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65章

　　这条白龙就像天上才有的清泉一样澄澈而美丽。然而美丽的它却又怒目吐舌，乘云飞腾，掀起浊浪滔天，展现宏伟的愤怒之力，朝【波旬神相】压顶扑落。只见他身体闪烁，化为一阵暴雨，围绕【波旬神相】就开始击打！

　　暴雨，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厉害，可实际上足够多和强力的暴雨连钢铁都能撕碎，况且这条龙身上还有着【波旬神相】一半的能量与处理能力？因此就连这死亡的阴影都不可能无视白龙的攻击，必须挥动六只手臂里的法器，要竭力化解这恐怖的暴风雨。

　　龙即是云，云即是水，而且龙也是连绵起伏的地脉。所以龙即是神，龙就是水风土的地神，自在变化，无所不能！

　　看到这样一幕，无论荼吉尼天还是五色天女，这个时候都不得不皱起眉头，用凝重地目光遥遥打量着舞台空间里的白龙。

　　她们也转过头来一脸怀疑地望着海登，毕竟这条白龙她们看起来都有些眼熟。

　　去年【波旬】事件，所有密特拉集团的高层都看到过当时下水道里的战斗画面录像。虽然龙神出现之后，当时的监视和通讯就被遮断了，但密特拉众神还是看到了一瞬间，知道有一条白龙在那时候出现了。

　　神明之间都能够互相屏蔽对方的探查，具体能屏蔽多少取决于双方各自投入多少的信息处理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弱小的神明也能抵挡高级神明的监视——只要祂愿意投入更多处理能力保护自己就行。高级神明往往有太多事情需要兼顾，没空分配那么多处理能力来监视每个神，尤其是比祂们更弱的神。

　　当时白龙显现，击杀数名金刚力士的景象，密特拉集团并没有完全看见……不过他们起码知道那是一条白色土地龙神动的手。

　　先是【波旬】，现在又是白龙。

　　无怪乎荼吉尼天和五色天女现在都用怀疑地眼神望着海登。

　　不过海登早就想好了借口。

　　“红叶是混有波旬血统的山野白狐精怪。”

　　他立刻向观众席上的天神天女们作出解释，

　　“我刚刚的魔法是借着红叶作为媒介，从【波旬神相】身上撕扯分裂出第二个虚假的波旬。但只用红叶本身的属性来驾驭这个波旬二号实在是太勉强了，我只能想办法造出一个比‘狐’的意向更强大点的形象，也就是龙。”

　　荼吉尼天听到这话立刻皱起眉头：“龙？龙和狐狸有什么关联？”

　　出乎他意料的是，还没等海登回答，旁边的米克特女神就先开口说：“确实有关联。这是《太平广记》上的‘狐龙’。”

　　《太平广记》上记载，唐代乾符年间，骊山下曾住有一只白狐，人们都没办法除去它。忽然有一天这只白狐跑到温泉里自己洗浴。不一会儿，水气升腾雾气翻滚，刮起一阵大风，白狐就变成一条白龙，升天而去。

　　狐何能化为龙？正因为白狐乃是禀受西方金气而生，所以是白色。它不与众游，不与近处，独居千年矜而不争。上天知之，遂命为龙，犹如君子自凡而成圣。

　　……哎呀，这事是真是假其实也没人知道。不过海登拿来做借口却是够用了。他只是没想到，米克特女神居然会先帮海登把这个典故说出来。

　　米克特女神都这么说了，荼吉尼天当然不好吐槽“这什么鬼”，只能瞪着眼睛接受这套说辞。

　　反倒是白色天女【弥拉】这时候补了个问题：“海登先生，那颗作为核心的龙珠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那是第二类禁止交易流通的特殊素材。只有持有执照的相关公司才能处理的。”

　　海登对此当然也早有说辞。

　　“卡莲前几个月开始就在投资研究地脉修复工程技术，研究各种地脉能量可再生利用的方式。合成龙珠就是其中一个尝试。可惜成本还是太高，我手头也只有这么一个实验样品。这次用掉了，希望董事会之后能补偿我的损失。”

　　他挥舞着锋利的言辞，信口胡说骗人，然而提到的技术理论又确实是都真的，卡莲也确实在研究地脉工程技术。天女【弥拉】想了一想，居然还真没什么毛病。

　　“现在红叶身上原本的‘狐’属性能被转化成‘龙’属性，主要也是靠了这颗龙珠。”

