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61章

　　凡人不如神族，是因为神族连学习能力和努力的效率都比凡人高强。

　　神族不如真神也是同样的道理。真神能同时做一千件事，你怎么和祂比努力？

　　而眼前这个无脸巫女，恐怕就拥有这样的力量！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们这二十个虚拟偶像目前还没被无脸巫女打成渣渣？

　　帕妮娅的直觉不弱，尤其在猜测别人想法的时候。安洁拉之前也夸赞她有和海登类似的天赋。所以如今她便能隐隐约约地猜到，这恐怕是因为无脸巫女完全没把她们当作敌人。

　　二十个灭国级战斗力的偶像围攻，对无脸巫女来说，就仿佛是柔道道场里的二十个小鬼不停冲上来挑战大宗师，然后不停被大宗师轻松摔飞出去而已。就像组手练习一样，根本称不上有威胁的实战。

　　正是因为现在的帕妮娅能够知道这种厉害，心中才更加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已经不是勇气能弥补的问题了。到底怎么打啊？

　　【你们输给她，不是输在力量。】

　　海登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自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所以只要方法正确，你们就能赢！不要怕，我现在就把应战之法传授给你们！】

　　这个声音透过人格晶片群发，在舞台上的二十位虚拟偶像脑中同时响起。

　　【这个无脸巫女是因为仪式失控从死亡中显现的死去旧神化身。仪式已经失控了，但仍然没有结束。你们只要每个人都遵从我的指示，听指挥联手打败这个死亡化身，根据仪式的规则就算是战胜了死亡，从死中复活了一次。这样你们每个人都能获得神性！】

　　这里的能量虽然多，要让二十个虚拟偶像全部变成新神还是有点困难。但只要这次她们先战胜死亡，就相当于在灵魂上先盖了个戳，考过了证，相当于大学生在毕业之前就内定了之后的工作，只剩下一些水磨工夫而已。

　　所以海登才管这叫作“获得神性”。

　　这些偶像听见海登这番喊话，大家心头都为之一振。

　　【不要忘了，这是演出，是舞台上的一场戏！你们要在演出中战胜它，这才是真正的仪式胜利！我现在就通过人格晶片把剧本灌顶给你们，统统接好了！】

　　下个瞬间，对于仪式新剧本的细节指导，以及战斗神族级别的战斗技术经验，便都像海水一样涌进这些虚拟偶像的大脑里。

　　这就是人格晶片的伟大技术。

　　一个演员，原本可能需要二十年以上的磨炼才能称之为大师。

　　一个战士，原本可能需要上百年的战斗经验才能称之为高手。

　　然而现在大公司有了人格晶片的技术。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几乎已经不是问题。瞬息之间，帕妮娅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幸好她们都不是第一次使用人格晶片，这种梦醒般的恍惚感只要习惯就不会持续很久，而梦中带来的经验和知识都残留在她的手中。

　　舞台上的二十名虚拟偶像都在同一时间清楚了自己现在应该扮演的角色。那是因为人格晶片组成的梦境连接正在她们之间不停地进行精神交流，就像一群鱼儿在海中一起游动。

　　海登通过人格晶片发给了她们一套剧本。那并不是她们平时在直播间里表演给观众看的现代音乐，而是一种更加庄重朴素的古典风格。

　　这是一种类似歌剧的剧本。

　　（哎呀，没办法，毕竟是大叔给的东西。歌剧就歌剧吧。）

　　虽然帕妮娅她们都没唱过歌剧，但她们都是演艺型的强化人，还被人格晶片灌顶了技术，总会有办法的。

　　二十名偶像不约而同，迅速地在舞台上摆开阵势，按照海登给她们的剧本要求围成圆圈。

　　无脸巫女也没在这个过程中阻挠她们，虽然她们这时候其实破绽多的是。无脸巫女只是淡然地等着，自顾自转转跳着舞，就好像大宗师等待学徒们摆好架势来挑战她。

　　直到一个密特拉集团的偶像先扬起歌喉，进入歌剧的开场部分：

　　“我歌唱大地上涌动的鲜血，”

　　“以及那洒下热血的勇士；”

