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97章

　　那么，它们能够把这巨浪烧干吗？

　　不能。

　　只听哗啦一阵海涛之声，黑暗的死亡巨浪就把成千数万的火焰猎犬卷进去，瞬间扼杀了。

　　这一下，简直就像是海登之前操控伟大工程仪式，用巨手把赫卡忒拍死一样轻松简单。这死亡的巨浪，简直就像是那时海登塑造操控的群星之手。

　　以至于连艾比盖尔这时候都不由得震惊：“哎？！”

　　而那扑灭她火焰的死海巨浪同时已经打下来了。

　　幸好海登不可能看着艾比盖尔被拍死（哪怕她现在已经有了堕天使的不死身）。海登自己没有足以对抗这等神威的力量，但他的伟大工程仪式还没完全结束，倒不如说仪式的收尾正好是被这死产幼神给钉住了。

　　既然如此，海登便能继续操控这些连旧神都能轰下的新神力量。驾驭着这些力量，他再次伸出右手五指，巨大的手掌便由无数星光构成，自虚无中凭空显现，阻挡死亡的巨浪。

　　至少，本来应该是可以阻挡的。

　　然而两股力量一相碰，海登却立刻感觉到状况不对。伟大工程的威力和死胎幼神的神威正面碰撞，这股本来连神都可以杀死的力量却反而被后者迅速磨损，飞速地流失。

　　这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海登对死亡也算是有些了解，他上次虚拟偶像事件中也战胜过死亡。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个死胎乃是从死海环境中孕育而生的死亡幼神。

　　可是从自然环境中诞生的天生神魔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帕祖祖就算是一个例子。它算是诞生自两河流域的自然神魔，却仍然被卡莲用伟大工程的气候控制系统一指头按死了。自四百年前资本新神崛起以来，这些天生神魔都不过是被资本家屠杀、镇压或者招安的东西。它们的能量有限，已经赢不过现代的新力量。

　　资本家的伟大工程，现代工业化的最高级奥术，就是弑杀旧神的力量。

　　可是这死产幼神怎么会不讲这个道理的！？

　　为什么这个死胎，反而能够把海登手里的伟大工程力量，逐渐的磨损、消除甚至一点一点夺走了！？

　　艾比盖尔的脸色亦是很苍白。她隐隐约约能搞懂一点，因为赫卡忒也有冥神的属性，但她的知识毕竟只是残片。

　　所以她立刻说：“我们赶紧趁这个还能勉强挡住的时候跑呀！”

　　海登立刻摇头：“这种等级的东西，让它爬到堕天城里，你觉得人会死成什么样子！？”

　　当它把这个海底遗迹的空间都整个吃完（杀光），之后会怎样？

　　它肯定会追逐生命的气息爬到堕天城里，然后像吃甘蔗一样从底下往上吃（杀），然后再像死亡的海啸，像瘟疫扩散一样，涌到全世界……直到资本天神们出手镇压它。

　　这幼神现在封住了整个死海的物质时空，其他资本天神可能发现了也可能还没发现。但就算发现，由于这里是三不管的无主中立地带，那帮资本家也不会轻易决定谁来出钱出资解决问题。

　　就算真的决定了谁来解决问题，也不表示他们就会用好办法来解决问题。没准是哪个大公司出手，直接用超级卫星炮之类的东西把整个死海炸掉……也不是没可能对吧？

　　艾比盖尔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禁抱头苦叫：“堕天城的死活关我们什么事啊！？”

　　海登也急了：“哪怕你真不管普通老百姓死活，底层区现在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人。教授，红叶，工人，教团的专家……这死胎把整个死海的物质时空都定住了，那些人全像靶子一样堆在那边啊！”

　　如果海登不会管他们的死活，那他也不会管艾比盖尔死活，更不会用伟大工程逆转海底的时间，早就不会有现在这档子事了。比起暗月的抱怨，或许这才是命运。

　　魔女岂会不懂他这一点？她也不可能丢下海登自己跑掉，只能气的直跺脚。

　　但是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死胎幼神端坐在巨浪顶端，继续挥动黑剑驱动死海巨浪。而海登现在只能完全依靠剩下的伟大工程力量去被动防守。这股防御力最终也只会被死亡幼神吃掉……可恶，它到底为啥能吞噬夺走伟大工程的力量啊！？

