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咿!”
“……就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即使是橱窗里映出的蜡烛火光都会让你感觉到温暖。”
“我……”
“可卖火柴的小女孩最终还是冻死在橱窗外的街头了,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
“……”潘多拉在几度试图开口后最终陷入沉默,她觉得Nobu小姐有时真的很严格。
“小狗狗,不要太过轻易地相信陌生人的善意,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所认为的那样温柔,我原以为你早该懂了。”
Nobu小姐似乎已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她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杯子与茶几碰撞的轻微声响预示着杯中已空空如也,她的嘴角重新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恶质微笑,“稍微变得聪明点了嘛,不过光说些中听的话就想逃过一劫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一点,小小年纪可不能养成浪费食物的习惯哦,潘多拉。”
“唔……”潘多拉随着她的话音而浑身一颤,很快,随着一道绵长而轻微的滑行声响,那杯属于她的热饮已被对方轻轻推至她的面前,轻微而引人迷醉的甜腥气息萦绕鼻翼,潘多拉低头看去,黯淡而漆黑的液体随着容器移动而微微起伏,摇曳的波纹之下又仿佛蕴藏着星光。
潘多拉向Nobu小姐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随后一如既往地被冷冰冰地驳回。
“还在长身体的小丫头就不要挑食,否则将来可是会后悔的,咱们实话实说,你已经比同龄人要矮不少了,潘多拉。”
“唔……”被戳到痛处的潘多拉小声地呜咽了一声,她今年已经快十三岁了,同班的让娜只比她大不到六个月,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让娜的身材修长而纤细,个子在今年年初达到了一米七左右,第二性征随着青春期的激素分泌发育得有条不紊,那个扎着单股麻花辫有着一头亮金色秀发的同龄女孩已经能够让同一个教室里的小男生们红着脸侧过头去不敢与她对视,可潘多拉自己却依旧是个不讨喜的一米四搓衣板!
“再过几年还没啥改善的话,大概会自然加入【冲浪板】联盟吧。”
在潘多拉捧着瓷杯暗自神伤的同时,Nobu小姐依然说着不明所以的怪话,她的视线上移,透过天花板飘向虚无的天空。
“虽然,你就算改掉挑食的习惯估计也没啥救就是”Nobu小姐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游移得很远很远。
“咕咕咕……”潘多拉自暴自弃地双手捧杯,将杯子里温热适中的内容物一饮而尽。
然后重重地将瓷杯放在茶几上,似乎是在向对面的Nobu示威。
我是绝对不会向命运屈服的——不外乎诸如此类的意味。
Nobu小姐靠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眼里闪烁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辉光,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等候着什么。
很快,难得勇敢了一回的小女孩便一头栽倒柔软的沙发上,双手死死地卡住自己的喉咙,发出无声的哭喊,娇小的身躯因极端的痛苦而蜷缩在一起。
潘多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中有熔岩在流淌,那一股股滚烫的液体由腹部出发,顺着周身血脉,流经四肢百骸,最终又回归**。
“咖啡豆,方糖,一点点可可,少许的樱花花瓣……”等到潘多拉气喘吁吁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时,Nobu小姐眨了眨无辜的双眼,开始慢悠悠地分享关于那杯饮品的配方,“……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可不是森林里老巫婆,只会拿青蛙蟾蜍毒蛇跟迷路小女孩的内脏熬制的料理款待客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呼吸渐渐归于平静的潘多拉很是委屈地问道,听她的话音,似乎刚才的遭遇早已不是第一次。
“好吧,我承认往里加了一点点的龙舌兰,你知道,因为有可可在里面,所以我想尝试下酒心巧克力的做法,酒心巧克力,你上次吃过的那个。”
“还有呢?”潘多拉苦兮兮地继续追问道。
“Emmmmmmmmmm……”Nobu小姐拉长了音,似乎有些不敢跟小姑娘对视。
“求求你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我喝下去的是什么,Nobu小姐!”潘多拉已经快哭了。
“……恒星精粹。”Nobu小姐背过脸去,用细若蚊呐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
“将一个发育健全步入壮年期的恒星系中所有天体及物质尽数以太化后,予以精炼最终萃取得到的以太精华,我觉得你个子实在是太矮了,所以就按照以前老朋友介绍的土方子试了试,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像没啥效果,你的个子还是只有一米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
第70章沉默的羔羊(七)
“离开?”
