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雪倪小姐双手拎着那只用来加强旅者印象的提包，仪态端庄举止矜持地倚靠在草场围栏的一侧，她脸色微妙地留意着几步开外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位同样风姿绰约，美得就像是从《源氏物语》的字里行间走出的清秀少年正像个菜市场上的碎嘴八婆一样跟这座马场主人讨价还价，交易的货物是连同马车在内的那一仓马草，以及两匹野外顺手掳来的孽畜。
Weiss被晾在这里已经超过十五分钟时间了，阿尼玛大陆冬季的寒风无情地从她四周拂过，银白的颀长马尾随风摇曳，风里裹挟着广袤针叶林间少有的湿冷花香。
两匹被强行掳来的鬃毛大马一点都没有即将被转手卖了的自觉，它们隔着约莫三米出头的距离轮流尝试着往马场主的侧脸吐口水，买卖磋商逐渐白热化。
马场主阿兰·绿野是个地道的阿尼玛大陆原住民，黑发黑眸，是纯种人类而非弗纳人，嗓音浑厚中气十足，右额有一条蜈蚣模样的横贯半个脑门的狰狞黑疤，看上去也是个年轻时有故事的男人——他此刻正脸红脖子粗地警告眼前的生意对象离他老婆女儿远点否则就打断他的四肢和第三条腿让他用下巴滚蛋！
而他的生意对象也就是赫恩先生则坚称对方娇妻早已红杏出墙，并称其远观阿兰·绿野先生印堂发绿头顶苍翠欲滴，遂掐指一算果不其然，本想结个善缘据实相告顺便换个折扣，怎料阿兰先生如此冥顽不灵，实在可惜。
旁观始末的雪倪小姐不禁翻了翻白眼，回想五分钟前的光景，那会儿负责谈生意的本来是马场夫人，对方起初对这一车带有明显黑货色彩的货物并不感冒，连带着将那两匹筋肉孽畜都挨个数落了个遍，说什么这两孽畜体脂率过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风险极大，甚至还隐晦地表露出检举揭发她们两个手脚不干净倒卖黑货的小姑娘的意图，总之就是不肯给个市价，最后连一旁一声不吭的雪倪小姐都进了碎嘴女主人的砍价清单说她倒是生得张好脸就是体型消瘦不够健康不符合阿尼玛大陆传统丈母娘的审美观在本地不好嫁之类连人贩子都懒得拐云云……雪倪小姐长这么大哪受过此等侮辱当即就要开腔对呛，不过却被同伴一手拦下——只见赫恩先生心平气和有教养，面露和煦笑容地更正了对方关于他性别方面的误解，下一刻雪倪小姐只觉有清风吹过，随即便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马场女主人态度转瞬间180转弯，不仅答应以高出市价一倍的锂恩成交这批黑货甚至还挽留赫恩先生说天色已晚不如留宿一夜明日再做打算。
雪倪小姐抬头望天再三确认此时天色才刚过黎明，等她回头继续关注杀价战况时当即大惊失色——只见赫恩先生与女主人正言谈甚欢仿佛相识多年，旁边还多了个正值二八年华一身马术装扮的英气少女。
不过热闹只是暂时的，这边的热闹很快吸引来了马场的男主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最终这批黑货以略高于市价的锂恩成交，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归功于两匹孽畜空前旺盛的繁殖欲——在赫恩先生跟阿兰先生沉迷对喷的过程中这两孽畜竟悄然无声地跃过马场围栏并顺势开始祸害成群母马，效率之高着实令人汗颜。
……
二人行于避风港近郊的乡间小道之上，早春时节，草色青绿，白露凝霜，远望当空，那座巍峨山城已近在眼前。四大王国虽称王国，但本质上却是典型的城邦国家，尤其是寒风这种境内半数为戮兽沦陷区的，一座首都便已汇集了大半个王国的精华。
信女远望那连绵起伏的苍翠原野之上清晰可见的列车轨道，心叹之前那班条约列车若是不脱轨的话，他应该早已混进这座山城之中。
感慨命运奇妙的同时，他的手上也并未闲着，在亚空间里摸索了数息时间之后，他从中取出一件宽大的带兜帽披风，材质款式极富年代感，灰扑扑的颜色，上面甚至还有几个补丁。
Weiss粗看之下只觉得那像是块上了年头的桌布，而下一刻信女则径直撑开那匹破布往她头上罩来。
“等等，你要干嘛？”雪倪小姐做退步状，双手摆出叫停的手势。
不过信女却径直越过她形式上的抵抗，将那灰扑扑的斗篷罩巧妙地罩在她身上，最后还不忘替她整理兜帽轮廓，双手捏住兜帽双沿往下拉一拉，将那张清冷得有点缺乏人情味儿的俏脸藏好。
雪倪小姐本来个子就不算高，这样一藏看起来就更娇小了。
“忘了刚才那位女士的无心之言吧，事实上你非常的有魅力，我得把你仔细藏好了才能放心地带着你进下城区。”信女在做完一切之后轻声补充道，话音自然至极，没有任何恭维的色彩，反而有一丝宠溺的意味，这让Weiss下意识地感到面部有些发烫，这段短暂的插曲似乎并未结束，赫恩随着他的话音而伸出食指，准确地说是食指作曲指状，那只修长素白的手最终停滞于距离雪倪小姐鼻尖不到一公分处，显然它的主人原本是打算曲指刮一刮少女的鼻尖——这是一种极其亲昵的举动，往往发生在情侣或是长辈与晚辈之间，需要近乎无条件的信任。