　　“我歌唱大地上致命的饥馑，”

　　“以及那消灭饥馑的勇士；”

　　“将那久远的传说，”

　　“编进这首歌里。”

　　“唱吧！唱吧！有悲有喜！”

　　“大地的歌没有止尽！”

　　帕妮娅……不对，是【魔法少女帕祖祖】接下这个偶像的歌词，唱起第二段：

　　“这歌里有我们的痛苦耻辱，”

　　“这歌记载了我们的荣耀光辉。”

　　“听吧，听吧！让歌声带我们回到昨日的故事！”

　　“这一切是为了让过去的痛苦永远过去，”

　　“为了让明天不再有折磨与血腥！”

　　海登给她们准备的歌剧仪式开始了。

　　她们要唱，要表演的是个什么呢？

　　……她们要唱的是四百年前，新神掀起资产阶级革命，推翻封建旧神，

　　并且在战争的巅峰弑杀大自在天子波旬的故事！

　　海登这人一旦下定决心，动起手来也是十分狠毒的。若有必要，他敢直接对敌人的祖坟发动攻击！

　　首先，几个偶像们用歌声讲述了四百年前，封建和奴隶主神王们统治大地时，人民的饥馑与苦难。接着，又有另外几个偶像开始歌唱最初的新神们是如何从痛苦的人民中起身抗争，祂们是如何发明了新的技术来推翻古旧的封建规则。

　　她们唱啊，唱啊，开始缩小包围圈。唱啊，唱啊，她们举起手中的刀剑，像舞台表演一样，华丽地朝无脸巫女劈斩而去！

　　原本一直平静在原地的无脸巫女终于产生反应，挥动式扇和衣袖要拨开攻击。然而，说来奇怪，这次它的动作却没有刚才那么自如。劈向它的刀剑没有被完全应对弹开。利刃划过这无脸巫女的衣袖，居然能够在上面撕开伤口，留下痕迹。

　　这死亡化身的动作显然受到了某种无形束缚，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随意。

　　而另一方面，看看这些唱着歌把刀剑朝无脸巫女劈刺过来的偶像，她们的状况也有了显著的变化。她们的输出本身并没有提高太多，但性质却明显有所不同。

　　在她们的举手投足之间，已经不再只有狂风火山洪水一般的自然暴威，而是隐约流露出神圣的性质。

　　“表演就是模仿与再现。”

　　舞台外面的裁判席上，海登摆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天神天女们侃侃而谈，

　　“在舞台上表演四百年前的历史旧事，那么这舞台就是时空穿梭之后，四百年前的战场。她们扮演着四百年前击杀旧神的明王菩萨，那么她们现在就是新神的再现。”

　　“从死亡中显现的波旬化身受到历史故事的束缚压制，只会像四百年前一样被新神重新砍回死亡。而这些偶像们将会通过这个过程获得神性。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海登说到这里，看到荼吉尼天的嘴角抽了抽——她当年也是被新神殴打的旧神，只不过她赶紧投降了，现在看到这种剧本自然很恼火。

　　米克特提卡希瓦当年也是旧神。不过烟雾镜公司当年才刚打起来就主动跳反给新神带路了，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况且米克特女神一向没心没肺，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

　　至于【五色天女】本来就是五位菩萨的代理人。她们看到这样的故事再现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弥拉】还点点头表示赞赏：“很漂亮的思路。海登先生，你做得不错。”

　　舞台上，偶像们的战况越来越好。她们正在同心合唱一个高超的段落，十五个人协力朝无脸巫女发动攻击，剩下五个在旁边一边和声一边掠阵。【魔法少女帕祖祖】这时候也包括在压阵的五个偶像里面。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战况越来越好，负责掠阵的帕妮娅心中却莫名其妙涌出一股害怕的感觉，让她的心口一阵一阵地发紧。这个感觉其实从大家最开始表演的时候就有，而且随着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还越发强烈明确——她感觉有种东西正在满满苏醒。这东西睡着了本来也是个威胁，现在它又起来了。就像你偷窥深渊，深渊察觉到了，也反过来看着你。