　　如有雷同？定属巧合！

　　……这番说辞，天神天女们究竟信不信，海登其实根本也不知道。至少她们看起来没打算追究的样子。

　　“既然如此，舞台上就会有两个【天】级神作为战力，【波旬神相】本身还被削弱了一半。这样的胜算至少也有七成了。海登先生，你做得很不错。”

　　【弥拉】天女点点头，语带赞赏地说。

　　荼吉尼天闻言嗤之以鼻。但她也不敢再针对海登说什么。

　　如今舞台空间的封印已经被海登用【言辞利剑】斩破，其实在场的众神天女们也已经可以帮忙出手攻击【波旬神相】。但那样肯定是要消耗资源的。海登既然已经把事情揽下来，大家何必浪费钱呢？

　　“【弥拉】女士，不要这样小看【魔法少女帕祖祖】。”

　　然而海登这时却十分庄重地说，

　　“她绝对不会仅仅给你表演一个【天】级神的单体战斗力。”

　　什么？

　　【弥拉】天女顿时一愣。

　　话音刚落，舞台战场上的情况已然发生变化。

　　趁着白龙变作暴雨与【波旬神相】厮斗，【魔法少女帕祖祖】也抓紧机会，扇动起她那对鹰的新翅膀，刮起大风。

　　这阵风浩浩荡荡，一下就笼罩了整个舞台空间。这些风灌注到剩下那十九名偶像的身上，无论她们本来是不是已经被打倒，还是在战斗中受到其它伤害，如今这些伤痛都被风所吸走，让她们恢复意识，而且大为惊讶。

　　“快起来！快起来战斗！”

　　【魔法少女帕祖祖】朝另外这十九名偶像呼喊，

　　“跟随我，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而战！”

　　偶像们恍然大悟，立刻挺身而出。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她们之前明明都会被【波旬神相】一招就打翻，如今在这风的吹拂下却显然变得强大许多。【魔法少女帕祖祖】的风给她们灌注了力量。

　　重整旗鼓之后，她们也没有朝【波旬神相】傻乎乎冲过去，而是避开了凶猛的攻势，全部散开，重新围住【波旬神相】，重新组阵——刹那之间，只见十九道剑光相互交错，在空中碰撞百次，居然将【波旬神相】的法器撞得都晃动起来。

　　虽然暂时还没打出伤害，但是这些攻击已经好像蜘蛛吐丝般，一下一下地缠住它，好像要结成一张光网把它裹住。反观对方，不管再怎么反击，它也没能把这十九名偶像再次打倒。

　　趁此良机，白龙也配合她们造出的空隙发动攻击。只见龙化云，云化雨，雨化水，水神之剑在暴雨中接连斩出，狠狠斩在【波旬神相】身上，一剑接着一剑不停切割这个神相！

　　这种战术不久就能带来效果。

　　可是，这十九名偶像只不过是有了【魔法少女帕祖祖】带领，居然就能和【波旬神相】勉强过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十九名偶像已经暂时成为了【魔法少女帕祖祖】麾下的军势。换句话说，她们已经暂时成为了神的一部分，战斗力自然也被提升，就像是神的手脚一样。

　　【波旬神相】有四头六臂，那么【魔法少女帕祖祖】就让十九个偶像成为她的十九只手，去狠狠围攻。哪怕【波旬神相】的能量和处理能力本来比她更强，但帕妮娅现在多了十九只手，【波旬神相】损失了一半神力，双方当然就能拉平差距。

　　一个真神的手脚哪有那么容易被另一个真神给砍掉？

　　这就是为啥，这个世界的神明仍然需要战斗神族这样的高级士兵。

　　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变成个体武力单挑的世界？为什么所有的神都需要种田生产或者玩弄金融游戏？为什么大家不直接放出神相互斗比拼强弱？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还是大军？

　　因为由真神所领导、被真神所加持过的神族大军，比只靠祂自己更强！

　　一个真神a用祂千千万万的多线程处理能力去率领加持千千万万的神族大军，这就像是让祂多出了千千万万只手，多出了千千万万个拟似的神。

　　这当然比只有三头六臂的一个真神b更强！

　　如果不带手下，站在擂台上互砍，没有哪个菩萨赢得过孔雀王。但如果菩萨展开军势，加持百万神军，形成即一众众即一的大曼荼罗，那就是世间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神之军势！

