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56章

　　他事先在这间包厢上设置了尽可能保护隐私的十二种阻挡探测、屏蔽信息出入的防护和结界法术。其类型混合古代现代，各种范式，因此极难破解。这已经是海登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情报防护手段，却仍然称不上万全，至少挡不住资本天神亲自注目踏探查。

　　只不过想要做一番事业，这点风险总得承担，否则海登什么事都做不了，还不如躺平在家混日子呢。

　　“上一次，我管你叫魔鬼，结果反而让你生气了。”

　　既然要说那胆子就要足够大，所以海登开口就讲起来，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确实不是魔鬼——你以前是他化自在波旬天子的臣子。是旧神族吧？”

　　这便是海登在这位天狗忍者身上最终得出的结论了。

　　之前海登兽化发狂，把这个女忍者压住要激烈前后的时候，她看到了海登身上挂着的阿拉斯托龙珠……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在惊慌中把海登当成了波旬，或者与波旬有关的谁吧。

　　既然如此，海登也想过，要不要干脆真的假装自己就是波旬（的转世啊，残魂啊之类的），来骗骗这可怜的天狗·忍者？

　　这个操作想来就很爽……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恐怕还是走不通的。毕竟海登也没有这本事或知识来假装成真正的波旬。他总不能说自己全部失忆了吧？

　　扪心自问，海登觉得自己和对方还是能有共同利益的。没必要骗人骗到这个程度。稍微诚实一点也无妨。

　　稍微嘛。

　　与此同时，红叶小姐在听见海登的话之后，却不知为何露出了非常尴尬，甚至有些羞耻的表情。

　　“……海登先生，您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半晌之后，她才低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确实曾为波旬天子效力的旧臣，但这对公司来说并不是秘密。如果您是想要把这样的消息散播出去影响【天女波旬】的人气，那也请您自便。”

　　上一次在战斗中和她打交道的时候，这位天狗·忍者自始至终都戴着面具，故而海登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脸。和虚拟皮套不一样，这位红叶小姐的长相显然是天生的，没有经过基因调整强化，来自于过去的历史和时代，来自数百年前资本主义和新神新技术诞生之前的年代，没有经历过任何dna安插或播散。

　　她的脸蛋娇小，五官端正，普通程度的秀丽，不过眼尾略微有点往上翘，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丹凤眼，给人一种个性好强的印象。

　　光从外表上看，她怎么看都还是十几岁，大概也就比帕妮娅大一点吧，脸蛋还留有几分少女稚气。

　　然而她黄黄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来自古老时代的情感与目光，用锐利的视线谨慎地盯着海登。

　　这种目光和视线，以及这位天狗·忍者上次战斗时的表现，都让海登直觉想起了他大学时读过的封建时代文献资料，还有四百年前最早的奥术师们用早期录影奥术拍摄下来的影像。

　　这位天狗·忍者，红叶小姐，曾经是旧神大自在波旬天子的臣子。她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八岁，但实际上恐怕至少也有四百多岁，没准还更长。

　　换言之，她根本不是少女，而且还不止如此。

　　“我不是要拿你的秘密威胁你，更不是要危害你的君主。”

　　所以海登回过神来，已经有些了然，

　　“我是为了你我共同的利益而来。”

　　这位红叶小姐……恐怕是有着封建武士的气质脾性。

　　上次海登和她战斗的时候，就觉得这忍者的作风有点奇怪。所谓的忍者，应该是会认真地偷袭，不会公平战斗的生物吧？怎么会看到海登装出一副要和她公平决斗的样子，这个愣到有些傻气的忍者竟然就跟着等海登施法读条了？

　　如果天狗忍者上次没老老实实看着海登施法读长条，直接突袭把他砍翻，就算海登有安洁拉保佑可能不会死，卡莲的种植营地却肯定是要完蛋了——不关海登本人的事，天知道安洁拉到底管不管？

　　纯粹就是因为这个天狗忍者上次太憨太直率，海登才有机会能打赢她。换句话说，与其说红叶小姐是忍者，倒不如说她很像是学习了忍者技术的封建武士。

　　而且还是特别愣的那种封建武士。

　　上次被海登骗过忽悠过的红叶，现在听到海登说什么“共同的利益”，果然也用很狐疑地眼神望着他，看起来是一点都不相信。

　　故而海登也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你们这些波旬天子的旧臣搞出【自在天女·波旬】这种虚拟偶像，应该是想要复活波旬吧？我对此也有兴趣，当然可以合作一下啊。”

　　虽然海登想要复活的“波旬”和真正的大自在魔王天子并不是同一个波旬，但这种事之后再想办法解决也行。总之先合作起来，对海登才比较有好处嘛。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听到海登这番话之后，红叶小姐却露出一脸发愣的表情，呆呆地问：“哎？您说什么？”

　　……啊？

　　这下终于轮到海登也傻眼了：“……你们不是波旬的旧臣子，想要用新技术来复活祂？”

　　“在下确实曾经是魔王尊大人的臣子，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已经是荼吉尼天大人的忍者。”

