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也就是说,在光辉之主位居神座之上的年月里,诸天万界的至高法则便是二元对立?”为了方便对方领会他的疑问,信女尽可能地挑选了一些通俗易懂的词汇来组织语言,“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有的人生而善良,有的人生而邪恶,这与他们后天的经历无关,与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无关,决定善恶的仅仅只有出身?”
“正是如此,在二元对立的法则修正下,万物的出身同时便对应着阵营,区别只不过是讲规矩的好人,烂好人和不讲规矩的好人,以及”77号小姐点头回答道,“讲规矩的坏人,烂人和不讲规矩的坏人。”
“有人站过中间么?”信女试着揣摩道。
“没有,没有中立,光辉之主的世界不存在中立,不存在灰色,只有黑与白,善与恶,善人行善,恶人行恶,一目了然。”
信女沉吟了片刻,随后无意识地打了个响指,断言道,“不对。”
“嗯哼?”77号发出一丝鼻音,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光辉之主,定的这个规则不对劲。”信女结合自身灵活的道德底线轻易地品出了那个看似公平公正的二元对立规则中的不对味儿,“且不说以出身定死善恶阵营这一行为是何其的傲慢,哪怕他能够绝对公平地划分世间万物的善恶,这个规则的后半部分依旧存在模棱两可的空间,也就是我认为不公平的地方。”
“哪怕赏善罚恶是维护世间正义并值得推崇的公理,可那所谓的“不讲规矩的善人”与“不讲规矩的恶人”之间却绝不等价,后者只不过是混乱和疯子的代名词,而前者却存在诸多的可操作空间,甚至可以说是最为方便的阵营了,要知道古往今来多少不义冠以善之名,更不要说善恶的裁断权本身便在善人一方的手上。”
信女无意识地摇晃起一根食指,接着说道,“想想看,我出身不太好,某天走在街上,一个小太阳光芒四射的圣光大胡子从天而降,指着我的鼻子说——小子,你生来有罪,骨子里坏得流脓;我反问他为何如此断言,他回手指了指自己,说:因为我无所不知。”
“很形象,我是说很生动。”77号小姐似乎也斟酌了会儿词汇,“我刚开始做魔鬼那会儿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处境,除了地狱和少数几座已经被天堂山官宣的堕落之城外,哪里都去不得,更别说是跑出去做生意了。”
“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反抗嘛?真要是有人跳我脸上来跟我巴拉巴拉上面那一段说我生来有罪骨子里坏得流脓他自己还无所不知,别说来的是个圣光大胡子了,就算是只风韵犹存的老猞猁我也会反手扒了她的皮!”
“当然打啊,血战啊,天堂山的白掉毛跟地狱的魔鬼这两支同出一源的火之子在两界位面通道接壤的位置打得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整整打了几万年,结果却变相巩固了光辉之主裁定的善恶相杀二元对立的至高法则,后来双方都意识到再打下去谁都讨不了好,所以就拉了块叫做瑟兰海姆的底层世界搞代理人战争,大佬们坐在棋盘上各人扶植一支土著物种,约定好游戏规则,谁家势大便听谁的,自此以后天堂山和地狱才短暂地消停下来,不过这都是我到地狱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我刚刚隐约听你提起过,你出身于微末,来自底层世界,所以不是天生的魔鬼。”信女回忆起先前的只言片语,好奇道,“也就是说魔鬼也是可以是后天转化的?”
“当然可以,最古老的转化仪式便是来自魔鬼大君的血脉侵蚀,作为万源之源,也就是古老的造物主亲手缔造的第一批火之子,祂们的血脉对于任何物种来说都是不可抗拒的恩赐,同时也是毒药;而且,祂们中的某些个体,亦或者祂们的子嗣中的某些个体,热衷于让自己的血脉遍布一切已知的多元宇宙,而事实上这些永生怪物也花费大量时间去践行此事且荤腥不忌,而作为结果的便是,祂们的非纯血子嗣如今早已遍布世间,无从可考。”77号思量了片刻,选择了较为含蓄的言辞予以答复,她所描述的事实显然并不如她的遣词用句那样文雅,以至于在末了,她干咳了一声示意对方不要想歪了,“呃,我的情况,则比较特殊。”
“如果是比较隐私的话题的话那请恕我冒昧。”信女明智地选择了岔开话题。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其实也有不少比较低等的魔鬼转化仪式,他们虽然自称魔鬼但却跟最初那批火之子没有血脉上的联系,这也导致了他们寿命有限,且只能从事一些细微的工作,所以如今所谓“魔鬼”与其说是一个种族倒不如说是一个“职业”,总之,两者兼而有之。”
“哦,比如说刚刚那群羊头佬,我刚刚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跟一个同样长得古里古怪的客户谈理想谈人生谈未来来着,他们还自称是贩卖梦想的商人。”信女的嘴角抽了抽,回想起刚刚那副光景,他只能点头评价道,“业务水平太专业了。”
“其实他们还好,这群小家伙是地狱七十二魔神之一的阿加雷斯大公的血脉子嗣,虽然稀薄了些但好歹也算是根正苗红的正规军,比我这种半路出家的要好太多了。”77号对他的判断更正道。
“可他们的营业厅号码长得离谱已经排到十八条街开外了,你这个77号门牌明显比他们高上不少不是?怎么还说自己是半路出家?”
