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你给我冷静一点。”
“咳咳。”
魔鬼小姐做作地清了清嗓子。
“折腾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消停了吧？说吧，你来究竟所图何事？”
“哪有的事，人家就是太久没见想您了嘛，您平日又行走于下界不知踪影，对人家不管不问放置Play，活像旧情人一样薄情喵，今儿好不容易候到了您翻人家的牌子，人家满心欢喜，想着春宵一刻值千金，脑子一热连梳妆打扮都不顾就赶来了喵，谁承想会撞见您跟别的姑娘花前月下，又不敢出声扰您雅兴，是故只能空待幕后，暗自垂泪，黯然神伤喵，嘤嘤嘤嘤嘤……”
“你但凡戏少一点点，我也不至于让你蹲在后面等着。”
“嘤嘤嘤……明明您躲进黄昏陵墓中翘班摸鱼时，人家也是陪您一道下狱侍寝的，结果您却专门挑了间离人家最远的房间住，惹得人家寂寞难耐只能夜夜挠墙，君住108，我住101，日日思君不见君，独饮冥河……”
“别唱了，我当初就是因为受不了你天天半夜在那鬼哭狼嚎才提前越狱的，还真别说，我现在真有点后悔刚刚没把你从幕后提溜到幕前来，真的。”
“真的吗？难道人家能转正了喵？人家提交了快两年的转正申请终于被您审阅通过了喵？老板人家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要晕过去了喵！人家要抱抱，人家要人工呼吸，您不给做的话人家就不起来了喵!已经全部录下来了喵，我要拿回去嘲讽露西那个扭扭捏捏一步慢步步慢的小婊砸喵哈哈哈哈！”
“那倒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拿你当反面教材提溜出去给我老婆她们看看，可以让她们更直观地体会到她们男人在外面养家糊口的工作环境是多么的险恶，以及他的同事们都是何等出类拔萃的鬼才，当然蝇王除外，他是唯一靠谱的——这样她们一定会更加地体谅我。”
“啧。”
“啧什么啧？难道你对你的自我认知存在偏差么？”
“那倒没，人家就是想给您吹吹枕边风——老苍蝇劳苦功高，的确靠谱，但这不影响他家的小苍蝇想爬您的床啊，前两天莫斯提马才请她去【今日蛾摩拉】做独家访谈，那个甜甜圈不离手的小妮子可是在节目里当场自曝是您的骨灰粉，最着迷的是您当初第三场出演的罗密欧喵。”
“阿兹莉尔，你是在诓我吧？那孩子可是我见过的第二代火之子里最出色的小姑娘，我以前一直把她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拿来教育小吉的。”
“不敢不敢，属下怎敢诓您呢？顺带一提天国的首席执政官大人钟情的是您在《弥赛亚》中所饰演的“弥赛亚”，属下不止一次逮到过她乔装打扮偷溜来蛾摩拉来看您的舞台剧，出于稳妥考虑每次属下都睁只眼闭只眼放她过去了喵。”
“我不信，天国那位首席执政官可比你们靠谱多了，人家那是公私分明，上班专心工作，下班享受生活，没见那一位现在还恪尽职守地在跟我下棋么？”
“哎哟我亲爱的老板啊，您这话说给我听倒没什么，可千万别被咱们地狱的首席执政官听到了——露西她会哭的。而且天国那个又立牌坊又当婊子的执政官哪里是公私分明了喵？您把那个假正经的小婊砸想得太好了喵，您上来得最晚所以不了解，我们还不知道她是个啥德行嘛喵？她跟您对赌那哪里是公私分明，那是明明是假公济私！她做梦都想把您给漂白白了拐到天国去，否则她就永远只能做个地下扭曲粉，她从头到尾都是没拿到过人家这边合法许可，是没有宣称的私生饭!她跟您对赌是想颠人家统管的基本盘，是在动摇人家的法理正统性喵!老板您要给人家做主啊喵！”
“那么正经的一个人，不会不会不会……”
“正经人会跟个痴女一样蹲在黄昏陵墓外面日夜守着您的正体吗喵？她那哪里是在跟您下棋对弈，她那是在玩监禁Play！表面上清高实际上早就已经嘶哈嘶哈到不行了喵！”
“……”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您一时不慎着了那小婊砸的道，露西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战争动员早就搞定了喵，只要您一有漂白的迹象，哪怕只有片羽漂白，我们立马重开【血战】，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地狱的姑娘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赴战场为您抛头颅洒热血，因为她们现在都是为您而死，死了以后就会统统排队住进您的心里，天国那边的姑娘们也一样……”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打住，说正事吧。”