　　红叶摇摇头，用有些凄凉，却又很坚定地语气回答，

　　“至于复活已死之人，此乃绝无可能之事。现有的虚拟偶像成神技术，不过是以死者为基础创造出和其生前十分相似的存在。用那样的方式复制出魔王尊大人的克隆体，又怎么能算是向祂尽忠呢？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海登听她这么说，却反而是越听越糊涂：“单独听你这些话我可以理解，可既然如此，你干嘛还要参与【自在天女·波旬】的虚拟偶像项目？难道把自己旧主的遗骸拿出来魔改造，娘化成诱人的狐狸美少女，修改祂的人设——这算是哪门子向旧主尽忠了？”

　　这话大概说得有些太尖刻了，以至于连红叶都瞬间哑口无言。但她并不是惊讶，也不是哑口无言，而是愣了一下之后，脸上竟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如果她现在长着狐狸的耳朵，恐怕都要把耳朵给垂下来了。

　　海登看到她的反应，却又立刻直觉明白了更多。虽然有点急迫，但他还是立刻咧嘴一笑，开口吐出追击：“我懂了。密特拉集团当年打败波旬天子之后，你们这些残党为了保住活下来的同胞的性命，就只能屈服于现实，现在甚至要参与这种把旧主的骨灰给扬了的项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猜波旬天子若是知道了，在九泉之下也要瞑目的。”

　　海登要恶毒的时候，真的也可以很讨人厌的。

　　不过这天狗忍者红叶倒也挺可爱。她越听海登这样讽刺，眼眶越是变得发红。但她并没有对海登发怒，表情看起来倒更像是在生她自己的气。

　　这位红叶小姐不会掩饰感情，此事如今任谁都能一目了然。而且她并非是以密特拉集团的高级员工自居，形态上反而是站在败北的旧神一方。

　　“……您说的没错。让主君的遗骸必须遭到胜者这样凌辱，这是在下的无能。”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当她再次开启唇瓣时，话语之中已经毫无感情色彩。

　　但那绝非空虚。而是蕴含着一丝坚毅的味道。

　　她带着这样的坚毅表情对海登问道：“我是败者，除此之外无话可说。既然战败了就该臣服于胜者，此乃武士之道。但像您这样诡诈的巧计之人，今天却跑来对我说想要复活波旬天子殿下这样的荒谬话，心中又究竟是在盘算什么？”

　　海登挠挠脑袋，算是有些明白这位红叶小姐的思维逻辑了。四百年前封建旧神光明正大和搞资产阶级革命的新神集团大战，输了，现在残兵败将被收编了，确实很惨——但如果战败之后还开口抱怨，那就有点不知羞耻了。至少这位红叶小姐大概是这么想的。

　　她的思维逻辑其实还挺好懂。

　　所以海登现在也很清楚自己需要说什么。

　　“密特拉集团和烟雾镜公司这次联合开发的尸解复活技术，要说能不能复活已经死了四百多年的死者，老实说我也不觉得能行。”

　　他开口这么说，

　　“但我已经对这些技术做了一些观察、实验和改进。如果是刚死掉或者还没完全死掉的人，应该就有办法通过这个仪式尸解复活。”

　　红叶小姐听了之后没讲话，只露出疑惑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问——这又和在下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这时候海登就要拿出另一张牌了。

　　“你知不知道，去年新雅图曾经出现过一个自称【波旬】的网络恐怖组织？”

　　他把平时挂在脖子上的阿拉斯托龙珠拿出来，光明正大地放在红叶面前。

　　“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海登要告诉她——她其实是可以有选择的。

172：人人皆有所求

　　天狗·忍者红叶小姐，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海登平时挂在脖子上的阿拉斯托龙珠。

　　她上一次看到阿拉斯托的龙珠，是在情况非常混乱，她自己也非常惊慌失措的时候。海登并不知道当时的红叶都在想些什么，不过至少她有可能误把海登当作了波旬。

　　此时此刻，海登再次把阿拉斯托的龙珠拿给她看。这次的红叶小姐已经不再处于混乱状态。既然如此，她究竟会如何看待这颗龙珠？

　　她究竟会把它当成什么东西？

　　海登并不知晓。这只是他的直觉，他只是在猜测——天狗忍者在看到这颗龙珠之后，应该会产生很有趣的反应。

　　那么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听完海登的话，看到海登拿出来的东西之后，红叶只是冷静地盯着龙珠看了一会，然后便淡淡地说：“我并不明白您这是想要表达什么。这看起来只是一颗很普通的地脉精魂结晶。”

　　……咦？

　　这反应和海登原本猜测的情况可有些不一样啊。

　　他只好试着再用力一点试探：“你不觉得这颗结晶很眼熟吗？”

　　可是红叶小姐听到这句话，却立刻把目光移开了：“……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啊？

　　“如果您今天突如其然地来访，约我在这里会谈，就只是为了说这些事，那么到此也就可以结束了。”

