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57章

　　这一看，可就轮到她被吸引住了。

　　因为海登丢给她的，居然是一份足以拿去很多公司里骗经费的，虚拟主播竞技节目的企划书草稿！

　　不仅如此，作为一个本质上已经几百岁的旧神族，红叶很快就发现海登在这份企划书的草图里特意写下了几个古典风格的魔法仪式，而且越看越惊：“……祭典？你是想把这场竞技大会变成一场祭典？”

　　海登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偶像比赛不就是祭典？重点是这个祭典的魔法仪式内容。”

　　旧神通过社会的秩序、礼仪和统治，从人们的思想、信仰中提取出能量。话虽如此，礼仪和秩序并不是完全无形的东西，有的时候也需要有形的媒介。

　　例如宗教仪式，例如祭典。

　　古时帝王受命于旧神，也需要盛大而且有固定规则的祭祀典礼来彰显自己统治的正统性以及社会秩序之所在。祭祀的典礼，以及某些祭祀的娱乐性和狂欢都会汇聚人们的信仰能量——而狂欢对于复活魔法的必要性，之前就已经解释过了，这里应该没必要赘述（水字数）吧？

　　与此同理，一场竞技大会，尤其还是偶像之间万众瞩目的竞技大会，当然也是一场祭典，是一场狂欢。举例来说，总所皆知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古时候本来也就是旧神们狂欢的竞技祭典。

　　竞技大会就是祭典。这个道理自古皆然，从古至今其实都没有真正改变。

　　海登的魔法风格也同样如此。他并不是纯粹的古典魔法师，而是汇通古今的改良派。所以在这份企划草图里，海登还建议可以联合密特拉集团相关部门的心灵奥术与宣传效率，以及烟雾镜生命建设公司掌控生死的优势技术，通过合作吸引来最多的观众和参与者来促成仪式，完成整个战胜死亡的造神仪式。

　　红叶本来是非常怀疑海登的，毕竟她在海登手里吃过不少苦头，还被他忽悠过一次——而且刚刚海登还拿出龙珠对她说了些想要她谋反一样的话。但此时此刻，看到海登写的这份振振有词，有理有据的企划书草稿，就连吃过苦头的红叶也不禁要心动！

　　本来，如果只是举办一场偶像竞技大会用来吸引人气，红叶大可自己向上提出这个方案。她是密特拉集团的高级员工，副总监荼吉尼天的特别部下。完全有可能让荼吉尼天来主导，没必要把这事分给烟雾镜公司一杯羹。

　　然而海登拿出他独有的技术和烟雾镜公司的生死力量支持，红叶可就不得不犹豫了。海登拿出来的东西就是有这么诱人，即使对于大公司的高管而言也不是毫无价值。

　　但真要说起来，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海登一直有不低的价值，才能让大公司的高管们都对他产生兴趣。

　　海登又岂会看不出红叶在犹豫？他立刻拿起语言的锤子，趁热打铁：

　　“虽然我们俩的后台颇有仇怨——我指的是荼吉尼天和孔雀明王——但这种事情合作就是共赢。现在我所能够支配的生命魔法技术，加上密特拉集团的实力外加烟雾镜公司的外援。什么事不能办成？我们一定能得到极大的收获。”

　　这话又在红叶心中的天秤上加了一颗砝码。但她看起来却仍然有些犹豫。以利诱之，似乎并不能动摇她的心魂。

　　直到海登打出最后一下锤子：

　　“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这次偶像竞技大会的仪式由我设计，而我会在其中融入日式神道传统的要素，可以让【自在天女·波旬】成为仪式的核心，成为竞技大会的主角！”

　　这一锤子打下去，红叶的动摇果真更盛。而且这一次，她动摇的原因看起来可比之前更深刻，更复杂了。连海登都能看出这忍者眼睛里有些火苗正在摇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不管红叶她是武士、狐狸还是天狗忍者，她都不是物品，都是有企图心的，只不过她欲求的东西未必和别人一样罢了。

　　那么，这天狗忍者欲求的究竟是什么？

　　海登和这个天狗忍者已经是第二次打交道，如今已经能确定她其实是日本的古代旧神族。日本列岛本土的宗教仪式——神道信仰——本来与密特拉集团所代表的文化并不相同，却因为密特拉集团的经济介入而被严重地影响压制了。

