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6章

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所谓使唤何谈肆意?我们之间的每一笔交易都合乎情理,所谓轻浮更是一段美妙的误会,我对你的尊敬发自真心。”

  “前半句的委托的确都有报酬,但后半句的误会从何谈起?”

  “自从去年圣诞节后,被学姐你堵在餐厅女盥洗室隔间里警告说“赫恩你被骗了,现在逃跑还来得及,那个约你来的红发女人是个专对你这种纯良少年下手的老巫婆”之后,我对你的尊敬就油然而生,那一刻我亲身体会到了你对我的袒护,令我感动得近乎潸然泪下。”

  “那个错误决策是我将铭记一生的耻辱,另外它只跟尊敬有关系,跟误会没关系,你别指望在我这里蒙混过关。”

  “连没法蒙混过关这一点都如出一辙呢,你们……至于误会,等学姐你从盥洗室出去后不久,我刚挑了个没人的间许打算偷溜出去,结果青子迎面而来就将我按回了同一个隔间里,警告我说“信女,前因后果我可以回家再听,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必须跟那个红发女人划清界限,你被骗了,抽身走人还来得及,那个外表光鲜的女人就是个专对你这种小狼狗下手的老巫婆”,学姐,别激动,把杯子放下,对,就是这样……从那以后我在感性上就挺容易把你们俩混淆的,该说真不愧是姐妹么?在照顾人方面都如出一辙的好心肠,总之,这就是误会的源头。”

  “那个臭丫头……赫恩,我的理智告诉我,你似乎在谋划一些很危险的念头。”

  “学姐你怕是多虑了,就如先前所言那般,我今天只不过是来结尾款的,顺道把劳驾学姐你出手制作的那件小饰品带回家。”

  言至于此,信女笑眯眯地划过一笔账目,话里话外,诚意拳拳。

  “除此之外呢?”

  苍崎学姐将一枚扎着湛蓝丝带的小巧礼盒搁置于茶几上,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除此之外,学姐,我在尝试一定程度地修补你们俩的姐妹关系。”

  “赫恩,没睡醒的话可以去客房再睡会儿,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清晨被我那令人遗憾的妹妹踹出家门,你的脑子想必是被冻糊涂了。”

  “学姐,你的体贴一如既往地温暖人心,请问主卧可以吗?”

  “滚。”

  ……

第9章平安夜(下)

  “真不考虑考虑?”

  信女一只脚踩上窗沿。

  “想都别想。”

  橙子一副送客做派,慢悠悠地点燃香烟。

  “学姐,你可能有会错意,我的意思是一定程度上修补,并没有强求你跟青子放下芥蒂和好如初。”

  回身坐在窗沿上,信女在离开前最后一次提出建设性意见。

  “赫恩,这只能证明你尽管天真但却有限……所谓一定程度是指什么程度?”

  或许是往日情分作祟,跟眼前这个学弟打交道时,橙子一贯的耐性阈值不低。

  “逢年过节能和和气气地坐下来一桌吃顿饭的程度,比如明天。”

  “你就不怕我们语不投机把桌子跟房顶一块掀了?”

  “桌子方面的确有点担忧,毕竟家里有位很珍惜食物跟料理成果的人,但房顶我一向是无所谓的,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结界手艺很有自信。”眼见还有得谈,信女为之打趣道。

  “听上去值得挑战,所以,动机是什么?”

  “我的?”

  “你的。”

  “为了家庭和睦操碎心的妹夫之类的,这个动机可以么?”

  “就这样?”

  “就这样。”

  “……”

  “不是,学姐,你那副稍微有点泄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还在悄悄期待我那位家姐私藏的官能小说里常见桥段一样的禁断展开么?虽然许久之前就听青子抱怨过你有跟她抢玩具的习惯,不过没想到学姐这边“玩具”的定义是如此成熟如此广泛,别这样,学姐,我是个很纯情专一的人,你懂我的。”

  “滚!”