　　红叶一边说，一边从包厢的椅子上站起身来，看起来居然是真的打算就这样走掉。

　　“您如果是想要暗示我与崇拜旧神的网络恐怖组织有什么接触或关联，我会因为您侮辱我的名誉而提出控告的。”

　　老实说，这个反应有些出乎海登的意料。

　　在海登给她看这颗龙珠之前，红叶对海登虽然警惕，却姑且还保留着一些称得上是“敬意”的反应。

　　然而现在看到龙珠之后，红叶对海登的反应却一下就变得非常冷淡下来，似乎……唯恐避之不及？

　　如果不是因为她补上最后这句话，红叶的语气听起来完全就像是个根本不想讨论，也觉得应该避开这种事的人。老实说，海登没法确定这女忍者是不是只是想在另一个完全安全的环境和状况下再来谈这件事。

　　不过同样地，海登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这种反应，已经说明了红叶的脑子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封建武士可不等于傻子。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

　　所以海登也是一向从善如流，立刻转换口吻，

　　“无论我今天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本质上都只是想与【自在天女·波旬】建立友好并且互利的合作关系。如有得罪，还请谅解。”

　　两边的气氛顿时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新局面。双方大概都不相信对面刚才说的话。不过红叶小姐皱起眉头盯着海登看了一会，还是重新开口说：

　　“如果您是想要让【自在天女·波旬】与【魔法少女帕祖祖】进行联动，我觉得这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说得更直白一点，对我并没有充分的利益。市场状况只会逐渐对我这边越来越有利，对您的压力则是会越来越大。”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海登是明白的。

　　自从烟雾镜公司（主要是米克特女神）完成了可以将星界网络上的星光体，投射到物质界实体化的技术之后，这虚拟主播偶像的业界就进入了新的时代。以前虚拟主播偶像这种事，理论上是谁都可以做的。在星网空间里做个皮套虽然有点贵，但一般人也不是付不起。

　　至少比在现实中改造肉体整形什么的便宜多了嘛！

　　虽然大公司自己旗下的虚拟主播偶像投入的资金更多，皮套质量更高，技术更好，能吸引到的粉丝也更多——但以前，中产阶级的个体户，也是有办法当虚拟偶像的。

　　二三线的偶像也是偶像嘛！

　　……可是，以后呢？

　　现在星光体物质化的技术，以及尸解造神的技术都越来越成熟。这些技术都需要军事预算级别的资源，普通个人是怎么也搞不起的。

　　再加上人格晶片技术也要逐渐实用化，企业势虚拟主播的技术和能力，甚至人格魅力，都将要比个人势的虚拟主播强上许多。

　　外在皮套质量比不上，内在技能和人格魅力也比不上，因为大公司的钱实在太多了！

　　这样持续下去，虚拟主播市场就会被几家大公司给垄断。个人势、普通人，再也没法自己插手这个市场。

　　不仅如此，大公司之间也会继续竞争，狠狠内卷。

　　【自在天女·波旬】是密特拉集团的娱乐公司在运营，是副总监荼吉尼天在支持的虚拟偶像，所以红叶小姐并不需要太担心这个恶性竞争问题。

　　可是【魔法少女帕祖祖】就不一样了吧？烟雾镜公司，米克特女神，都已经把【魔法少女帕祖祖】给半放弃了。她不觉得这台原型机、试验机能够在之后的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

　　老实说海登也不觉得行。

　　帕妮娅没有怎么使用人格晶片。【魔法少女帕祖祖】的企划是帕祖祖被卡莲打死之后，米克特女神灵机一动临时拍板决定要搞的测试项目。她的唱歌技术都是自己练出来的，所以她的唱歌跳舞甚至讲故事玩游戏方面的演艺技术都只有八十分的水平。现在可能还好，之后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她肯定就会输给越来越内卷的企业一线偶像。

　　时间是【魔法少女帕祖祖】的弱点。真拖十年的话就完蛋了。

　　海登只是没想到，红叶小姐居然把这个弱点看得这么透彻。

　　这下可有点麻烦。

　　幸好，幸好，海登来这里拜访【天女波旬】，当然心中早有一番定计。

　　做这种事之前怎能没有备用方案呢？

　　“您不打算和【魔法少女帕祖祖】联动合作，是因为觉得只有这样两个人联动，带不来多少利益。这个想法我确实可以理解。”

　　他开口说到，也同样跟着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直接拉更多人下水就好。”

　　这话终于让红叶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停下来皱起眉头，似乎不解其意：“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好。只要愿意聊就很好。

　　“两个人不够就四个人，四个人还嫌不够就弄一大堆人。”

　　海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我们来主办一场‘天下第一vtb竞技大会’吧。”

　　不用说也知道，红叶小姐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一头雾水。如果不是她涵养好，怕是直接就要问海登是不是发癫了。

　　但海登当然没有发癫。他也不再空口说白话，伸手就从星网中拉出一些数据投影，变成一份文件，直接送到红叶手里。红叶虽然警惕小心，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拿起来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