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46章

　　拿实验对象不当人，必须是建立在有足够样品量的前提下。否则如果实验只成功了一次就无法进行下去，数据无法验证，不能重复发展研究，跟失败了没有区别。

　　同理，许多人认为揠苗助长就能加快研究的进度，然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做实验特别是生物实验必须遵循一定的规律。光是做个细菌培养，再怎么急也要起码观察24小时才出结果。不按规则来，人为缩短实验时间加快进度，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用。

　　你说用加速魔法？那是实验室做完结果之后，工业生产才会用的！

　　现在没人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跑出真正的死亡化身，所以海登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米克特女神把他当成技术天才，不敢完全当狗屁。

　　——至少海登原本是这么想的。

　　【不用担心。小猫咪的人格记忆晶片我们已经在她刚刚开始仪式之前就做好备份了。】

　　结果米克特女神却淡定地说，

　　【比起现在强行中断仪式试着把她捞出来，之后再克隆复制一个，成本还要低得多呢。】

　　噫

　　【以前固然是做不到这种事的。但今年我们和密特拉集团合作开发，人格晶片技术成熟，虽然没法复制灵魂，复制她的人格和记忆却已经可以做到了。】

　　之后只要克隆出肉体，插上人格晶片——将将！帕妮娅二号出炉！

　　对于资本，对于公司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更加便宜的选择。

　　海登倒是听得都无语了，不过他也注意到了另一件事：“等等，你刚刚说，强行中断仪式把她捞出来成本更高——也就是说确实是可以试试看的？”

　　【当然。我再怎么说也是烟雾镜公司的死亡女神，是吞噬太阳的日蚀之影。】

　　米克特提卡希瓦很自豪地回答。但她马上转过头来，用奇怪地眼神望向海登，

　　【但是海登先生，把这小猫咪捞出来的花费可绝对不小，对我们两人的生意都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您如果只是喜欢这只小猫，我之后直接克隆一只新的送给你都无妨，特意把这只救出来可就完全没有好处了。】

　　喜欢帕妮娅？

　　老实说，海登还真的不怎么喜欢这只雌小鬼。最多也只能说是不算讨厌吧。

　　要说救她有什么好处，海登确实想不到啥能够说服米克特女神的好处——甚至都找不到什么可以说服他自己的好处。

　　硬说克隆人有可能没法再现帕妮娅的特殊性？这确实有可能，但如果真是如此，这件事对于米克特女神的价值也就下降了——单独的特例，没法量产化的技术，对她的价值是很低的。

　　海登自己是肯定救不了帕妮娅的。她和死尸们越是战斗，状况越是不妙。反倒是海面之下，比星界更深的死亡，放出的那些死尸们在不停成长。仿佛在吸入什么，在吞食什么，无限地膨胀，膨胀。

　　那些死亡、死尸，究竟在吞食什么？虚空吗？气吗？还是说帕妮娅自己？

　　海登都不知道。他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无论吞食何物，在那死亡的黑暗中一切都不会产生。

　　无

　　只会有虚无膨胀，吞食一切，饥饿的虚空。它已经伸出众多死亡的无形之爪，缠住魔法少女的手，足和头。

　　对于这死亡的黑暗虚空，海登无能为力。只凭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若说要海登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来救帕妮娅……那显然也是不太合适。他手里剩下的东西，能够用来和米克特女神讲条件的东西，乱押进去反而可能连累到他的自己人。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帕妮娅不值得海登付出这些价钱。

　　这，确实是理性的思维模式。

　　比如说。如果一家医院的管理人员手里只有一百万金币，他要选择用这个钱去救一个需要一百万换一个肝脏来救命的五岁小孩子呢，还是将这一百万花在其它医疗设备或是付医生的薪水上呢？

　　用理性的，经营者的角度去思考的话，这个问题显然是很愚蠢的。因为如果医疗设备和医生的工资不能挽救其他生命的话，医院或是医生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人类，以及其他生命的价值是谁决定的？怎么决定的？凭什么决定的？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钱和数学。

　　不管哪个时代，大家实际上都会用钱和数字去计算和决定人命的价值。这甚至很难说是邪恶的事情，更不是只有资本家会做的事情，而是自古以来，不管哪种理性的统治者和高层管理者都会做的事。