“哼喵”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找我何事？”
“……”
“怎么？不说话了？”
“老板，其实我过来呢，还真有件“正事”要向您汇报……”
“说吧。”
“呃……”
“说。”
“……老板，您的小姨子跑了喵。”
“？”
“您的小姨子，现天国七君的第二任加百列，吉普莉尔，她，翘班了喵。”
“……”
……
第152章9.灰姑娘与白雪公主（一）
咯嚓
随着一声细碎的响动，略微有些变形的锁扣被外力损毁，紧扣的金属箱随之得以开启，一股冰冷而干爽的气息从箱内逸散开来。
少女撇下手里的临时开锁工具，急急忙忙地探头查看箱中的内容物……
片刻之后，有如释重负般的慨叹。
“太好了——”
……
午夜时分，少女推着四轮小推车，独自一人行于死寂的大地之上。
头顶，是冰冷的星空，一轮破碎的月亮高悬于天幕之上。
脚下，是荒芜的白沙，一片无垠的沙海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没有植物，没有动物，也没有文明的痕迹。
除了风吹过沙海岩峰的空隙唤起的呼啸之外，什么都没有。
少女轻声哼唱着故乡的歌谣，推搡着小推车顺着相对平缓的坡道，缓缓“驶上”一座小丘的山脊，最终于山脊上的一处被风地停下脚步。
眼前坐落着一间铁灰色的小屋。
说是小屋，其实不然，它是由后天改造成这副模样的，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它的名字叫轨道降落舱。
少女推着小推车进入那间铁灰色的“小屋”，关上舱门，点亮舱内的照明。
在稍微有些惨白的冷色光照下，那来自午夜寒风与死寂大地的冰冷，似乎也这在一瞬间远去了。
恒温系统工作正常，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将自己那头被含着白沙的风吹染得近乎灰白的银发略微收拾了一下之后，少女开始清点自己这一趟外出的收获。
淡水……
压缩食品……
营养膏……
抗生素……
……
……
……
呃，军用匕首？
少女从金属箱里拿起那把黑色的制式匕首，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显然是件合格的切割工具，作为防身武器也相当趁手。
防身……
可在这颗连微生物都不存在的死寂星球上，它又能用来防谁呢？
与其说是用来防身，还不如说是指望最后用来自……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努力将脑中唤起的晦暗思绪驱散。
行动是驱散不安的最好方式，她将最新搜集回来的应急物资分门别类地放置于事先规划好的储藏区后，这才从珍贵的淡水中挤出一点点的分量，略微濡湿了一块充当毛巾的纤维一角，涂涂抹抹，勉勉强强算是给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一个交代。
在忙活完这一切之后，少女坐在工作间的桌前，于平板终端上记录下今日的琐事。
……
公历1173年12月15日，外出，回收淡水、食物、医药若干。
……
公历1173年12月14日，外出，回收工具、物资若干。
……
公历1173年12月13日，沙暴，滞留舱内，整理物资。
……
公历1173年12月12日，外出，回收物资、淡水若干。
……
公历1173年12月11日，我们失去了太阳，米诺、蒙特开枪自杀。
……
公历1173年12月10日，我们失去了母星，谢莉斯、杰夫开枪自杀。
……
公历1173年12月09日，雪倪航天科技有限公司自研的火箭运载轨道舱成功降落于莫拉格·巴尔星，这颗行星上存在可供呼吸的大气，地表却只有一片沙海，关于沙海之下的水源存在学说，还需进一步科考求证——如若学说证实，那么我们的文明将很快迈出星界殖民的第一步，而这支小队中的五位成员将作为星界开拓的先驱者而名留青史！
