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7章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少女并非是个沉迷玩乐浑噩度日之人，事实恰恰相反，在虚拟的互联网上尚能保持如此高的自制力，足以说明她在现实中是个自律且洁身自好者。

　　“是嘛？那你的人心掌握术水平看上去并不怎样。”

　　不久前日常中的一段插曲犹在眼前，尽管当事人都没有在这个插曲上继续深究下去，聊崩的话题也光速转进到别的地方，可多事的大龄女教师那句无心之言还是如同棘刺一样扎进少女心底。

　　诚然，在同龄人中，少女是个与大环境氛围格格不入的异类，她虽从未说过任何一句虚言，妄言，却不止一次口述暴言，没有被霸凌而仅仅是被孤立只是因为其显赫的背景跟出类拔萃的皮囊，当然还有灵光的头脑————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若是生作一只脑子不好的花瓶，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自从中学毕业，归国至今，你脱离地面太久了，试着放低身段融入集体如何？”

　　单身大龄女教师的单独授业谈话犹在耳畔。

　　“不，是您误会了，我既不是公主也不是天鹅，仅仅是个看不惯，融不进极东这片窒息空气里的普通女高中生罢了。”

　　“以这片窒息空气为敌的话，那你今后的人生可就会很辛苦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会适时离去。”

　　少女向那看上去有些多事，实则心地善良的女教师（大龄单身）俯首行礼，随后退出了教职员室。

　　回忆结束。

　　“回到地面么？”少女将手中那页信纸迎向窗外日光，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又略显遗憾地收回手来。

　　薄薄的一页信纸朴实而纯净，纸页间没有暗藏任何多余的信息，仿佛映照着书写者的一片赤诚。少女并不反感诚挚而纯粹的情感，即使被骰子随机到【被爱者】这样一个令女性感到苦手的角色而心情微妙，即使这只是一场游戏。

　　是的，为了回到地面，磨炼心平气和地与蠢货谈笑风生的本领，即【人心掌握术】，脸皮过薄以至于在现实中根本拉不下脸来的雪之下小姐决定用一种毫无心理负担的方式来进行人生实践。

　　“算了，不排除书写的人使用特殊墨水暗藏信息的可能，等列车到站之后，再找机会试试几种常见的显形法吧。”

　　雪之下小姐将信纸叠好放入信封之中，随后将信封小心地塞进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

　　她从宽松的列车座椅上起身，有限度地舒展身姿，将疲劳和倦怠驱逐一空，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未知的到来。

　　前方传来悠扬的汽笛声，那是列车即将到站的预兆。

　　在一切的一切开始之前，雪之下最后查阅了一遍自己的信息，在确认一切尽在掌握之后，她推开同样古老的列车厢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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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我美丽的星期天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斐济在左，大溪地在右。

　　黄昏时分，残阳为拉罗汤加岛的海岸线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色。

　　巨大的环礁潟湖泛着层层蓝色幽影，外围深蓝色的海水不停冲击着珊瑚礁，泛起洁白纯净的海浪。清澈泛蓝的内湖平静如镜，潟湖的水极浅，以至于船只只能停泊在离岸数米的地方，而游人们需下船淌水才能靠岸，小心避开锋利的珊瑚跟牡蛎壳涉水前行，适度享受与大海融为一体的感觉。

　　在海水与陆地交界那片空旷的白沙滩一隅的礁石上，伫立着一个足以令世界顶级的健美先生汗颜的伟岸身影。那是一个高大而健硕的男性，看上去像是东方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五以上，四肢粗大而修长，倒三角形的宽阔背肌随着他不断变幻的姿态蠕动伸缩，高度发达的肌肉群在夕阳照耀下焕发出钻石星尘般璀璨的光辉，线条狂野而又和谐，绝无半分狰狞意味，甚至还有一种不似男人的性感

　　海浪轻抚礁石，浪花飞溅，他的身姿在水汽中不断变幻，仿佛在向世界展示自己狂野的肉体，并最终定格在一个庄严而神圣的姿态下——他的身体前倾，双手高举，虔诚地面对那轮即将落下的红日