　　就连世上最善良的统治者或管理者，如果想要用有限的金钱拯救最多的生命，他都必须先确定人类生命的金钱价值。

　　海登喜欢用这种方式计算人命吗？当然不喜欢。就像他之前和卡莲开玩笑时说过的那话一样，他是混乱善良阵营的，不喜欢拿人命算数字游戏。

　　无论善恶，用数字计算人命，那都是冰冷的，同时也不得不为之的，秩序。

　　因为金钱，能量，物资——这世上所有的资源，全都是有限的。

　　很久很久以前，这世上曾有过不得不吃死婴才能救人的圣武士；还有被强迫杀两百救三百，或者炸掉自己养母所乘飞机的可怜人。

　　他们的悲哀，哭号，痛苦，一切的眼泪，本质上全都是因为这世上资源有限。

　　有限

　　所以海登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安洁拉，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角色是显而易见的。

　　“安洁拉。”

　　海登试探着问道，

　　“你有什么救帕妮娅的办法吗？”

　　上一秒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安洁拉，双眼立刻迸发出可怕的乐于助人的光芒。

　　无限——不属于这世界，不需要牺牲任何人的【奇迹】就在这里。她可以擦去一切的眼泪、悲哀、哭号和痛苦，还能把死婴塞回恶魔嘴里。

　　但前提条件是，海登要把她用得好一点，别被资本家们发现。

160：欺骗死亡

　　——状况不容乐观。

　　【魔法少女帕祖祖】仍然在和尸体巨人互殴。

　　她挥出一爪，狠狠劈在死尸军团的正中间。然而她自己，也因此再次中了巨人的一拳！

　　轰隆！

　　明明只是两个人在海面上互殴，居然能打出这势如同山崩的威力！

　　……话虽如此，盛者必衰才是世间常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魔法少女帕祖祖】越打越强越猛，气势、力量、决心也都达到巅峰，宛如一条飞天之龙，声势浩大，一切都到达顶点。

　　但人力有时而穷。一切既然都已经到达顶点，接下来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反观和魔法少女相斗的死人军团，它们的力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死亡的力量就像……就像安洁拉一样，仿佛是无限多的。

　　或许死亡的力量确实就是如此。

　　“安洁拉，你有什么救帕妮娅的办法吗？”

　　所以现在海登能够仰仗的力量，也就只有安洁拉的无限了。

　　这是正确的做法，所以海登不会后悔。想要救人，而且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救人，安洁拉的【奇迹】之力是必不可少的。为了更大把握、更加快速地救人，向安洁拉求助是理所当然的，就该这么做。

　　这是唯一的选择。除开这条路，就只剩下固执己见地强行实施把握极低的方案，更加折磨甚至可能害死无辜的人。

　　……虽然不后悔，但海登还是感到羞耻。

　　之所以陷入不得不依靠安洁拉帮助的状况，换句话说，就是海登自己的力量不足。所以他知耻。他要记住这份羞耻，力量和知识都不够的耻辱。

　　相较之下，安洁拉却总是有无限的力量和许许多多的知识。

　　“办法是有的。”

　　一听到海登这问题，她就立刻回答。

　　不愧是安洁拉。

　　“在说办法之前，必须要先追根溯源。因为帕妮娅小姐现在的状况，其实是有原因的。”

　　一如既往，安洁拉往往都会比海登更快一步掌握真相和秘密，

　　“帕妮娅小姐现在被死亡的阴影缠住，是因为【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星光体分别一半由真实死亡的熵力构成，另一半由星界的心灵能量组成。”

　　？？？

　　熵力？

　　这个词可是让海登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这怎么还能扯到熵的？”

　　“命数、衰亡、归于虚无——可能性与衰败的能量，这些当然都是熵的领域。”

　　安洁拉歪歪脑袋，理所当然地回答。

　　“熵既不需要人格也没有智慧，但是人为改变熵力所引起的异常，往往也会引起熵力的异常变化。这是自然之理，也是为什么我之前曾经建议您尽量不要使用通灵术这一类接触死亡的魔法。它们基本上都有很强烈的副作用，而且就连我也看得出它们大都尚未完善。”

　　她说到这里，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过，如果要触及生命的奥秘，死亡便是不得不参悟的过程——但那就是比较遥远的话题了。现在您应该还不需要太费心去琢磨吧。”

　　“总而言之，帕妮娅小姐现在并不是在挑战她自己的尸体，而是正在挑战宇宙的构造法则。”