　　这样的东西，就连天地和众神也都要惧怕它了。

　　所以海登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安洁拉这时候看起来不怎么慌张着急，虽然她看起来也并不悠哉。她这具身体出力太低，这时候也没什么能出手的事。可是她皱着眉头望着死胎幼神，看了好一会，却开口说：“主人，我也说不太清楚。但以您的智慧，应该是可以自己从前因后果里思考出答案的。”

　　别说谜语行吗？

　　话虽如此，海登还是努力去自己思考了。他一边操作伟大工程剩下的力量去阻挡防守，一边望着那死胎幼神努力思考。

　　前因后果，这里有什么前因后果？

　　它是死去的风和堕落的光结合而产生，却又未曾诞生的灵体。是因为海登的魔法逆转时空，才得到诞生的一丝机会。这应该就是它诞生的因了。

　　难道就因为海登的伟大工程是它诞生的契机，所以它就能吞噬利用伟大工程的力量？就算是魔法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海登总觉得这答案不对，至少不完全对，所以他看着那远处的死胎幼神继续思考。他看得见它的死海巨浪如何裹挟这片天地自然空间里的死亡，看得见这死亡如何分解剥离伟大工程的力量，融入到它自己的力量之中。这很奇怪。

　　因为伟大工程的力量不应该是个体能够控制的力量。海登也是靠外面的仪式布置来撑起这股力量的。最高级的仪式魔法从原理上来说就不是“伟力归于自身”的东西。如果看起来像是归于自身了，那么它实际上一定是借助了什么东西。

　　是它手里的那把剑吗？但那把神剑应该是上古时代的旧神器，扯不上关系。

　　它借助了什么东西？它是靠什么东西和这个伟大工程建立了如此强力的因果，以至于能够把伟大工程的力量从海登这个操作者这边一点点夺走？

　　海登很快就想到很多答案，但每一个答案都觉得不太对。直到他再次望向死胎幼神所乘坐的死海巨浪，一道假设才有如天启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不对，这个死海巨浪的成分……该不会是……”

　　他终于明白了安洁拉口中所谓智慧的意思，

　　“……是伟大工程造成的工业污染？”

　　其实不完全是这么回事，但确实很相似。

　　正如同资本天神掌控世界之后，把地球的自然变成了生命几乎活不下去的地方。伟大工程这样强大的魔法便有可能带来同样巨大的后果。海登为了救艾比盖尔，决定用伟大工程魔法逆转整个死海底部的时间，或许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宇宙的力量将会反咬一口。

　　什么是智慧？智慧对于魔法师来说，是知道魔法很危险而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魔法的能力。

