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96章

　　她另有办法。

　　这死胎没有肉体，没有物质的属性，因此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太强。但这不成问题。

　　因为她已经挥动神剑碎片，将自己那些还能用的肉体切割下来，送给这死去的灵。结合曾经属于堕天使的血肉，这本是纯粹灵体的未诞者应该就能发挥出最高潜能。到时，它的力量便和心灵魂一样能够飞跃性地成长，拥有无限潜力。

　　甚至，有可能在命运的大计划上狠狠涂抹一笔！

　　哈哈哈哈！如果这么做就能让那个假装女仆的家伙吃瘪，一定会令暗月有很大快感，对吧？

　　但无论如何，她都已经看不到那一幕了。

　　抛弃名字，唾弃命运，舍弃肉体，无名的暗月就这样沉入永远的【第二次死亡】。

　　坠入永远的黑暗。

　　——————————————————————————————

　　“赢了。”

　　由于艾比盖尔·赫卡忒将山岳大小的火球狠狠砸向暗月，整个海底遗迹都被炸得像是核爆过后一样。

　　在这种核爆破坏力的百尺之内，世上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存活。幸好，海登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已经是神或者神一般的生命。安洁拉和艾比盖尔自不用说，海登也只是受到皮外伤而已。

　　随后他施展了好几种法术，追踪探测无名暗月的生命痕迹，很快就得出结论：“那个无名之神肯定已经死了。”

　　直到听见海登这句话，艾比盖尔·赫卡忒才真正大松了一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

　　海登见状立刻皱起眉头：“你身体状况没问题吧？”

　　“没事。至少也还有赫卡忒七成的战斗力。”艾比盖尔揉着额头叹着气说，“我不是真的累瘫了。只是精神上有种……弦突然松开的感觉。”

　　毕竟这四百多年来，赫卡忒一直都是艾比盖尔永远的契主，说白了就是奴隶和主人。直到现在，她才终于逃离这黑铅的镣铐。

　　老实说，她甚至有点想哭。

　　（但是如果真哭出来就肯定要被海登这小鬼给看扁了。嗯，不行。）

　　艾比盖尔可是有自尊心的。况且她现在也算是个魔女神了。

　　海登可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他望着无名之神被杀灭的地方，倒是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艾比盖尔，你有得到赫卡忒的知识和记忆吗？”

　　艾比盖尔一开始还没理解他问这话的用意：“只有零碎的片段。她毕竟也只是慌乱之中分割给我的。怎么了？”

　　海登摆摆手回答：“我只是很纳闷她为什么会这两天突然跳出来找你麻烦，为什么会主动暴露在我们面前。虽然我知道她的计划肯定出岔子了，但我们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她到底有啥计划。”

　　无名的暗月说过她本来想要找什么神剑举行仪式超越自己的命运，可那本来应该是个长期计划。她干嘛要提前跳到艾比盖尔面前来暴露自己？如今海登还是想不透这一点。

　　“哦，就这个啊。”

　　艾比盖尔这一说倒是立刻回想起来，

　　“她被迫暴露是因为我和她翻脸掀桌子啦。”

　　原本的赫卡忒在把艾比盖尔放倒之后，删除了她当时的记忆，但现在随着艾比盖尔成为真正的赫卡忒，这几天的记忆便大都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在艾比盖尔看来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海登一听见她这话，却立刻皱起眉头：“是你主动和她翻脸掀桌子的？何必如此，这风险也太大了。”

　　是啊，何必如此？艾比盖尔失忆的时候都自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连她自己都很纳闷。为何她当时要掀赫卡忒的桌子，而不是乖乖听话？她当时本来已经打算听话认命啦，是什么改变了她的决定？

　　“咦……哇！”

　　现在艾比盖尔终于想起来了。一想起来，她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怪声，引来海登奇怪目光的打量。

　　是什么改变了她的决定？

　　是因为……赫卡忒说，她计划要把海登搞死，艾比盖尔觉得忍无可忍才当场掀桌了。

　　（呃啊啊！这事可不能让海登小子知道，他知道之后肯定要蹬鼻子上脸的！）

　　这活了四百年的魔女可不傻，尤其清楚海登这人平时有多嚣张。一想到他知道自己为啥和赫卡忒翻脸之后会是啥表情，艾比盖尔就觉得尬死了。

　　尤其是，她还记得自己失忆变成“小女孩”那段时间，她居然还批评海登花了太多疯狂的努力和代价，用太多的筹码搞出伟大工程想要来救她。结果呢？实际上她自己也做了差不多的事。

　　她在掀赫卡忒桌子的时候，可真没期待过海登也会为她做同样的事。

　　哇，这真的尴尬死了！多么愚蠢！她自己也是，海登这小子也是！

　　艾比盖尔光是想到这里，就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烫！

　　可不能让海登知道，绝对不能让海登知道。一旦让这小子知道，一定会成为将来四百年都不会消散的耻辱。

　　这实在太可悲了，让她好想哭。

　　只可惜，或者说幸好，海登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又一件事成迷了。不过这也没办法。”

