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95章

　　安洁拉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怜悯之色，

　　“你真的误会了太多，但我无意伤害你，毕竟你已经自寻足够的痛苦了。可是你必须马上收手离开这里，这是你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很明显，暗月并不喜欢这种怜悯。她立刻又轰出两道月光剑，但是安洁拉再次调用“赫卡忒”这个名字的权限，把它们的威力大致上都抵挡住了。

　　在这个过程中，无名之神越来越感到心惊——她的攻击威力虽大，却很难完全贯穿安洁拉的防御。溢出的威力最多只能稍微震坏安洁拉的机械躯体。虽然多打几分钟就能赢，但她显然拖不起几分钟。

　　因为与此同时，暗月也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了什么东西。她可以感知到某种新力量正在这伟大工程的领域中聚集，但又比最尖端的奥术还要奇诡，几乎一切都是无法理解的，除了它的奇异和它所拥有的力量。这股力量此前聚集得非常缓慢，但现在加速了。

　　“时间到。”

　　正好就在这股力量到达顶峰之时，安洁拉突然飞身退开。

　　从她的身后，堕落天使“艾比盖尔·赫卡忒”已经如蝴蝶羽化，如浴火重生，并朝无名的暗月轰出复仇的烈焰！

218：新赫卡忒vs真赫卡忒

　　艾比盖尔·赫卡忒的力量正在满溢。

　　她火焰的威能之强，更把周围战场迫至白热熔化，刹那间便把方圆一里之内的砂石全部熔成液体玻璃，可见这威力究竟多么可怕。

　　这全力一击，就有如将火山爆发，岩浆奔涌集于一击般强横无匹，而且攻击还不停地满溢流出，源源不断。

　　她这惊人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作为旧神和堕落天使，赫卡忒确实有火焰的权能。火山本就是连接冥界（地下）与人间的自然面相，正符合赫卡忒三界属性的一部分。不仅如此，她还是在无月的黑夜里也会高举火炬火灯替喜爱之人指路的任性黑暗女神。她在旧神里面也是非常任性的，因此多面性很强。

　　当无名的女神把“赫卡忒”之名分割出来时，她也不得不分割出了一些自己作为旧神的属性。如今“艾比盖尔·赫卡忒”最主要的权能，就是这自然界的火焰。

　　火山与岩浆，还有雷电和森林山火等引发的自然火灾。它们都是在大自然中摇动的焰星，是破坏与再生的原始伟力，绝不容小觑。况且火也是智慧的源头。

　　可这也不过就只是“属性”而已，和能量来源无关。故而无名的暗月现在才会吃惊。就连千百年来，一直在观测命运，精于盘算布局的这位魔神，这时候也不禁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愕然！

　　【你——你到底哪来的能量！？我应该把你全部掏空了，连躯壳都尽可能剥光了！别说战斗，你现在本应该是生不如死，徒具不死之身，和泰拉斯奎差不多的状态！】

　　无名的暗月现在整个都被搞糊涂了，震惊到都甚至忘记应该要优先对付海登。

　　她现在遇到的状况，就像是自己刚把上一家公司的所有现金和资产都全部拿走掏空，连一支铅笔一张纸都没给公司留下，只剩下徒具名字的空壳。然而一转眼——真的就只是一瞬间——整家公司所有被拿走的东西都复原了。

　　况且这还不是“重新拿回去”，因为暗月女神现在的能量一点都没少。

　　而是在一瞬间“重新补满了”。

　　实际上，现在的艾比盖尔·赫卡忒几乎就和挥刀切割之前的“赫卡忒”力量完全相等！

　　这么多能量到底是哪里来的？是海登通过伟大工程灌输给她的吗？但就算真的那样做也需要过程和时间，不可能一瞬间就处理完。因为天使，哪怕是堕落天使，和这个物质世界的能量也没法完全相容，转换的效率很差。艾比盖尔·赫卡忒现在已经成为堕天使，她是不可能在一瞬间补给能量，完全修复自身的。

　　除非……

　　……于是直到这一刻，无名的暗月才终于恍然大悟。

　　她望着站在艾比盖尔·赫卡忒身后的安洁拉，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大的白痴。

　　【你——你根本不是堕天使！】

　　安洁拉满脸无辜地歪了歪脑袋——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堕天使了？

　　“和我战斗还敢走神？我可是最熟悉你的人！”

　　趁此良机，艾比盖尔·赫卡忒催动意念，立刻就把更多炽热的火焰神力散发出来。无穷的火光从她的炎发里涌出来，向无名的暗月猛扑过去，将暗月周遭护身的黑光烧得滋滋爆响，宛如烤肉一般。