　　几个有着古铜肤色的小孩提着鱼篓在沙滩上追打嬉戏，看起来是原住民毛利人的后代，他们追逐着，渐渐向礁石靠拢。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刺猬头小鬼，约莫七岁左右，在靠近礁石不到十米范围的时候，他便边跑边举起手中的鱼篓，高声喊道。

　　“赫——恩——先——生！您上次让我们留心的那种海星我给您带来了！”

　　礁石上的男子闻声回首，看见那群逐渐向这边靠拢的小鬼头，面露雄浑的笑容。海风也绕开那头刚毅的板寸，在他的身后，燃烧的晚霞宛若油画。

　　“干得好，凯利。”男子走下礁石，宽大的手掌以适当的力度在那个名叫凯利的小鬼头顶狠狠揉了揉，后者吃痛迅速缩身闪开，吐了吐舌头同时不住地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别东张西望了凯利，半个小时前本大爷在这里开始今天的日常健身时那个家伙就不见了。”男子挠了挠自己那头板寸，随后从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裤衩里掏出了一把这个时代已经鲜少看见的黑长直老古董对讲机兼大哥大，“无人岛就该有无人岛的样子，没有电波覆盖的地方简直就是天堂喂喂，听得见么？你在哪呢？之前你忽悠出去给你打工的那群小鬼带着东西来讨赏了，还不快出来。”

　　不过回应男子的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来自对讲机另一头的噪音。

　　“坏了？”男人愣了一会儿，开始拍打手里的对讲机，“老古董就是不靠谱。”

　　“再拍下去就不是老古董而是废品了，槙岛。”

　　懒洋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被称呼为槙岛的男子回头一望，看见熟悉的人影正沿着海滩走来，那是他们租住的水上木屋方向。

　　“剩下交给你了，本大爷今天的日常还没做完。”眼见同伴已经到场，快意男儿槙岛先生一把将老古董塞回花裤衩里，分开小鬼头们回到了礁石上继续赞美夕阳。

　　“赫恩先生。”凯利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全密封鱼篓举了起来。

　　“卡塔拉？”来者拇指抵着下巴作思考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卡塔拉。”凯利点了点头。

　　“西太平洋海域的货色被冲到这里来也是不容易辛苦了。”

　　凯利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辛苦了是指卡塔拉海星还是留心寻找卡塔拉的他们，不过这并不影响一众小鬼头用满怀期待的亮晶晶眼神注视着对方。

　　事实上，在这队两周前乘船到此的外地游客中，比起高大健硕而雄性荷尔蒙与安全感双爆棚的“槙岛”先生，凯利一众小鬼头更喜欢眼前这位“赫恩”先生。

　　即使他是个在沙滩上穿着夏威夷衬衫衬裤脚踏拖鞋度假却还总是披着件灯塔国电影里的科学家那种白大褂的怪人。

　　即使他漂亮得像大姐姐多过像大哥哥。

　　即使他不穿裙子却留长头发，眼睛还是海蓝色的。

　　即使

　　但是槙岛先生只有肌肉，而赫恩先生有绿纸！

　　“让我看看，哦，两只够了。”赫恩先生打开鱼篓借着残余的日光看了看内容物，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从兜里摸出一叠绿油油的钞票，“谢谢，臭小子们，这是你们的报酬，我只需要凯利这一笼就行了，剩下的放生也好带回家煮了也好，随便你们吧。”

　　在一阵骚乱之后，小鬼头们心满意足地四散离去。

　　槙岛从礁石上迈步走下，望着沙滩上那个拎着鱼篓的身影，面色古怪，“别告诉我，你的论文课题真的是《关于卡塔拉海星交配体位的可能性生态研究》，你们研究室的BOSS会杀了你的，那个老太婆。”

　　“我们海洋生物学是这样的，今年能不能顺利加入老太婆的课题组直接跳过硕士阶段升博就看这一波了，我相信她会喜欢这个课题的。”

　　“你课题答辩的那天请务必通知我这个机械设计与制造专业的挚友前往你们研究室见证围观，我有预感那会是一场轰动全学院的骚乱。”

　　“有多骚？”

　　“异形大战铁血战士那么骚。”

　　“你好骚啊。”

　　冰凉的手指在槙岛健硕的胸膛上滑过，留下五道同样冰冷的触感，后者这个一米九五的壮硕汉子如同被阉了的公鸡一样一蹦三尺尖叫着远离对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离我远点，你这变态，说了多少次不准觊觎本大爷高贵的肉体，嫌自己弱不禁风就开始健身啊你这神经病！”

