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56章

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信女的视线下意识地飘出窗外,投向那远在地平线彼方的极北之地,入目的自然是高耸入云的罗塞塔树海。

  横亘于南北大陆之间的何止千山万水,广袤的树海仅仅是第一道天堑,但愿那位耶鲁的皇女能够拿出行之有效的对策来。

第104章商议

  跟随引路的青衣侍女,时隔些许时日,信女在云中的早已对外封闭的顶层客房内再次见到了莎乐美·莱茵哈特,这位来自远东的耶鲁王室后裔依旧一如印象中所残留的那副黑蔷薇似的打扮,不过气色明显比前日见面要好了些。

  作为中间人的云中老板娘自然是随同在场,不过稍微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门外那些侍卫之外,某只被关进去几天的大猫已经置身于此。

  察觉到赫恩那抹看笑话似的不怀好意的视线,约书亚张开豹口作无声地嘶吼状,片刻之后又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去,不过视线从头到尾都留在赫恩身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数日不见,莎乐美殿下,您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于约书亚的几步之外站定,信女微微颔首,向那位皇女礼节性地问候道。

  “承蒙吉言,多是仰赖江雪小姐这边费心。”莎乐美·莱茵哈特揭下面纱,露出那张令西行舰队无关种族的男人们魂牵梦绕的脸,盈盈一笑,随而微微欠身向来者行礼道。

  约书亚有些坐立不安,原因是在他看来这位耶鲁的皇女不应向赫恩这样一介佣兵行此“大”礼,他的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赫恩先生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原因是他上次看得不怎么真切,这会儿看明白了越看越觉得这位殿下这张脸眼熟,像极了自己房间里那个自称由普罗米修斯粒子构成的硅基生命。

  眼瞅着这位殿下那头眼熟的介乎白金与银之间的颀长秀发,信女打定心思要回去给潘多拉染染毛换个形象,否则后面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好在那妮子莫名其妙地喜欢披着个斗篷到处跑,救回莎乐美·莱茵哈特后留守看护的那段时间她自己也很避讳地遮掩了面目。

  两个男人的心路历程暂且按下不表,赫恩先生在回过神来后径直选择了开门见山。

  有些事情,本就是避不开的。

  “殿下,您托江雪小姐召我至此想必也不是呆着无聊,缺人寒暄。”

  信女的视线再次扫了一眼身侧的约书亚,这位继承了圣徒之名的传奇圣武士。

  白银港的监狱死牢是绝对关不住这头大猫的,而他现在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以云中为首的远东真龙们与白银港的本土物种领袖之间找到了那个微弱的平衡点。

  光辉之主都死了几百年了,一个死去的神的信徒又能够做什么,背后不外乎就是些利益交换。

  作为外乡人的赫恩先生自然是懒得深究其背后的门道,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此刻的利益与他们捆绑在一起。

  在信女意有所指的话语下,莱茵哈特殿下微微颔首,随即吐露出那个维系着在场所有人的词汇。

  银嶺。

  “以上代约书亚阁下留下的手记为引,辅以诸位近日以来搜集的情报,我们已经拼凑出了通往那极北苦寒之地的,所谓永恒不灭的伊甸园的道路。”

  大猫的肩头微微颤动,宽厚的手掌紧握成拳,那是困扰了他后半个少年时代,以及整个青年时代的心结。他曾为了一个诺言孤身东渡,漂洋过海,前往远东的真龙国度,只为将授业恩师的手记带往远东,十余年后的今天,夙愿得偿,心结待解,自然是情难自抑。

  赫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按下不表,不过更令他些许好奇的是——眼前的这位名义上的耶鲁皇女,光辉之主赐血的土之子王室后裔,在亲口说出那所谓的“永恒不灭的伊甸园”时,那张俏脸上没有一丝的近似虔诚亦或狂热的颜色,反倒是意外的平静。

  甚至于,颇具唯心色彩的,信女·赫恩于此时此刻的莎乐美·莱茵哈特身上,嗅到了些许无关种族的“同类”的气息。

  心念至此,信女不禁哑然失笑,倒也不作多言,只是出声询问道,“殿下是要北上?”