  这一次,余烟袅袅的女士香烟掠出窗外,连带着将晨间造访的不速之客砸进漫天飞雪里。

  “谢啦学姐,我在家里可摸不着这个,另外明天午餐前记得过来哦。”

  飘落的雪花中,仅有令人火大的戏谑言语留存。

  ……

  夕阳染红……不,应该是稀薄晨曦下被雪花笼罩的坡道。

  这样一条修建于世纪初并养护至今的坡道,是山下的苍崎家与山上的赫恩家中间间隔的唯一一段距离。

  两侧的街景暂且不谈,抛开各自的结界,单从坐落的地理位置来看,橙子家的宅邸的确要比半山上的赫恩家更靠近湖泊。

  换作去年圣诞节前,有一位于公于私都算相熟的学姐住在自家附近,赫恩先生对此是持欢迎态度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漂泊至此的旅者从对方身上嗅到了相似的风的气息,心知对方也是个居无定所的过客,能够安顿下来,实属机缘巧合。

  而今……

  而今,信女只觉得眼前一黑。

  多年前,孑然一身的信女·赫恩在东伊豆的海岸线上邂逅了青色的太阳,从那个自称魔法使的少女身上收获了光亮,温暖,觉悟以及踏入荆棘丛的勇气。

  多年后,依旧孑然一身的信女刚刚摆脱一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浑噩时光,打算寻一处清静地,收拾心情,重新开始,却阴差阳错地与青色太阳阔别重逢,这一次,他决定不再放任她离开。

  如果说,与苍崎青子的初逢,使得他获得了踏入荆棘丛的勇气的话;那么如今早已走出荆棘丛的他,与青子重逢之后,又从她那里获得了什么呢?

  答案是【家庭】,一件少时的他曾梦寐以求,求而不得,憾然放手的宝物。

  搁一年前,信女是绝对不会思考如何修补家庭成员关系这种距他遥不可及的琐事的,而今却不得不付诸实践。

  不过好在需要修补的对象就一位,再特别一点,也就是原本狐朋狗友的学姐一夜之间成了自家老婆的长姐。

  缘,可真是妙不可言。

  自去年圣诞节的骚乱之后,信女连半夜出门小酌,都一度犹豫过要不要再叫上学姐……所幸,双方都是就事论事、人情练达的社会人,联络过后不久,俩狐朋狗友如约在老地方碰头。

  拜当初在乡下孤独观影的那段经历所赐,多少看过几部家庭伦理片的信女,心知这种家务事不宜操之过急,交由时间潜移默化,辅以暗中顺水推舟才是正解。

  而今,信女再次驻足于山脚坡道处,已是一番采购之后。

  从橙子家出来,信女便改道去了商场,无人运营的商场二十四小时开放,他在购物这方面一向注重效率,扫货速度堪称风卷残云,等到拎着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的两大包食材素材站在山脚坡道口的时,有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岁月峥嵘感。

  如今的赫恩家宅,人气算不上兴旺,掰指头算算,常住者也就四五人。

  之所以说四五人而非四人或是五人,概因辉夜日常起居皆在东京,待到心血来潮了,便“开门”过来露脸,小聚些许时日,又“开门”回她那方小天地,可谓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是纯粹的薛定谔式家姐。

  虽说之前,信女也有数次诚邀槙岛兄入住,坦言“我家其实蛮大的,玩累了可以直接睡”,不过那厮每次一听就跟见了鬼似的窜出老远,又跟被暴风雨照拂的鹌鹑似的,身抖如筛糠,三番五次下来,信女见强扭的“瓜”不甜,只好作罢。

  明明赫恩家宅的风水并无问题,怎会令槙岛兄如此退避三舍?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信女摇了摇头,将这疑问搁置,踏上归途。

  踏……

  “?”

  脚踝处能隐约感到阻力,信女狐疑地低头一看,见一只素白小手自幽影中悄然伸出,拽着他裤腿不放。

  “早上好,小吉。”

  看清来者,信女随之散去狐疑,盈盈一笑。

  平心而论,他的身边其实蛮能藏人的,不过影子里的住民,独此一位。

  随着信女的柔声问候,一只看上去不太高兴的小豆丁便从他的影子中探出身来,不多时,已立于信女身侧。

  “嗯——尝试一下应季的打扮如何?”

  信女上下端详了一番这个虹发的小丫头,瞅了瞅天空降下的雪花,再看了看她这一身仿佛夏季远足似的棒球帽,衬衫,牛仔热裤,高底马靴,言语之间,突然感受到了冬季寒冷的幻觉。

  “不要,那样穿起来好麻烦。”

  对于信女的提议,小吉表现得很抗拒。

  “那就顺应心情好了,走吧,回家。”

  小小的叛逆,信女倒是不怎么介意,在义体改造普及的世纪末,服装穿搭跟气温高地本就关联不大,当然,纯粹的自然人除外。

  “唔……”