　　【你别给我放肆！捡了我不要的东西就以为能打赢我？】

　　无名之神又急又怒，立刻将神通一震，放射千千万万束冰冷的幽蓝月光。宇宙的冰寒与大地的热量开始在这独立的海底空间里对撞。

　　其实暗月确实没有说错。哪怕艾比盖尔·赫卡忒有她刚才自伤之前的战斗力，那也比不上现在暴增狂增五倍十倍的无名之神。暗月之所以被打了个踉跄，本质上还是因为一开始惊呆了。真要硬碰硬，当然还是暗月女神比较强。

　　否则她挥刀切割自己岂不是毫无意义？

　　故而冷热碰撞之下，艾比盖尔·赫卡忒的火焰就开始被宇宙冰寒逐渐压倒过去，魔女额角也开始冒出冷汗来。

　　“海登，你不可能只计划让我一个人对付她的吧！？”

　　情急之下，艾比盖尔也赶紧叫起来，

　　“你肯定有准备别的招数吧？”

　　与此同时，海登也摇摇晃晃站起身。他刚才又临时施展出从来没测试过，只凭直觉硬上的大魔法，损耗不小。但此刻他的仍然很愉快。

　　因为他已经成功了。他成功修改伟大工程的程序，通过血的连接把新名字刻在艾比盖尔·赫卡忒的灵魂上，还通过这个连接给她注入了安洁拉的秘火。

　　而安洁拉的秘火可以治愈所有的伤口，消除所有的疼痛，填补所有的饥渴，擦去一切的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海登忍不住笑了。他捂着脸，实在是已经忍不住。因为他这次的成功，就像是赢得了通往未来的一块路标。和即将要打倒无名的暗月相比，后者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那还用说？”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重新露出笑容，

　　“刚刚我没法继续用伟大工程的仪式殴打这个无名之神，是因为她割舍了自己的名字，程序失去可供瞄准的目标。但你现在已经重新得到这个名字。”

　　换言之，如今在这个仪式空间里，最尖端的奥术已经重新得到了一个可以产生作用的对象。

　　而艾比盖尔·赫卡忒与无名的女神都不蠢。她们都立刻意识到海登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原本用来揍人的超级力量，现在不能用来瞄准无名女神，只能用来瞄准艾比盖尔·赫卡忒……但谁说过它只能用来揍人了？

　　所以海登轻轻挥手，伟大工程的仪式便立刻涌出和刚才一样浩瀚而可怖的力量，却不是拿来攻击，而是一下融入了艾比盖尔·赫卡忒的火焰之中。刹那间，她的火焰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顿时增大了十倍都不止。

　　那火焰，如今已是要烧尽大地，带来新生的火，因此得以照耀四方。条条火焰在吞吐之间，把整个海底都变成了一片赤红，连空间都烧得扭曲起来，似乎就要塌陷下去。不仅如此，那些火焰还围绕着艾比盖尔·赫卡忒翩翩起舞，似乎是在赞颂这位堕落的神祇已重新回归正道。

　　在伟大工程的增幅下，她的火焰威力便是一倍又一倍地不停增长。

　　而无名暗月的脸色……虽然她本来就肤白，现在却是已经难看到无法言喻了。

　　“我早就说过了，无名之神。”

　　海登笑着说，

　　“就算抓不住你，要抓住一个喝过我血的傻魔女还是做得到的。”

　　艾比盖尔立刻回以吐槽：“你说谁傻魔女呢？”

　　但与此同时，她也把如山岳般大小的火球，朝暗月女神狠狠砸了下去！

219：毕生所求

　　胜负已分。

　　就在艾比盖尔·赫卡忒将山岳般大小的火球，狠狠轰向暗月的头顶时，后者——这无名之神便已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败了。

　　这焚天神火的力量层层往上翻腾，已经有原本的十倍。不仅撞破她的宇宙寒光，其威力之强甚至将空间都烧蚀震荡出裂缝来。

　　失去堕天使不死之身的无名暗月一旦被这种攻击打中，当然必定死亡。

　　艾比盖尔·赫卡忒的火焰已经咬上她的身体。作为一个堕落的天使，甚至是已经放弃天使身份的堕落天使，当无名暗月选择在这个物质时空里化作固定的物质肉身时，就注定她只能听任世界将要作用于这个肉身的法则了。

　　唉

　　死亡——除了寒冷、寂寞与黑暗之外，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本不想再思考太多，但在这将死之际，回忆便是一件不能控制的事情。在这极度伤痛，即将坠入死亡的无尽黑暗时，这连名字都抛弃的神便不知不觉开始思考自己的失败、自己的一生和自己的痛苦。

　　失败

　　如果只是输给艾比盖尔·赫卡忒，输给原本的自己……那么尽管虽然这事依旧可笑至极，但无名的暗月也就认了。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上古的青铜时代就已经是伟大的女战士，战斗的规矩她很清楚。在这样的战斗中输了还硬着颈子不肯认，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但她这次并不是在公平决斗里输掉的。如果海登没有用伟大工程的仪式去增幅艾比盖尔·赫卡忒的火焰，无名的暗月肯定就能赢。她的能量毕竟比前者强大十倍，正常战斗便绝不会输。