  “是也。”

  “数万余土之子倾巢而出?”

  “那又与寻死何异?”

  “所以,殿下需要的是一旅轻骑,暗中行事,星夜北上。”

  “诚如赫恩先生所说。”

  信女点了点头,心下赞许。这位殿下所幸跳出了大众对她这类人的刻板印象,出类拔萃的外貌与高贵的出身并没有占用她的人格框架,简而言之她不是个花瓶,也没有发表一些不切实际的弱智言论,这让第二回见她的赫恩先生对其稍微有了些正面意义的评价认识。

  毕竟赫恩先生是闯荡过罗塞塔树海北面的人,前不久也靠着一块巫妖命匣的边角料借尸还魂去过一趟那极北之地。

  更不要说从潘多拉那里得来的关于械族蜂巢大本营的情报,如若情报属实,在离开了罗塞塔树海庇护的南麓之后,在那些堪称灭世天灾的造物面前,两万个土之子和两万头猪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可能还不如两万头猪,至少猪里不会出内鬼。

  “所以?”信女微眯着眼,笑问道。

  “所以,我想以个人的名义聘请赫恩先生随行。”远东的皇女收敛笑容,郑重其事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哦,原来如此。”

  信女闻言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随后大咧咧地摊开右手,“那,报酬呢?”

  “赫恩,休得无礼!”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黑豹似乎终于忍耐到了极点,出声呵斥起身侧这个不懂礼数的同行,“莱茵哈特殿下代表的是耶鲁王室,此行所图便是王朝复辟,你若能够”

  约书亚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有些困惑地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再也无法吐露出半个音节,再抬头看那青年的指尖随意地划过一道符文状的轨迹,答案显而易见。

  赫恩,你他妈——

  下一刻,在约书亚动起来之前,一道幽蓝的口子直接将他吞入其中,回过神来,已是身处云中一楼大堂之中。

  “稍微能清静个几分钟,我们长话短说。”默不作声地做完一些细微工作的赫恩先生不禁心情大好,于是乎他笑眯眯地维持着那摊手的模样,继续言说道,“莎乐美殿下,我没有听错吧,你刚刚说的是,你是以“个人”而非“耶鲁王室”的名义雇佣我这样一介佣兵?”

  “正是如此。”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消遣我呢?殿下。”

  云中的老板娘在大猫约书亚消失之后随即告退,不出意外是跑去堵那头被他扔去一楼的大猫去了,信女感念这位老板娘体察入微的温柔,谈话时的语调不禁也随和了起来。

  “其实约书亚这样的人,比起我来,要靠谱得多。”他善意地提醒对方道。

  “诚然如此,可有些事情,约书亚先生不会做,我从远东带来的旧部也不会做。”远东的皇女依旧不为所动。

  “那你怎么又确定我就会做呢?”

  “因为您不是光辉之主的信徒,赫恩先生。”

第105章试剑

  “小时候,我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潘多拉的脑子莫名地浮现出这句出自某人往日碎碎念的话来,而眼下的情景则令她深以为然。

  那个名为苍崎青子的红发女人在信女·赫恩离开房间后,脸上的笑容一如深冬霜降似的消逝而去。转过身来面对她的时候,神色已如常人一般。

  非要量化形象说明的话,差不多就是好感度从友善一路暴跌到中立的感觉。

  不过如若深究的话,细品之下,又跟真正的中立差了那么细枝末节。

  潘多拉能够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细微的针对感,不过更多的却又像是指向赫恩先生那边的。

  碳基生物之间的古怪交情么?

  潘多拉念及至此,所幸不再多想,仅仅是听从赫恩先生留下的建议,一瞬青耀之后,首尾的狮耳狮尾都以一念之间化作狼兽的模样,连带着发色都一同变为了浅灰色。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红发女人在旁观了她的变化之后,神色愈加地微妙了起来,中途嘴角也抽了抽,最后甚至隐隐有些愠色。

  “?”