　　这死产幼神的诞生和它现在的伟力，就是海登施展伟大工业魔法所产生的矛盾，是他造成的业啊！

　　嗯？你问其他资本天神乱搞怎么没出现这种业障？哎，谁说没有呢？只不过祂们很懂得如何把代价丢到别人头上而已。

　　海登当然也可以。他现在就可以抓着安洁拉和艾比盖尔转身逃跑，等别的资本天神接锅。问题是，这种事他做得出来吗？做得出来的话，他本来也不会搞出这种状况了。

　　或许这才是命运。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决定每个人命运的无上意志。

　　只有每个人的性格在决定自己的命运。

221：魔法师·正位

　　死产的幼神端坐在死海巨浪顶端，宛如端坐于自己的王座。

　　它是风与光的堕天使之血结合而成的夭折死胎，是被其中溢出的堕天神力合成的世界异物。

　　虽说是世界的异物吧，它本来其实也只是未能诞生的天生神魔而已。没有诞生也并没有实质的肉体，只是随着时空变化，顺应着命运的潮流而得到生命。

　　这样的东西当然不会有什么思想，更不会有技术。它只有力量而已，只是这力量极度高强而已。

　　因为这力量本身就是伟大工程导致的结果。最高级奥术那无比强大的力量，自然能够产生同样强大的后果。

　　哎，这“因果”听起来好像也太玄学了吧？其实没有。这就像现代奥术重工业必然会产生环境污染，虽然是魔法但实际上物理得很。

　　这死产的幼神，实际上就是海登施展时空逆转魔法所导致的污染。它就是海登施展伟大工程仪式的反作用力。只不过这污染会拿着死亡大剑乱杀人而已，其实它没有什么智慧的。

　　反正杀人也不需要智慧。

　　海登就是靠着安洁拉的点拨，和他自己的直觉灵感，在一瞬间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所以下个瞬间，他就一把抓住面前的艾比盖尔，把她往头顶——往上方相对安全的海面上一推，运用法力要把她送上去。

　　艾比盖尔自然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你去找亚斯塔禄！整个死海的物质时空都被定住，但她和你现在一样是天外旧神，不会受到纯物理封锁影响。她现在肯定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海登却是在一瞬间就想好了很多东西，

　　“你比我会说话，找她下来帮忙比我去快得多！”

　　真的是这样吗？

　　至少艾比盖尔没法在第一时间想出反论，所以她只能一边被送走，一边气得直接骂：“你想死吗！？我现在是不死之身啊！让我来扛啊！”

　　或许她现在真是不死身，但海登可不敢让刚死去活来折腾过那么多事的艾比盖尔做人体实验。况且，他总觉得死胎神手里那柄黑色大剑让人毛骨悚然。或许那【天罚神剑】真的是连堕落天使也能够杀伤的武器。

　　“胡说八道，我当然不想死啦！”

　　所以海登嗤之以鼻，

　　“不想死的人才能赢！”

　　与此同时，死胎幼神也把它玻璃般无神的目光转向海登与艾比盖尔。它伸手将黑剑指向艾比盖尔，只是一指，立刻就有一道死海剑芒瞬间杀来，斩向魔女的脖颈！

　　天罚剑刃一指，神魔的头颅便要落地。挥动【天罚神剑】释放出的死海剑芒，杀气比起什么执金刚神足足凌厉百倍，居然有孔雀王年轻气盛时的几分风范。

　　因为大海是通往冥界的。水是与死亡和生命都密切相关的元素。

　　“去！”

　　幸好海登对此已有准备。他大声斥喝，一个字的话语化作成千上万个文字，组成【言辞利剑】飞射出来，硬撞上【天罚神剑】的剑芒！

　　轰！

　　真言碰撞上死亡杀气，所有的话语文字都被一剑劈散。这正面的力量对抗，显然还是死产幼神比较强。

　　但这死胎只有力量，毫无技巧。海登的话语已经在消散前轻巧运转起来，让艾比盖尔借助冲击力被吹飞数百米远，早就飞到海面上去了。

　　死海幼神没有复杂的思想。看到一个生命逃走，它就把眼睛重新转到最近的海登这边来。海登感觉到它那无比的力量和虚无的杀意，不禁“嘿”地干笑一声，额角也冒出冷汗。

　　安洁拉帮海登打造的【言辞利剑】，光论品级其实并不在这【天罚神剑】之下，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它就有万世不变直至永远的权柄。如果海登能百分之百运用它，也许甚至能把【天罚神剑】劈成两段。

　　但他现在却不能够。因为海登自己的力量就是敌不过这死胎幼神。海登现在仍然很冷静的明白，就算他拼了命，就算他有技巧而这死胎是个白痴，但它的力量至少也比他高出百分之百。光靠技巧是不够赢的，最多勉强支撑而已。

　　所以海登一定要找到能够与其匹敌的力量和办法。

　　在这里，在此刻，海登就要用他的智慧去寻找获胜的答案。

　　“安洁拉，带我飞起来躲闪！”