　　所以实际上，她是输给了现代新神的工业奥术。

　　而且还是第二次。

　　这和她在上次四百年前的大战中败北、被俘虏、被封印实际上是一回事。她不是败于一场漂亮的决斗，不是败给一个配得上胜利的战士，而是败给一群靠聚集众人来耍小聪明，搞工业手段来替自己战斗的弱者贱人。

　　这对她来说便是耻辱，是痛苦。

　　……话虽如此，若只是这样的耻辱，无名的暗月大概也能忍受。无论敌人如何卑鄙，真正的战士有时就是得承认败北。真正的战士拿得起放得下，打了败仗就得接受事实。

　　就算新神卑鄙也无可奈何，就让他们好好享受用胜利带来的世界吧。

　　本来，暗月女神大概是会这样想，然后虽不甘但认输的。

　　……然而偏偏这里除了艾比盖尔·赫卡忒和卑鄙的海登以外，还有一个额外因素，一个让无名女神无法容忍，让她无法乖乖去死的关键因素。

　　那就是被称作“安洁拉”的那个东西。

　　嘿

　　一想到那个东西，暗月原本快要死去的内心，竟然又重新涌出一股怒意与愤恨来。

　　被新神打败封印这四百余年，她其实一直在思考，琢磨自己和同胞究竟为什么会败，为什么会输给区区凡人变成的新神。数不清有多少次，她回想起自己的失败，回忆起自己的错误，思考自己本可以采取的更明智的举动。

　　最终她认定，是自己大意了。

　　因为封建神王们已经有了压倒性的力量，所以才变得大意，对凡人没有防备。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封建旧神统治者们是因为粗心与傲慢，所以才会被资本新神给打败。

　　因为傲慢，因为大意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资产阶级的快速发展，所以才输了。虽然丢脸，但这是个可以改正的错误。

　　如果有更好的情报手段，或者如果打从一开始就能更好的预知未来，掌控命运，旧神王就不会被凡人颠覆统治了，反正他们可以提前阻止资产阶级发展出任何新技术。

　　故而暗月在封印中花费了无数的年月去测算，去琢磨，全力的苦思，占卜推算命运。在越狱逃出封印回归之后，她便实施了自己在监狱里想到的计划，一个能够让她挣脱命运的计划。如果在这条路上失败了，那便是在对命运的挑战中失败了。虽然可惜，却并不可耻。

　　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直到刚才——直到她刚才看见那个“安洁拉”，无名的暗月才真正恍然大悟，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他妈的命运究竟多么阴险狠毒。

　　挑战命运？呸！

　　她根本连选手席都没站上去过！

　　就连状态完全的堕天使也不可能瞬间修复另一个残破不堪的堕天使，更不用说连能量都填满。无限的满溢流出，无限的能量……这已经足够让暗月领悟到对方的身份。

　　唯有那无上命运派来的使者，有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那这还算什么挑战命运啊！？

　　这命运竟能亲自下场，而且还开挂作弊，那还战个屁啊！

　　我的一生，我的斗争——全输了！！一无所获！

　　难道自己只不过是小丑？是演给那他妈的至高者看的一出戏？

　　一旦这么想，便觉得特别不爽，特别不甘心。

　　只是败死的屈辱还可以忍，成为小丑却这么也不能忍。

　　去他妈的命运！去他妈的命运呀！！

　　但是，她已经马上就要死了。她现在已经即将消失，就像正往深海沉没的沉船碎片。

　　她只能慢慢沉没，沉没坠入海底与地底的黑暗。

　　接着，寒冷、死亡和孤独便将她吞噬。

　　……

　　………

　　…………

　　……………？

　　不知在死亡的阴寒中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有些奇怪。

　　如果死亡便是无限的孤独、寒冷和黑暗，那么……为何她如今在这死亡之中，却又能够感觉到一个“邻居”般的东西？

　　这个“邻居”，究竟是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她便伸出自己最后的意念去探察。而在终于探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后，她竟不由得哑然失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无名的暗月在这深渊中不停地狂笑，

　　（没想到海底除了神剑碎片以外，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是孔雀他们当年弄出来的吧？哈哈……哈哈哈！竟然会这样！）

　　这个东西是死的，而且根本没有实质的肉体，它其实只是一个从未诞生的死胎而已。

　　可是暗月女神很聪明。她立刻就想到——海登那小子现在用最高等的奥术仪式搅乱了这里的时空。如果善加利用，就连死亡也可以逆转成生命。

　　但她才刚刚败于海登。就算逆转复生，她就有信心反败为胜吗？还是说她要做的，只是为求生存而强行去做的绝望行为而已？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