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除非那本书本身就是具备珍贵价值或者干脆就是具备庞大灵性的魔器，否则仅凭她和她的人脉来找基本上可以提前宣告耻辱败北。
“Zzzzzzz……zzzzzzZ……”
明明已经过了早八点，月的小夜曲依旧悠扬长鸣。
多米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抹烦躁感，其源头她也不清楚究竟是源自身旁死酒鬼的小夜曲还是眼前美人的黯然神伤。
总之在这种烦躁感的作用下，多米尼克出自本能地一拳挥向酣眠中赫恩阁下的裆部。
在九狱边境的小旮旯地方长大的多米尼克，刻在其童年记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便是要想在不对称的对抗中使体型远比她大的雄性魔鬼从清醒堕入昏迷或者从昏迷快速清醒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暴力殴打其裆部。
这种堪称高效的行事，说得简略一点叫缴械，说得严谨一点叫没收作案工具，说得再物竞天择一点那叫……咳，算了。
总之，这就是小地方物竞天择长大的小魔鬼多米尼克小姐的一点点护身术……
如今，这一招依旧效果拔群。
证据就是多米的拳头停在目的地前一线之隔的空间中再难前进分毫，而相应的是那个摆出个“太”字型呼呼大睡的烂酒鬼终于醒了。
“回去，与我无关。”
名为信女·赫恩的魔鬼幽然转醒，先是龇牙咧嘴地剐了多米尼克一眼，把她的爪子甩开，随后则是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白眼，丝毫没有上心的意味，反倒是下了逐客令。
“赫恩！”多米尼克是知道这家伙偶尔会接点私活的，毕竟他的正职——位于蛾摩拉湾区的某家夜场所属钢琴师的营收根本不够他如此富有且慷慨地挥霍过活，他在这个地区有着多米所不具备的人脉，再加上本身又是个放浪形骸的好色之徒……
在多米的预想中，这厮应该是很乐意接下这位银发美人的私活，再顺便盘盘交情做个人情，一来二去把梵米利昂小姐骗上……咳，实在是太可恶了——她的意思是说。
诚心而论，多米小姐此刻倒是非常乐见于信女·赫恩阁下接下这单生意并额外走完附带流程的，概因梵米利昂小姐实在是太在她的好球区了，以至于她突然认为到时候借由性别之便给赫恩啃两口或者啃赫恩两口以换取加入其中的入场券好像也挺赚的，至于“门票钱”权当是被狗咬了……
“在下何德何能在生命的余晖中能与你这样的孽畜朝夕为伴？”
“啊？”
“下次动歪脑筋的时候记得别把表情管理甩干净了。”
后知后觉的多米尼克大惊失色，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客厅的落地镜却只收获一张同样惊疑不定的俏脸，回看梵米利昂小姐则是一头雾水的困扰模样……这才回过神来是被赫恩耍了。
“总之，梵米利昂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渠道听说了我的名字，但很遗憾，结果都一样，在我看来去找一本于我来说毫无价值的书籍并不符合我的行为逻辑，在这种雾雨天气能够躺在家里安然入眠对我来说已是恩赐，毕竟天天晚上都得去店里被迫营业到后半夜，不是谁都有精力在下了班后还去玩这种过家家游戏的。”
赫恩懒洋洋地给出了答复，并摆出送客的做派。
“当然，我不会让您白干的，赫恩阁下。”梵米利昂小姐并不为之恼怒，反是欣然做出补充。
“嗤……那么今晚留下来怎么样？一位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足以成为我翘班的理由，这样老板娘她应该也会理解我。”短促的一声嗤笑之后，赫恩的神情变得戏谑而不怀好意。
“嗯？留下来是指？”梵米利昂小姐歪了歪头似是不解。
“干得漂亮赫恩……咳，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礼？梵米利昂小姐是Iota小姐介绍过来的贵客……”多米尼克的鼓掌只持续了一声便戛然而止，眼下这种气氛需要她成为一个正义之士挺身而出。
“多事。”
不知为何，当Iota这个名字被多米尼克提及后，名为信女·赫恩的魔鬼变得缺乏耐心，以至于片刻之前深情相邀也索然无味，不再提及。
他扔下酒瓶独自一人去往了阳台，随着一声轻微的着焰声，烟草的气息隐隐随风自阳台外飘来。
“既然你认识Iota，那么大可去请她代劳，在蛾摩拉找一本书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那一位跟我们这些底层的小魔鬼可不是一个量级的角色，如果你跟她的关系足够亲密的话，你应该了解这些。”