　　一剑没有得手，海登也并不傻愣在原地挨打。安洁拉点点头，立刻从身后抱住海登，拉着他飞到半空中像风一般自由闪避。

　　“万剑齐发，无穷无尽，给我去吧！”

　　与此同时，海登又再吐出万千道话语组成的【言辞利剑】，裂空而出，全部朝死海幼神轰击过去。

　　死胎神依然冷漠淡定，挥动【天罚神剑】，一道道灰色的海涛巨浪从冥界显现出来，排山倒海，就把海登吐去的万千话语全部挡住，完全击散。那海涛的浪头，一重接一重股的死亡之潮，还把海登与安洁拉再次包围住。

　　这不光是【天罚神剑】的力量，倒不如说大部分都不是。安洁拉带着海登躲闪得飞快，但现在他们周围到处都是海涛潮头，沉重无比的死亡之水，其中甚至还流出种种死亡的恐怖幻景，已经完全把海登困在其中。

　　尽管海登在其中左挥月光法杖，右舞言辞利剑，看起来好像还能靠着巧计支撑，时不时还用言剑在死海巨浪上轰击几下，钻出几个小洞，但还是打破不了死亡之海逐渐的压迫和即将来临的死亡。

　　就算是个凡人，现在都能看得出来，海登已经处于下风。

　　如果再想不出获胜的办法，死亡的幼神就要把他征服，死亡的海水就要把海登缓缓扼杀了。

　　“哎，世事真是变幻莫测。我以前经常骂那些资本天神滥用工业大魔法，造成了环境污染又不治理乱丢锅，现在我亲身体验过才算是明白了。”

　　海登看着死海包围上来，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每次用工业大魔法都会出现这种反作用力来找麻烦，我也会想丢锅啊！”

　　虽然这种状况——施展伟大工程之后出现天生神魔砍人这种特殊状况毕竟是极少数，但工业污染如果真是随便就能便宜治理的东西，资本天神们也不会丢着不管嘛。

　　就是因为麻烦，就是因为需要付出代价，这种东西才会被称作因果，被称为业障。

　　“尽管主人您嘴上这么说，可如果真想丢锅，您刚才随时都可以逃跑的。”

　　安洁拉抱着海登在死海中躲闪周旋，语气却很平静，

　　“您一向都有在绝境中找到生路的智慧，也有在死亡逼近时也不绝望放弃的精神。我相信您这次也有办法找到答案。”

　　这话便让海登哑然失笑：“你对我的评价可真高。”

　　话虽如此，安洁拉这话却让一件回忆有如天启般在海登脑海中闪过。

　　他还记得自己在来这堕天城之前，出于一时灵感，随手抽过一张塔罗牌。那时候他随手抽出的正好就是所谓的一号牌，第一张牌。

　　正位的【魔法师】牌。

　　魔法师的工作，当然就是变法术。既然卡牌上的魔法师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四大元素都摆在面前，头上还有代表“无限”的符号，那无论什么都应该有能力变出来的。

　　只要是他决定要完成的事，即使在绝境压力之下也总能想办法完成，用热情和智慧化腐朽为神奇——这才是正位的【魔法师】！

　　“这死产幼神不过是个没有智慧的天生神魔而已，【天罚神剑】我也有【言辞利剑】去对抗。但它的力量现在比我强几倍——就是因为它的力量来自于我，来自于我之前施展的伟大工程仪式魔法。”

　　于是海登开口说，

　　“——但这个不过是结论而已。实际上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结论很容易看出来的，何况海登的直觉很强。但这个结果到底是为什么？凭什么这个天生神魔，堕天使的杂种，有办法夺取伟大工程的力量？

　　说得更直白一点，它是结果，是代价，可是凭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代价啊？总有原因的吧？

　　污染只是一种“比喻”，代价也只是一种“表现”。一切都该有本质上的答案。

　　能够找出并解决这个原因的就是智慧了。

　　“总而言之，它现在拥有和我同等级的力量，以及等同于我再加上伟大工程的能量规模。而且我越是使用伟大工程，它的力量就会越多越强。”

　　安洁拉点点头：“确实如此。”