在这趟糟糕的旅途之前从未跟男性如此近距离接触的雪倪小姐在猝不及防之下几乎忘记了后退躲闪，那只手的主人几乎成功了，却莫名地在最后一刻隔着不到一公分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
回过神来的Weiss不禁想要后退，可那只手却先她一步拉开了距离，她的视线随之上移，却见对方正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势，似在思考，又似回忆。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叹息中隐隐透着一股疲倦，对方最后一次伸手拉了拉她的兜帽前沿，确定遮掩得还算不错之后，旋即转过身去，移步向前。
Weiss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赫恩。”
“抱歉，刚刚是我失礼了。”
“没关系，不过你刚刚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只是有点累了而已，昨晚几乎没睡。”
“不，我不觉得有能耐独自歼灭一个隼鹰轰炸小队的首席猎巫人会因为一夜无眠而感到困倦。”
“你想多了，我只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驾驶舱里然后摸了一把他们飞机的操纵杆而已。”
“赫恩，老实告诉我，你刚刚把我当成谁了？”
“……”
前方的少年脚步为之一滞，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背后追逐的少女的话音而驻足，他缓缓回身，眉眼里带着轻微的倦意，以及一点点玩味的笑容。
“那个灰斗篷算是纪念品，要是敢弄坏或是弄丢的话，我会踢你屁股。”
“这也算是答案？况且它已经很破了。”雪倪小姐看似赌气地捏起斗篷的一角，向对方展示其上的补丁，不过心底了然，他的回应坐实了她刚刚的猜测。
“嗯，就这样，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先进城吧。”信女不再驻足，转身前行，混进避风港下城区的方法有很多，而他挑了其中比较轻松的一种。
眼见对方不再搭理她，雪倪小姐也只能默不作声地跟上脚步，毕竟当前正事要紧。
“嗯？”片刻之后，她轻咦了一声，又不禁驻足，举目四望。
“怎么了？”前面的赫恩也随之停下，“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事，我们走吧。”巡视无果，Weiss从背后轻轻推了推赫恩，随后与他并肩前行。
“哦。”
……
春节快乐！！！
第51章你能把我的斗篷还给我么？
没有魔法，没有炼金术，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树不子世界的制造业科技树点得很鬼，有其中又以单兵武器树为最甚。
树不子的猎人们沉迷于一器两用甚至三用这一设计思路，随着时代变迁，制造业愈来愈发达，将冷兵器和热兵器完美结合的设计思路逐渐为现代猎魔人所追捧，变形武器应运而生。
而存在于树不子各个领域中的尘晶再一次拓宽了变形武器的功能性，解锁了更多姿势，令猎魔人在抗击戮兽的漫长战争中愈发得心应手。
总之就是甭管冷兵器模式长啥样子，变形之后火力越猛越靠谱。
至少赫恩先生在与雪倪小姐一路插科打诨的过程中完全领会了这一系列武器设计精神后，对其创造性大为叹服，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整一把能变成大型人形作战兵器的家伙使使。
摸进寒风王国首都——避风港的过程比Weiss想象中要容易，她一路跟随着赫恩避开盘查严密的正门，沿着青苔遍布的墙根一路溜到了地势低洼的下城区入口附近，眼见四下无人，赫恩先生直接在城墙上开了个洞，准确地说是亚空间裂口，二人随即长驱直入。
亲身穿越那道混沌走廊的体验对于Weiss来说并不美好，先不说混沌气息本质就是一种对凡人精神极富侵略性的腐化能量——从她踏入其中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有三股大相径庭的视线投射在她身上并与其形影不离，一股是好奇的玩味，一股是冰冷的审视，剩下那股则是纯粹的杀意，这并非是她的错觉，赫恩显然也注意到，或者说早已预见了这一点，所以他开门的间距短到仅仅一墙之隔，两三步的距离，在其中一道难以名状的视线的正体裹挟着庞大的恐惧领域飞速靠近之前，赫恩先生毫不犹豫地转身将雪倪小姐一把扔了出去，“先出去，不用担心我……啊！”