　　【魔法少女帕祖祖】当然比不上菩萨。但她现在将十九名偶像拉入自己麾下成为军势，就能和【波旬神相】过招！她们组起阵势，汇聚上千万观众的祈祷膜拜之力，刮起通天的大风，把【波旬神相】硬生生封锁在其中。

　　白色龙神又在这暴风中自在飞舞，变作上千、上万、数十上百万的雨水之剑，简直像是要把【波旬神相】细细切做臊子一般，很快就把这尊神相斩得四处破裂，让几乎无穷无尽的死亡和黑暗从中涌出，四处流溢。

　　海登见状立刻在心中暗暗叫苦。现在舞台空间的封印已经被打破。若是让这些死亡和黑暗溢出去，沾染数千万的观众，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身后那些资本天神天女们却没有立刻出手阻拦。实际上，海登甚至可以感觉到【弥拉】天女的眼神正盯着他。很显然，【弥拉】天女特意想要看看海登这时候究竟会怎么做。

　　为啥啊？难道他这番动作终究还是引来了这些天女们的怀疑？

　　海登这下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五色天女们或许想看看海登还能从帽子里变出什么兔子，可实际上海登自己的常规战斗力连一个战斗神族都不如，不靠别人帮忙根本没法解决这种问题。

　　然而【魔法少女帕祖祖】和白龙阿拉斯托现在都忙着围攻【波旬神相】，根本没法搭这把手。四头六臂的神相正暴烈地挥舞手中刀、剑、斧、锤、碗、戟六种法器，攻向风暴，要把偶像和龙组成的整个阵势都砸得剧烈颤抖，摇摇欲坠。死亡的阴影虽然败相已现，却仍在负隅顽抗，一时半会无法拿下，反而要让这黑暗溢出，尽可能伤害他人。

　　该怎么办才好？

　　海登迅速转动大脑，却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想出个万全之策。他现在能想出的最好办法，就是用【言辞利剑】攻击这些黑暗，嘲讽它们，让这些死亡与黑暗优先攻击他海登。但老实说这个操作极其不靠谱。先不提嘲讽的风险，海登今天超额施展自己不应该用的魔法，使用过于强大的神器，已经承受了很多反噬。他能感觉到肺里逐渐累积的热气。如果再大幅度使用【言辞利剑】，海登的肺里恐怕会直接喷出血来。

　　剑和话语一样，都是双刃之物，常怀伤己之忧。口吐雄辩的言剑时，其反作用力也不容忽视。

　　他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的迟疑只在海登脑海里转动了两三秒。他很快就下定决心，总之先救人再说。

　　但有人比他更果断。

　　红叶已经穿过那天崩地裂的战场。她走上前去，向着【波旬神相】不停地走过去。

　　而且她的身体还发着光。那光芒太耀眼了，难以想象地炽热夺目，比晨曦的阳光还要明亮十倍。连死亡的黑暗都要在这光芒下退却！

　　但这样的力量当然也不会没有代价。红叶的身体正在燃烧，就像天户岩神话中的太阳一样燃烧。那股无比火热且灼人的神力随着她的血液在体内不断循环，把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用热力穿透，几乎把红叶变成一颗火球，而她所有的生命都是燃料。

　　死亡的黑暗在她的光芒下退却，红叶自己却马上就要死了。

　　“对不起，波旬殿下。”

　　但是她硬顶着这巨大的痛苦，不带任何哀怨，柔声对【波旬神相】说，

　　“过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尽管我的身体里流着您的血脉，就连我们一族之人也不再相信王权的时代能够复辟。”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无脸巫女和她的【神相】，本来应该都是死亡映照出来的波旬“僵尸”。死亡不存在人格和意志，所以死亡的阴影也理应如此。

　　然而此时此刻，在看到红叶走过来，听见她这句话之后，【波旬神相】的动作却顿时停顿住，呆立不动了。

　　看到这副异状，眼尖心快的【魔法少女帕祖祖】立刻指挥偶像们停下攻击和封锁。白龙神也跟着停止暴雨。大家居然不约而同地停住，等着看状况将会如何变化。

　　所以红叶走上去，伸手拉住了无脸巫女雪白的衣袖。那无脸的巫女和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和红叶十分相似，无比相仿。

　　“过去的时代不可能再回来了。但是波旬殿下，您的血并未断绝，仍然继承在我们一族人的身上。所以您的生命并非枉然。您所做过的一切，都绝非徒然。”

　　下个瞬间，红叶便从身后拔出胁差小刀。

　　“还请您怀着希望，前往彼岸。”