“我本来就是半路出家啊,这个77号门牌是走后门拿的。”
“啥?”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同样出身于微末后来却变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的朋友么?”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那个?”
“对。”77号点点头道,“虽然我在来这边之后再也没有近距离跟他打过交道,不过,这么多年下来,通过走访各种下层世界,我也多多少少拼凑出了一些关于我为何流落至此的真相。”
“Emmmmmm你确定这些东西有必要跟我这样一个外来户说么?我们才刚刚认识半个小时哎。”信女的言外之意是提醒对方给他的信任是不是稍微过头了一点,这着实不像是个冷血的魔鬼生意人跟待宰肥羊顾客之间的关系,反倒像是邻家的大姐头在跟隔壁小鬼叽叽咕咕商量些什么。
“算是你请我可乐的回礼吧,而且你刚刚似乎也产生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误会,为了往后打交道时利索点,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趁早澄清一下的好。”77号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旋即解释道,“你可以这样理解——过去的我在一个老东家手下做着保镖,除了日常保护祂不被肖小打扰之外,偶尔也帮祂干些黑活儿,剩下的便是心无顾虑地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了;直到某一天,我在假日旅行当中认识了刚刚提到的那个家伙,掺和进了祂的糟心事里,再后来祂完成了祂的复仇,羽化超脱而去,留下了一地鸡毛,作为祂羽化的代价,火之子居住的最外侧之下的所有世界,尤其是那些如同我的老东家那样的存在都成为了祂的口粮,祂把一切都吃了个精光。”
“打扰一下。”信女伸出手叫停了对方天马行空的叙述,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有些幻痛似地揉了揉额角,“这里面有个悖论啊,姑且我就相信你——在久远的过去,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祂在羽化之时吃掉了外侧之下的所有世界,那么为什么作为同一时代的你还活着?就算你没死,你不也应该是在祂的胃里么?”
“所以说,接下来的才是我的猜想,之前的那段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其真实性,当然你们这些小年轻不信就算了,而剩下的部分则是我这些年在火之子中搜集到的一些已被证实的消息。”77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心急,显然勾起了对方好奇心这件事本身便令她感到愉快。
“嗯,之前的部分,我姑且持保留态度,您接着说。”因为交谈涉及的秘密过于浩大,信女在谈话的过程中下意识地用了敬词,以示他的态度同样郑重其事。
“其一,祂的羽化从根源上毁灭了光辉之主推行了数万年的二元对立法则,而代表灰色的混乱无序亦随之死灰复燃,作为其最为深远的影响,便是瑟兰海姆世界中天堂山一系扶持的代理势力险些被地狱一系翻盘。”
“其二,如此声势浩大,以外侧之下的所有为祭品的羽化仪式结束之后,火之子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这位新神的踪影,甚至于当祂们赶到外侧之下后,看到的却是正常运转着的下界。”
“这太不合理了,除非祂是吃了又吐了然后跑了。”信女强忍着心里的万马奔腾翻了翻白眼表示道。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77号嘴角抽搐着回道,似乎也在脑补那个画面。
“太棒了。”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虽然当时的一切因素似乎都在怂恿着祂去成为一个毁灭外侧的恶神,不过我认识他挺久了,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在那种情况下,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吞下了什么才羽化成功的,如果他还记得她的话那么之后的重启下界,以及祂的失踪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话音落下之后,77号忧愁地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回忆起了久远过往的老黄历,个中细节,令人唏嘘,以至于她已经不想再提起此事,只顾趁早了却这个话题。
“后来,又过了些年月,火之子的世界一如既往,除了二元论的崩溃与混沌无序的抬头让天堂与地狱之间的代理人战争趋近于平衡,进而致使光辉之主不得不将自己的冠冕融入土之子的王室血脉,以挽回天堂山一脉的绝对优势,不过跟后来外侧的发生的事情比起来,这些反倒尽是些小插曲了。”
“嗯,外侧发生了什么?”
