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面对信女的沉默,潘多拉忽而问了他一个听似毫无关联的问题,话音里却意有所指。
而正是这种毫无关联的意有所指,结束了信女的沉默。
他沉声开口,给出了答案。
“那滴雨将不复存在,而那片海,也不再是最初那片海。”
……
第249章早安、午安、晚安(序)
/如果再也不见,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
飞驰的铁龙之上,银发的女子于席间阅读至此,秀眉微蹙,神色稍许有不自然,又在片刻之后为之释怀,面露些微苦笑。
如此诡异的问候源于女人手中的那封信函,冷色的信纸上落书有隽秀的字迹。
此间的车厢里再无他者,耳旁亦只有铁龙飞驰的顿挫,环境不可谓不清幽。
而在如此清净宜人的环境里,女人得以收拾心情,再度沉心鉴阅下去。
【吾慈悲的姑妈敬上……】
“……”
女人的阅读再度戛然而止,这一次,她放下信函,信手揉了揉眉心,随后好整以暇,亦或者说是硬着头皮,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重拾眼前未竞之事。
【……初闻冕下亲临,小女不甚惶恐,夜不能寐,惴惴不安,疑是东窗事发,上头来人,要将小女捉拿归案……】
“……”
这丫头跑出去之后都学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瞳孔不可谓不地震,三度转眼而无所措,最终只得静息凝神,平复胸前起伏,继续将来信阅读下去。
【好了好了,不跟您开玩笑了,亲爱的姑妈,诚心而论,自半月前接到您的来信,得知您要私下拜访时,我的心情是幻灭的。】
彼此彼此,我的心情也很幻灭。
当看到这里,女人的嘴角嗫嚅几度,最终也还是没把这句话嘀咕出口。
【有一种明天就将迎来寰宇终结的破灭感。】
那也太过分了。
【不过,介于您明知如此也要私下拜访这一前提,想必事态已经严峻到迫使您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地步,对此,我感到好奇、遗憾且焦虑,并乐于提供帮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
【那么,我明白了,您将涉足的是一段短暂的、悄无声息的秘密旅行,您要去往一个您从未去过的混乱之地,孤身一人,捉襟见肘,白龙鱼服……】
白龙鱼?
【而这一切,最好能够在一个工作日内尘埃落定,想必您在阅读这封信函时,已然置身于黎明时分抵达的特快专列之上,虽说只是形式,不过大部分抵达这边的渠道变成列车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而已。】
其实列车也不错……
【为了保持秘密性,以及避免一切潜在可能的纠纷,请原谅我无法在此行中伴您左右,为您分忧,事实上,我安排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来辅佐您,作为您此行的向导,对此,我以沙利叶的姓氏起誓——除了缺乏干劲和自杀志愿之外,他绝对可靠。】
“……”
【具体的地址写在信件末尾,钥匙的话藏在门外左数第三层第二盆鹤望兰的花叶里,那么事已至此,吾慈爱的姑妈,再次衷心地祝您此行愉快。
——您翘家的侄女儿IotaSariel敬上】
嘶……
好冷……
留着一头微卷及肩发,莫名有种凌乱感的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站在黑漆漆的车边,紧了紧系黑领带的领口,又习惯性地掸了掸同样一身黑的西服外套,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在白衬衫下穿够保暖的衣料。
当铅灰色的天空在海风的浸润下如约降下蒙蒙雨雾前,黑发的少女绸缪地撑开了一顶黑伞。
多米尼克·安托菲尔,生理/心理性别女,今年1798岁,未婚,职业的话,笼统地说是自由职业者,准确地说暂时是司机,以及,是个魔鬼。
在这座海雾弥漫的罪城之中,似她这样初来乍到的小魔鬼数不胜数。
多米尼克出身于九狱临近无底深渊的边狱地带,是实打实的一百零十八线乡下小镇,为了摆脱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绝望感,年满1797岁的多米尼克决定背井离乡,来到繁华的大城市碰碰运气。
她离乡的第一站并不在此处,而是九狱亘古永恒的中心玛尔谢姆,之所以去那里一方面是因为相对离老家近点,另一方面则是缺乏实践经验以及不切实际,亘古永恒的另一重意思是尘埃落定,显然一个尘埃落定的地方并没有为她这样般初出茅庐的小魔鬼提供什么机遇,于是碰了一鼻子灰的她趁着酒意跟头铁,一口气将自己流放到了九狱的另一侧边狱,准确地说,是曾经的地狱与天国交战的桥头堡之一,如今暗流涌动,鱼龙混杂的罪城——蛾摩拉。
蛾摩拉,蛾摩拉……
有句流通两界的俗语是这样评价这地方的——
天国瞧不起,地狱看不上。
属于是两界的下水道融会贯通,大江东去终入海的鬼地方。
有这样一个下水道出海口的名声在外,也就别指望这地方民风有多淳朴。
