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172章

　　“今天是周末，令人愉快的假日，连那扰人的《今日蛾摩拉》节目都得停播两天，我们为什么不趁机去拜会一下我们那位共同的讨人嫌的主持人朋友呢？”

　　信女叼着袅袅燃烧的香烟，咧嘴，提议，露出动物般的浅笑。

　　“我懂了，梵米利昂小姐，请上车，我们要去隔壁区拜会一位消息灵通的业界人士。”

　　多米尼克拉开车门，示意。

　　“啊咧？我明白了。”

　　银发的羊羔乖巧地回到副驾座。

　　“如果连莫斯提马那边也没消息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

　　关上车门，多米尼克边系安全带边询问重新瘫回后座上的懒狗前辈。

　　“不知道。”得到的是意味不明的答复。

　　“哈？”

　　“那种事情我从来没想过。”

　　“……”

　　……

　　好耶，高考结束了，我可以回来更新嘞（）

第253章早安、午安、晚安（四）

　　海雾弥漫的罪城鲜少蒙受日光青睐，老旧的车载电台里吟唱着夜莺的婉转哀思，多米尼克的视线随着雨刮器在凝神与失神之间摇曳不定，此时的车速尚可，有此余裕。

　　她的视线在看后视镜的间隙里从后座酣睡的赫恩身上扫过，脑子里又浮现起了那个时常有的念头——

　　如果哪天实在混不下去，只得打道回府，回那一百一十八线的旮旯乡下，多米尼克大抵会在闲暇时日撰写那么一本书，书名就叫《蛾摩拉精神病人》。

　　嗯，精神病，或者说神经病，算了，管它呢……

　　一位辈分颇高的大魔鬼曾戏谑地告诉初来乍到的多米尼克，说这座城市病了，或者这座城市的人病了。

　　多米尼克在初闻此话时一度以为是这座罪城存在遗留已久的险恶诅咒，害人不得安生，以至于她原地扭头打算风紧扯呼。

　　不过硬着头皮待久了点，多米如今大抵是能领会一些那位老人的意思。

　　百分之三十三的蛾摩拉住民渴望干大事，百分之三十三的蛾摩拉住民渴望被爱，百分之三十三的蛾摩拉住民执着于看乐子和把前两个群体的事情搅黄，剩下百分之一的不知所谓。

　　概因特殊的历史遗留问题，抛开上层大魔鬼的权力投射，如今流连于蛾摩拉的芸芸众生大抵都是些失意人。

　　所谓失意，不外乎也就那么几个领域，笼统概括一番，大可归结于一个“输”字。

　　在天国那位无上白神的治下，二元对立的世界反而好懂，善恶分论，赢家该去往天国极乐的去往天国极乐，该去地狱逍遥的去地狱逍遥，只有两头都不占的失败者才会如同被生命树排泄一般倒进蛾摩拉这种下水道一样的乐色地方。

　　然而赌徒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能来蛾摩拉这种地方的赌徒更是如此。

　　只不过是一时的输输输，接下来肯定会赢赢赢赢赢赢大赢特赢！

　　【早上好，蛾摩拉！

　　昨天的安朵斯消消乐，最后的结果是满打满算的七百二十个！

　　多亏了没完没了的渣滓火并，光新门罗区就挂了六百个。

　　但有一位狱卫也挂了，我看你们全得赔钱。

　　因为蝇王的审判庭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德拉克区再次发生停电。

　　魔网遭到破坏，又是没登记的奥术佬干的蠢事。

　　于此同时，马尔巴士的清道夫们还在下水道替追梦路上的倒霉鬼收尸。

　　而湾区呢……

　　好吧……

　　湾区还是那个迷人的湾区，大家懂的都懂……

　　我是你们的好姐们儿莫斯提马，

　　和我一起，开始逐梦之城的新一天……嘎——】

　　夜莺般的婉转哀思自老电台里陡然变调，化作慷慨激昂而又贱意难掩总之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声宣告。