　　“啧。”赫恩悻悻地收回手，“你这筋肉狒狒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五谷杂粮！”槙岛回到原地。

　　“得了，回去吧。”赫恩先生从白大褂的兜里摸出一只小号的机械闹钟，忠实的指针随着上紧的发条缓缓移动，他皱了皱眉，将闹钟塞回兜里，“我美丽的星期天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圣诞假期你在乎星期一干嘛？”

　　“没什么，只是周一适合睡懒觉。”

　　二人开始往回走。

　　“如此怠惰的你为何会选修海洋生物学这门注定全世界飞来飞去的专业？”槙岛一脚将沙滩上的鹅卵石踹飞回海水里，不解。

　　“因为我家老娘是这门专业毕业的，全世界飞来飞去的甩手掌柜生活看上去很酷。”

　　“可你本身已经是地球物理系的在读博士了。”

　　“朋友，2097年了，在这个地表的一切都被探明而人类的灵魂依旧被重力束缚的时代，你不觉得选择海洋生物学其实是一种追寻这颗星球上最后一分浪漫的途径么？”

　　“好吧，明天我打算乘船出海找个不错的潜水点浪漫一下，你们两个呢？”槙岛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不用叫我，我正在参与一场古典过头的游戏，至于勒森魃的话，你不妨试试？万一成功了呢？”赫恩面露古怪而心照不宣的笑容。

　　“免了，我绝不想跟那个名字听上去像个英国长大的德裔吸血鬼一样的怪伽在任何封闭空间里独处，例如海平面以下。”槙岛瓜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上次居然想拿我去做人肉保险丝而且还差点成功了！虽说是在【电子之海】里，可她脑子的构造绝对有哪不对劲，你也是！”

　　“不要这样说嘛，我倒是无所谓，可夏洛特会哭的。”

　　话虽如此，可赫恩自己也觉得这话缺乏说服力，他的目光从远海方向收回，意兴阑珊。

　　潟湖之外，远海蔚蓝，大洋深幽，仿佛蕴藏着无限可能，就是交界地方那几个鱼头有点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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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欢迎来到电子之海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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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恩先生习惯性地顺手右上角点了【X】，开始清理眼前叠成山的垃圾广告页。

　　“我愚蠢的姐——啊！用家庭终端拖程序的时候得提防那些该死的全家桶！”

　　他飞速点下一个又一个【X】，迈步穿过入户花园，将白大褂挂在衣帽间两侧敞开的衣柜里，在踏进客厅的时候，视野终于回归清净。

　　赫恩家的住宅是高层公寓模板，约莫270平米左右的中大户型，简约而慵懒的北欧风格装修，淡色的实木被应用到了各个角落，地面选用了深灰色的木料，与暖色系的布艺家具构成视觉对冲，伪开放式厨房被透明玻璃隔离以防油烟，客厅南北通透，正中位置开有一道深幽的走廊，那里面藏着七八个房间，并最终通往尽头的观景阳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细碎匆忙的脚步声，中途还伴随肉体撞在门上的闷响

　　“我华丽的弟——，欢迎回家。”

　　当慵懒的声线在客厅响起的时候，一个看上去身材娇小实则又根本不矮总之就是让人莫名觉得违和的女孩从走廊口探出头，她的打扮极富生活气息，上半身套着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稍大号白衬衣，扣子的状态简直是要逼死强迫症，与其说是不小心扣错倒不如说是完全放弃治疗，羊脂般洁白柔嫩的肌肤在浅薄的布料后若隐若现——至于下半身那条随便的牛仔热裤则是干脆在大号衬衫的加持下直接放飞自我化身薛定谔的猫咪。

　　“我华丽的姐是一位温婉贤淑的大和抚子，平常足不出户，学识渊博且富有涵养，有着一头瀑布般颀长艳丽的黑发和夜空一样漆黑明亮的眼睛，说话时总是自称为私，每天早上都会温柔地叫我起床，偶尔一起出门时要是遇到良心店家在卖有机牛奶冰淇淋的话，我们都只买一只，因为她总说既然是姐弟的话一起吃一只冰淇淋不是很正常吗？每次我都由着她任性，没办法呢，谁让她这么宠我呢————在外面，熟人问起你的时候，我都是这样说的，我觉得我已经充分照顾你的面子了。”