  潘多拉为之感到不解,在正面接下了对方微愠的视线后,回以询问的目光。

  “”

  青子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她的愠怒来得莫名,去得也快,最终,在她整个人的情绪松懈下来之后,她颇为怅惘地摇了摇头,周身同样闪过一瞬青耀。

  片刻之后,房内便多了只红耳红尾的狼女,连带着那身古怪的服装也变成了符合本土风情的质地款式,配色整体倒依旧以暗红色系为主,咋眼一看像是个佣兵行当里的游侠。

  正当二人气氛降至冰点之际,被赫恩留下结界的房间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二人对视一眼后,青子侧身拉开了一线门扉。

  下一刻,一只温润雪白的狐狸脑袋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青子在看清那白狐狸面目的时微微愣住,尔后反应过来,手上就抑制不住地发力要将这厮活活夹死在那门缝里。潘多拉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抢先拉住门扉,这才从那门缝里保住那白狐狸精性命。

  “打打打打打打起来了。”永琳顾不住嗓子里那口还没顺过来的气,在看见潘多拉这往日里跟赫恩如影随形的人影之后,立马开口告知道。

  “慢慢说,谁跟谁打起来了?是赫恩先生吗?”潘多拉一把拉开门扉,放这白狐狸一条生路。

  只见后者一面退向走廊一面焦急地指向大堂方向,几欲先走。

  “是的,赫恩先生跟约书亚先生打起来了,就在大堂外的空地上!”

  “走。”

  问清情形之后,潘多拉随即示意永琳带路,二人抽身便走。

  青子盯着那只白狐狸的背影,一脸活见鬼了的表情,不过转念想到自己,紧皱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旋即也不再纠结,紧随其后往事发地赶去。

  时值午后,老陈端着一碗炸酱面,怀揣着两枚橘果,慢悠悠地踱步于云中客栈的廊坊之下。

  西行远洋,船团之中纵使物资充沛,可真要论起生活水平,那自然是比不得岸上。就不说别的,光是这口治疗败血病的新鲜水果,在海上那就得是限量供应的紧俏物品。

  突然间,身后脚步四起,身为随船多年的一等武官,纵使今日批了假,老陈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转瞬间返身回头,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腰间佩刀之上。

  入目的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有真龙亦有假龙,土之子易容成真龙那件事,老陈自然是知道的。

  见是自己人,老陈搭在佩刀上的手便也放了下来,他随手拦住一个麾下当差的真龙崽子,询问前因后果。

  “不清楚,说是有西夷人挑事,欺负咱们弟兄。”

  “哦,竟有此事,快引某去。”

  老陈心知当下正值敏感时期,西行舰队这股外来势力,刚与白银城本土领袖谈妥合作,两相无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闹出什么大事,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云中客栈里有贵人下榻,若是引来了本地城防军,到时便更难收场。

  于是乎,老陈便手托一碗杂酱面条,在一群精神小伙的簇拥下,不多时便赶到了事发地。

  云中客栈作为远东哥赞龙人经营多年的桥头堡之一,其体量之大,早已不止是“客栈”二字能够轻易形容的。更何况其修筑于白银城建设的黎明时期,早年画下地皮的时候这地方还是旮旯郊区,土地便宜得紧,是故客栈之内有不少大院,大院之中又恰好有那么四个空地设有演武台,留待日后,以顾不时之需。

  而在后来的岁月里,云中客栈作为往来佣兵们常驻落脚的据点,这四个演武台就更是门庭若市。隔三差五地就有人在上面了却恩怨情仇,玩得大的甚至还签下生死状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老陈便是被后生们一路引来了这四座中演武台中最大的一座,因其坐落于客栈正西方,便依据远东习俗被唤为白虎台。

  正所谓看热闹的龙人永远不嫌事大,老陈隔得老远就看到了那两面位居白虎台东西北两角的猎猎旗帜,上书大字两行。

  无生之辱,有死之荣。

  什么鬼东西,怎么连瀛洲那边的旗号也被带到这西土来了?

  老陈摇摇头,定睛往那台上一望。只见一相貌平平无奇的本族俊后生正与一铁塔般的黑厮缠斗,说是黑厮,那是耀阳之下,老陈这一眼望过去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看清那铁塔的真容,等到视力适应强光,将那铁塔瞧仔细了

  老陈连带着周围的后生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脑门里直直地蹦出两字。

  孽畜!