　　这种突兀转折吓得副驾座上的梵米利昂小姐如同小动物炸毛般的一惊，连多米尼克那些许的睡意也消散殆尽，沉默的黑色商务车如今行驶在去往德拉克的中央大道上，作为名义上的行政区划，这边的治安相比湾区和新门罗区这些地方要好上太多。

　　举个例子，新门罗区的治安有多糟糕呢？

　　想想为什么它会被叫做【新】门罗区就明白了。

　　车载电台里响起的是蛾摩拉人家喻户晓的晨间档《今日蛾摩拉》的经典开场白，节目主持人正是先前在小巷里提到的那位。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节目，不少蛾摩拉人从上辈子听到这辈子，以及大概率下辈子还得听，该节目主要报道的都是近期蛾摩拉城里的败狗们整出的大活儿，主打一个沉浸体验，号称全程无删减，血浆与脑浆齐飞……

　　正常来说，周末这个节目还是会歇两天的，今天是周六，会播着实出乎多米尼克的意外，一般来说，会出这种状况，大概率是前一天又整出什么大新闻了。

　　至于【安朵斯消消乐】究竟是哪个场子举办的活动，多米尼克自觉自己这种小草儿还是别去打听了。

　　隐约听赫恩提过，似乎是有关某种古早仪式的猎杀……

　　总之，这几乎就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例行播放，除了最后那一声怪叫以外。

　　从职业角度来说，这已经算是放送事故了吧。

　　以多米对那位莫斯提马小姐的粗略了解，她认为对方不是那种缺乏职业素养的混子。

　　顺带一提，所谓的莫斯提马小姐并不是指那位声名远扬的大魔鬼，在漫长的岁月中，各位源头级别的大魔鬼几乎都发展出了自己枝繁叶茂的家系，而这一位也不例外。

　　换而言之，对方的身份实则是莫斯提马家族的一位后辈子孙。

　　思虑之余，多米尼克下意识地将视线再一次投向后座，然后看见后座上空的些许空间里多出了颗脑袋。

　　准确地说，是后座座椅上方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绽放开了一道幽蓝的裂隙，而裂隙之上多了一颗蓝毛……准确地说，是一位熟人的脑袋。

　　“咳……抱歉，莫斯提马小姐。”

　　多米尼克只觉眼前一黑，她随之回过眼去，专注于车前的路况，嘴上说着聊胜于无的道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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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你们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你们这是绑架好吗？哪有不打个招呼就随随便便把人拐走的？而且你们要拐也一次拐个整，别只拐颗脑袋走好吗？”

　　商务车内，新来的魔鬼小姐悲愤欲绝，慷慨陈词。

　　后排座上，早到的魔鬼小哥好整以暇，不为所动。

　　梵米利昂小姐有些好奇地低声询问多米尼克后面这俩是不是有些过节，多米尼克嘴上说着没有的事，思绪却飞到了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啊，那会儿，有一场因为空间界域的非周期性乱流引起的维度枢纽紊乱来着，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在蛾摩拉的新门罗区留下了一颗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将【新】门罗区化作【新新】门罗区的BigBoom！

　　而不幸的是刚安顿下来一个月甚至才刚刚出院一周的多米尼克又因为跟赫恩走太近被牵连进那场大骚乱里了，当然事情的源头依然是每天高强度关注赫恩先生生死又见不得他闲下来的那位上级魔鬼Iota小姐。

　　有时候真的感觉祂们上级魔鬼的交情蛮扭曲的，这种见不得你好又见不得你闲更见不得你死的古怪氛围……

　　咳咳，总之，赫恩先生在几经波折之下被迫涉足其中，最后成为了拆除那刻空间界域炸弹的唯一当事人，而多米跟莫斯提马在协助完成人员疏散之后也跟部分倒霉鬼一起被困在炸弹爆心附近的禁区内。