一步之遥外的女孩抬起头来。
“是……是的。”潘多拉的小脸微微泛红,有些结巴地提出请求。
这是她与Nobu小姐相识以来,第一次提出这种饱含私心的请求。
不同于往日的彻夜长谈,亦不是一道侍弄花花草草时的惬意相伴,而是更为明朗,更为直接的请求。
人类是不会无缘无故地与另一个陌生人成为朋友的。
内核的臭味相投,单方面的有求于人,或是为光洁的皮囊所吸引,拜倒于石榴裙下。
建立关系的理由有千千万万种,可本质上却不过一二三尔。
“吼——?”Nobu小姐微微歪头,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打量了眼前的小姑娘许久,那双海色的眸子中附带审视意味的视线从小姑娘的皮肤上一寸寸地舔舐而过,仿佛上品佳肴之于历战老饕,还未入口,便已知其味。
从小在父亲的教育下习惯于隐藏自己的一切的潘多拉何时被这样富有侵略性的猎食者视线涂炭过,一时间小小的身姿吓得又蜷缩起来,一如初见时那样。
所幸,几乎在她流露出窘迫的同时,那道审视性质的视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乎慨叹与玩味之间的意味。
“潘多拉。”
“是……”
“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么?”
“知道,我很失礼地冒犯了您,向您提出纯粹的出于私心的愿望,关于离开这片冻土的……”
潘多拉小声地嗫嚅着,不过话音却随着言语的推进而愈发坚定,她缓缓抬起头来,面对眼前那位正体不明的存在,紫罗兰似的眼眸中凝聚着意志与倔强的光。
如果说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样的私心的话,对于潘多拉来说,那么毫无疑问,便是如何离开这座名为伊苏的人间地狱。
“不,比那更加纯粹,更加贴合本质。”Nobu小姐缓缓回道。
“什么?”
“你,一个土之子,向一个魔鬼倾诉了自己最为纯粹的愿望——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Nobu小姐一改往日的轻浮,神色肃穆,话音沉缓,连带房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这意味着,我会成为Nobu小姐的【客人】。”在同样的气氛之下,潘多拉以相似的语气道出了那个答案,再浅显不过的答案。
土之子与魔鬼、心愿与代偿。
潘多拉是为数不多的专心聆听凡妮莎夫人教诲的学生之一,她自然是知道何谓恶魔,何谓魔鬼的。
那是世间最为慷慨,最为吝啬,最为慈悲,最为残忍的生物,它们被记载于名为欧姆尼赛亚的先驱者所遗留的诸多手稿遗录中,是立于光辉之主,晨曦圣者,光耀圣子与土之子对立面的纯粹之恶。
潘多拉是在充分理解这些知识的前提下,出于自身的判断留下来的,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事实横亘于眼前——为了自由,为了离开伊苏这座人间地狱,这个小小的,连十三岁都不到的小女孩,选择将希望寄托于魔鬼身上。
“聪明的小鬼。”Nobu小姐轻声赞扬道,她懒洋洋地靠坐回松软的沙发上,翘起了腿,神色闲适而淡然,“潘多拉,你很幸运,同时也很不幸。”
“我明白。”
“哦?”Nobu发出了饶有兴致的回音。
“幸运的是我遇上了Nobu小姐,Nobu小姐有办法轻而易举地实现我从出生至今唯一的愿望。”潘多拉低声说着,“而不幸的也是我遇上了Nobu小姐,Nobu小姐为人实现愿望所收取的代价会非常高昂。”
非常,非常的高昂。
“这话逻辑关系一点儿没错,可听起来总会让人觉得是我在刁难小女孩。”Nobu小姐很是无辜地眨了眨双眼。
“……”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一万种以上的法子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座名为伊苏的冰城,离开这片土之子苟延残喘的最终禁区。可这并不意味着你的生活就会变得比现在更加美好,事实上,在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充分地品尝过了你的诞生与死亡,前者一如三流喜剧或是白开水那样的白烂,而后者则种类繁多,令人食指大动,而令人遗憾的是,当我那永无平息近乎无限的饥饿感得到少许缓解之后,我才堪堪留意到一个事实——你那有限的生命中似乎并不存在寿终正寝安享晚年的可能性,相信我的判断,童年时期死于冻疫全尸入土几乎已是最好的结果。”
可你已经错过了那个机会。
Nobu小姐耸了耸肩,予以总结道。
“如果那便是我的命运的话,我会反抗至合眼的那一刻。”受Nobu带起的气氛感染,这个小小的女孩的话也变得肃穆而坚强起来。
“想太多了,你以为会给你留下眼皮和眼球么?还合眼。”