　　海登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无名之神死了，伟大工程仪式也已经结束。时空正在归位，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休息了，还得帮你再检查一下身体。”

　　艾比盖尔哪敢和他再纠结刚才的事？赶紧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赶紧回去。我今天也够累了。”

　　这人慌得都忘记自己刚刚说过啥了。

　　只可惜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没有那么顺利。

　　“主人，赫卡忒小姐。”

　　刚刚一直故意不做声响，故意让海登和艾比盖尔多多交流的安洁拉，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感觉到十分危险的能量反应正在接近。建议两位尽快撤离。”

　　安洁拉脸上的表情很难得，竟显得有些紧张。

　　海登和艾比盖尔听到这句话也微微一惊。但他们不能拔腿就跑。因为位于海面上的其他人，包括教团和工人，都有可能被波及。

　　“暗月已死，这里还有什么东西？”

　　连艾比盖尔也无法回答这问题。她的记忆里并不包含暗月女神详细的计划内容。

　　下个瞬间，他们脚下的海底就再度摇晃了一下，仿佛底下藏着个什么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刚刚苏醒过来，而且还透了口气。

　　在那碎石下面，在那地幔的岩浆深处……有样很大的东西正在动，正在像囊肿一样在挣扎。那东西先是抖去身上的碎石与岩浆，接着晃悠地出现一个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一会膨胀，一会收缩，外面裹了一层岩浆，还熊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海登和艾比盖尔看着它。一时间居然连拥有神明力量的他们都懵了，甚至忘记呼吸，便在本能中感觉到超自然的恐惧。

　　这他妈的是什么？这个正在呼吸，正在运动，却又潮湿、干皱且肿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看起来好像是个婴儿，一个畸形的人类婴儿，但世上又哪有人类婴儿会身高十米，裹着灰色的胎膜，而且瘦削扭曲的右手里，还抓着一把黑色的大剑？

　　更重要的是，人类的婴儿可不会从裂开的地底爬出来，带着终于冲破束缚，终于诞生于世的恐怖力量与气势。

　　一个死神所产下的死胎，一个从未诞生过的生命，一个没有得到过名字的黑暗之神，如今挥舞着死亡的神剑，击碎死亡的囚笼，从深渊的最底部钻出来了。

220：死产幼神

　　【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作“死”。阴府也跟随着他】

　　——————————————————————————————

　　死神所产下的死胎，一个从未诞生过的生命，一个没有得到过名字的黑暗之神，如今挥舞死亡的神剑，击碎死亡的囚笼，从深渊的最底部钻出来了。

　　看见它那干瘪又肿胀的身体，感受到这死亡与枯萎的气息，凡是有生命的东西——无论是神或人，都要既恶心又恐惧。

　　这畸形的、臃肿的、怪诞的、湿漉漉的，而且明显未长成的恐怖胎儿，是那么巨大而又扭曲，以至于连众神看到它都会恶心。这便是出于生命的本能。任何凡人都要失禁，就连拥有仙神力量的海登和艾比盖尔，此刻亦要使用力量才能压制这可怕的感觉。

　　出于这种本能与战斗的直觉，海登和艾比盖尔便都立刻出手，朝这死胎打出强力的一击。白热的雷霆从海登的法杖中射出，艾比盖尔也朝这死灵降下炽烈火柱。每一击的威力都足以炸飞一条街，歼灭一小支军队。

　　但它们落在这死胎身上，却都是泥牛入海，再无声息。

　　艾比盖尔的脸色不禁变得惨白：“虽然本来就是试探攻击，但这也未免太夸张……”

　　“夸张？”海登的脸色比她还难看，“我担心夸张的还在后面——注意，它要开始行动了！”

　　不过这死灵胎儿看起来也不像是超强的样子，或许没必要那么紧张？

　　话音未落，这死胎就很配合地表现了一下。

　　它举起手里的黑色大剑，轻轻刺进地面。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海登和艾比盖尔都隐约听见了冥冥之中时空齿轮转动的声音。

　　下个瞬间，一道灰色的波动就从死灵的剑刃中释放出来。波动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的齿轮便紧紧咬合在一起。原本正在归位恢复正常的海底时空，竟被这一剑彻底钉住封锁。

　　而且这灰色的波动不只是覆盖海底时空，更是继续向外扩展延伸，瞬息之间已经阔遍及整个死海！

　　风即运动，但风在这里死去了，运动便停止了。

　　光即时间，但光在这里堕落了，时间便停滞了。

　　伟大工程原本是让这里的时空回到过去，如今却被死亡锁定在这一秒，因为终极的死亡就是终极的停止。

　　没错

　　时空的齿轮在这一刻咬合锁死。整个死海的时间流，整个死海的物质空间——都在这一瞬间，被这死婴给定住了。

　　其力量之强大，范围之广，甚至连远在死海上方外太空的人造卫星都不能幸免。

　　不用说也知道，海登和艾比盖尔看到这一幕会有多么惊愕甚至恐惧。

　　有些邪恶大反派能把半径十米范围暂停五秒，就相信自己能够支配世界了。如今这个死胎却是把整个死海都扭曲成失去颜色的诡异灰色空间，把所有的物质都停滞住，而且好像没有时间限制。