　　本着反正都是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豁出去了的多米在莫斯提马小姐的怂恿下一起趴在赫恩先生殴打肇事者形成的爆心大坑边缘，在VIP座上观赏赫恩先生的拆弹仪式。

　　然后，意料之中的，赫恩……他摆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多米尼克稍微有点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赫恩那种虽然不知何故，但是好像真的很想死的古怪心境。

　　简而言之就是他拆到一半放弃解码打算自暴自弃了，甚至寄希望于那颗维度炸弹够劲够霸能够把他给炸死，至于在炸死他的同时连带波及的被困在爆心禁区的倒霉鬼们似乎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这可急坏了看热闹的莫斯提马和多米尼克，没办法，谁都知道他这家伙整天阴恻恻的烟酒度日放浪形骸一副没正形的模样，可姐妹们都只当他是放荡没成想过他是来真的啊！

　　当然，如今多米尼克和莫斯提马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说明那场危机最后还是被顺利解决了。

　　解决危机的人依旧是赫恩，唯一的区别就是他那会儿打起了精神来。

　　打起精神的原因是莫斯提马杜撰的一通免提魔话，魔话内容是赫恩供职那家店的老板娘半夜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如火焚身急需赫恩他星夜到访相叙……

　　当然，魔话是杜撰的，但成效不可谓不显著。

　　对于多米尼克这种小草儿来说，那颗维度炸弹的威力和难度过于庞大，庞大到几乎等同于【你的面前有一道墙，它上下有无限高，左右有无限宽，它的名字叫死亡】这种让她放弃思考的级别了。

　　但赫恩那个狗娘养的混蛋在远远听完莫斯提马的免提魔话之后转手就将那颗维度炸弹给当糖豆吃了，跟个没事人似地信步走到莫斯提马面前劈手夺过魔话清了清嗓子……

　　事后，活下来的多米尼克认为，当魔话对面传来烤饼店的外卖录音时，刚刚力王狂澜拯救新门罗区万千条狗命的赫恩先生，心情应该是幻灭的。

　　时间回到现在，这也无怪乎为何如今，赫恩他干出用亚空间裂隙拐来莫斯提马的一颗脑袋，而脖子以下还在家里坐着这种怪事了。

　　这精细手法着实是叹为观止，这睚眦必报的秉性也真的是……小气。

　　……

　　“总之，你们是要找一位失踪在湾区的外乡人小姑娘，还有她随身携带的一本书？”

　　在后座上缓过气来的莫斯提马小姐在一系列讨价还价后忍痛换回了完整身体入座的权力，当然，不局限于对着后座另一侧假寐的赫恩一阵龇牙咧嘴，随后她大咧咧地坐在后座上，踏着拖鞋的脚丫子和身着的深色居家大领罩衫昭示着她刚刚在家进行的是临时报道。

　　“是的，莫斯提马小姐，另外，车里还有客人，请不要吧脚放在前排座椅上……”

　　虽然从主持《今日蛾摩拉》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节目还能活这么久没被人突突掉这一点来看，这位莫斯提马小姐在莫斯提马家族应该也是位来头不小的蓝血贵胄，但即使如此，多米尼克决定还是贯彻一下自己身为专职司机的职业道德。

　　“开个玩笑罢了，本小姐可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不像某位——”莫斯提马言简意赅地意有所指，话锋所过，尽数锤入了软绵绵的“空气”。

　　赫恩依旧在假寐，而众所周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何其之难。

　　“所以，湾区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额，大活儿么？”

　　来找莫斯提马自然是有的放矢，作为《今日蛾摩拉》的主持人兼金主，这个女人和她背后的派系有着足够庞大的情报网络。

　　新闻不就看中时效性吗？

　　“当然，湾区虽然姑娘多一点，可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安分地方，蛾摩拉七个区划里，只有德拉克和审判庭的地界安稳一点，据我所知，湾区北面往东的海湾，也就是艾哲兰灯塔那一块，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梦想成真”的传言。”