　　只见剑光一闪，无脸巫女脸上的面具，便已被一分为二。

　　刹那间，黑暗消失了。

　　世界再度得到光明——直到舞台上的光芒也开始渐渐淡去，让人再找不到任何波旬或红叶存在过的踪迹。

　　这，就是仪式的终结。

183：新开始

　　就这样，一场原本应该是虚拟偶像唱歌跳舞比赛的竞技大会，最终以十分混乱的形式结束了。

　　有很多看直播的观众在舞台空间里被封印了起码一个小时，没法下线，因此气得大骂，声称要投诉或控告主办方。

　　不过也有很多现场观众认为，这场不可思议的偶像竞技大会定将成为传说，在虚拟偶像行业的历史上留下浓厚一笔，并且被后人永远地传颂下去。

　　当时有数千万的直播观众看到了红叶是如何站出来，像火炬一样燃烧自己，照亮打破黑暗，以她自己的鲜血牺牲来打倒死亡的化身，拯救了他们这些观众。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红叶的表现，听见了她说出口的话。很多人因此开始好奇她的背景，想要知道这些所谓波旬的族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旧神族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可是上千万人，而且他们很快又会把事情告诉上亿人。这种情况下，密特拉集团想要把黑锅丢到波旬族人们身上可有些困难……

　　……其实也不是特别困难。但不知为何，密特拉集团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实际上，他们很快就对此做出了正式的公关说明。大名鼎鼎的世界第一虚拟偶像，白色天女【弥拉】代表密特拉董事长向世界宣布，这次竞技大会中出现的异常状况并非按照都市传闻所言是一场恐怖攻击——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恐怖攻击！

　　她首先郑重地驳斥了这种流言，然后才说出事实：这次偶像竞技大会上的意外，是因为选手们的表现太好，整场表演前所未有的好，所以才产生了魔法的共鸣现象，导致意外发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密特拉集团相关责任人员的疏忽，没有很好地准备安全预案。因此，密特拉集团对社会大众致以十分的歉意。相关的负责人副总监荼吉尼天也深表惭愧，已经自愿降职反省。

　　反省什么？当然是反省她没有准备好足够的安全措施，所以需要降职反省，重新学习，

　　……起码密特拉集团对外是这样说的。

　　实际上荼吉尼天究竟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其实根本就没有外人能够知道。反正【弥拉】天女之后话锋一转，从各种角度分析了一下这次竞技大会对魔法技术发展推进的意义，以及相关的研究价值，又宣布将会给被卷入以外的所有观众都发公司消费券作为补偿。

　　公司券，说白了就是只在公司内部流通的钱。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种东西谁要啊？但再仔细想想，密特拉集团可是世界上最大的巨头公司，超级企业。它们公司内部发行的消费券其实就是它们自己印的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啊。

　　或者倒不如说，实际上钱本来也就是这种东西。

　　于是大家皆大欢喜，绝大部分人都很满意。劳工百姓们自然就开心了。纠结这事的人也就少了。

　　什么？旧神波旬的族人？

　　虽然没有人追究他们这次的责任，但这事也很快就被绝大部分人给忘掉了。

　　……老实说，这些决策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足以让一小部分人怀疑密特拉集团的董事会是不是想要隐瞒什么事情。只可惜绝大部分人一般不会往那些方面想。

　　荼吉尼天，无论密特拉董事会这次实际上怎么应付她，她心里肯定都对这件事感到很不爽，甚至可能会因此对海登或孔雀明王暗暗盘算一些其它阴谋……也不一定，不过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至于米克特女神这边，她则是亲自和白色天女【弥拉】——确切地说，是和她背后所代表密特拉菩萨，谈了一谈。虽然密特拉菩萨没有亲自出面，但【弥拉】实际上本来就是代表着前者，就有如他身体的延伸一般。

　　天神的使徒、圣者，本来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们具体讨论了些什么东西，大部分都不为外人所知，不过其中一部分是这样的：

　　“我们有必要重新讨论【磕头虫】订单的份额。”

　　米克特女神如是说。

　　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弥拉】天女看起来甚至有些惊讶：“您这么看好这种仪式的发展，愿意投入更多的资金？”

　　米克特女神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在您看来，这次竞技大会，这次战胜死亡造神的魔法仪式，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这可真是个很奇怪的问题。然而【弥拉】天女却立刻说：“当然是失败了。”

　　实际上，这个答案可谓是她们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