“……”
……至少听上去是那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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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很酸,有某种晦暗的情绪正由阴云凝结,即将化作暴雨。
糟糕,看上去快哭了。
Nobu翻了个白眼,暗自思量道。
“好的,故弄玄虚的环节姑且过去,让我们进入正题吧。”她摆了摆手,引导气氛。“让我们来数数看,你的愿望,以及你的筹码。”
潘多拉强忍着哭腔点了点头。
“自由,现在加上生命,多么寻常而珍贵的愿望,就像灵魂在筹码中那亿万年雷打不动的硬通货身份一样,【魂本位】已经在地狱经济里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太久太久了,其余的别种筹码在它面前只能乖乖贬值。”
“果然,不在森林里开糖果屋的Nobu小姐其实一直想要的是我的……”
“可我对你的灵魂没有半毛钱兴趣,在我眼里它一文不值。”
“……Nobu小姐,上纪古书上说个人意志在世界经济面前如同沙粒之于瀚海般渺小,您不能为了砍价而违逆经济法则来讹人。”
“对不起,神通广大的Nobu小姐就是地狱经济体系的定价官,只要Nobu小姐回去开句腔——从明天开始整个地狱的魔鬼们都得给我用【NobuNobuNobu币】作为本币进行交易!为令不从的扑街全部拖出去打靶流放湮灭!”
“……”
这XX都什么跟什么,还有那个【NobuNobuNobu币】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小偷出身的潘多拉小姐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跟菜场八婆讨价还价,脑仁一阵幻痛。
“总之你那没胸没屁股瘦里吧唧的小屁孩灵魂本小姐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况且你本身营养状况就不是很好,气血差个子小体温也低,在这冰天雪地里,暖床效率不如热水袋,拿来当沙发靠枕我还嫌嗑手。”Nobu的毒蛇音拉得老长老长,“要你何用?”
“……”从小到大偷过不少东西挨过不少毒打也暗戳戳地坑过不少人心智早熟于同龄人也还算意志坚强的小姑娘这一次是真的快哭出来了。
“不过呢,说到别的硬通货的话,小潘多拉的身上倒是的确有一件。”Nobu小姐话锋一转,“——虽说我本来也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不过奈何有很多很多很多【人】想要,拿到手的话可以恶心很多很多【人】,看在这边的份上,要我承认它的价值并视其为代偿筹码,也不是不可以。”
“嗯?”闻言之下,潘多拉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小脸上微微有些惊慌,更多的却是好奇,她在脑子里将自己全身上下从头到尾所有的小包包跟夹层里的身家都数落了一遍,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那些零碎小物件里有什么东西是能让Nobu小姐看上眼的。
她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对方,等候答案。
“嗯,属于那伟大而可憎的【父】最为宠爱的儿子,晨曦降临之前的白月与以太之主,光辉圣子行于天国之上时所佩戴的神冕,在过于久远的时光之前的某一天,祂将自己的“冠”以血脉的形式赐予了由土之子建立的地上天国【耶鲁】的王室,这才有了后来,土之子横扫瑟兰海姆将黑暗物种赶尽杀绝逐出地表的不世丰碑。”
Nobu小姐竖起一根纤纤中指,一脸的嫌恶,“我没见过比这种下场授种代打更无耻的双标太子党了,托土之子繁荣昌盛的福,光辉圣子带着那群白掉毛把咱地狱的魔鬼同胞们按在地上摩擦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地狱经济泡沫破了之后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永生的弊端也在那时暴露了出来,那就是有的小魔鬼还债还到现在都还有一屁股的债没还完,过着游离于温饱线上下的凄惨生活,唉。”
“我不是很懂Nobu小姐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在上纪几经变迁改革最终还是灭国了的【耶鲁】王室血脉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听Nobu小姐的口气,你们……我是说魔鬼们,现在的生活应该有所改善了吧?”
