好久的花,终于有点动静了的欣慰感。
“赫恩先生。”
“嗯?”
“里昂·夏尔德雷讲述了他的梦,在那个梦里,有一段末代王权更迭为教权的漫长历史。”
“嗯。”
“接下来,我也会讲述我的梦,在这个梦里,没有王权更迭教权那样漫长宏大的历史,有的,只有一个在冻土长大的小姑娘,在渊源未知的追猎中,孤身流落到一座繁荣圣城的故事。”
……
第244章仿生小红帽会梦见电子大灰狼吗?(二十一)
“关于自己的出身,我在暗影界中的坦言并非作假,我的确来自一个叫伊苏的,远比萨雷斯要艰苦得多的地方,只是彼时,我有些话没有说明。”
潘多拉将车停在临海的小丘上,靠着座椅,讲起了过去。
“是我那时的诚意不够的缘故么?”
信女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气氛跟环境,除了北洋的晚风着实薄情,跟刀子似的,他有些拿不准这丫头扛不扛得住,他跟爱尔奎特一向是无所谓的。
思念至此,信女管爱尔奎特要了件防寒斗篷,苍月那头的爱尔奎特兴致勃勃地凭空搓了件莫名跟他的风格很搭的样品出来,结果见他转手就拿去披在了潘多拉身上,现在正在苍月里闹脾气……
信女起初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把手伸进苍月界域里打算再毛点什么,结果收获的只有一阵剧痛,好不容易把爪子抽回来,见手心手背刚好一对牙印。
虽然不至于流血,但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一场无形的拉锯战于暗中拉开了帷幕,关于恢复苍月界域正常权限的。
“我承认有一点那方面的原因,但剩下更多的是我自己不希望因为主观因素而影响调查吧。”
“主观因素?”
“嗯,主观因素,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就像我们自己说过的那样,赫恩先生是为了寻找前妻而主动来到萨雷斯的,而我则大概是被追猎至此。”
“证据是?”
“一段意味不明的留言,以及这个。”
潘多拉随手从夜行衣的袖口摸出一枚金币,并向信女展示了它的正反面。
正当信女好奇为何她会将它收纳于袖口那种古怪地方时,这个姑娘直接当着他的面将那枚金币朝海湾方向扔了出去,落入海中。
“……”
眼见如此,信女选择了暂且观望,他知道这个姑娘不会无的放矢,一切都应有其理由。
果然,就在出手之后,潘多拉反手从兜帽里再一次取出了它。
“魔术?”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闲的人吗?”
“不像。”信女摇了摇头,“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没办法摆脱这枚金币,对吗?”
“是的。”
“能让我看看吗?”
“倒是无妨。”
信女接过那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金币,仔细端详,见金币的一面铭刻着一朵熟悉的花儿。那本是他预计在圣诞节后栽种满整个庭院的花种,如今却先一步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信女凝视了那朵紫罗兰片刻,随后将金币翻过,当视线聚焦,瞳孔随之一紧。
有火烙般炽热的痛觉毫无征兆地撕扯起信女的颈间,在他咬牙拽开衣领之后,那种幻痛随之消逝,只剩下感官中的无声自省。
信女的注意力在金币的背面与自己的颈间游移,二者之上,有如出一辙的淡金色印记留存。
【蛇】。
“赫恩先生,也许我们的相遇,并非只是巧合呢。”
信女身上的异状自然被潘多拉看在眼里,她当然留意到了信女颈间那个一度如融化的黄金般炽热夺目的印记,与她那枚金币的一面相符,事情也随之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潘多拉,除了这枚金币之外,你说过还有一段意味不明的留言,对吧?”
信女摩挲着颈间的蛇印,若有所思道。
潘多拉看了他一眼,随后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或是酝酿某个古早的情感片段,随后,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口吻,轻声念诵道。
“【……我为你们平等地带来了蛇与花,生与死,荆棘与解脱……在终焉的歌谣响彻星辰之前,你们就尽己所能地去挣扎求索吧……但请谨记,一旦做出选择,那个时刻终究会到来,届时,我会收下你们的血肉与骨骸,姓名与勇气,尊严与灵魂……】”
“……”
“差不多就是这样……赫恩先生?”
“啊,嗯,的确是段意味不明,但总觉得很危险的宣告呢。”
“正常人都会这样认为吧?”
“的确如此。”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我想先联系下我的同伴,也就是所谓落到大圣堂手上的那位莱茵之女,刚刚夏尔德雷也坦白过了,他的确有在圣约书亚广场跟那两位打过交道,但他们却是在他告别之后跟圣堂扯上干系的,我得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他们采取了那样的行动。”
眼前的线索已经明朗到令信女头皮发麻的程度了,他就算再选择性失明也意识到了那位追猎者的正体为何,而剩下的问题则在于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除此之外,莎乐美这个足智多谋的女人为何会主动去与圣堂接洽也是个难以理解的谜题,明明之前有约在先,各组按兵不动,准备汇合。
以及从里昂·夏尔德雷府上离开时,带走的最后一个问题。
在【莱茵之血约等于族群保护伞】这一前提成立的情况下,萨雷斯王国为何会一度放弃王权,以致于沦落到如今这副岌岌可危的境地?