信女正乐于解开了瑟兰海姆耶鲁王室受冠的古老秘辛,这是他目前为止从77号魔鬼小姐处得到的最大收获,无论是约书亚还是莎乐美·莱因哈特的论述都存在着绝对的局限性,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跟这些处于棋盘之外的魔鬼打交道的过程中反而捋清了其中的因果,而这并不影响他继续上历史课的热情,虽然考虑到听得太多可能以后就没法在2092年过正常人的生活了,甚至于说是世界观重塑也不为过,但是他的世界观早就从第一次误入电子海世界深层起就已经重塑了,跟这魔鬼打打交道反而有醍醐灌顶的倾向,现如今看来,所谓电子海的暗面更像是打通了一如这位魔鬼小姐所说的诸多下界之间的壁垒,简而言之,2092年电子海之于人世,根本就是一个不应开启的潘多拉的魔盒。
总之,来都来了,都走到这一步了谁还管得了这些。
“再后来,光辉之主在自己的婚礼上叫人给当场毙了,至于是谁干的我想你也猜到了。总之,二元对立的时代也就此彻底结束了,上下界迎来了现如今这万物皆虚,万事皆允的时代,等价交换成为了新的至高法则,魔鬼们变得生意兴隆,天使们也有信徒万千,世间再也无人以出身裁定善恶,皆以心以行论定。”
“一个好故事,我喜欢这个结局。”信女面露微笑,他轻轻地为讲述人鼓掌,诚恳地赞许道,“以所作所为裁定善恶可比以出身裁定善恶要靠谱得多了。”
“可还是有人认为光辉之主的二元对立更适合这个世界,至少祂为邪恶戴上了镣铐,令其无所遁形,甚至于防范于未然,而现如今,却是以既成事实为裁定依据的结果论,祂们认为这变相纵容了邪恶滋生,不过至高法则摆在那里,已经没多少人在乎这些言论了。”
77号讲完了她的故事,停下来给自己续了一杯可乐,乐呵呵地抿着杯沿,讲述故人的故事似乎令她心情良好。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反正我觉得你们这些魔鬼肯定是比较喜欢现在这套。”
“那是自然。”
“所以说,你的那个朋友到底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信女回想起了某个一度被忽略的话题,随即将其抛出,他热衷于有始有终。
“自祂羽化之后,如今的下界跟我过去所认识的那个下界存在着些许偏差,有些世界干脆就消失了,有些人也是,要么没了,要么变了,我如今的身份姑且也算是偏差的一种,不过会错位到魔鬼身上来,只能说跟那家伙之间的因果脱不了干系,当然最惨的自然是当初那个沦为代理战场的瑟兰海姆世界了,它在光辉之主陨落之后成为了一个封闭的黑匣子,我们这种层面的魔鬼根本无从得知里面正在发生什么。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天莫名其妙地有些健谈,可能是难得地遇见一位没什么伤天害理的心愿的客户的缘故吧,我这边感知到的是——你似乎真的是因为肚子饿了找地方吃早饭误入此处的。”
“是的,我是在去吃早餐的路上莫名其妙拐进刚刚那几个阿加雷斯子嗣的营业厅的,然后转到了你这边。”
一提起这茬儿信女就想爆粗,不过看在意外结识了一个还算谈得来的魔鬼小姐又听了这么多大人物的历史故事甚至还解开了不少疑惑的份上,心情不由得还是阴转晴了。
77号重新坐回了她的专座里,搓搓小手,摆出不太熟练的营业性笑容,看上去正逐渐进入状态,“那么,我们之前说到哪了,哦对,你不太想透露自己的名字,我能理解你的顾虑,第一次跟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会有这样的反应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我劝你趁早放下这种没必要的心理负担,一是严格来说你大概率会成为我这边店里第666位同时也是第1位成功的客户,咱们你帮我我帮你互相帮助各取所需嘛;二是最后签署契约的时候我们都必须用自己的真名落款,否则契约文书也不会生效——总之,你大可放心,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
“好说,只要你不在条款上坑我的话,我不介意跟你做回生意,反正你都知道了我这人也没啥太大的心愿。”信女也难得地流露出笑容,这一趟“离家旅行”一路上的遭遇实在过于坎坷艰辛,令人糟心流泪,再加上眼前这个77号总是莫名地给他一种靠谱的亲切感,令人心安,于是乎他的态度也由谨慎抗拒转而随和热情了起来,“况且我时常在下界各界旅行,难免会遇到捉襟见肘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些用不上的收获,没准儿这次之后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没问题,本店也同样承办鉴定回收各类奇物的业务,那么重新介绍一下,我是Nobu077号执行官苍崎青子,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好说,我叫信女·赫恩/NobumeHearn,来自瑟兰海姆世界。”
啪!