第二次，此间的主人向访客下了逐客令。
“Iota小姐认为这份委托交由赫恩阁下来办是最为合适的选择。”莉莉·梵米利昂小姐话音语气不变，依旧和煦。
“笑死了，按照那个女人的逻辑，全蛾摩拉的差事都最适合我来办，反正她见不得我清闲一秒。”
“其实，除了寻找那本书外，我还想委托赫恩阁下替我寻找一起跟那本书失踪的【人】。”
“Wonderful，寻找失物升级为托儿所，你为什么不去古辛家族下辖的事务所碰碰运气，【人力资源派遣】这方面她们是最专业的。”
“我需要如何做才能让您心平气和地接下这份委托呢，赫恩阁下。”梵米利昂小姐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显然她也意识到了不做点什么很难打破眼下僵局。
“放弃、离开这里，或者开出一个令我无法拒绝的价码。”信女慢悠悠地勾勒起了烟圈，玩心大起。
“赫恩，要不然先……”多米尼克走进阳台，压低声线劝说道。
“多米。”
“……”
信女·赫恩是个纯粹至极的魔鬼，多米尼克一直都是知道的。
严格来说，他的行事作风其实是非常符合古典主义的魔鬼行径，绝不滥发善心，无利不起早，动手之前必须谈妥报酬，一旦不满意就会打道回府过他的节能生活，以及，极其注重契约精神。
综上所述，他几乎是再标准不过了的古典魔鬼代表了。
除了……
“梵米利昂小姐，可以借一步谈谈么？”
回想起某段稍微有些特殊的经历，多米尼克叹息了一口气，随而向梵米利昂小姐做出了邀请。
……
数墙之隔的书房，多米尼克回过身来，正视着今日的访客。
“虽然有些唐突，但如果梵米利昂小姐无论如何都坚持要让赫恩去处理这件事的话，不妨更俗套一点。”
“多米小姐，您的意思是？”
“赫恩他……我跟他认识得也不算久，但我知道，跟他打交道，以人情的形式是最麻烦的，其实他刚刚不是也说了么，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码，就像他先前使唤我去买酒一样，用这样的逻辑去跟他打交道，而不是指望靠人情去说动他，我认为这会事半功倍，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恶劣的人。”
言至于此，梵米利昂小姐脸上的好奇变得明朗起来。
“多米小姐，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么？”
“我也不知道，我说了，我才跟他认识两个月，不过……”
“不过？”
“不过，我只知道，跟信女·赫恩这个魔鬼打交道，只要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
二十分钟后，多米尼克·安托菲尔重新坐上了她的座驾，身侧的依旧是莉莉·梵米利昂小姐，一如来时，唯一变的，是后座上躺了个正在假寐的登徒子，他的脸上则盖着一张成色颇新的明信片。
那是莉莉·梵米利昂小姐回到客厅后重新提交的线索物，它最后的寄出地正是蛾摩拉城，日期则在半月之前，署名是安洁莉娜·梵米利昂。
多米原本对此不抱指望，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有传达错误，谁知意料之外的，当那个提不起劲的魔鬼瞅见明信片尾的落款时，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同行。
“该不会失踪的正好是他哪个姘头吧……”
在踩下油门的短暂时光里，多米尼克悄悄吐了吐舌头，暗自揣测道。
……
第252章早安、午安、晚安（三）
“早上好，约伯，跟你打听个事儿……”
……
“好久不见，茉莉，最近有这样的姑娘到店里来么？”
……
“格温……”
“没有。”
“我都还没开口问……”
“多米尼克，你是了解我们店的，如果有姑娘在店里失踪，那么她现在大抵是在午餐肉罐头里。”
“……”
……
哈——
踏上回归地面的暗巷阶梯，多米尼克在昏暗的环境中垂目端详起手中的明信片，感叹这个名叫安洁莉娜·梵米利昂的姑娘命途多舛，且大概已是凶多吉少。
这封自半月前由蛾摩拉城寄出的明信片背面，大咧咧地烙印着一副阳光明媚的画面——它由一位红发且发量令人艳羡的，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身着浅色款风衣的旅行少女，以及蛾摩拉湾区的滨海地标建筑艾哲兰灯塔组成，拍摄时间则是海雾消散的怡人午后，紫韵的阳光尚好。
多米尼克愣愣地端详了会儿那个少女的笑容，随后机械地咧开嘴角，尝试着摆出同样的神色，随后感觉自己的下巴快离她而去了。