　　一个密特拉集团的偶像抬起头，开始高唱引导一次合击。她长剑在空中一挥，剑刃劈风。另外的偶像也各挥武器，十五柄刀剑被荡往来，登时激起一阵疾风，寒光组成一片光网，翻翻滚滚朝无脸巫女围去。

　　这十五剑的方位时刻拿捏得无不恰到好处，仿佛一个人长着十五只手臂拿着十五把刀剑同时攻击。这姿态宛如真正的天神，要让这无脸巫女挡无法挡，避无可避。

　　……但可怕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无法躲闪，眼看就要被捅成刺猬的无脸巫女，突然间身形一动。她的身后，忽地冲出一道虚影。

　　这个影子身裹一片白布，肤色黝黑，有六只手臂，四个头，脚踏一只白牛。祂的每个头都有三只眼睛，每只手臂各拿一种法器，刀、剑、斧、锤、碗和三叉戟。祂那四个头的面孔，则是分别露出喜怒哀乐的不同表情。

　　这个巨大的影子身高万丈，顶天立地。只见祂手中三叉戟和战锤轻轻一挥，巨大的法力波动便迸射出来。偶像们围攻过去的十五柄刀剑，居然全部硬生生地寸寸断裂。她们的合击阵势在这一挥之下，简直如豆腐般不堪一击！

　　此时此刻，帕妮娅才终于明白这个无脸巫女的真正实力。

　　祂可是从死亡中再现出来的，当年与密特拉等新神鏖战到最后，才被不动明王所斩杀，最强的大魔王，波旬天子！

　　就连真正的天神，像荼吉尼天、持国天王这样的【天】级，也根本不是祂一合之敌！

　　波旬天子，祂是——上一个“版本”的最终boss啊！

178：机会成本

　　惨了。

　　随着无脸巫女身上涌出巨大的虚影，随着那个虚影振臂一挥打断十五个偶像的兵器，

　　海登便立刻意识到，这状况麻烦了。

　　他本来以为这无脸巫女只是从死亡中映射出来的一个死去波旬的影子，说白了就是类似“波旬僵尸”的东西。海登原本认为，它最多只有【天】级真神的战斗力。

　　没想到这波旬的阴影居然二话不说，亮出这样的威能！

　　“那是波旬的【神相】吧？”

　　作为烟雾镜公司的死亡女神，米克特提卡希瓦以一种学术性的好奇，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以往都无比沉默的死亡，今天居然会显露出这样的力量！”

　　【神相】

　　那便是无脸巫女身上涌出的巨大虚影，是真神以各自的能力和信仰凝合塑造成的神威之象。各神的权能、力量、本性、理念不同，所塑造成的【神相】自然也各不相同。虽说大部分都是人形，但也不是没有兽形或者无机物外形。

　　大部分公司和文化都管这种神威形象叫作【神相】，密特拉集团则是管它叫【法相】，日本的公司好像喜欢叫【随神相】，实际上反正都是同一种东西。

　　不仅如此，就像是真神们具有近乎无所不在的能力，祂们的【神相】也可以随意消失显现，来去自如，移山填海，施展神力，完全没有肉身的束缚。

　　而且，虽然对【神相】造成伤害会一定程度上反馈到本体，但是因为它们说到底也就只是力量塑造而成的形态，所以即使被完全打爆，神明本体也不会死……当然，可能会损失不少力量就是了。

　　综上所述，一言以蔽之，【神相】就是真神的意念与综合实力所凝聚出的具备强大力量的影像。

　　神明如果只是普通地出手打人，还有可能只是小小打闹，就像凡人间偶尔也会互相推搡。然而若是在战斗中显露出【神相】，那就相当于神明摆开了阵势，露出了獠牙，拔出了宝刀，就相当于是在告诉大家——

　　接下来的战斗，就是玩儿真的了！

　　四百年前，波旬天子乃是在激战中被不动明王所斩杀。换句话说，祂应该也有【明王】级别的战斗力。像荼吉尼天这样的【天】级根本不是祂的对手。

　　不知今日死亡阴影显露出来的【神相】，能有当年波旬的几成力量？这二十个虚拟偶像真能打赢它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