  如果将这小小的叛逆视作一记小拳头的话,那么信女的回应便毫无疑问是团柔和的棉花了。

  拳头打在棉花上是何结果显而易见,而显而易见的,从幽影中出现的小小天使,依旧是那副不高兴的模样,三言两语之后的如今,似乎更委屈了。

  “所以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小吉。”

  信女像个知心大哥哥般,蹲下身来柔声问道,一如过去那样。

  “……”小吉一脸的欲言又止。

  “嗯哼?”信女的耐心一如既往的充裕。

  “……我要去告诉姐姐,你在外面沾花惹草。”

  欲言又止好半天的小吉终于坦率地发表了她的意见。

  “小吉,其实刚刚那种只是毛毛雨,Iota她不会在意的。”信女话音诚恳。

  “我才不信……”小吉略有动摇。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姐姐以前见过更大的【阵仗】。”

  “什么叫更大的阵仗?”

  “一屋子【尸横遍野】的那种,她以前经常在【尸体】堆里扒拉我,再胡乱套身衣服,然后像拽条死狗似的拽着我出门陪她搞事。”

  “咿……”

  “哈,开玩笑的,小吉——总之,小孩子还是不要太早掺和这些糟心事的好,童年可是很珍贵的宝物,你不应该提前舍弃它。”

  “呜……”

  见小豆丁又是一副隐隐梨花带雨的模样,信女将一袋食材扔回亚空间,尔后又从中摸出一把眼熟的黑伞,拍拍肩头,示意道。

  “离回家还有一段路,雪好像又下大了,小吉,要不替我撑会儿伞吧?”

  闻言,本是山雨欲来的小小天使如云散风清,欢欣的颜色重新浮上脸颊,她从信女的手中接过那柄宽大且令人安心的黑伞,一如多年前她与信女于墓地初逢时那般。

  小小的天使撑开大大的黑伞,尔后行云流水地爬上信女的肩头,黑伞隔开了雪花,不偏不倚。

  信女随后站起身形,只手提溜起还剩一袋的象征食材,重新看向那条白雪覆盖的坡道,只觉气定神闲,心如止水。

  “嘿咻,好了,小吉,我们回家。”

  “嗯!”

  ……

第10章然而翘家少女不会轻易狗带

  Click?

  Clack!

  敬启:

  吾国中时代的同窗,青涩年华时所倾心爱慕者,雪之下小姐。

  若您能看到这封信,说明那本蒙尘的同学录中,当年由您亲笔写下的通讯地址尚且具备效力。

  距离与您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学园祭已过去十年,不知您是否安好?衷心祝愿。

  我本以为,时间终会消磨掉青春时代所遗留下来的一切,无论是年少轻狂时的热血,还是终究错过后的遗憾。

  十年过去,记忆中的那张毕业照上,昔日同窗们的面孔早已褪色,唯独您的身影愈发清晰。每一个午夜,我都会从深沉的梦中醒来,饱含热泪,懊悔自己当初的怯懦无力。我深知那些我所铭记的,一切有您身影留存的回忆剪影,是一年一年在我眼前,渐行渐远的极乐未来。我追不上它们,不过没关系,每一个午夜过后,我都会鞭策自己,明天我要跑得更快,把胳膊伸的更远,去迎接一个更加美好的早晨。十年时间里,我总是奋力前行,直到我认为我所拥有的一切已经足以填平过去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巨大鸿沟,却不知逆流而上的小舟,能否不停倒退,回到过去?

  请原谅我以如此传统而粗鲁的方式叩开您的平静生活,我不知道您现在身处何方,又是否已与他人坠入爱河,却依旧衷心希望,能有幸与您一叙。

  日夜期盼您的到来。

  您久远而忠诚的爱慕者,月山静一

  敬上

  (通讯地址已详尽记录于书信背面)

  “的确是足够传统的,不过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楔子?”

  黑发少女坐在老旧的列车椅上,心情略显微妙。

  窗外,翠绿的原野风光随着铁龙奔驰而不断飞逝,万里晴空无云。那是足以令所有生活在大都市楼林中的现代人展颜开怀的美好景色,此间的少女却无暇欣赏。

  尽管偷跑这一行径在内心深处发酵出一丝报复性质的愉悦感,但这并不意味着少女会放任理性被名为“自由”的野兽吞没。

  时间是世上最伟大的魔术,它能让一个平庸之人步步生莲最终踏上巅峰,也能令豪门显贵数代积累的财富在一夜间蒸发消逝。总之,时间不容浪费分毫,一个群体的时间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