多米尼克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在玛尔谢姆碰运气那半年一度误入不法窝点,从一伙儿不信尘埃落定的邪,打算用非常手段挣笔快钱提前实现魂币自由的暴徒们口中听过的一句话。
“玩脱了大不了就回蛾摩拉。”
“……”
虽说从日后的报道来看,那伙玩脱了的暴徒意料之中的都被突突在玛尔谢姆的外墙上做了有机涂料,但提前抽身走人,撇清关系的她,又的的确确是孤身一人,来到了蛾摩拉城。
回想起当到蛾摩拉时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尤其是公众传媒中报道出那伙与天争命的倒霉摧下场之后,多米尼克一度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关系没撇干净,被玛尔谢姆的外派审判官捉拿归案,秋后问斩,突突了化作涂料去那外墙上与好汉们作伴。
不过那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多米尼克是相信奇遇跟奇迹这种东西的。
两个月前,她孤身一人带着那笔堪称隐患的旧账趁着酒意与头铁逃到了蛾摩拉,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下被迫卷入一场烈度远超那笔旧账的大混乱中,并侥幸得以逃出生天。
而作为幸存者的附赠,她结识了几位算不上太熟但堪称过命交情的朋友,而靠着那几位朋友的人脉关系,她身上的那笔旧账得以翻篇不论。
虽然当事人们都没明说,但是她也不傻,知道自行意会。
如今,多米尼克的生活似乎已然迈入正轨,她有了一辆车,一份工作,在靠近海湾的郊区租有一间小小的公寓,隔山差五地不定时接送一些乘客,二十四小时待命,看似无休实则全休,只要没生意那就随时都在摸鱼休假,前提是随叫随到,每个月收入尚可,足以支撑她在这座城市中的日常开销,不过更进一步的话就得另寻他法了。
两个月时间就有了这样的基础,多米尼克承认自己暂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她的一部分属于那种车到山前船到桥头的类型,大概……
换而言之,今天是出勤日。
多米尼克看了眼腕表,时间是凌晨六点一十二分,属于夜场刚散,禽类们刚打过鸣的糟心时刻,如果可以的话多米尼克真的想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酣眠,可生计所迫使得她必须随叫随到,把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敬业且专业地开车停在蛾摩拉城的列车站外静候贵客莅临,顺便为贵客打伞,隔开这海雾细雨。
贵客……
咳咳,平心而论,干了这份司机活儿快两个月,合计出勤二十七次,多米尼克或多或少都明白自己从事的还是把脑袋撇裤腰带上的黑活儿一件,甚至比之前误入暴徒窝点那破事还要黑。
咳,怎么说呢?
首先,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莅临蛾摩拉这座边狱罪城,走的道都不是她这样的小草儿能够踏足的界域,至于列车这种大众交通,实不相瞒——她当初也是搭列车来的蛾摩拉。
总之,列车这种交通形式,就给人一种……鱼龙混杂的感觉。
正是这种鱼龙混杂,造就了多米尼克这种淡淡的危机意识。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开车?我开车接送的又是谁?
诸如此类的问题,多米尼克只能装糊涂。
司机,私人司机,本来就是灰色行当,尤其是在这座城市里。
多米尼克有这样的自觉。
哦,到了。
在思想跑火车的间许,多米尼克抬眼望见出站口有人影走出,她从袖口抽出一张照片,远远比对片刻,确认无误后便将其烧灼成灰,随后快速收拾好心情,迎了上去。
……
第250章早安、午安、晚安(一)
“这座城市是两界交汇的下水……出海口,曾经血战的桥头堡,每一位伟大的君主都在此留有其力量投射,换而言之,蛾摩拉有七个城区。”
漆黑的商务车划破雨雾,穿行于蛾摩拉湾区的街头巷尾,晨间的车流尚可,不算扰人。
多米尼克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为后排的乘客解说释疑之余,又仔细地观测行车路况,丝毫不敢马虎。
在蛾摩拉这鬼地方开车,你永远不知道空无一人的行车道上下一秒会飞出来什么贵物玩意儿。
对于自己当下唯一的饭碗,多米尼克无疑是珍视且敬业的。
在后视镜中与乘客视线交汇是每一位司机从业的基本体验,视二者心理状况与当前情绪判定尴尬与否,多米对此到是没什么多余的感想,毕竟蛾摩拉的路况实在是太过不确定了。
被卷进时空乱流里在蛋卷般的前中央大道上开道具碰碰过山车的体验今生大可不必有第二次。
拜那次糟心的驾驶经历所赐,现在每次把车开出车库前,这个可怜的乡下女孩都要衷心祈祷,虔诚得不像个魔鬼,像个掉毛……
当然有些魔鬼也掉毛。
说到乡下女孩……
多米尼克再一次在检视后视镜的间许里瞅了瞅后座上这位乘客,只觉心底满是慨叹。
怎么说呢?