　　如果这场偶像竞技大会交给密特拉集团主持，像荼吉尼天这样根本不是真正日本神的神，显然只会用密特拉集团的文化风格来举办。

　　这样一来，仪式就会更利于密特拉集团旗下的其他虚拟偶像，例如【五色天女】……而不是【自在天女波旬】。

　　然而海登此刻却能给她一个不同的选择。

　　这，莫非就是红叶动摇的原因，就是她的欲求所在？

　　海登并不知道，他只是这么猜测。他只是直觉这小狐狸的忠诚并非朝向密特拉集团或者荼吉尼天。海登只是感觉这才是撬动她个人心房的钥匙。

　　因为这并不是归于荼吉尼天或者密特拉集团的利益。

　　沉默和犹豫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几分钟后，红叶才重新开口，带着一丝浓浓地困惑问：“做这种事对您究竟有什么好处？”

　　她一开始对海登略带敬意，后来对海登提高警惕。现在或许是出于困惑，几乎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和海登打交道了。

　　所以海登收起那些嬉皮笑脸的表情，也正色道：“只要能用这个新技术战胜死亡，哪怕第一次战胜的人不是我，又有何妨？”

　　这可是大实话。

　　古有云，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海登其实并没有欺骗红叶。但她在听到海登这话之后，仍旧肃然起敬：“是在下唐突了。海登先生。您果真不是恶人呢。”

　　这话实在让海登有些担心，这红叶小姐会否有点太好骗。

　　但不管怎么说，红叶最后就这样同意了。

　　她表示自己还要回去和荼吉尼天汇报商量一下，但先不说公司的合作，基本上要她参加虚拟主播竞技大会应该是没问题的。

　　既然如此，海登便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拖延。他赶紧急匆匆地就带着帕妮娅和安洁拉回去了。

　　他还得赶紧去向米克特女神汇报刚才与红叶小姐讨论过的合作企划，（当然会略过所有不应该让她知道的部分）。就算米克特女神再给海登面子，这种事他肯定也得尽快汇报。不过，考虑到这样的活动对大家都有好处，米克特女神八成还是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米克特女神在听说整件事情经过之后显得十分惊讶。

　　她并没有反对，却问了和红叶很相似的问题：“这样的大型联动比赛对公司确实很有价值，但【魔法少女帕祖祖】作为试验品是很难与其他新型虚拟偶像竞争的。这样的竞技大赛里她到底能有什么竞争力呢？”

　　“竞争力是有的。”

　　海登立刻回答，而且还伸出四根指头，

　　“她具备四个其他人没有的优势。只要由我来主办比赛，就能将她的优势发挥出来——独占鳌头。”

　　他说得一本正经，振振有词。

173：入耳言辞快如刀

　　“【魔法少女帕祖祖】有四个其他虚拟偶像都不具备的优势。”

　　海登在米克特提卡希瓦面前振振有词，侃侃而谈。

　　不用说也知道，米克特女神对此当然很有兴趣。

　　“四个优势？”

　　这话让她扬起眉毛，忍不住好奇地接住话头，

　　“您认为她的竞争力在哪里？真的能说出四个优势出来？”

　　米克特女神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稍微笑了下：“您不会想说【魔法少女帕祖祖】和其他虚拟偶像相比，更不像偶像，更平民化吧？”

　　结果海登还真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她很重要的特色之一。”

　　“无论是我们烟雾镜公司打造的其他虚拟主播偶像，还是密特拉集团早就培养塑造好的那些天女、神姬、妖精，她们都是真正的专业人士。虚拟主播业界已有八十年历史，其它大公司都已经通过这几十年的经验，把它们旗下的偶像都打造得堪称完美，几乎无可挑剔。”

　　“然而【魔法少女帕祖祖】却是烟雾镜公司的第一个虚拟主播偶像。她是试验机，是不专业的，她有很多毛病——但也正因如此，她很容易给已经习惯完美偶像的观众们带来‘直播感’和‘非日常感’。她越是不完美，越是青涩，越能吸引观众。”

　　人们为什么喜欢看虚拟偶像的皮套人在网络空间里蹦蹦跳跳？说穿了，还不是因为现实生活无法满足自己的内心。就是因为每天在现实中的日常生活无法令自己满足，大家才会想要在虚拟空间里获得日常生活里没有的快乐。

　　无论是虚拟偶像也好，还是其它的精神娱乐方式也罢——大家玩游戏，看视频，看小说，全都是因为它们能够提供日常生活里得不到的东西。【魔法少女帕祖祖】的不完美，她某种程度上可以给观众们带来的惊喜，也同样属于这个道理。