“那当然,实际上已经改善了两百多年了,潘多拉的历史课很用功哦,那么你应该记得【天泣之日】这个名词,魔鬼们的生活水平在那天之后有了很大的改善,说是咸鱼大翻身也并非不可。”
“上纪古典上记载说——【天泣之日】是神痛失爱子的日子。”潘多拉回想着那些由摩根发掘,最终由她翻译解读的上纪石板上遗留的文字,从中提取出支离破碎的信息,随之回道。
“当然,实际上还是祂大婚的日子,我是指神与神之间,之前跟【耶鲁】王室哪位幸运妞的不算,那个顶多是配种。”
潘多拉注意到Nobu小姐情绪变得愉快而高昂,眉飞色舞,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似乎是回想起了非常非常快乐的时光,或是别的事情。
“那天发生了什么?”潘多拉好奇地注视着Nobu小姐的双眼,紫罗兰似的双眸中有探询的光投向那片海色。
“没什么,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情,你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个——自由,生命,苍穹之冠,如果你想继续的话,就得在它们三个之中做出取舍。”
Nobu小姐冷淡地转进,话题戛然而止。
……
第71章沉默的羔羊(八)
苍之冠。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词,自从遇见这位自称魔鬼的小姐之后,第三次传入耳际。
她并不知道这个名词意味着什么,即使对方在数分钟前曾告知过其正体。
它太遥远了,遥远到毫无实感。
可一切的一切,都并不影响,一股无端的,毫无缘由的负面感情从这具小小的躯壳中浮现而起,仿佛尘封已久的记忆,再度苏醒。
恐惧。
离开她,离她远一点。
逃……
冥冥之中,有近似本能的意志,正在扭曲她数日间所积攒下来的对Nobu小姐的良好观感,极端的秩序侧力量由中心一点荡漾开来,规则的波纹由这片幽蓝的庭院为起始,扫过这片无底深渊中的地下世界。
那是近乎修正力般的无上伟力,却只在这片座庭院中留下微波般的细纹,并最终彻底消失殆尽。
而当一切归于沉寂之后,这座由灰精灵修筑的古老神庙依旧保留着半朽的象牙白,庭院里,幽蓝渐紫的花儿随着地下空洞中的暗风摇曳。
“迂腐的自卫机制,即是死球了这么多年,遗留下来的力量依旧腐朽地认定魔鬼们只会用假货诓骗凡人。”Nobu小姐跟个没事人似地磕着瓜子,眼里满是对无形之物的嘲弄鄙夷,“当然,我承认,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什么时候魔鬼里出几个不守信的败类也是常事,可遗憾得很,在时至今日的人生里,我从未驱使过假货,也从未正眼看过假货,就像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尽为真实。”
她的目光投向开始出于本能地远离她的小丫头,几分钟前,她们似乎还是朋友。
“我能听听你的心么?”她向着潘多拉微微一笑,一如初见那天,放下书卷时那样。
“Nobu小姐……”
“我在。”
“我……无法答应你的条件。”潘多拉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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