那是一种会令多米尼克发自内心地感到干净，清爽的明快神情，就像她在海雾弥漫的列车站外初逢莉莉·梵米利昂小姐时所感受到的那样。
魔鬼是没办法那样笑出来的，哪怕是她这种一百零八线小地方来的魔鬼也一样，那是发自内心地相信着某些明丽的，温暖的事物的个体才能展露的心绪。
蛾摩拉城的罪人们不能，多米尼克不能，那个家伙也不……
“？”
离开熟人的酒吧，多米尼克回到地面，随后面露疑色。
不算昏暗的小巷路边，黑色高级车孤零零地停靠，银发的美人儿孤零零地站在车外，手上拎着让多米有些眼熟的包装袋，像只小松鼠一样，小口小口地品尝着附近有名店面的烤饼。
那是一种在选材上极度崇尚自由的食物，口味尚佳，在湾区有着不错的知名度，而总店便坐落于隔壁街道。
然而在下车之前，多米尼克记得她是有提醒过梵米利昂小姐，此乃是非之地，如无必要，尽量避免独自行动的。
梵米利昂小姐察觉到多米的去而复返，热情地跟她打起招呼，多米尼克虽觉如沐春风，却仍旧提出了她的疑惑与顾虑。
原因无他，毕竟，莉莉·梵米利昂小姐无论从哪个评价标准看，都“肥羊”得不能再“肥羊”了。
“是赫恩阁下提出要吃早点的，他指出了那家店的位置，它离得不算远。”梵米利昂小姐将额外的一份烤饼递给多米尼克，眉目里笑容不减。
“赫恩！”
面对赫恩先生如此轻率地将客户置之险地而不顾的决策，多米尼克委实有些无法理解，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多米不禁有些气血上涌，她往车内后座探头，带着些微形式上的怒气质问，入目的确是空空如也。
“……”
“他人呢？”
多米尼克重新站直了身。
梵米利昂小姐闻言一呆，随后意味不明地指了指车顶。多米尼克顺势一望，随即眼前一黑。
上司委派使用且嘱托保养的黑色高级车顶棚上睡着一条烂醉如泥的狗或者说狗一样讨人嫌的魔鬼而且还左手提溜着烤饼包装袋右手捏着空酒瓶就这样睡死过去酣然入眠。
多米尼克不是不了解赫恩是个什么德行，她也清楚这厮是条决心和执行力天天一波三折堪比仰卧起坐的懒狗，可即使如此在答应出门干活儿之后率先摆烂甚至使唤客户跑腿买早点，现在还在载具的车顶上睡着或者昏迷……诸如此类的。
眼见如此，多米尼克只觉自己的低血压已经快痊愈了。
为了平复自己的血压，多米尼克钻进车内，坐上驾驶座，熟练地发动这头黑色怪物——车轮往前猛然转过十余圈，车顶顺势有“杂物”骨碌碌地滚下。
后视镜里的梵米利昂小姐有些吃惊地捂着小嘴不知言何，停车下马的多米尼克只觉得头疼而又无可奈何。
“啊咧咧……”
小巷里，两位女士面面相觑；车尾后，一条懒狗如梦初醒。
“早上好啊，多米尼克。”
黑发青年倘若无事地抖擞着站起身来，视线由茫然回归焦点，随后流露出仿若隔世般虚幻的笑容，随后大咧咧地给了多米一个拥抱。
“赫恩你他妈……”
多米尼克不由一愣，随即破口大骂。
从原则上来说被这样一个男人女人看了都情不自禁地想抱的家伙拥抱本身是件令多米身心愉快的事情，前提是这厮的手上没沾着烤饼残渣跟酒渍。
“玩笑，玩笑。”
后退一步的懒狗自证清白似地摆出一双光洁如玉的素手，他那自称来自东方的小手艺又在不经意间发挥作用。
“你……”
“所以，结果如何？”
黑发的青年结束了归于无聊的晨间玩笑，他依旧没个正形似地倚靠在多米座驾的车门一侧，指间有青炎灼起，点燃袅袅青烟。
“不怎样，我贫乏的交际圈显然并不足以支撑我轻易找到一位失踪于蛾摩拉城的外乡人小姐以及她的书。”
多米尼克是个擅长审时度势的人，没有点眼力也不够她安然无恙地在地狱活到今天，眼下她坦然地将自己的尝试归于徒劳，并期待眼前这条懒狗为陷入僵局的调查带来转机。
“既然常见的懵懂少女迷失夜店这种思路走不通，你为何不尝试换个方向做突破口呢？”
Iota小姐委任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只是个开车的跟班小妹，在你偷懒的时候做点力所能及的琐碎工作也就算了，难不成你真打算让我解决问题？
也不知是那副戏谑颜色过于令人气血上脑还是自己早上的确没休息好的原因，有那么一瞬间多米就差点直接将唾沫星子跟这席“心里话”喷他脸上了。
“那你就直说该怎么办吧？梵米利昂小姐还在等着呢，不管是这一位还是那一位，无论如何，我们的时间仅止于今天日落之前。”
日落之前，那是眼前这位梵米利昂小姐的归期，Iota小姐有特别提醒过，这位银发的美人儿在蛾摩拉城的逗留时间有限。
“既然逛吧台陪酒保们唠嗑的路子走不通，那为什么不去找找消息通用灵通又更热衷于八卦的狗仔呢？”
“赫恩，你是指——”多米尼克会过意来，低头看了眼腕表，计算余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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