　　如果有朝一日，全人类都可以在现实生活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所有虚拟的精神娱乐就都要被淘汰了吧……话虽如此，这也不过是一种空口无凭的理论而已。

　　海登这样说，反而让米克特女神用有些怀疑的眼神打量他，似乎不太信服，仿佛想说一句“就这”？

　　但海登当然不会“就这”。

　　“言归正传。米克特提卡希瓦，这种‘非日常’的属性，并不是特别客观的东西，所以也不是我要说的第一个优势。”

　　他注意到米克特女神的怀疑，立刻把话题扯回自己预设的轨道，开口便说，

　　“【魔法少女帕祖祖】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优势是——帕祖祖才刚死！”

　　这句话只让米克特女神愣了半秒钟。身为烟雾镜公司死亡女神的她立刻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确实，帕祖祖才刚死！”

　　上一秒本来还有些怀疑的她，对海登这话反应过来之后，终于恢复了之前那种对海登技术水平的信任，甚至流露出些许的敬佩之意：“确实如此！帕祖祖的死亡，比市面上所有其他虚拟偶像的【名字】都要新鲜！”

　　为了从死亡中抽取能量，所有新型虚拟主播偶像的皮套都会盗用死去神魔的名字，用这些强大死者的名字当作抽取能量锚点。然而就算死亡无法彻底磨灭这些强大神魔的存在，“尸骸”总也还是有鲜度之分。那么又有哪个死去神魔能比帕祖祖更加新鲜？

　　说来惭愧，帕祖祖死了可还不到半年呢！

　　除非有哪家公司为此特意跑去砍死一个神魔，马上用它的“尸骸”做成新的虚拟偶像皮套，否则【魔法少女帕祖祖】肯定是最新鲜的嘛！

　　海登先声夺人，获得米克特女神的认可，立即趁热打铁：“接下来的第二个优势则是秘火。您也知道我手握新型的秘火合成技术。虽然不能白白送给您，但【魔法少女帕祖祖】现在是我在运营，我当然不会吝于给她使用秘火。”

　　“有哪个别的虚拟偶像能像我这样大量投入秘火？要比拼这纯粹的生命能量，又有哪个比得上我们的【魔法少女帕祖祖】？”

　　这话当然是半真半假。海登哪有什么秘火合成技术？全仗安洁拉在家里悠哉悠哉吐气。但剩下半句话却丝毫不假。全世界就安洁拉这台随便吞吐本源生命能量的永动机。其他虚拟偶像哪能在这里和【魔法少女帕祖祖】相比？

　　这个道理米克特女神当然不会不懂。实际上，海登一开始说【帕祖祖】有优势的时候，米克特提卡希瓦心里最先想到的就是秘火。现在听到海登这么说，她自然也不惊讶，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

　　“第一个优势是新鲜的尸骸，第二个优势是大量的秘火——那么第三个优势，当然就是烟雾镜公司操控生命与死亡的顶尖技术。”

　　海登说到这里，向米克特女神微微躬身行礼，

　　“支配现代世界的巨型企业虽然有好几家，但要说对于生命力和死亡的利用率，又有谁比得上烟雾镜生命建设公司？在烟雾镜公司里，又有谁比得上您？密特拉集团就算是最强的超级企业，唯独这一点上肯定是您天下无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况且海登这话还不只是单纯的马屁，而是在事实的基础上拍马屁。

　　如果只是普通的马屁，米克特女神可是烟雾镜公司的董事会高层，在全世界她的权势能排到前二十名，普通的马屁她早就听习惯了。海登这话却是夸得实在，正搔在她自己最骄傲自豪的地方。

　　就连资本天神，听到别人夸奖自己最自豪的长处，而且还夸得很有道理时，祂也忍不住要高兴。

　　所以，尽管米克特女神明知道海登这话是半拍马屁，她还是不禁微微笑道：“海登先生，您可真会夸我。”

　　这当然啦。巫师岂能不会拍众神的马屁？

　　幸好海登没蠢到乱说话。他琢磨着这气氛也差不多了，开口便说出第四个优势：“除此之外，帕妮娅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她和帕祖祖之间的同步率。”

　　这话却让米克特女神有些惊讶：“同步率？那只小猫咪的同步率虽然不差，但也只能算个良好。她和帕祖祖的同步率最高也没到过90%。现在密特拉集团打造的新型虚拟偶像都会直接使用人格晶片，同步率比起小猫咪只高不低。”