第101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下)
啪!
“”
“”
“”
“”
“”
“”
赫恩先生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无端沉默了,这种场景让他想起了高中时代的教室灵异故事——热热闹闹的教室里同学们言谈甚欢,直到某个节点之后转瞬间毫无缘由地集体趋于沉寂。
他在漫长的沉默中凝视着那支在刺穿羊皮纸后余势未衰地捅进上了年头的红木桌面里最终玉石俱焚的老派钢笔,思量着那玩意儿如果捅在活人大动脉上会是一幅何样的光景。
太惊悚了,他命令自己结束掉相关无良的想象,并向刚刚做完自我介绍的魔鬼小姐报以关切的目光。
关切对方握笔那只手的。
“那个”他试着询问道,“你还好么?”
魔鬼小姐抬起头来,面色如常地再次打量了他片刻,到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不过在收回视线之后神色莫名地变得委婉感性了起来,目光里也充满了对弱势个体的人文主义关怀色彩。
只见她随手拔出那杆已经报废变形的钢笔,又低下头去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嘴上开始莫名其妙地碎碎念,关心起赫恩先生的个人问题,比如他家住在哪里,家里几个人,双亲是否健在,个人情感现状,学历如何之类云云。
前面几个倒是被赫恩先生满嘴跑火车的基本语言素养给随口带了过去,唯独最后一句让他差点绷不住气质。
“回家去跟爸妈商量一下,把这名字改了吧。”魔鬼小姐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在翻找着抽屉,看来还没有找到她的目标。
“哈?”信女一头雾水地歪了歪头,脑袋上仿佛飘过了几个问号,这话题跳跃性过大让他稍微有点跟不上节奏。
“顶着这个名字,会让你的人生变得不幸。”
魔鬼小姐似乎放弃了寻找,又随手将抽屉塞了回去。她抬起头来,目光怜悯而悲戚,口吻严肃而郑重地说道。
“有那么惨么?”
“未生丧父,幼年丧母,少年丧妻,青年天煞孤星”
“你别这么说,我有点害怕。”
赫恩先生被眼前这个魔鬼神神道道的语调和悲悯的目光搞得心里有点发毛,眼下这种场合本身就跟科学没有半点关系,属于言出法随的玄学领域,再加上又是个魔鬼在叨叨,更是让人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打住打住打住,我听你的,这次回家就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改名字。”
信女决定暂且终止这段对话,哪怕对方真是在善意提醒。他从一小道亚空间裂隙里抽出了一张干净手帕,摸了摸自己额角的冷汗。
然后留意到到对方在注视着他拿东西的过程时,眼睛微妙地眯了起来。
善于体察气氛的信女自然没有忽略这一细节,他稍微推测了一下对方的意图,随后本着调节气氛的好心将亚空间裂隙开到大约一扇窗户的大小,正对着二人落座的桌面,并笑着询问道。
“需要新钢笔吗?”
亚空间裂口里整整整齐齐地陈列着二十来支风格老派而做工精细的钢笔,是他以往逛古董店时留下的收藏,属于2092年的小众爱好。
“谢谢。”
魔鬼小姐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地伸手从亚空间里摸了一支暗红色的钢笔出来,过程中几乎没怎么看那些钢笔几眼,目光全程落在赫恩先生脸上,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你喜欢就好。”怀着自己说错话让对方损失爱笔的思量,信女觉得能够适当弥补对方损失是良性发展的一环。
“说起来还有一个事情我刚刚忘了。”魔鬼小姐拿出墨水瓶一面给新到手的钢笔汲墨一边随和地问道,“你刚刚杀了一个阿加雷斯的血脉子嗣对吧?”