  只见那黑厮才能形状,与常人相去甚远,铁面银牙,满背长毛,手足深黑,斜颔若虎,直视如豹,硬将一门板大的巨剑使得是虎虎生风,剑锋所过,裂地开石,望之生畏。

  有了这头孽畜打底,再反观那正与之缠斗的俊后生,那岂止是相貌平平无奇——端得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白衣飘飘,身若游龙,足下生风,只见其持一寻常铁剑,每每攻其力竭,断其剑势,一时之间竟与那铁塔般的黑厮斗得个势均力敌,不落下风。

  只闻场中又一道金铁交鸣之声,那黑厮势大力沉的一记重劈再度被那柄寻常铁剑挑飞出去。

  “好!”

  老陈身侧的后生们看得那是血脉喷张,情难自已,此刻齐齐叫好道,恨不得自己也跳上台去,斗那孽畜。

  谁知那黑厮竟弃剑不顾,抢上前去,趁那年轻后生脚下不稳,竟抬起虎足一脚丫子踹将过去。

  咚!

  洪钟般的闷响震撼全场,连带着屋檐上的瓦片都掀飞若干,只见那后生如炮弹般飞将出去,撞碎了大院院墙,转瞬便不见踪影。

  “啊?”

  场面急转直下让老陈有点没有回过神来,作为沙场老将,他自然是将场上形势看得门清,那个本族后生纵然一身气力不如那西夷黑厮,但胜在身法出众,步伐之中隐隐暗含四象八卦之理,虽持一柄寻常铁剑,但剑锋所指,都是那巨剑剑势力竭之处,走得是四两拨千斤的路子。

  继续缠斗下去,待那皮糙肉厚的黑厮力竭,亦不是没有胜算。

  怎么就突然步伐凌乱,反露了破绽,被那铁塔般的黑厮一脚踹出场外了呢?若非是那临门一脚袭身之前,奋力以那铁剑护心,怕不是已凶多吉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陈望着那场上断成两截的铁剑,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在他沉思的时候,群情激奋的后生们已经冲上了演武台,誓要与那黑厮比划比划,场面一片混乱。

  “赫恩!赫恩!你没事吧?”

  大院之外,云中之内,永琳奋力从一堆假山旁的砖瓦之中扒拉出了刚刚被黑豹约书亚一脚踹飞至此的青年,情急之余顾不得自己也灰头土脸,随即便吟唱起德鲁伊的诸多回生术法,绽放回春不要命似地往他身上砸去。

  永琳对这位为他牵线搭桥换取庇护的恩人抱有特殊的感激之情,这是他离开树海之后遇到的第一位真心待他的朋友,要不是眼下随身缺少几味关键材料,他都要开始吟唱宁静之雨了。

  青子眼瞅着这个神情焦急不似作假,更有一股梨花带雨味道的白狐狸眼下各种施为,觉得过往的人生很是幻灭。

  潘多拉倒是神色如常地伫立于一侧,尚未出声表态,不过看她的站姿隐隐蓄势待发,应该是在提防着那头演武台上的对手乘胜追击。

  终于,青子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踩着过膝长靴绕过兀自施救的白狐狸不管,心里默算着某人的身高移步一侧,鬼使神差地对准某个掩埋在碎瓦下的部位抬起脚来,作势便要踩下去。

  一只掩埋在青石瓦下的手转瞬暴起一把抓住行凶未遂者的脚踝。

  永琳被这突兀变故吓得一激灵,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回过神来见赫恩已经睁开了眼睛,不禁面色一喜,“赫恩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信女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眼前这救人心切的白狐狸,顺手指了指墙洞之外。

  永琳顺着手势望去,见约书亚正被一群龙人青年排队单挑,一时半会儿根本抽不出身,对方显然也顺着墙洞望见了毫发无伤的赫恩先生,不禁气得牙痒痒。

  “没死就放手。”在这一来一去的间许里,青子几度收腿无果,只得抬着右脚,投来要杀人似的目光,神色羞恼。

  “等等,你刚刚想干嘛?”信女冷眼将其怼了回去,不依不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