　　“梦想成真？”

　　“对啊，梦想成真。”

　　……

第254章早安、午安、晚安（五）

　　梦想，可真是个抽象的东西。

　　至少在多米尼克看来是这样没错。

　　从小到大这个抽象的词汇不仅听在耳边，也说在嘴边，甚至还付诸了行动，否则她不会背井离乡主动又被动地跑到蛾摩拉来。

　　在多米看来，逃离痛苦，追求快乐应该是像她这样平凡生灵的本能，而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又分为许多。

　　而正是这样的“许多”，让梦想变得抽象起来。

　　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用准确地话语或是文字量化描述自己的痛苦与快乐，而仅止于一种想要逃避的“不好感觉”和另一种想要靠近的“美好感觉”。

　　扪心自问，在从小到大的一千七百余年里，多米尼克还是不止一次地亲身体验过这样的“好与不好”的。

　　能够区分好坏，却不知如何定义它，这就是在抵达蛾摩拉城之前，小魔鬼多米尼克对于梦想的认知。

　　到了蛾摩拉城之后，这种认知并未得到何其长足的进步，只是多了些成熟的修饰，以一言概之，便是【大城市套路深】。

　　至少在蛾摩拉城，当一个魔鬼跟一个倒霉蛋谈论起梦想时，那个小倒霉蛋最好捂紧自己的腰包，性命，以及灵魂，然后拔腿就跑。

　　这是一座文明之城，但也同时是一座恶龙互食的猎场。

　　是故，当莫斯提马小姐提起位于德拉克区和湾区北面交界的艾哲兰灯塔附近疑似有【梦想成真】的传言时，已经被蛾摩拉上过几课所幸还有命在的多米第一反应就是那附近藏着一个杀猪盘。

　　咳，小地方长大的姑娘在遣词用句方面一贯如此简单。

　　从地理版图来看，蛾摩拉城并不大，也就是一个四面环海的虚空区划——它甚至跟地狱版图并不直接接壤，性质上等同于飞地。

　　但从实际版图来看，蛾摩拉城其实很大，大到难以用常识来衡量其界限。

　　原因无他，玩空间界域的魔鬼太多了，一条卖烤饼的小巷子的各个店面背后都能被张罗出出乎意料的宽敞地方，更何谈大魔鬼自行开辟的，登记在案和不在案的亚空间伴生维度了。

　　举个更简单的例子，就多米之前租住的那栋鸽子楼，从外面看也就小六层的体量，里面住了3696户租客……违规扩建的亚空间维度连是何时何人开拓，有无定期维保一概不清不楚，每次询问房东有无正规登记都顾左右而言他，什么时候真发生维度坍缩了那一窝子全都得玩完！

　　这也是为何多米在成为小司机之后立刻搬走的原因，至于最开始她为何会在那儿租房落脚，当然因为它的房租实在是太便宜了……

　　嗯，如今居住的海滨公寓是有正经登记正经维保正经容积的正经房产，仅限一户一拓的伴生维度让小多米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感谢富有且慷慨的Iota小姐，如果顺带没有认识信女·赫恩的话，小多米做梦都会笑醒。

　　然而奇迹和魔法可不是免费的，Iota小姐之所以会给多米这样一份约等于司机的闲差这样好的待遇，概因它从一开始就跟【与信女·赫恩打交道】高度捆绑。

　　车停在艾哲兰灯塔地块外，多米尼克礼节性又有点小殷勤地为梵米利昂小姐拉开车门，回头一瞥，见赫恩阁下正站在防波堤上远眺，似在思考人生。

　　多米尼克对信女·赫恩的精神状况见怪不怪，如今见他还算安定，也就没分太多心思去管。

　　等到多米用女上司派发的魔器收纳下爱车之后，再回头，见莫斯提马也站在防波堤上，一言不发，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