“赫恩！”在Weiss脱身而出的那一刻，开辟于城墙内侧的亚空间裂缝随之封闭。
重新沐浴在冬日暖阳下的Weiss跌坐在积雪上，厚厚的白雪提供了优良的缓冲，她拍拍裙上的雪晶，站起身来，环视四周。
这里似乎是城墙内的一隅，人迹罕至，视野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几座半朽的木屋后墙，低矮的屋脊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之下凝固着一排尖锐的冰溜子，木屋看上去废弃已久，早已无人居住，显露出一股破败的气息。
隔着木屋之后的远方隐隐传来人声，似乎那边才是下城区繁华的区域。
“赫恩？赫恩？”Weiss尝试着对着四下无人的空气呼唤道，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德行她已经稍微习惯了，别看眼下突然玩失踪，他在下一刻随时都有可能从任何地方冒出来。
两分钟过去了，赫恩先生依旧不见踪影，尽管对方有言在先，Weiss也开始有些着急。
“这家伙，刚刚究竟发生了什……赫恩！”雪倪小姐自忖之中突觉背后有人，那道气息仿佛凭空出现，绝无由远及近的痕迹，那不是从混沌走廊里抽身的赫恩先生还能是谁？她由惊转喜，回过身去……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迎上一双匮乏生气的眼。
“美丽的小姐，请问要买花么？”有怯生生的话音传入耳中，是软糯而畏缩的少女音。
“！”Weiss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左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那是她的佩剑柳叶白菀悬挂的位置，她的惯用手是左手，几乎是在瞬息间便进入了临战状态。
不过在看清对方模样之后，她一度握住武器的左手又放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姑娘，看上去就是下城区的居民，与雪倪小姐一样披着灰色的斗篷，不过没有戴上兜帽，穿着满是补丁的单薄灰衣裤，在寒风中隐隐有些发抖，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头毫无光泽的黯淡灰发，她有一双令雪倪小姐都为之惊艳的紫罗兰色眼睛，此刻望向Weiss的视线中充满希冀，不过却于事无补——一些可怖经历所留下的后遗症令她的半张脸蒙上了一层阴影，那些早已愈合的疤痕永远地在那张本应出色的脸蛋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Weiss自己的左眼上也有类似的疤痕，不过早已为人所接受，她本人也懒得提及。没人会当面对擎天的公主说三道四，不过眼前这个个头与她相仿的卖花女孩就远无她那样幸运了。
而此时此刻，沐浴在那道希冀而怯懦的目光中，一股同病相怜的晦暗情感充斥于Weiss的内心，她感到既惭愧而又窘迫——先前卖掉那两批孽畜的锂恩还在赫恩手上，她现在身无分文。
她的视线投向对方的花篮，只见一片红白相映，热情如火，圣洁如雪，那是在北境擎天需要进口的南国花卉，在寒风王国似乎也只有少数气温暖和的地方才能看见。
修剪得仅剩花卉的天堂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寒风王国的卖花姑娘会不卖路边野花而是转卖这种粗枝大叶的大号花卉，况且她提着这么一篮都不觉得重么……总之Weiss象征性地摸了摸衣兜，随后露出无可奈何的微妙表情。
“那个……抱歉，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但是我并没有带钱，这会儿。”大概是尴尬到了极点的缘故，Weiss在说话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沾了某人的口癖。
在Weiss自顾尴尬的过程中，贫穷的卖花女那道好奇乖巧而又充满希冀的视线一直在她周身打转，Weiss觉得对方肯定是在好奇为何她会穿着一身做工考究价值不菲的华服而又披着一件跟对方相差无几的满是补丁的灰斗篷，这一度令她考虑到了身份暴露的可能性，毕竟她在擎天姑且也是个公众人物，而寒风又素来与擎天交好，她在寒风境内的圣域学院进修期间甚至还代言过几个家族企业旗下出品的学生品牌……
而且，二者视线短暂交汇的间隙里，Weiss总会莫名地从对方的视线里体会到一股不易察觉的，令她莫名地感到熟悉的审视感，彷如估价一般的冰冷。
避风港是一座垂直规划的城市，高岭之上日照充足设施完备，是典型的富人区，而位于山崖底部的自然是她此刻身处的下城贫民区无疑，两个城区之间由戒备森严的大型升降梯连接。