　　赫恩先生咬牙切齿地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音，“我愚蠢的姐，你已经24岁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应该走出家门通过双手创造价值养活自己而不是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宅在你亲爱的弟家里捂蘑菇。”

　　“我华丽的弟是如此优秀，养我一辈子直到盖棺送终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甩手的妈要是哪天回来看到她十年前引以为豪的长女变成如今这副家里蹲模样肯定会被活活气死。”

　　“少废话，土特产呢？”赫恩小姐蹦蹦跳跳地蹿到赫恩先生面前，抬头，伸手，满怀希冀。

　　“你是家里蹲蹲傻了吧？我还在库克群岛的拉罗汤加享受一年一度的圣诞假期呢，这里是电子之海，被重力束缚的愚蠢灵魂们出于自我安慰目的开辟出来的第二家园。”赫恩先生原本想给这不成器的家伙一记爆栗，不过手抬到一半总归还是不忍心，改为较轻柔的手势拨开对方，随后自暴自弃地走进厨房检查冰箱库存，“天哪，冰箱已经快空了，我记得我出门之前往里面塞了接近一个月的量，加热即食好吧，老实告诉我，你已经多久没出门了？”

　　“不记得了，总之请在我饿死之前回家吧，我华丽的弟。”

　　“你为什么不期待我们甩手的妈在你饿死之前突然回家呢？我愚蠢的姐。”

　　“免了，我觉得我华丽的弟比我们甩手的妈靠谱多了，期待她在我饿死之前回家还不如指望在我饿死之前人类三战爆发世界核平。”

　　“你...”

　　“嗯哼？”

　　“我上辈子欠你的。”

　　“嗯，从离开我们甩手的妈体内第一次睁开眼隔着隔离仓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这样认为。”

　　“明明已经从万人迷大小姐变成家里蹲废人了，唯独傲慢这一点不曾悔改呢，辉夜。”

　　“我觉得保持这样挺好的，你不也没变么？信女。”

　　————

　　“一周之内请务必回家。”家里蹲小姐扶着门框做不舍状，“否则你亲爱的姐真的会饿死。”

　　“好吧，我美丽的南太平洋圣诞假期又被缩短了”信女在门外撇嘴道，不过终究还是伸出右手，准确地说是右手小指。

　　辉夜喜笑颜开地做出同样的手势。

　　“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变的人被十七分割”

　　在做完一切之后，家里蹲小姐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房门，厚重的暗色系门扉在关闭后随即化作飞散的数据流归于无形。

　　信女·赫恩按下熟悉的按钮，在搭乘半开放式观景电梯从高层公寓的21楼平稳下降至地面的过程中，隔着类似钢化玻璃的电梯内壁，远望铅灰色的大海和天空。

　　外面下着小雨，家里蹲名正言顺。

　　赫恩先生走出一楼大厅，置身于电子信号构成的雨幕前，有人为他无声地撑起漆黑的雨伞。

　　那是一个比家里蹲小姐略微矮一点点的灰发女孩，戴着一副紫色细框眼镜，眼镜之后的眸子也是漂亮的紫罗兰色，不过匮乏温度跟生气，一如面前天空飘落的冻雨。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全天候连帽衫，黑底红纹，下半身能看见的部分则是同色系的过膝长袜搭配鹿皮长靴，绯色的兜帽拉过头顶，露出灰色的刘海，整体非常的保暖，像雨天的小红帽。

　　夏洛特·冯·勒森魃，英国长大的德裔吸血鬼，海洋生物学研究室隔壁计算机系那边摸鱼混日子的小学妹，电子海中的灰色幽灵，日常3+2角大楼跑酷逛街的常客，信女·赫恩天才的【南太平洋库克群岛圣诞度假计划】参与者之一，总之是个狼人，当然，其中一条是玩笑。

　　“槙岛没邀请你去潜水么？夏洛特。”

　　“据最新气象消息显示，热带低压气旋正在与库克群岛擦肩而过，赫恩先生。”

　　“是吗？希望在发展成风暴之前能看见槙岛返航归来，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