……
少女在终端上留下记录今日行动的文字，最终于页面的末尾署名——【艾琳·雪倪】。
在做完了当日记录之后，她抬起头来，望向夜空中那轮破碎的天体。
对于脚下这颗死寂的行星来说，少女乃是来自星间的访客。
但星间访客的身份并未让少女获得多少超然感或是成就感，如今反倒徒增了伤感与仿徨。
今天是公历1173年12月15日。
五天前，一道直径为十万公里的高能粒子流于黄道面呈19度的夹角以光速穿越巴尔星系，在零点零零零三秒内，巴尔系的第三颗类地行星的三颗卫星之二灰飞烟灭，剩下一颗呈半破碎状继续围绕莫拉格·巴尔星公转。
那颗半破碎的卫星是她的故乡，其名卡伦。
在五天后的如今，这一点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一切可供尝试的通信渠道，得到的都是一片死寂的回应。
卡伦的大气层在粒子流掠过的瞬间便消逝殆尽，一起消逝的还有近半的星核物质与地表文明。
在得出母星文明灭亡这一苍白结论之后，五人小队中的两人在当天值夜时选择了开枪自杀。
艾琳与另外两个同伴被枪声惊醒，赶到轨道舱外时见到的已是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在黎明到来之前，三人强忍悲痛，将两具同伴的遗体掩埋于舱外不远处的丘顶。
站在小丘的顶部，站在两位同伴的墓前，艾琳与米诺、蒙特相互勉励，相互鼓舞，誓言要完成最初的使命，要在沙海中完成科考任务，找到学说中论述可能存在的液态水，找到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小时后，本应到来的黎明却并未到来。
三个小时后，笼罩天幕的依旧是冰冷的星穹。
五个小时后，艾琳通过轨道舱携带的观测设备，确认了巴尔系的恒星彻底冷寂的事实——黎明其实早已到来，太阳其实也早已升起，它就在天空之上，之所以没能照亮星空，只因它不再散发光与热。
五小时十二分后，米诺与蒙特开枪自杀。
……
尽管事情才过去五天，但事实上，艾琳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在那些确切的时间里，自身确切的心理状况是为如何。
只因那五天里发生的事情过于荒谬，荒谬到毫无实感。
恒星冷寂这样的天文现象之于她这样渺小的生灵来说太过遥远，但同伴逝去时飞溅的血液与空气中那抹浓重的血腥却近在咫尺，近到她无法允许自己将这一切视作一场梦，一场噩梦。
当她站在小丘的顶端，站在四位同伴简陋的墓前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艾琳·雪倪，已然是卡伦星最后一个人类的事实。
每当轨道舱内的时钟机关行至入夜时分时，每当艾琳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出于保持体力考虑，强迫自己入睡时，她都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同伴的死亡……
文明的毁灭……
恒星的冷彻……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一场醒来时就会烟消云散的噩梦的话，那该有多好……
————
公历1173年12月16日06时46分66秒，艾琳·雪倪从睡梦中醒来。
唤醒她的并非定于七时整的闹钟，而是熹微的晨光。
晨光熹微。
晨间的光透过几乎封闭的舷窗边缘洒落进舱内，将舱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冷的苍银色。
艾琳·雪倪揉着依旧朦胧的双眼，从床上坐起身来，她约莫恍惚了十余秒钟，随后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下一刻，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奔跑，转瞬便穿过了储物间与工作间，直至开启舱门锁，一把推开轨道舱的金属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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