“没关系，今天的生意尚可，这一捧花就算是送给您了，美丽的小姐，欢迎来到避风港。”卖花女孩似乎并不介意Weiss的窘迫，她从花篮中取出一捧早已扎好的天堂鸟花束，洁白如玉的花叶尖浸染着介乎冰晶与水滴之间的露珠，对方轻轻将这一捧花送入Weiss的怀中，又微微欠身行以一礼，随即转身移步，消失于旧屋转角。
Weiss愣愣地目送着那抹灰影从视野中消失，捧着几乎等于白送的一捧天堂鸟花，微醺的花香随着湿冷的晨间空气缭绕于鼻翼，这令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一路颠簸舟车劳顿的疲倦稍有减轻。
背后突兀地涌出一股浓烈的混沌气息，Weiss下意识地回过身，这一次果不其然，少年浪客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并向她步步走来。
赫恩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不过Weiss的眼神很尖，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赫恩先生的脖子根部，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牙印，这一痕迹很快被当事者整理衣领掩盖过去。
“早知道还是带你走下城区正门了。”信女移步走近，随而有些懊悔道。
“发生什么？”Weiss则是一脸好奇。
“……”信女回以一副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再纠缠这事，“这花不错，哪来的？”
随即他也注意到了Weiss怀里的花束。
“一个下城区卖花的姑娘给我的。”Weiss简要地向他描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信女在听完之后用一副看温室里长大的白痴的视线频繁在Weiss的脸和那捧天堂鸟之间扫视，露骨得让人火大。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Weiss被盯得无名火起。
“我收回之前那句“擎天把你培养得很好”的恭维，”信女黑着一张脸靠近Weiss，低头看向那捧天堂鸟的花叶之间，“以后不要随便收下别人莫名其妙的赠礼，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是藏着炸弹还是诅咒？”
“我又不是白痴，在收下的时候自然是侦测过的，一切正常。”Weiss气鼓鼓地回敬道。
“但总得防范于未然。”信女轻描淡写地纠正道，并揭开其中一朵花叶的根部，在那视野死角的花朵背面，有一道幽蓝的印记烙染于其上，“喏，你看。”
“这是什么？”雪倪小姐随着他的示意也察觉到了那个烙印，这使她心中警铃大作几乎差点就将手里的花给扔了出去。
“不要紧张，这是一段讯息，以及一个坐标。”
那道幽蓝的印记随着信女的话音从花叶内侧挣脱出来，浮上二人之间的半空，并最终随着一抹苍蓝的焰火转瞬即逝，归于无形。
“好了，花是真的不错，自己带着吧，我们走。”在做完这一切后，信女面色了然，他向雪倪小姐示意道。
“先告诉我那段信息的内容吧，另外我们下一步去哪？”Weiss随之问道。
“泡澡。”
“……”信女莫名其妙的回应让Weiss一时无言。
“是好消息，风餐露宿的生活姑且告一段落，接下来是短暂的休整时间，我的大小姐。”
信女说着再次抬手拉开一道亚空间裂缝，这一次的混沌走廊要比之前那次稍长，Weiss在感受到那股已经有些麻木的混沌气息时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不用担心，这次不会有人找你麻烦，我保证。”赫恩先生向雪倪小姐竖起大拇指，示意一切ok。
“但愿如此。”有过前一次经验故而变得谨慎的Weiss跟随着信女再一次踏入那道敞开的混沌走廊之中，片刻之后，豁然开朗。
温暖而潮湿的空气包裹了走出裂缝的Weiss，古雅的熏香缭过鼻翼，她停下脚步，四下环顾。这是一个非常有寒风特色的房间，整体色调是温暖的暖木棕，实木家具布置在房间各处，更有同色系的雕塑点缀分布，室内呈三层结构，阶梯分布，每一层都足够宽敞，一些淡紫的发光植物在阳光尚未照亮的角落中焕发着昨夜弥留的黯淡光彩，透过宽大的暗色单向通透落地窗，能够俯瞰大半个避风港城区。