　　如果艾比盖尔没有成为灵肉一体的堕天使，如果海登不是之前在教团学会用精神灵魂来活动，他们俩早在这一瞬间就已经败了！

　　……反倒是安洁拉，不知为啥明明就是机械人偶身体，却完全没受到物质时停的影响，浑然不当一回事，只是皱起眉头：“这有点糟糕啊。”

　　连无敌的安洁拉都这么说，海登这下是更要叫苦。

　　这东西到底什么鬼啊！？

　　艾比盖尔当然没法回答他。别说她不知道，就连无名暗月都是在死前才知道这回事的。

　　为何这畸形的扭曲东西，竟有如此骇人，无人能挡，无人能敌，仿佛能把一切都吞噬掉的恐怖力量？

　　没人回答海登这个问题。

　　唯有那死灵胎儿继续开始动作。

　　它举手挥剑，显然不懂什么武术招式，有的就只是力量——但这一挥之下，剑刃划过之处，空间都绽开幽暗的碎片，四射散开。裂缝里，或者说裂缝下面的地壳深处，甚至有可能是大地底下的冥府，都开始喷涌出东西。

　　自古以来，全世界不同文化的人们有很多都相信冥界位于地下或者海底。在物理上这当然不是真的，然而在相位上却不一定。这里是深深的死海之底，本来就是死地。

　　随着黑剑划破空间，则是有更多的死亡像灰岩浆一样从地壳底下涌出来。

　　死产的幼神没有长脚。它的双腿就像未长成的胎儿，是完全萎缩的，如无用的死物般挂在身下。但它也不需要行走，反而是乘上灰色岩浆般的死亡巨浪。这灰色巨浪像伤口淌血一样向外流出，无声无息地翻滚沸腾，所过之处，连世界都被死亡征服。

　　时空被镇压锁定，然后整个海底空间都开始被死亡瓦解吞噬。这并不仅仅是岩石和废墟的坍塌，而是连着时空一起被消灭收缩。所多玛城最后的遗址正在被死亡吃掉，残破的房屋建筑就是它无声惨叫的嘴巴。

　　而乘在灰色巨浪顶端的死胎幼神，则是抬高头来，展开双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王者，一个黑暗的王者，死亡之海的主宰，要拥抱人间它即将征服的一切。

　　可是，它究竟是什么？

　　“这是堕落天使结合产下的死胎。”

　　与此同时，安洁拉终于开口对海登解释。

　　她说这话时语气淡然，说出来的信息却很是劲爆。而且在说出这话时，安洁拉的神情也很奇怪。

　　她平时总是轻飘飘，悠哉哉的，而且很亲近人。现在的安洁拉却流露出一种更加高远，更加清冷，更加庞大的气场。

　　海登和艾比盖尔，过去其实都感受过这种气场。安洁拉偶尔便会流露出更加高远的另一面，就好像她藏在宇宙幕布外面，那非人的庞然大物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且艾比盖尔现在已经是堕天使赫卡忒，她更加明白这股威势的意义，更是瞬间僵硬住。

　　“光与风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厮杀，将这片土地化为死地。”

　　安洁拉平静地继续解说，

　　“这片死地接受祂们的血，就结合孕育成夭折的死胎。本来死胎不过是死物，但主人的魔法逆转了时空，快死掉的暗月又故意想要报复我，死产的幼神就得到了生命。”

　　她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

　　“如今它已经是从死海中诞生的威灵，又有堕落天使的肉体，手里还乱挥着【天罚神剑（yohakh）】，这就很有些麻烦了。”

　　暗月以前找到的神剑碎片，和本来就埋藏在这死海底下的神剑碎片，如今已经结合在死产幼神手里，成为一把黑色的死亡大剑。它是冥府的钥匙，死亡便被它给引领。

　　话音刚落，那幼神便将空洞的目光转过来，用黑色大剑朝海登他们一指。

　　刹那间，它的死气便催动了大地与海洋。冥府之海奔涌而出，掀起更高更强的巨浪。这死亡之水是如此沉重，每一滴都有千钧之力，巨浪能把一切生命都粉碎，碾压出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息。

　　艾比盖尔啧了一口，立刻作出阻挡。

　　就像安洁拉能够吹出生命的灵气，这死产幼神能够引导冥界，艾比盖尔从赫卡忒那边分到的权能则大都是火焰、时空和魔女相关的能力——月与群星那部分权能基本上被暗月带着一起死了。但火焰在这种地方正好很合适。

　　她也张口一呼，竟喷出一团红云。这红云之中涌出极其浓烈的火气，让四周的温度急速升高，连空气也烧得扭曲，硬是将死亡的寒意都稍微镇压下去。

　　而且这团红云之中还不停传出野兽的吼叫声。仔细一看，原来那团红云其实是成千数万只火焰的猎犬与狼组成的。因为猎犬和狼都是赫卡忒的圣兽，她在大地上便是狩猎的女神。

　　数万只火焰猎犬铺天盖地，焚山煮海，成群结队飞奔过去，吠声震天，便想要将冥界的巨浪都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