　　米克特女神此言确实不假。密特拉集团的心灵魔法技术至高无二，其它公司都只能望其项背。虽然它们在和烟雾镜公司合作的时候分享了一部分人格晶片技术，但很显然最核心的东西肯定都捏在自己手里。

　　然而海登却摇摇头说：“同步率未必是越高越好。密特拉集团有同步率更高，洗脑效率更好的人格晶片，却未必适合用来战胜死亡——生命与死亡的力量，终究还是我们更擅长的课题。”

　　这话他说得有些模糊，但这也是因为事情有些复杂。

　　现在密特拉集团的心灵技术进步，人格晶片的技术尤其可怕，确实不容小觑。但【魔法少女帕祖祖】具有先发优势，已经有足够的经验。帕妮娅至少比其他中之人手熟。

　　使用人格晶片的中之人未必不行，但帕妮娅的手熟仍然是一种优势。

　　米克特女神听完这话之后重新盯着海登看了好一会。经过足足半分钟的思考，她似乎就做好了最终的判断，轻轻点了点头：“一如既往，海登先生。您的口舌很有说服力。所以我会与密特拉集团，或者说至少与荼吉尼天，合作举办这个所谓的‘vtb竞技大会’。希望您尽快给我一份更完整的企划书。”

　　“不过即使听了你那么多头头是道的辩词，有一件事我仍然十分怀疑：你真的觉得这只小猫咪……”

　　吸血鬼女神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正乖乖坐在办公室角落里的帕妮娅。这丫头在恐怖的老板面前总是披着猫皮，非常乖巧。

　　“……即使有着你所说的四种优势，你真的觉得这只小猫咪能够赢过所有其他新型虚拟主播偶像，在这样大规模的比赛里拔得头筹？”

　　于是海登也转头看了帕妮娅两眼。他和帕妮娅对视了一会，而且帕妮娅很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要从海登的目光里获得一些鼓励或信息。

　　但海登并没有给她这种信息。

　　“老实说，我根本不觉得她真的能赢。”

　　他转过头来，重新看着米克特女神然后淡定地说，

　　“但我们也不需要她真的赢。米克特提卡希瓦，我们需要的是战胜死亡的奥秘技术，我们只需要从这种比赛里尽可能获取各种利益。哪个虚拟偶像赢得胜利和名气，拔得头筹——又和我们有什么太大关系呢？”

　　这下，帕妮娅可就傻眼了。

　　米克特女神却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您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之后，她又和海登讨论了一些技术上的细枝末节，就放海登回去写计划书了。

　　海登立刻急匆匆带着帕妮娅回家，路上却发现帕妮娅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焉了，甚至还用哀怨地眼神盯着他看。

　　“你这丫头是又怎么了？”

　　于是海登只好在拉着她回到家里，确定安全应该不会被窃听之后，很无奈地问。

　　帕妮娅却也很委屈：“……我还以为大叔你很看好我呢。”

　　“啊？”海登反而被她这话弄得一头雾水，“我确实很看好你啊。要不然我推你参加这种比赛做什么？”

　　帕妮娅虽然傻却也不是白痴，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啊，所以大叔你刚才的话只是骗吸血鬼老板的？”

　　出乎她的意料，海登居然又摇了摇头：“没。我刚才又不需要骗她。”

　　？？？？

　　帕妮娅的小脑袋回路终于有些转不过来了。

　　好在海登终于看出这丫头脑子没转过来，只好叹了口气解释：“你仔细想想，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让你在这种比赛里当第一吗？我们想要的不是让你战胜死亡，尸解成神吗？”

　　“哎？”帕妮娅这下反而更糊涂了，“可是我们办偶像大赛不就是为了这个……？”

　　“虚拟偶像大赛的第一名当然会吸引很多人气，但又不是人气多就好的，就像并不是同步率高就好。知名度必然带来误解和妄想。你上次还没吃够粉丝杂质太多的苦头吗？你以为我前阵子为什么要帮你洗粉？”

　　海登皱着眉解释道，

　　“与此同理，同步率也是要适合，不是高就好的。实际上，我们根本不是需要你赢。我们需要的是让你借着这个比赛，这个祭典，完成尸解成神的仪式——你不会忘记这个吧？”

　　当然啦，当然啦，帕妮娅并没有忘记……大概吧。

　　反正她满头冷汗地在海登的客厅沙发上坐下了。

　　不过，帕妮娅还是有一件事搞不明白：“既然如此，就算我在大赛上得到更多人气，这些杂乱的人气也对我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