　　海登听到这里都快懵了。

　　这话题规模怎么一下子变得好大？宇宙级？

　　但他也确实反应了一部分过来：米克特女神确实说过【魔法少女帕祖祖】现在有一半的能量都是从死亡中得来的。是以死去帕祖祖的名字为道标，以活人的信仰为钩索，从死亡之中抽取出的能量。

　　换句话说……

　　“……难道是因为【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星光体里掺入了太多从死亡中抽出的能量，所以才引发了异常的死亡力量反弹？”

　　海登立刻这样猜测到。

　　结果安洁拉却又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现在引起异常的并不是死亡能量——而是和死亡能量混用的心灵之力。”

　　……啊？

　　“帕妮娅小姐如果只是和她自己引发的死亡能量争斗，或许还是有几分机会赢的。毕竟她的决心很强，意志很强，而且有很坚定的梦想。”

　　安洁拉说到这里，转头望了一下直播间里的弹幕和评论区，

　　“但现在有上百万的观众和崇拜者通过交感和她连接在一起，而且帕妮娅小姐使用的能量又是来自于死亡和星界的两股能量。如此一来她要对抗的就不只是她自己引发的死亡，而是上百万人的心灵引动的死亡。这样硬碰硬用死亡和心灵的能量去反过来和死亡战斗，怎么可能赢呢？”

　　海登这下终于听懂了。

　　而且他也无语了。

　　说的直白点，这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火上浇油，抱薪救火，看起来视觉效果非常绚丽，实际上火只会越来越大。

　　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原来竟是这样？

　　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因为米克特女神之前也说过，死亡的能量因为副作用太大，本来其实是很缺乏泛用性的。各大公司使用死亡能量的地方都很少。是由于最近开发出了【磕头虫】系统，才有办法中和死亡能量的副作用。而【磕头虫】也不过是最近才刚开发出的新东西。

　　这话之前也说过了。把两种“不明所以的新玩意”混在一起，进行史无前例的实用测试——这种事指望完全不出差错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很多新技术在刚被开发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很好用，却不知道它的副作用隐藏在什么地方，这也算是历史的一种必然性了。

　　新技术不一定是坏东西，但往往是需要谨慎研究使用的东西。资本急功近利把新东西马上投入实际使用，这根本不是学术人正确的做法。

　　“果然还是得把直播掐断。”

　　海登听安洁拉说完这些，立刻想到这招，却又感觉恐怕有点不妙，

　　“……不好。恐怕现在掐断直播也来不及了。突然掐断直播，只会让观众心里更加好奇和渴望。”

　　交感很大程度上不是物理的距离而是心灵的距离。如果很多粉丝都主动想着【魔法少女帕祖祖】的事，就算掐断直播也阻止不了他们的思想啊！更不用说也没法阻断供应给【魔法少女帕祖祖】的心灵能量了！

　　“安洁拉，你具体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是？”

　　对于这种近乎荒唐的高深魔法，海登也只能先问问安洁拉的想法了。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就是我现在也接入星界网络，到海面上去把那些死亡打败。”

　　结果安洁拉挺起胸，居然一脸自信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知道主人不希望我的存在和特别之处被资本家们所察觉。但只要我也装扮成虚拟偶像的样子，光明正大地过去救出帕妮娅小姐，他们肯定不会发现异常的！正因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做，所以这么做才不会被怀疑！”

　　你这是什么八奇思考的诡异领域！？

　　“不行。这个肯定不行。米克特提卡希瓦又不是傻子。”

　　海登立刻吐槽，一百边转头瞥了一眼公司内部的通讯频道。

　　米克特女神本人不在这里，她只是隔着星网在通讯和看直播而已。况且她现在心情很愉快，正在全神贯注盯着【魔法少女帕祖祖】看。海登和安洁拉只要小心一点，哪怕偷偷私聊讨论东西也不会被她发现。

　　但总是得小心一点。

　　“如果你真的冲下去大量挥洒生命气息，把帕妮娅从死亡里硬捞出来，米克特提卡希瓦怎么也会发现你的秘火存量有问题。”

　　安洁拉有秘火不打紧，这不算什么大事。可如果让资本天神们发现这里有个无限的生命能量泉源，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况且安洁拉这思路也太奇葩了。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异常？

　　…………

　　……不不不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不会被发现的！现实中哪有那种八奇思考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