抛开之前的乘客们不论,今天的这一位,上车之后的诸多举动,倒像极了两个月前初来蛾摩拉的自己。
这位客人,自上车之后——
稍微看到些光怪陆离的街头景色便一脸好奇大呼小叫……
眼巴巴地透过后视镜望着她试图寻找解答……
动不动就发出“呜哇,好厉害”一类的感慨……
自己稍微解释得多了一点就会被夸赞“多米小姐真是博学”之类的……
究竟谁才是初来乍到的乡下女孩啊……
前乡下女孩多米尼克,久违地在方向盘前发出了叹息,心底总觉得五味杂陈的。
明明自己只是拜经历所赐在常识方面有了点浅薄阅历,却被另一个初来乍到,初次见面的人诚心地称赞为博学多才。
这样的经历,搁在热爱吹嘘的人身上或许是种正反馈高昂、多巴胺急速分泌的珍贵体验,可放到多米尼克身上——这个本就有些内向的姑娘只觉得脸上发烧……
“多米小姐,多米小姐,请问那边那群人是在干什么呢?”
后排的黄莺鸟又开始鸣叫了,多米尼克只得分出小部分注意力去往她指向的大道左侧某条巷口……
咔嚓。
轻微声响之后,多米尼克眼疾手快地关上了车内对外部的观测渠道,说人话就是拉黑了后排的车窗,除此之外,这辆车的隔音效果极好。
“啊?”
“没什么,他们是在凌晨歇业时顺道清理昨晚的营业垃圾罢了,莉莉小姐,请问您有弄清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吗,只说是湾区的北面的话,稍微有些过于宽泛了。”
多米尼克灵活地调转话题,将车窗外那幕倾倒零件进下水道的行当避过。
细微的叹息之后,多米尼克于再度安宁下来的车内拾缀好心情,摆出营业性质的扑克脸,端坐于方向盘前,重新回归工作。
窗外的雨雾依旧,车前的雨刮器隐隐作响,司机与乘客一时无话。
平心而论,多米自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些多事,但老实说,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像这样的一位女孩或者女士,会只身一人来到蛾摩拉湾区这种鬼地方。
方才她便提及过,蛾摩拉有七座城区,分别对应着七位地狱君主的力量投射,它可以不重要,但不可以没有。
上头的大人物们如何计较,那不是多米这种路边小草般的小魔鬼该去估量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理解湾区这块归那位阿撒兹勒冕下所有这一既成事实。
作为地狱乃至天国两界最具力量极权的魔鬼大君之一,那位冕下的尊名多如繁星,而其中流传最为广泛的,无疑是【欢愉女王】这一尊号。
换而言之,蛾摩拉的湾区,用通俗的说法,就是铁打的红灯区……
联想到这里,多米情不自禁地借由看后视镜的间许再度同情地扫了后排的乘客一眼,心底不由得泛起悲悯哀伤。
天见可怜,此刻坐在后排是一位宛如羊羔般纯良的客人,这是列车站外初逢时对方给予多米的第一印象。
试着想一下吧,在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雾雨天,在海风凛冽的清晨,你被迫从温暖的被窝中苏醒,起床洗漱,把自己打扮得西装革履,开着一辆黑色高级车前往列车站接人……
无论怎么看,这样的清晨都糟透了好吗?
而就在这时,你站在雾雨中静候的客人走出了列车站口,带来了这个糟糕透顶的铅灰色早晨中第一缕亮色——啊,你久候的客人是一位通俗意味上的美人,她留着一头颀长而柔顺的散发,银瀑般的发丝中有束作一股,编织成软哒哒的麻花辫披于发间,五官秀丽,明眸皓齿,皮肤白皙,一双暗红色的眼睛藏在同样暗红的眼镜之后……客人穿着一身米色的女士风衣,身材可以说是非常的有料,凹凸有致,曲线窈窕,内里是纯白色系的羊绒毛衣,下装则是与上衣同样暖色系的柔软及膝裙,搭配着同色系的高筒靴与长袜……
当客人一路小跑着溜出列车站,驻足于漆黑的商务高级车前时,多米有一种望见纯白的羊羔越过青草向自己奔来的幻视感。
而当对方小小地平复呼吸,随而面露腼腆的微笑,小声而礼貌地询问她是否是来接自己之后,多米尼克·安托菲尔,有一种邂逅了命运的感觉。
重新介绍一下,来自九狱一百零一十八线边狱小镇的多米尼克·安托菲尔,生理/心理性别女,今年1798岁,未婚,是个魔鬼,目前供职于某位小姐麾下,勉强算是雇佣制的私人司机,以及,是个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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