带着这些问题,信女再一次尝试联络莎乐美·莱茵哈特,而这一次,联络信道得以接通。
……
【我也正在想,以赫恩阁下的调查能力,这时候也差不多也该查到我和格鲁斯身在大圣堂的消息了吧。】
【莎乐美,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按照原计划在别的地方完成汇合。】
【那也是我和格鲁斯原本打算的,但是很遗憾,赫恩,我跟格鲁斯从踏进萨雷斯的那一刻起就暴露了,这座王国的监管者对圣职者的监管远比我们想象得要严密。】
【所谓的监管者,你是指萨雷斯的现任教宗么?】
【并不是,赫恩阁下,虽然这样说你会很诧异,但是,如今的圣堂也只是一具傀儡,这座城邦王国的上层建筑已经没剩多少能够交流谈判的对象了,停留在凡世层次的调查也很难再有进展,很遗憾,我们来到了一座早已完成驯化的牧场,请允许我兵行险着。】
【兵行险着?莎乐美,你有什么打算?】
【三天后,也就是霜月的二十五日,我会在圣堂的协助下主持开海仪式,将那座大洋之上的白金塔从凡世之外接入人间。】
【一座神迹般的白塔似乎并不能解决萨雷斯的困境,已经接触大圣堂势力的你们应该也清楚了这座王国如今的处境,还是说那所谓的白塔顶端便是传说中永恒不灭的伊甸园这一点所言非虚?】
【不,我并不清楚那座白塔的顶端是否存在伊甸园,我只知道要想维系族群的保护伞,靠我这种失格的莱茵是不行的,赫恩阁下,你是知道的,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当然。】
【如今的教宗陛下已经疯魔,那位老人相信只要效仿旧纪元的那位贤王,将纯血的莱茵之女献予苍穹之上的那位白色神祇,他就能重现先祖开拓莱茵王朝万世繁荣的伟业。】
【莎乐美,你是打算……】
【赫恩阁下,姐姐留给我的以利亚圣痕尚未失效,所以直到仪式生效前的最后一刻,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受祝福的莱茵之女,而是莱茵的女儿中被诅咒的那一半。】
【……】
【似我这般不洁的祭品,一定会招致神明的怒火吧,当萨雷斯的神祇降临之时,赫恩阁下,我还能相信您的剑吗?】
【当然可以。】
……
第245章天国黄昏(上)
“大圣堂内的那位莱茵哈特殿下,已经应许主持圣祭,就定在三日后。”
滨海的庄园内,白衣侍者正在向他的主人汇报来自圣堂方面的线报。
里昂·夏尔德雷在聆听过后,未作表示,只是随手屏退左右。
从方才的某一刻起,他的注意力便停留在了无人的露台外,直至此时,待到左右屏退,这种注意才变得明朗起来。
眼见如此,无聊的哑谜已无需继续,那片洒落月光之中,亦随之不着痕迹地显露出人形。
“区区寒舍蒙您二度莅临,真是蓬荜生辉。”
一如方才那般,里昂·夏尔德雷在出言之前,深深地俯身行以一礼道。
“其实之前我就想问问了,男爵阁下待人接客的礼数,一向都如此过剩且多余么?”
从月光中显露身形的信女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从不,实不相瞒,在下其实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无神论者,哪怕是面见教宗时也不会心存敬畏。”里昂·夏尔德雷从容答道。
“是吗?那可真是事出反常。”
“我倒是认为这司空见惯,毕竟人总是在被下一刻接受的事物动摇上一刻留存的认知,不是么?”
“部分如此。”
“那么不知赫恩阁下您二度拜访,所为何事?”
“我来修正一些夏洛特小姐留下的纰漏。”
“纰漏?那么请容许在下衷心期望不要是灭口之类的。”
“哈哈哈哈,看来男爵阁下也是精于此道的人,不过所幸,此番拜访,并非如此。”
“那么请容在下洗耳恭听。”
“里昂·夏尔德雷阁下,不,还是称你为里昂·莱茵哈特阁下吧,作为一个身怀半身莱茵血脉的男性后裔,我认为夏洛特小姐在与你交涉时提起的那个【抛开个人因素】前提,从一开始就漏掉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而我正好对此有些兴趣,不知道男爵阁下是否愿意为此解惑?”
信女轻描淡写地揭开了一层青年身上萦绕的迷雾,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确信这场谈话不会戛然而止。
“如果是您的话,在下愿做告解。”
……
“里昂·莱茵哈特阁下,你是个很矛盾,但却很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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