“是的,如果你是指那个坑我来这里的羊头佬的话。”信女点点头,到没有否认什么。
且不说方才他风风火火地一来一去,回来时已经给这位魔鬼展示过那颗快被时渊吞没的黑山羊头,就算没有露出马脚,他也懒得为这种暗戳戳地想要谋害他的刁民之死而撒谎,就算是对面的老祖宗因此找上门来又怎样?砍都砍了,能谈就坐下来谈,不能谈就继续砍。
大概是他如此的光明磊落触动了对面的魔鬼,对方在接下来的话里也并没有表露出关乎敌意的情绪,反而是一如既往地遵循着魔鬼们常用的等价交换准则,提出了富有建设性的提议。
“请不要误会,我这边也没有为一个往我头上甩坏单的小家伙的死做文章的打算,只是按照行业规定事务性地提醒你一下,最好还是拿出等价值的事务进行抵押,以免因为信用问题而对日后的交易产生不好的影响。”
等价的物品?
信女回想了一下那个死在他刀口上的羊头魔鬼,很快便甩了甩头不再深究,他哭笑不得地向对方表示自己不是专业人士,缺乏敏锐的符合行情的估价业务能力,并不清楚这个羊头死鬼的价值究竟几何,更别说是拿出等价物来进行补偿了。
“等等。”信女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灵光一现,他打了个响指追问道,“我好像有办法,你刚刚不是说你这里能回收奇物么?也就是说你能收的东西其实不少,并不仅仅局限于常见价值物?”
“当然,地狱至今都沿用着魂本位,只要你能按照他灵魂的价值拿出等价物来就行了,哪怕是货币也行。”魔鬼小姐给他开了绿灯。
“晚了,那家伙的灵魂已经被我处理掉了,不过还好,我可以把他的灵魂换算成时间货币返给你们,你这能收时间么?”
信女抬起右手,掌心骤然冒其一股苍青色的辉火,焰心中淬炼着一块小巧的圆盘状物体,等到片刻之后,一枚青焰缭绕的银质怀表出现在他手中,首尾相衔的银蛇构成了怀表的轮廓。
信女轻巧地弹开表盖,银色指针不合常理地保持着静止,简而言之,这块表根本就不是用来计时的。
甚至于怀表只不过是一个形式,其本质来源于当事人在时间界域的权能,属于时间运营的范畴。
“你那边准备好了么?”信女回过神来,向对方询问道,目光也从右手溜回对面坐着的魔鬼身上。
而就在回眸的刹那,入目的是同样刺目的苍青色辉耀。
并非是火焰的形式,而是同色的辉光。
而在接下来的几秒钟时间里,在赫恩先生默默的关注中,这位魔鬼小姐以一种在他看来不遑多让的熟练速度搓了一块苍青色的怀表出来,外形相仿,性质殊途同归。
一种类似他乡遇知音的感动突兀淹没了赫恩先生,以至于他在对方停下手后情不自禁地为她鼓起了掌。
“准备好了吗?我把账划给你。”
言迄,赫恩先生手里怀表浮现出虚幻的指针,逆时针转了大约17转,他用的是100位的量程,一圈代表着100年,也就是说这只羊头魔鬼称好斤两之后大约能卖1700年的时间,放在下界的哪个主物质位面也是妥妥的大人物。
与之对应的则是对面那位魔鬼手中的怀表逆时针转了十七转。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握住对方。
“交易愉快。”
“交易愉快。”
第一笔生意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过程顺利落下帷幕。
这个结果让赫恩先生感到满意,从结果上来看他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但也没失去什么,交出去的账是半路无心插柳的产物。
现在,离他一路迷路到此也有些时候了,腹中的饥饿感也因为过点而开始变得稀薄起来。
他站起身来,向77号营业厅的女主人表达了今天非常愉快,日后再会的告别意图,而对方也热情而礼貌地将他送至了这小小的古旧书店的门口,这一次,门外的走廊一如来时那样,走廊的尽头,能望见白银城外的海岸景色。
该回去了,属于瑟兰海姆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他得去找回家的路。
信女站在门口如此想道,心中充满了外乡人的忧郁。
“KnockKnock”
背后隐有一丝温热的气息拂过,吹得他耳根痒痒,连带着送来两个旁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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