一个分外眼熟的女孩站在亚空间裂缝前几步的位置，似乎早已知晓他们的到来故而静候多时，Weiss在注意到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紫罗兰色眸子的时候差点将怀里的花给扔了，那不是刚刚在下城区白送她一捧天堂鸟的贫穷卖花女还能是谁？不过对方此刻的形象于先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不仅仅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可怖疤痕，连带着那股怯懦畏缩的气质都不翼而飞，当Weiss的目光与那道匮乏生气的视线再次交汇时，那之中所蕴藏的估价般的冰冷审视令她恍然大悟——她终于探明了先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的正体，它曾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避风港城郊，赫恩为她披上那件斗篷之后，一股来自高处的审视视线一度落在Weiss的身上，她警觉地四下找寻其来源却忘了附近最高的位置显然就是避风港的上城区；而第二次，它来自于穿越城墙时的混沌走廊之中，那三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中的一股。
联想至此，作为擎天准猎巫人的Weiss即刻进入了临战状态，她拔出柳叶白菀，单手持剑，加速雕文浮现于脚底，擎天的公主蓄势待发，矫捷得如一头雌豹。
“赫恩，这女人有问题！”她向身旁的同伴示意。
“把武器收起来，是自己人。”信女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随即像是要向她证明似的走上前去。
“赫恩先生，考虑到您现在的特殊情况，我事先在冬马小姐她们下榻的隔壁给您重新开了一个房间。”身着一袭黑紫配色连衣裙的“卖花姑娘”向信女提裙行以一礼道。
“真是一如既往的过度体贴以至于越描越黑，我感动得快哭了，夏洛特。”信女轻柔地抚摸着女孩那头黯淡的灰发，带着略显无奈地叹息，随后释然转身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擎天的公主,WeissSchnee，在我跟隔壁的几位谈妥之前，夏洛特你先代我招待一下她，我想你们应该会有点共同语言。”
“了解，您放心过去吧。”灰发女孩顺着他的指引再次将视线落在银发少女身上，随而温顺地点点头回应道。
“那我就安心过去面对风暴了。”言讫，赫恩先生向雪倪小姐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便黑着一张脸出了门。
“赫恩，等等！”Weiss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原因无他，眼前这个假冒的卖花女总是让她出于本能地感到危险。
不过她的意愿还是落了空，对方无声地先她一步挡在了她跟上去的必经之路上，并礼节性地向她伸出右手，带着温和的微笑。
“夏洛特，过去的姓氏并不重要，如果可以选的话希望是赫恩，很高兴认识你。”
“WeissSchnee.”尽管对对方那古怪的自我介绍感到意味不明，教养良好的雪倪小姐还是礼节性地伸出手与之回握，并挤出微笑，“同样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的花。”
“不用客气，作为花的交换，你能把我的斗篷还给我么？”
“……”Weiss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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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暴露，解释与对策
出门右转，复行数步，距离不算太长，赫恩先生停步于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门外。
两个并排面向东南方，俯瞰大半个避风港的房间挑得很取巧，在保证各自采光之外，又兼顾了距离跟私密性，一墙之隔仅止于宽阔套间的部分位置，二者内部布局并非是沿轴对称分布而是布局方向相同的镜像，这使它们的正门隔了一段必要的距离而非紧邻，避免了大清早一开门两帮人面面相窥的尴尬。
由此看来订房者是在充分了解赫恩先生当前状况的前提下订下的第二间房，用心良苦，体贴入微，虽然完全没有必要……
信女的视线在棕红的实木门扉上勾勒的那只玄鸟身上短暂的停留片刻之后，随即捏着夏洛特给的钥匙开了门。
一楼客厅的布局果然一模一样，他上至二楼，发现依旧无人。
三楼是卧室。
赫恩瞟了一眼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时间转眼已经溜至早上九点半，以他对当事人的了解，这是一个大多数情况下对方都不会赖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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