　　海登虽然预料到这波旬阴影可能很强，但是再怎么也没有料到它的实力居然这么强！随着【波旬神相】显现，几乎整个舞台空间都被它镇压。这股神威荡漾起阵阵波纹，就算在舞台外面也能感受得十分深刻。原本还在努力围攻它的偶像们顿时就感觉到比山还沉重，如大海般澎湃的压力。这压力居然让她们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

　　只见这六臂四头十二只眼睛的【神相】继续挥动臂膀，用锤子与三叉戟这两种法器一起朝偶像们打来。

　　正常人看到这样身高万丈，顶天立地的法相朝自己打来，就像山岳般铺天盖地压下来，怕是早就吓得愣住了。这十五个偶像竟然还能正常展开阵势作出反应，真不愧是自愿当人体实验品的猛士，经历过多次生死关头。这的确值得称赞，因为这证明了她们的勇气绝非虚假。

　　只可惜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勇气和合作都没有意义！

　　却见【波旬神相】挥动锤与三叉戟一齐打下。它的威势如海如狱，十五个偶像虽然想要合众人之力将这次攻击化开，但她们的诸多法宝神通在这【波旬神相】面前都失去了全部光彩。

　　在外表上看来，【波旬神相】只不过是挥了一下法器。然而在魔法层面上，这一次挥动就同时应对并破解了十五个偶像的所有力量。这种多线程处理能力和对能量的操控能力，显然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高深境界。

　　最终只听“啪”一声脆响，十五个围攻无脸巫女的偶像就被这【神相】一击打趴在地，全部瘫倒。

　　包括【魔法少女帕祖祖】在内，剩下那五个压阵的偶像甚至连冲上去帮忙都来不及。

　　情急之下，【魔法少女帕祖祖】刮起南风把被打倒的十五名偶像全部拖回来。这时她才惊讶地发现，她们居然都没被打死，都正好剩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这死亡的阴影难不成还会手下留情？

　　无论如何，现在偶像们合击阵势已破，只靠五个人也很难把这出戏再演下去。海登的剧本，恐怕已经破灭了。这状况对海登来说，已经是麻烦至极。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海登望着十五名偶像被轻易打瘫的这一幕，既毛骨悚然，又百思不得其解。

　　舞台即一方天地。他应该已经用剧本的力量在舞台上再现历史，用这一方小世界的规则压制住死亡波旬的阴影。这不光是可以强化偶像她们，重点在于能够束缚波旬的力量，把它压制在历史的必然结局之中。

　　这样一来不管这个波旬阴影有多强，神通不敌天数，应该都会被狠狠压制束缚才对。怎么会反杀了呢？

　　这下状况突变，海登心中也跟着一紧。他看到【波旬神相】挥动法器把偶像们打飞的时候，可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和一般的上网不一样，这些虚拟偶像的皮套如果被打爆，中之人也会受到严重反馈伤害，甚至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的。

　　看到【波旬神相】逞威的时候，说实话海登是真的感到害怕。不光是怕打不赢他自己要负责任担黑锅，同时还害怕这场仪式弄死人。

　　天可怜见，海登是有良心和底线的人。如果这仪式真的大失败弄死成千上万的无辜民众，海登是会慌的！

　　“这个【神相】至少有【明王】级的两三成战斗力，这些偶像打不赢它。”

　　荼吉尼天正好在这个时候冷冷地说，

　　“原本悠哉悠哉的死亡阴影，突然拿出这样的力量，很难说是偶然。海登先生，莫非你是故意想要刺激它觉醒吗？”

　　瞧。这黑锅马上就朝他扣过来了。

　　幸好，还没等海登自辩，旁边的米克特女神就扬起了眉毛：“我倒觉得能提前逼迫它把这力量显露出来已经称得上是功劳一件。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为什么这镇压仪式无用。”

　　她说到这里，故意转过头来朝海登眨眨眼睛，然后才继续说：“历史故事戏剧演出作为仪式再现的效力大都是很强的，尤其擅长用来镇压死灵。怎么会这次就不起效了？难道是因为剧本再现的历史不够真实吗？”

　　这话一说，荼吉尼天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了。甚至连五色天女们听到这话，表情都显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